變天了。


    所有的平行世界,此時都縮小到了窒息礦井的大小,這裏是埋骨之地,也是屠夫的誕生之處。


    風吹過嚴冰那古井無波的麵龐,使他顯得有些滄桑。看著方遠從遠處跑來,他的神色終於有了變化。


    “她就是生路?”嚴冰冷冷盯著衣衫襤褸的中年婦女,眼中是毫不遮掩的懷疑。任務世界的變化如此明顯,他知道,自己的時間不多了,繼續等在洞口的下場,隻有死亡,所以他也動了離開的念頭。


    方遠拉著蒂娜的手心冒出了汗水,他還真怕嚴冰突然暴起,殺死這個女人:“我不敢肯定,不過帶著她,最起碼還有一線生機。”


    他又衝德懷特扭頭說道:“我要進洞了,你要不要一起?這個家夥想留在這等死,你沒必要跟著。”


    德懷特看了看嚴冰的臉色,又瞅了瞅方遠身後的女人,不免糾結了起來。按理說他應該站在嚴冰這邊,畢竟相比於剛認識的方遠,嚴冰更值得他信任。但他也明白,此時再不走,很有可能會被屠夫殺死。窒息礦井就這麽大點地方,屠夫要想找到自己,估計花不了多少工夫。


    “一起走吧。”德懷特還沒表態,嚴冰倒是率先開了口。


    他拍拍屁股,從岩石上站了起來:“但願你真的找到了生路,我向你承諾,如果這次大家能活下來,咱倆以前的事一筆勾銷。”


    “盡力而為吧。”聽到嚴冰這樣說,方遠沒有任何喜悅的情緒,屠夫的威脅迫在眉睫,他沒心情去想以後的事,能度過眼前的危機,他就謝天謝地了。


    三人在方遠的建議下,緊挨著走進了礦洞。洞中一片漆黑,仿佛怪獸的巨口,慢慢將他們吞噬……


    就在方遠四人離開後不久,一個身影從礦洞中走出,她紮著馬尾辮,身穿簡潔的運動服,臉上帶著淚痕,扶著石壁緩緩前行。


    她不明白為什麽自己死去的未婚夫,會以這種形式出現,他根本不記得她,隻是空有一副相似的皮囊。但那眼睛、那鼻梁、那明朗的笑容,還是給她以巨大的心理衝擊。


    航班這麽做,到底出於什麽原因?惡趣味,還是戲劇性?


    黃夢晨百思不得其解,而更讓她困惑的是,那個名叫伊萬的男子,明明忘記了自己,卻在最後關頭,為自己擋住了屠夫的骨錘。


    是的,他被屠夫殺死了。那個世界中的屠夫,是一個拿著骨製的榔頭錘,擁有隱形能力的惡鬼。按照伊萬的說法,那是他弟弟彼得死後,化成的恐怖殺手。


    兩人在世界縮小後,被屠夫追殺到礦洞附近。黃夢晨本以為自己必死無疑了,但伊萬在關鍵時刻擋在了她的身前,她才得以逃脫。


    淚水一滴滴落在岩石上,她既痛苦,又悲憤。今天發生的一係列事情,讓她對航班升起前所未有的憎恨。


    那種失而複得後,再次被奪走的心情,沒有切身體會過的人,是永遠無法理解的。


    擦幹了眼淚,黃夢晨抬起了頭,這時,遠處的高坡上,出現了一個高大魁梧的身形,他在落日的餘暉中注視著她,握著砍刀的手輕輕垂下。


    一人一鬼靜靜地對視著彼此,時間仿佛定格在這一瞬間。


    屠夫的手開始微微顫抖,他竭力控製自己,卻還是忍不住朝那道倩影走去。


    黃夢晨目光一直停留在他身上,心裏有個聲音在企盼道:“他認出我了,他一定是認出我了……”


    她看過屠夫留下的日記,在死後,他覺醒了前世的記憶,說不定化作屠夫的伊萬還記得她。


    屠夫一點點靠近,終於在她麵前停了下來,他的刀高高舉起,像是要砍下的樣子。


    黃夢晨閉上了雙眼,這麽近的距離,她就算跑也來不及了。她是在賭,哪怕賭注是自己的性命,她也要驗證心裏的猜想。


    忽然,她感覺腳下一輕,整個人離開了地麵。


    屠夫將黃夢晨扛到肩上,使她的雙腿架在了自己脖子兩側,毅然決然地朝著礦洞深處走去。


    ………………


    剛走出了洞口,眾人就聽到德懷特驚呼了一聲。


    “這是我之前來過的世界!”他撿起不遠處的一頂鴨舌帽,戴到了自己頭上。“果然如此,這個礦洞是通道,連接兩個世界的通道。”


    方遠皺了皺眉,他現在可以基本確定,本次任務隻有兩個世界,否則,怎麽會有如此巧合的事。


    在他的推測中,如果平行世界是多個的,無非會在屠夫的身份上做文章。伊萬、彼得、蒂娜三人各自對應著屠夫、幸存者、死人中的一個,按照排列組合的方法,會有六個平行世界。如果他們的父親菲克也是屠夫的人選,平行世界的數量會更多。


    這樣的話,他們帶著蒂娜進入礦洞,隻有來到女屠夫的世界才有可能獲救,也就是說,他們成功的幾率最多隻有五分之二,因為蒂娜扮演屠夫的世界至少有兩個。


    可是,從德懷特的角度來看,礦洞內外的確隻有兩個世界,否則如何解釋他先後兩次來到這裏。


    巧合?要知道,再次進入相同世界的概率是五分之一。而德懷特回到原先的世界,又再次進入死後的世界,這幾率就是五五,二十五分之一了。


    “不可能是巧合,那麽就隻有兩個世界,互為正反……”方遠心裏思量著,目光忍不住移到了蒂娜身上。“這個蒂娜,與伊萬在兩個世界中身份互換,或許本來就是同一個人。”


    方遠握緊了拳頭,猶豫著要不要殺死她。他之前從未殺過人,所以盡管蒂娜隻是任務中的一個土著,他也很難果斷地出手。就像六月雪對他的評價——不夠狠,在航班這種充滿絕望的地方,他的心性還是略顯稚嫩。


    但是這次,容不得他再心慈手軟了,如果他之前的推測是正確的,不殺蒂娜,死得就是他方遠自己。


    深深吸了一口氣,方遠的眼中露出一抹精光,為了能夠活命,哪怕再忐忑,他終究還是得邁出這一步


    他沒有時間去糾結了,屠夫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會出現,他必須盡快動手。


    “嗖——”方遠手腕一甩,擲出一道藍光,那是他剛剛捏在手心裏的虛空碎片。


    蒂娜此時正出神地看著四周,絲毫沒有察覺死亡正在逼近她。


    方遠全神貫注地盯著她的脖子,下一秒,那裏將會血如泉湧,而他們的任務也就完成了。


    “叮!”


    洞口這時出現一道巨大的身影,足足有兩個人的高度,因為那的確是兩個人。


    屠夫一隻手扶著肩膀上的黃夢晨,另一隻手抬起砍刀一橫,擋住了那枚星芒模樣的碎片。


    “哄哄、哄哄……”他嗓子裏發出野獸般的粗喘,麵具後的雙眼仿佛要噴出火來。


    方遠抬起頭,感受到了屠夫那濃重的警告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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