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崖洞天的這位雙修大宗師，一句話問得小侯爺差點兒笑出聲來。</p>
好歹是仙武評前十的高人，說了不到三句話，直接拐到招女婿這事兒上，簡直千古奇聞。</p>
薑叔夜撇嘴一笑：“前輩，你我相識不到一炷香的時辰，就打算將令愛許配給我，草率了些吧？”</p>
背劍男人聽罷，沉著臉不悅道：“我何時說要將煙煙，許配予你？不像話，登徒浪子還真是名副其實！”</p>
方才被他放跑彼岸閣二十多件獎勵，心中已然不爽的小侯爺，此刻更是憋了一肚子火。</p>
你特麽逗我玩兒呢？</p>
不想把閨女嫁我，問什麽定沒定親、成沒成婚……</p>
幸好淩煙煙那款，不是自己的菜。</p>
凶大，的確是讓人流口水，垂涎三尺。</p>
可她一個北地蠻女，一言不合就動手，還是個女人嗎？</p>
忽聞河東獅子吼，拄杖落手心茫然。</p>
那晚扯著徐靖耳朵的情景，瞧著就讓人心生畏懼，退避三舍。</p>
自己有了寧芙蓉這麽位狠角兒，就夠頭疼的，再娶個河東獅般的悍婦回來，那以後安陽侯府還不得日日大鬧天宮？</p>
小侯爺深吸一口氣，頗有些尷尬地道了個歉：“是竹九誤會了，淩前輩莫要動怒，可您如此一問，難免讓人誤會。”</p>
瞧著態度還不錯的小侯爺，淩子虛眉眼舒展，捋著微須解釋道：“瞧你方才出手，雖是功法神妙，氣海不俗，可卻明顯有些虛虧之像，要不是日日與娘子於青鸞帳纏綿悱惻，何須與那仇彥鬥了那麽久！”</p>
武夫不似其他修士，最重氣血陽神不外泄，尤其是六品踏山河之前，最好保住童子身。</p>
因此，縱觀那些十幾二十年寸步難行的武修，究其原因，除了天賦和資源有限外，和管不住褲襠裏那玩意兒，有著直接關係。</p>
武夫這些苦逼禁忌，薑叔夜不是不知道。</p>
可仗著彼岸閣源源不斷的獎勵，最終沒能守身如玉。</p>
雙修大宗師這番話，頓時讓小侯爺一時間滿臉通紅，尷尬不已。</p>
您好歹也是修行名宿，說話也太直白了吧？</p>
淩子虛看了眼忸怩不安的年輕人，哈哈一笑：“你這小子，男歡女愛本是天經地義之事，何必遮遮掩掩，我年輕時，不也整日醉酒煙花，空耗虛度了數載春秋！如今，不一樣是大宗師嗎？”</p>
幼嗬，原來是同道中人。</p>
薑叔夜心裏暗笑，恭敬道：“難得淩前輩體諒我們這些火氣旺盛的後生，竹九謹記教誨，日後定當勤加修煉，遠離女色。”</p>
淩子虛嘴角噙著笑意，瞧著言不由衷的小侯爺，打趣道：“貪戀女色尚且有此修為，真要是六根清淨，那還不一飛衝天，哈哈……”</p>
大宗師言罷，心下暗道：眼前的薑家三郎，不論是說話的語氣，還是那副鬼靈精的德行，像極了年輕時的自己，而且同樣是雙修之才，屠帥和青冥有此子，真是莫大的造化！</p>
於是開口問道：“你這詭異的連水神通，是何人所授呐？”</p>
薑叔夜一愣，這位的眼睛夠毒啊！</p>
指尖那抹縷寒氣肉眼難見，就是擔心被人瞧了去，結果還是被大宗師一語道破天機。</p>
“前輩眼神當真銳利，實不相瞞，安陽侯府臥虎藏龍，區區連水神通算得了什麽！”</p>
淩子虛點點頭，屠帥手下除了人盡皆知的白衣國士姬玄策和九子良將，的確還有不少能人異士。</p>
就比如周山西麓一戰成名的魏先生，修為不遜自己。</p>
薑叔夜諱莫如深的說法，他倒是深信不疑。</p>
黃崖洞天的這位雙修強者，遊曆天下多年，認人識物，一眼便能看出八九分。</p>
眼前這位藏鋒斂拙的年輕人，的確是潛龍在淵。</p>
他日一朝崛起，定能騰必九天，一鳴驚人。</p>
淩子虛唯一不滿意的，就是此子出手過於狠辣，瞧他硬生生扯掉那個姓仇的臂膀，便知一二。</p>
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的兒子會打洞。</p>
他老子那一身戾氣，看來是沒少遺傳……</p>
不過修行界和凡間兩座江湖，前者更是人心詭譎，爾虞我詐。</p>
倘若善念糾纏，遇事不決，難免婦人之仁，最終落得個身死道消。</p>
越看薑家三郎越順眼的大宗師，不禁萌生出招婿的念頭。</p>
黃崖洞天雖是從不插手不人間廟堂和天下紛爭，可畢竟修行中人肩抗護佑蒼生之責。</p>
煙煙身份特殊，倘若能嫁予屠帥之子，一來東夏和北虞之間，可多些轉圜餘地。</p>
兩國百姓也不至於受刀兵之苦，流離失所。</p>
二則，出身北地的煙煙性格火辣，易怒暴躁，沒一個心思剔透絕頂聰明的夫君，還真降不住她。</p>
而且黃崖洞天多了這麽一位天賦異稟的乘龍快婿，不論對淩氏還是皇室，百利而無一害。</p>
笑眯眯的大宗師指了指紫薇山的方向：“走，替淩某引個路，順便領略一番這紫薇洞天的盛景！”</p>
說罷，他拉起薑叔夜的衣袖，闊步而行。</p>
小侯爺也不好拒絕，此行本來就是尊夫子之命迎賓。</p>
沒想到，迎接的竟然是這位北虞大宗師。</p>
剛走了不遠，淩子虛衝著銀杏密林喊了一聲。</p>
“聖武院各位山長們，一起走吧！”</p>
杜錫山第一個蹦了出來，拱手抱拳，恭敬道：“淩劍子大駕光臨，杜某和幾位山長有失遠迎，實在罪過，罪過呐！”</p>
“淩劍子？”</p>
矮山長看了眼滿臉狐疑的薑叔夜，解釋道：“你有所不知，淩前輩與咱青冥劍心院的百裏院長，以及無垢城那位，並稱當世三大劍道絕才，天下第一的任慕衣乃當世劍仙，百裏長空被尊為劍聖，而淩前輩謙光自抑，自嘲為‘劍子’！若是論及仙武評排名，淩劍子排第五，猶勝第八的百裏院長呐……”</p>
淩子虛一擺手，打斷了滔滔不絕的杜錫山。</p>
“這個破榜，你們也信，不過是無聊之人的無聊之舉，無垢城那位，何時成天下第一了，可笑！”</p>
</p>
大宗師不屑一顧，說罷後自顧自邁開大步前行，背後三尺劍匣桄咣啷亂晃。</p>
武院山長聽得一頭霧水，麵麵相覷之際，不知淩劍子那話，到底是什麽意思。</p>
頗有同感的薑叔夜嘿嘿一笑，丟下山長們去追趕那道黑色身影。</p>
一路上，二人暢聊著神都的風土人情，以及紫薇山的各處奇山妙水……</p>
不知不覺中，竟有種相見恨晚的感覺。</p>
結識這位忘年交，薑叔夜心裏也是痛快的很。</p>
淩子虛雖是北虞人，可黃崖洞天從來都是在山中潛心修煉，不問世事。</p>
聽聞野心勃勃的北虞女帝曾多次派人請大宗師出山，擔任國師一職，卻都被婉言謝絕。</p>
不像那個仇九良，為了榮華富貴和宗門榮辱，不惜自降身份，甘心做隆武帝的一條狗。</p>
而且淩子虛這個人，白麵微須，氣質敦儒的形象，也是讓人莫名生出親近之感。</p>
加之光明磊落，灑脫不羈的個性，不愧是一代高人風範。</p>
當所有人來至青冥山門那座刻有“學達性天”的牌樓前，淩子虛駐足仰望。</p>
幽幽道：“做學問，養心性，下學而上達，以達性命合一，青冥不愧育學之地！”</p>
言罷，深吸一口氣，頓覺神清氣爽，如飲甘怡。</p>
紫薇洞天在九州十二洞天，屬於中上等，甚至還不如北虞燕州的黃崖洞天。</p>
而且聽聞青冥的靈氣，已然接近枯竭，不過百年時間，便會淪為一座普通大山。</p>
淩子虛微微一怔，好奇地打量著四野蔥鬱，總覺著哪兒裏不對勁。</p>
吸入肺腑的靈氣，怎會如此不同？</p>
不僅不見枯竭之像，反而充裕無比，甚至已經超過天下第一的“蒼梧洞天”！</p>
“嘖…”</p>
薑叔夜望著奇奇怪怪四處張望的大宗師，不解問道：“您這是找誰呢？”</p>
話音剛落，不遠處來了三位青冥弟子。</p>
其中一位低頭看不到腳尖的女子，興奮地喊著“阿爹”二字。</p>
小侯爺回身一瞧，波濤洶湧的淩煙煙一陣風似地衝了過來，真擔心她因為重心不穩摔個大馬趴。</p>
可瞧著和徐靖並肩而行的端木瑾，薑叔夜立馬轉身，裝作看不見。</p>
淩煙煙來至大宗師麵前，一頭紮進父親懷裏，淚如雨下。</p>
算算世間，她已經五年未曾見過自己的阿爹，思念之情，此刻一瀉千裏。</p>
淩子虛哈哈一笑，摩挲著女兒的後心，安慰道：“都是大姑娘了，讓人瞧見也不嫌丟臉，阿爹還能飛走不成？”</p>
淩煙煙一聽，哭得更凶了，一句話都說不出來。</p>
北地女子便是如此，笑便笑得前俯後仰，昏天暗地……</p>
哭起來，簡直能把城牆哭塌！</p>
好不容易止住哭聲，淚眼模湖的淩煙煙不管不顧，袖子一抹，成了個大花臉。</p>
父女二人互訴分別之情時，一旁的薑叔夜觸景生情。</p>
掰著指頭算算日子，阿耶最遲後天便可入城……</p>
淩煙煙瞥了眼怔怔出神的薑家三郎，鼓著腮幫子忿忿道：“阿爹，就是這個人欺負女兒，哼，天底下最沒良心的男人，就是這個姓薑的！”</p>
淩煙煙說罷，羊裝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樣，又自偷瞄了眼身後的瑾兒姐姐，舌頭一吐，做了個鬼臉。</p>
薑叔夜聽著她這番莫名其妙的話，眉頭一挑：“誒…煙煙師妹，飯可以胡吃，話可不能亂說啊？”</p>
這個大凶妹，分明就是替端木瑾強出頭，狗拿耗子多管閑事。</p>
二人這番話，登時惹得大宗師哈哈大笑。</p>
原本還擔心女兒看不上聲名狼藉的薑小侯爺，結果她這麽一說，淩子虛算是心裏有底了。</p>
好歹年輕時，自己也百花叢中過的風流郎君，女兒家的心思，自己最是了解。</p>
若非二人有什麽情緣糾葛，焉能說出“天底下最沒良心的男人”這樣的話？</p>
會錯意的淩子虛瞧聲問道：“阿爹問你，這個薑家三郎如何沒良心了？”</p>
淩煙煙先是回眸看了眼垂頭不語的端木瑾，又狠狠瞪著薑小侯爺，竟不知如何開口。</p>
當著這麽多人的麵吐露實情，那瑾兒姐姐的麵子還要不要了。</p>
淩子虛順著她的目光看了眼明豔無儔的道宗女弟子，登時明白了怎麽回事。</p>
原來如此……</p>
此時，一直沉默不語的徐雲澤，緩步上前，作揖道：“劍…心院弟子徐靖，拜見淩前輩！”</p>
舌頭有些打結的這位謙謙君子，一副緊張兮兮的樣子，久久不敢抬頭直視。</p>
淩煙煙見狀，頓時有些七竅生煙。</p>
心下暗道：書呆子，平日裏口若懸河，誇誇其談，到了正經時候，這般畏首畏尾，阿爹如何能瞧上你。</p>
也顧不得旁人怎麽看，她上前一把挽住徐靖的胳膊，笑著道：“女兒是北虞人，在山上沒什麽朋友，這位徐靖師兄和瑾兒姐姐，是我最好的朋友。”</p>
徐雲澤趕忙抽回胳膊，趕忙解釋道：“都是青冥弟子，相互關照是應該的。”</p>
淩子虛打量著方臉濃眉，氣質儒雅的劍心院弟子，倒也不失為一表人才，隻是這修為，一塌湖塗。</p>
但怎麽看，都比不上薑家三郎順眼。</p>
煙煙如此這般，怕不是在氣某人吧！</p>
這時，遠處傳來一道蒼邁聲音，頓時讓青冥上下人等一片寂靜。</p>
“淩老弟，多年未見，還是這般風采依舊啊！”</p>
說話之人，正是青衣儒聖，米夔。</p>
米祭酒甩開大袖，闊步來至淩子虛麵前，一擺手吩咐道：“你們去忙吧，老夫親自帶著淩劍子逛逛著紫薇洞天。”</p>
眾人驚愕之餘，紛紛散去。</p>
這位淩先生當真是不一般，上千賓客，也沒見夫子親自相迎。</p>
目送他二人離開後，薑叔夜拉著好基友來至一處僻靜地方。</p>
笑著問道：“你不是在雲殿忙著招呼客人嗎？跑這裏來作甚？”</p>
徐靖搖搖頭，歎了一口氣：“還不是被煙煙師妹強拉至此嗎！拗不過她……”</p>
方才淩子虛的表情，小侯爺已經猜得七七八八，在不有所準備，可就麻煩大了！</p>
於是直截了當問道：“喜歡大凶妹嗎？”</p>
“啥？”</p>
“淩煙煙呐！你讀書是不是讀傻了？”</p>
徐靖翻了白眼兒，沒好氣道：“俗不可耐，那叫心悅！還有，什麽是大凶妹？煙煙雖是北虞人，可也並非不詳之人，何來大凶一說？”</p>
差點兒背過氣去的小侯爺撇撇嘴，也懶得解釋，提醒道：“你若是不抓緊時間好好表現，晚了，淩煙煙可就是別人媳婦兒了……”</p>
徐靖心裏一慌，拉著他追問道：“你什麽意思，難不成此番淩前輩打算帶煙煙回北虞成親？”</p>
薑叔夜嘿嘿一笑：“平日穩如泰山的徐君子，也有手忙腳亂的一天？”</p>
“竹九，你就別賣關子了！”</p>
“差不多啦，反正你隻有兩天時間，讓他淩子虛對你刮目相看，不然，你就隻能眼睜睜看著大…煙煙許給別人。”</p>
徐靖悲歎一聲，一臉無奈道：“你又不是不知道，如今我除了兵法上有些造詣，一無是處，難不成要在淩前輩麵前展示一番兵家策論嗎？”</p>
這些日子，好基友雖是吃了不少增助修為的靈米和果子，可對“以文養道”的儒修來說，隻是錦上添花而已。</p>
就這，徐靖已然突破了三重小境界，離九品仁心巔峰隻有一步之遙。</p>
可在大宗師淩子虛麵前，這點兒可憐的修為，還真是不值一提。</p>
此刻，薑叔夜心裏也有些慚愧。</p>
自己突飛猛進，邁入七品巔峰，倒是把這個老友給忽略了。</p>
他琢磨了半天，想到了一個不知道是否管用的法子。</p>
青冥學宮的儒修一脈，心間那座“文宮”，充斥的都是些敷衍成文的陳舊八股，文章意境淺薄，難有振聾發聵的傳世名篇。</p>
加之三百年前焚書坑儒導致諸多經典被毀，詩詞歌賦又極為貴乏。</p>
青冥儒修弟子們，苦於沒有名篇引導，心間文宮自然底蘊不足。</p>
和聖武院一樣，多少年都是修為寸步難行。</p>
沒有浩然真氣作為支撐，劍式劍招再是精妙，也是銀樣鑞槍頭，中看不中用。</p>
此刻，徐靖瞧著他若有所思的樣子，搖搖頭：“你一個武夫，能有啥辦法，哎！看來我和煙煙注定有緣無分呐！”</p>
薑叔夜拍了拍好基友的肩膀：“天道不公，人心不棄，這八個字是侯府老魏之前說過的，我覺著在理，眼下事急從權，隻能賭一把了。”</p>
說罷，他從芥子袋裏拿出剛得來的“劍鐲”。</p>
解釋道：“這玩意兒可是個好寶貝，以浩然真氣驅動，可幻化飛劍，削金斷石，無堅不摧，你拿著，明晚在淩前輩麵前好好露個臉。”</p>
徐靖接過鏽跡斑斑的鐲子，仔細一瞧，也看不出是何材質打造，哪兒像他說得是什麽寶貝？</p>
“你這是從哪兒個墓裏挖來的，寶貝二字，談不上吧？”</p>
薑叔夜瞪了他一眼：“哪兒那麽多廢話，戴上試試！”</p>
徐靖半信半疑地將劍鐲套在手腕兒，催動浩然真氣後，一柄晃眼的三尺青鋒驀然而現。</p>
“嘖！”</p>
薑叔夜嘿嘿一笑：“沒騙你吧？”</p>
徐雲澤怔怔瞧著手中長劍，劍長三尺一，劍身似玄鐵而鑄，寒光逼人，紋飾巧致。</p>
神韻不遜百裏院長手中那柄青冥至寶“鯤盧”劍。</p>
麵露喜色的徐靖，試著挽了一個劍花後，隨手劈向身旁一塊大石。</p>
“轟”一聲，足有半人高的嶙峋怪石，瞬時一分為二，石屑漫天……</p>
好歹是仙武評前十的高人，說了不到三句話，直接拐到招女婿這事兒上，簡直千古奇聞。</p>
薑叔夜撇嘴一笑：“前輩，你我相識不到一炷香的時辰，就打算將令愛許配給我，草率了些吧？”</p>
背劍男人聽罷，沉著臉不悅道：“我何時說要將煙煙，許配予你？不像話，登徒浪子還真是名副其實！”</p>
方才被他放跑彼岸閣二十多件獎勵，心中已然不爽的小侯爺，此刻更是憋了一肚子火。</p>
你特麽逗我玩兒呢？</p>
不想把閨女嫁我，問什麽定沒定親、成沒成婚……</p>
幸好淩煙煙那款，不是自己的菜。</p>
凶大，的確是讓人流口水，垂涎三尺。</p>
可她一個北地蠻女，一言不合就動手，還是個女人嗎？</p>
忽聞河東獅子吼，拄杖落手心茫然。</p>
那晚扯著徐靖耳朵的情景，瞧著就讓人心生畏懼，退避三舍。</p>
自己有了寧芙蓉這麽位狠角兒，就夠頭疼的，再娶個河東獅般的悍婦回來，那以後安陽侯府還不得日日大鬧天宮？</p>
小侯爺深吸一口氣，頗有些尷尬地道了個歉：“是竹九誤會了，淩前輩莫要動怒，可您如此一問，難免讓人誤會。”</p>
瞧著態度還不錯的小侯爺，淩子虛眉眼舒展，捋著微須解釋道：“瞧你方才出手，雖是功法神妙，氣海不俗，可卻明顯有些虛虧之像，要不是日日與娘子於青鸞帳纏綿悱惻，何須與那仇彥鬥了那麽久！”</p>
武夫不似其他修士，最重氣血陽神不外泄，尤其是六品踏山河之前，最好保住童子身。</p>
因此，縱觀那些十幾二十年寸步難行的武修，究其原因，除了天賦和資源有限外，和管不住褲襠裏那玩意兒，有著直接關係。</p>
武夫這些苦逼禁忌，薑叔夜不是不知道。</p>
可仗著彼岸閣源源不斷的獎勵，最終沒能守身如玉。</p>
雙修大宗師這番話，頓時讓小侯爺一時間滿臉通紅，尷尬不已。</p>
您好歹也是修行名宿，說話也太直白了吧？</p>
淩子虛看了眼忸怩不安的年輕人，哈哈一笑：“你這小子，男歡女愛本是天經地義之事，何必遮遮掩掩，我年輕時，不也整日醉酒煙花，空耗虛度了數載春秋！如今，不一樣是大宗師嗎？”</p>
幼嗬，原來是同道中人。</p>
薑叔夜心裏暗笑，恭敬道：“難得淩前輩體諒我們這些火氣旺盛的後生，竹九謹記教誨，日後定當勤加修煉，遠離女色。”</p>
淩子虛嘴角噙著笑意，瞧著言不由衷的小侯爺，打趣道：“貪戀女色尚且有此修為，真要是六根清淨，那還不一飛衝天，哈哈……”</p>
大宗師言罷，心下暗道：眼前的薑家三郎，不論是說話的語氣，還是那副鬼靈精的德行，像極了年輕時的自己，而且同樣是雙修之才，屠帥和青冥有此子，真是莫大的造化！</p>
於是開口問道：“你這詭異的連水神通，是何人所授呐？”</p>
薑叔夜一愣，這位的眼睛夠毒啊！</p>
指尖那抹縷寒氣肉眼難見，就是擔心被人瞧了去，結果還是被大宗師一語道破天機。</p>
“前輩眼神當真銳利，實不相瞞，安陽侯府臥虎藏龍，區區連水神通算得了什麽！”</p>
淩子虛點點頭，屠帥手下除了人盡皆知的白衣國士姬玄策和九子良將，的確還有不少能人異士。</p>
就比如周山西麓一戰成名的魏先生，修為不遜自己。</p>
薑叔夜諱莫如深的說法，他倒是深信不疑。</p>
黃崖洞天的這位雙修強者，遊曆天下多年，認人識物，一眼便能看出八九分。</p>
眼前這位藏鋒斂拙的年輕人，的確是潛龍在淵。</p>
他日一朝崛起，定能騰必九天，一鳴驚人。</p>
淩子虛唯一不滿意的，就是此子出手過於狠辣，瞧他硬生生扯掉那個姓仇的臂膀，便知一二。</p>
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的兒子會打洞。</p>
他老子那一身戾氣，看來是沒少遺傳……</p>
不過修行界和凡間兩座江湖，前者更是人心詭譎，爾虞我詐。</p>
倘若善念糾纏，遇事不決，難免婦人之仁，最終落得個身死道消。</p>
越看薑家三郎越順眼的大宗師，不禁萌生出招婿的念頭。</p>
黃崖洞天雖是從不插手不人間廟堂和天下紛爭，可畢竟修行中人肩抗護佑蒼生之責。</p>
煙煙身份特殊，倘若能嫁予屠帥之子，一來東夏和北虞之間，可多些轉圜餘地。</p>
兩國百姓也不至於受刀兵之苦，流離失所。</p>
二則，出身北地的煙煙性格火辣，易怒暴躁，沒一個心思剔透絕頂聰明的夫君，還真降不住她。</p>
而且黃崖洞天多了這麽一位天賦異稟的乘龍快婿，不論對淩氏還是皇室，百利而無一害。</p>
笑眯眯的大宗師指了指紫薇山的方向：“走，替淩某引個路，順便領略一番這紫薇洞天的盛景！”</p>
說罷，他拉起薑叔夜的衣袖，闊步而行。</p>
小侯爺也不好拒絕，此行本來就是尊夫子之命迎賓。</p>
沒想到，迎接的竟然是這位北虞大宗師。</p>
剛走了不遠，淩子虛衝著銀杏密林喊了一聲。</p>
“聖武院各位山長們，一起走吧！”</p>
杜錫山第一個蹦了出來，拱手抱拳，恭敬道：“淩劍子大駕光臨，杜某和幾位山長有失遠迎，實在罪過，罪過呐！”</p>
“淩劍子？”</p>
矮山長看了眼滿臉狐疑的薑叔夜，解釋道：“你有所不知，淩前輩與咱青冥劍心院的百裏院長，以及無垢城那位，並稱當世三大劍道絕才，天下第一的任慕衣乃當世劍仙，百裏長空被尊為劍聖，而淩前輩謙光自抑，自嘲為‘劍子’！若是論及仙武評排名，淩劍子排第五，猶勝第八的百裏院長呐……”</p>
淩子虛一擺手，打斷了滔滔不絕的杜錫山。</p>
“這個破榜，你們也信，不過是無聊之人的無聊之舉，無垢城那位，何時成天下第一了，可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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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宗師不屑一顧，說罷後自顧自邁開大步前行，背後三尺劍匣桄咣啷亂晃。</p>
武院山長聽得一頭霧水，麵麵相覷之際，不知淩劍子那話，到底是什麽意思。</p>
頗有同感的薑叔夜嘿嘿一笑，丟下山長們去追趕那道黑色身影。</p>
一路上，二人暢聊著神都的風土人情，以及紫薇山的各處奇山妙水……</p>
不知不覺中，竟有種相見恨晚的感覺。</p>
結識這位忘年交，薑叔夜心裏也是痛快的很。</p>
淩子虛雖是北虞人，可黃崖洞天從來都是在山中潛心修煉，不問世事。</p>
聽聞野心勃勃的北虞女帝曾多次派人請大宗師出山，擔任國師一職，卻都被婉言謝絕。</p>
不像那個仇九良，為了榮華富貴和宗門榮辱，不惜自降身份，甘心做隆武帝的一條狗。</p>
而且淩子虛這個人，白麵微須，氣質敦儒的形象，也是讓人莫名生出親近之感。</p>
加之光明磊落，灑脫不羈的個性，不愧是一代高人風範。</p>
當所有人來至青冥山門那座刻有“學達性天”的牌樓前，淩子虛駐足仰望。</p>
幽幽道：“做學問，養心性，下學而上達，以達性命合一，青冥不愧育學之地！”</p>
言罷，深吸一口氣，頓覺神清氣爽，如飲甘怡。</p>
紫薇洞天在九州十二洞天，屬於中上等，甚至還不如北虞燕州的黃崖洞天。</p>
而且聽聞青冥的靈氣，已然接近枯竭，不過百年時間，便會淪為一座普通大山。</p>
淩子虛微微一怔，好奇地打量著四野蔥鬱，總覺著哪兒裏不對勁。</p>
吸入肺腑的靈氣，怎會如此不同？</p>
不僅不見枯竭之像，反而充裕無比，甚至已經超過天下第一的“蒼梧洞天”！</p>
“嘖…”</p>
薑叔夜望著奇奇怪怪四處張望的大宗師，不解問道：“您這是找誰呢？”</p>
話音剛落，不遠處來了三位青冥弟子。</p>
其中一位低頭看不到腳尖的女子，興奮地喊著“阿爹”二字。</p>
小侯爺回身一瞧，波濤洶湧的淩煙煙一陣風似地衝了過來，真擔心她因為重心不穩摔個大馬趴。</p>
可瞧著和徐靖並肩而行的端木瑾，薑叔夜立馬轉身，裝作看不見。</p>
淩煙煙來至大宗師麵前，一頭紮進父親懷裏，淚如雨下。</p>
算算世間，她已經五年未曾見過自己的阿爹，思念之情，此刻一瀉千裏。</p>
淩子虛哈哈一笑，摩挲著女兒的後心，安慰道：“都是大姑娘了，讓人瞧見也不嫌丟臉，阿爹還能飛走不成？”</p>
淩煙煙一聽，哭得更凶了，一句話都說不出來。</p>
北地女子便是如此，笑便笑得前俯後仰，昏天暗地……</p>
哭起來，簡直能把城牆哭塌！</p>
好不容易止住哭聲，淚眼模湖的淩煙煙不管不顧，袖子一抹，成了個大花臉。</p>
父女二人互訴分別之情時，一旁的薑叔夜觸景生情。</p>
掰著指頭算算日子，阿耶最遲後天便可入城……</p>
淩煙煙瞥了眼怔怔出神的薑家三郎，鼓著腮幫子忿忿道：“阿爹，就是這個人欺負女兒，哼，天底下最沒良心的男人，就是這個姓薑的！”</p>
淩煙煙說罷，羊裝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樣，又自偷瞄了眼身後的瑾兒姐姐，舌頭一吐，做了個鬼臉。</p>
薑叔夜聽著她這番莫名其妙的話，眉頭一挑：“誒…煙煙師妹，飯可以胡吃，話可不能亂說啊？”</p>
這個大凶妹，分明就是替端木瑾強出頭，狗拿耗子多管閑事。</p>
二人這番話，登時惹得大宗師哈哈大笑。</p>
原本還擔心女兒看不上聲名狼藉的薑小侯爺，結果她這麽一說，淩子虛算是心裏有底了。</p>
好歹年輕時，自己也百花叢中過的風流郎君，女兒家的心思，自己最是了解。</p>
若非二人有什麽情緣糾葛，焉能說出“天底下最沒良心的男人”這樣的話？</p>
會錯意的淩子虛瞧聲問道：“阿爹問你，這個薑家三郎如何沒良心了？”</p>
淩煙煙先是回眸看了眼垂頭不語的端木瑾，又狠狠瞪著薑小侯爺，竟不知如何開口。</p>
當著這麽多人的麵吐露實情，那瑾兒姐姐的麵子還要不要了。</p>
淩子虛順著她的目光看了眼明豔無儔的道宗女弟子，登時明白了怎麽回事。</p>
原來如此……</p>
此時，一直沉默不語的徐雲澤，緩步上前，作揖道：“劍…心院弟子徐靖，拜見淩前輩！”</p>
舌頭有些打結的這位謙謙君子，一副緊張兮兮的樣子，久久不敢抬頭直視。</p>
淩煙煙見狀，頓時有些七竅生煙。</p>
心下暗道：書呆子，平日裏口若懸河，誇誇其談，到了正經時候，這般畏首畏尾，阿爹如何能瞧上你。</p>
也顧不得旁人怎麽看，她上前一把挽住徐靖的胳膊，笑著道：“女兒是北虞人，在山上沒什麽朋友，這位徐靖師兄和瑾兒姐姐，是我最好的朋友。”</p>
徐雲澤趕忙抽回胳膊，趕忙解釋道：“都是青冥弟子，相互關照是應該的。”</p>
淩子虛打量著方臉濃眉，氣質儒雅的劍心院弟子，倒也不失為一表人才，隻是這修為，一塌湖塗。</p>
但怎麽看，都比不上薑家三郎順眼。</p>
煙煙如此這般，怕不是在氣某人吧！</p>
這時，遠處傳來一道蒼邁聲音，頓時讓青冥上下人等一片寂靜。</p>
“淩老弟，多年未見，還是這般風采依舊啊！”</p>
說話之人，正是青衣儒聖，米夔。</p>
米祭酒甩開大袖，闊步來至淩子虛麵前，一擺手吩咐道：“你們去忙吧，老夫親自帶著淩劍子逛逛著紫薇洞天。”</p>
眾人驚愕之餘，紛紛散去。</p>
這位淩先生當真是不一般，上千賓客，也沒見夫子親自相迎。</p>
目送他二人離開後，薑叔夜拉著好基友來至一處僻靜地方。</p>
笑著問道：“你不是在雲殿忙著招呼客人嗎？跑這裏來作甚？”</p>
徐靖搖搖頭，歎了一口氣：“還不是被煙煙師妹強拉至此嗎！拗不過她……”</p>
方才淩子虛的表情，小侯爺已經猜得七七八八，在不有所準備，可就麻煩大了！</p>
於是直截了當問道：“喜歡大凶妹嗎？”</p>
“啥？”</p>
“淩煙煙呐！你讀書是不是讀傻了？”</p>
徐靖翻了白眼兒，沒好氣道：“俗不可耐，那叫心悅！還有，什麽是大凶妹？煙煙雖是北虞人，可也並非不詳之人，何來大凶一說？”</p>
差點兒背過氣去的小侯爺撇撇嘴，也懶得解釋，提醒道：“你若是不抓緊時間好好表現，晚了，淩煙煙可就是別人媳婦兒了……”</p>
徐靖心裏一慌，拉著他追問道：“你什麽意思，難不成此番淩前輩打算帶煙煙回北虞成親？”</p>
薑叔夜嘿嘿一笑：“平日穩如泰山的徐君子，也有手忙腳亂的一天？”</p>
“竹九，你就別賣關子了！”</p>
“差不多啦，反正你隻有兩天時間，讓他淩子虛對你刮目相看，不然，你就隻能眼睜睜看著大…煙煙許給別人。”</p>
徐靖悲歎一聲，一臉無奈道：“你又不是不知道，如今我除了兵法上有些造詣，一無是處，難不成要在淩前輩麵前展示一番兵家策論嗎？”</p>
這些日子，好基友雖是吃了不少增助修為的靈米和果子，可對“以文養道”的儒修來說，隻是錦上添花而已。</p>
就這，徐靖已然突破了三重小境界，離九品仁心巔峰隻有一步之遙。</p>
可在大宗師淩子虛麵前，這點兒可憐的修為，還真是不值一提。</p>
此刻，薑叔夜心裏也有些慚愧。</p>
自己突飛猛進，邁入七品巔峰，倒是把這個老友給忽略了。</p>
他琢磨了半天，想到了一個不知道是否管用的法子。</p>
青冥學宮的儒修一脈，心間那座“文宮”，充斥的都是些敷衍成文的陳舊八股，文章意境淺薄，難有振聾發聵的傳世名篇。</p>
加之三百年前焚書坑儒導致諸多經典被毀，詩詞歌賦又極為貴乏。</p>
青冥儒修弟子們，苦於沒有名篇引導，心間文宮自然底蘊不足。</p>
和聖武院一樣，多少年都是修為寸步難行。</p>
沒有浩然真氣作為支撐，劍式劍招再是精妙，也是銀樣鑞槍頭，中看不中用。</p>
此刻，徐靖瞧著他若有所思的樣子，搖搖頭：“你一個武夫，能有啥辦法，哎！看來我和煙煙注定有緣無分呐！”</p>
薑叔夜拍了拍好基友的肩膀：“天道不公，人心不棄，這八個字是侯府老魏之前說過的，我覺著在理，眼下事急從權，隻能賭一把了。”</p>
說罷，他從芥子袋裏拿出剛得來的“劍鐲”。</p>
解釋道：“這玩意兒可是個好寶貝，以浩然真氣驅動，可幻化飛劍，削金斷石，無堅不摧，你拿著，明晚在淩前輩麵前好好露個臉。”</p>
徐靖接過鏽跡斑斑的鐲子，仔細一瞧，也看不出是何材質打造，哪兒像他說得是什麽寶貝？</p>
“你這是從哪兒個墓裏挖來的，寶貝二字，談不上吧？”</p>
薑叔夜瞪了他一眼：“哪兒那麽多廢話，戴上試試！”</p>
徐靖半信半疑地將劍鐲套在手腕兒，催動浩然真氣後，一柄晃眼的三尺青鋒驀然而現。</p>
“嘖！”</p>
薑叔夜嘿嘿一笑：“沒騙你吧？”</p>
徐雲澤怔怔瞧著手中長劍，劍長三尺一，劍身似玄鐵而鑄，寒光逼人，紋飾巧致。</p>
神韻不遜百裏院長手中那柄青冥至寶“鯤盧”劍。</p>
麵露喜色的徐靖，試著挽了一個劍花後，隨手劈向身旁一塊大石。</p>
“轟”一聲，足有半人高的嶙峋怪石，瞬時一分為二，石屑漫天……</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