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氏這幾天頗為得意, 回了娘家一趟, 向年夫人取了回經,心緒不再浮躁不安;胤g又多宿在她屋裏幾回,雖說有她哥哥的原因, 但那也是自家人不是?別人想有個爭氣的娘家還沒有呢!


    年氏這般想著,搭著含眉的手, 款款向書房走去,後麵的丫頭提著個食盒。


    花盆底鞋穿在腳上, 巧致輕盈, 似乎完全沒有重量,嫋嫋娜娜,我見猶憐。


    雖是冬季, 但圓明園景色極佳, 庭院明朗開闊,落雪尚未化去, 紅牆琉璃瓦, 銀裝素裹,幾種顏色放在一起,明豔又張揚。


    到了書房門口,停下,含眉道:“麻煩通傳一下, 年側福晉給爺送些點心。”


    侍衛掃過幾人,麵有難色,王爺的書房一向不準後院人進入, 隻是這個年側福晉……想起年羹堯也在裏麵,猶豫再三,還是抱拳道:“回側福晉,主子說過,任何人都不能打擾。”


    年氏嫣然一笑:“我哥哥就在裏麵,我給爺和哥哥送些吃的也不行嗎?”


    “這……”侍衛皺眉,“這是主子的命令,恕難從命!請側福晉不要為難我等!”


    “你!”含眉橫眉怒對,上前一步。


    “誰在外麵吵鬧?”裏麵傳來胤g的聲音。


    侍衛推開門進屋,垂手肅然:“是年側福晉給主子和年大人送點心過來!”


    “嗬嗬,原來是家妹!”年羹堯捋須笑道:“妹妹在家時被我們慣得不像樣,現在也學會疼人了。隻是……”眼睛橫過那侍衛:“為何將我妹妹堵在門口?”


    侍衛抬眼看向胤g。


    胤g的目光拂過年羹堯,淡淡道:“書房重地,豈是婦人可以進來的?”聲音一如方才的平穩。


    “法不外乎人情嘛!”年羹堯滿不在意。


    胤g幾不可見地淡笑一下:“亮工跟著我也不是一天兩天了,我的規矩你該知道。”注視著年羹堯。


    年羹堯被他的目光看得心下一怵,忙起身道:“是奴才愈矩了。”


    “好了,”胤g放緩了聲音:“你也是心疼妹妹。”對著侍衛:“將年氏的食盒留下,告訴她,過會爺去看她。”


    “喳。”侍衛應著退出。


    年氏沒有見到胤g,有些失望,但聽到他的允諾,又喜悅起來,步伐輕盈地往回走。


    路過一個亭子,停下:“咱們就在這裏等好了,還可以早些看到哥哥。”


    “主子小心著涼。”忙在石凳上鋪了一個錦繡墊子,含眉笑道:“主子想早些看到的怕不止是年大人吧?”


    “貧嘴!”年氏笑嗔道,坐下。


    過了好一會,人還沒有過來,大冷天裏,年氏緊了緊衣服,抱緊了手中的小手爐。


    “主子,咱們還是先回去吧。”含眉道。


    “再等等。”年氏探頭張望。


    清嵐從耿氏的院子裏出來往回走,路過這邊,看到年氏的時候,年氏也一眼望見了她。


    “姐姐。”年氏被含眉扶著慢慢站起身,柔柔的叫住清嵐。


    清嵐腳步頓了一下,拾級而上,隨口笑道:“這天氣妹妹還坐在風口裏,也不怕著涼。”


    年氏眉眼略含得意:“爺讓妹妹等著他。”隻拿一雙美目睇著清嵐,想看她有什麽反應。


    清嵐隻是淡淡的“哦”了一聲,“原來是這樣。”點點頭,“那妹妹先等著吧,姐姐先走了。”


    年氏心下有些失望,脫口而出:“姐姐先等等……”又頓住,一時想不起什麽話頭。


    清嵐淡淡地看著她。


    年氏在她澄澈的目光下有些心虛,她是有自己的小心思,若是當著她的麵將胤g拉到她的房裏,豈不是很快意?訥訥道:“姐姐難道不願意和妹妹說話?”


    清嵐笑了笑:“看妹妹魂不守舍的,姐姐也不好打擾。”


    年氏挑眉正要再說什麽,視線突然定住不動,越過清嵐投向後麵,雙眸一下子微亮,閃現著莫名的激動。


    “爺!哥哥!”嬌呼一聲,忙忙地邁起小腳,踩著高高地花盆底鞋,提了衣襟,攥緊了手裏帕子向亭外奔去。


    含眉等丫頭忙在後麵跟著。


    清嵐後退幾步,給年氏讓開路,然後就聽到一聲慘叫,看到……看到人不見了。


    往下看,年氏坐在台階上,手扶著腳踝,疼得臉色發白,淚水直在眼眶裏打轉,淒楚的眼神愈發顯得整個巴掌大的小臉楚楚動人。


    “妹妹!”年羹堯一陣風似地奔過來,小心翼翼地將年氏扶起,在她呲牙咧嘴地啜泣聲中慢慢地將她扶到石凳上。


    “妹妹你怎麽樣了?”年羹堯急著大聲問。


    “疼!”年氏眼淚汪汪,一隻手捏緊了年羹堯的胳膊,從衣服的皺褶看,似是用了極大的力道。聲音嬌嬌軟軟,帶著些泣聲,聽得人的心幾乎也要化了,卻不包括清嵐與胤g。


    年羹堯的眼神越發心疼。


    清嵐摸了摸鼻子,很想不厚道地笑出聲,人說得意忘形,果然是不假。


    “還不快去請太醫,再將藤屜子春凳抬過來!”胤g掃過旁邊的下人。


    “是。”


    “爺。”清嵐屈身一福。


    胤g的目光投在她身上,頓了頓,微一點頭。“你怎麽在這裏?”


    “奴婢是偶然路過。”


    年氏細聲細氣含淚道:“恕奴婢不能跟爺請安了。”嘴又呲起來,秀眉緊蹙,額頭冒出了大滴的汗珠。


    美人呲牙也分外賞心悅目,雙眸柔情脈脈,臉上淚痕斑斑,嘴唇咬得發白,還強自忍者,一雙美目一瞬不瞬地望著胤g,看得讓人揪心。


    “無妨。”胤g神色淡淡,與平日無異,又添了一句:“太醫一會就過來。”


    “嗯。”年氏乖巧地點點頭,身子微微顫抖,縮得小小的。


    年羹堯扶好年氏,轉身盯著清嵐,目光灼灼,仿佛要看透人心,“側福晉與家妹同在一處,見家妹摔倒了也不扶一下,未免太沒有仁愛之心了!”


    胤g眉頭幾不可見地皺了一下。


    清嵐扯了扯嘴角,望著胤g,“這位是年大人?”


    胤g點點頭,臉上看不出什麽表情。


    清嵐淡淡笑道:“年大人雷厲風行,行事果毅,我不過是一個婦道人家,行事反應又怎比得上年大人驍勇矯健?”


    年羹堯一時語塞,隻拿眼逼視清嵐。


    清嵐笑容淺淺,溫文爾雅,不溫不火。“久聞年大人文武雙全,功勳卓著,進退有度,今日一見,果真名不虛傳!”


    年羹堯雙眉緊皺,驀地眼中精光一閃,盯著片刻,抱拳道:“奴才見過側福晉,恕奴才方才緊張家妹,並未及時行禮!”


    “年大人無需客氣。”清嵐微微一笑,轉身向胤g福道:“奴婢先行告退。”


    “去吧。”胤g不好多說什麽,隻是目送著她離去。


    年羹堯凝視半晌,忽地笑了,目光又漸漸變得深沉。


    無人的時候,年羹堯對年氏道:“妹妹,那個側福晉我也見過,你……暫且不要和她對上!”


    “哥哥!你讓我退讓?我怎麽忍得下去?”年氏大急,身子一動,牽動腳上的傷:“嘶~”臉色一白。


    “妹妹小心些!”年羹堯忙扶住她:“別亂動!”又道:“我的意思不是讓你忍耐,而是,你……並不是她的對手!”


    “哥哥你怎麽長她人誌氣滅自己的威風?”扭過頭不服氣。


    年羹堯疼愛地看著年氏,笑了:“你呀,都是我們把你慣的!這個側福晉,人不簡單,你和她對上,必定落不到好!”


    年氏咬唇不吭聲了。


    年羹堯拍了拍她的肩膀:“放心吧,有哥哥在呢!必定不會讓你吃虧的!”


    “嗯。”年氏展顏一笑。


    這日,校場上,清嵐正展目望著弘昀與弘時練習射箭。


    弘昀嗖地射出去一箭,轉頭抹了把汗水,朝清嵐露了個大大的笑容:“額娘!”


    清嵐上前給他擦了擦汗:“要不要歇一下?”


    “不了,再練一會兒。”弘昀又射出一箭,雖未中紅心,卻也相去不遠,也算不錯的成績了。


    啪啪啪。


    稀疏的掌聲響起。


    清嵐與兩小來不及轉頭,便聽到身後傳來一聲讚賞:“二阿哥的功夫,可是越來越好了!”


    來人雙手背負,慢慢過來,走近後,停下,抱拳道:“見過側福晉,見過二阿哥、三阿哥!”


    “年大人有禮了。”清嵐道。“年妹妹可好些?”


    “多謝側福晉關心。”年羹堯道:“就是行動有些不變,四爺還在看望,奴才就不便打擾了。”


    聽到年羹堯亦有所指的話,清嵐淡淡一笑,並不吱聲。


    這兄妹倆不愧是一家人,連爭風吃醋的方式都是一樣的。


    年羹堯眼神一閃:“方才看到側福晉對射箭頗有興趣,不如請側福晉指教一下?”


    年羹堯這算是刁難了,滿洲姑奶奶騎射再好,又怎麽比得上自幼習武的大男人?


    清嵐不疾不緩地一笑:“我就不再這裏班門弄斧了。”


    弘昀不悅道:“年大人這不是強人所難嗎?額娘又不像我們這樣整日練習!”


    “是奴才失言了。”年羹堯毫不在意地笑了笑:“聽聞側福晉知書達禮,飽讀詩書,必定是在詩詞上有所建樹。正好家妹寫了幾首詩詞,還請側福晉點評點評,也讓家妹見識一下側福晉的文采。”


    “年妹妹的詩詞,也得知心人方能讀懂,年大人莫不是給錯了人?”清嵐笑著反問。


    年羹堯一頓,不認同道:“文到深處本就是觸類旁通,莫非側福晉認為家妹的詩詞不值得側福晉賞鑒?”


    “年大人多心了。”清嵐淡淡道。


    弘時握了小弓,挺了挺胸膛:“年大人,本阿哥和哥哥休息夠了,現在應該開始練習了!”


    年羹堯後退一步,笑了笑,抱拳:“奴才告退!”


    轉身低低地嘀咕了一句,“原來這個側福晉也沒有什麽,還需要兒子救場!”


    聲音不大,清嵐卻是聽了個一清二楚。


    眼神一閃,本是平淡的麵容換上了一臉的嚴肅,眸中寒星點點。今日若是退卻半分,隻會被他們看低了,依他們兄妹的性格,以後怕不是經常奚落的問題了。


    “年大人!”清嵐叫住,待他轉身時,換了個大大的笑容,分外燦爛。


    弘昀和弘時不約而同地打了個哆嗦,覺得額娘身邊的溫度似乎降了幾分,笑容也很滲人。


    可惜年羹堯沒感覺到:“側福晉還有事?”


    “不知年大人自認為自己最精通什麽?”


    “射箭!”年羹堯指著靶子,一臉傲然:“對於奴才來說,支支正中紅心簡直是手到擒來。”


    清嵐笑得玩味:“可我卻覺得,大人今日可能一支也進不去。”


    年羹堯滿臉不信,負手而立,並不接話。


    “不如我與大人一同射箭,讓大人看一看我說的可對。”


    年羹堯驀然明朗,自以為清嵐是想和他比試,欣然道:“奴才自當從命!”


    “額娘!”弘昀急道。


    “無妨。”清嵐按住他,垂眸,輕輕一笑:“隻是比賽又有什麽可看的,不如再添點彩頭。”


    “側福晉請說!”年羹堯的興趣亦被調動起來,眼中異彩莫名。


    “比賽嘛,就是有輸有贏。我賭的是年大人今日一支也射不到靶上去,年大人卻認為這不可能,是這樣吧?”


    “側福晉說得是!”年羹堯至今也認為清嵐說得不可思議,即便自己真的發揮失常,又怎麽可能射不到靶上?按清嵐所說,隻要有一支上靶,自己即便沒有正中紅心,清嵐也是輸了。


    “若是我輸了,從此看到你們年家人都退避三舍,甘拜下風,若是年大人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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