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側福晉沒說不可以這樣吧?”


    年羹堯聲音說得響亮, 卻掩飾不住心裏的羞愧與心虛。


    “無妨。”清嵐淡淡道, 亦從箭筒裏抽出三支箭,一起搭在弓弦上。


    “側福晉小心了。”


    年羹堯不知自己為何多說了這一句,抿了抿嘴, 彎弓,放箭。


    周圍的人屏住了呼吸, 隻聽得空中嗖的兩聲,眼睜睜地看著清嵐的三支離弦之箭飛馳而去, 與年羹堯的三支箭在空中相遇, 同時將它們擊落。


    校場上一瞬間的寂靜,繼而弘昀和弘時歡呼起來。


    清嵐放下弓箭,拉住兩小, 搖頭示意他們噤聲。


    年羹堯怔怔地望著地上的箭, 臉色一陣紅一陣白,陰晴不定, 饒是大冷天裏, 額頭大滴的汗珠淌落下來。


    忽地轉身,目光灼灼地盯視清嵐,如同盯著獵物的蒼鷹一般,銳利的視線,如同一把鋒利而又冰冷的劍, 似要將人穿透。良久,身形不曾移動分毫。


    周圍的人漸漸的悄無聲息,大氣不敢出一聲。


    弘昀上前一步, 護住清嵐。


    胤g唇角微動,用極大的毅力止住將要上前的步伐,靜靜等待著年羹堯的麵色從羞憤到凶狠繼而變得沉重。


    他了解年羹堯,以他的自尊和自負來說,此時被清嵐狠狠地落了麵子,若是這個時候打破僵局,隻會讓年羹堯將對清嵐的怨恨之心就此種下,以後恐怕對清嵐不利,隻有等到他自己平靜下來。年羹堯堂堂一個朝廷重臣,又如何跟一個女子在這種丟人的事上斤斤計較?以他的驕傲,內心天人交戰之後,必會做出正確的抉擇。


    清嵐亦是站在當下,屹立不動,麵色如常,其時夕陽如血,斜映雙頰,整個人似籠在一層不真實的光暈中,絲毫未被年羹堯噬人的眼神所駭住。


    半晌,年羹堯周身的氣勢漸漸地收回,整個人變得平靜無波。上前一步,在弘昀警惕的目光中道:“側福晉好功夫,奴才佩服!”


    吐字鏗然有力,聲調平穩,卻無以前的咄咄逼人。


    清嵐微微一笑,氣氛鬆緩下來。


    胤g舒了口氣,方發覺手心裏已是冷汗淋淋。邁步上前,將步伐放重。


    年羹堯驀然轉身,在胤g走到近前時,單膝下跪,將高傲的頭顱低垂。


    胤g沉默半晌,親手將他拉起來。


    “第一次見到亮工,是三十六年,那個時候,令尊命令你參加科舉,而你卻說,想成為一個大將軍。”


    頓了一下,接著道:“後來,你果然中了進士,在一眾漢臣中頗為顯眼,我卻對令尊說,我身邊不缺文人,你便著急道,你的功夫要比才學好。我們還比過一場,我輸了。”


    年羹堯回想起了以前,身形微動。


    胤g又淡淡道:“我知道你想上戰場,卻還是保舉你做內閣學士,那個時候,你心裏肯定很憋屈。但是為官,並不是隻要有才學和智謀就可以,你的性子,需要磨一磨,不然以後定然會吃虧。我不希望我寄予重望的人因為這些原因栽了跟頭。好在,你也做的很好,皇阿瑪很欣賞你。”


    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上的折子,皇阿瑪看了,讚不絕口,命眾大臣傳閱,我從未見過皇阿瑪如此欣賞一個人。你,接著好好幹!”


    年羹堯雙眸微微閃動,唇角顫抖,猛然低頭:“奴才慚愧!”


    “好了,有什麽慚愧不慚愧的?都是自家人,別放在心上,我不是也輸在你手裏過?我對你的看重不僅僅在於此。你知道!”


    胤g語氣肯定,包含期許的目光定定地放在年羹堯身上。


    年羹堯凝視片刻,重重一點頭。


    “方才你府裏來了人,你快回去看看。”


    “奴才告退!”年羹堯抱拳,轉身時,視線與清嵐對上,頓了頓,神色平靜,轉身離去。


    胤g望著他的背影,眸色晦暗不明。


    弘昀神情莫測,心下乍舌,若不是事出偶然,他必然不相信自己的阿瑪和額娘竟然配合得如此之好。馴服年羹堯這批烈馬,額娘打一棒子,阿瑪給一個甜棗,讓他的氣焰一時之間再不能張狂,將其掌握於股掌之中。


    胤g收回視線,轉到清嵐身上。


    清嵐走過來,屈身一福:“爺!”


    不等她蹲下/身去,胤g快步上前,大手緊緊地箍住她的胳膊,讓她無法蹲下去。


    他的手用力地攥緊了清嵐纖細的胳膊,若不是顧忌著周圍的人多,隻想將她擁入懷中,狠狠地揉入骨血內。又見她麵露疑惑的表情時,手稍微放鬆了些,張了張嘴,卻連半個字也說不出來。


    回想著她方才神采飛揚的樣子,心裏仿佛有什麽東西要跳出來,既驕傲,又恐慌,隻能緊緊地抓住她,以確保她就在他身邊。


    麵瑩如玉,眼澄似水,榮光照人,讓他移不開視線,卻也自覺愧對這清亮的眸子。


    麵對年羹堯的咄咄逼人,他也想不顧一切地護住她,卻被理智所止住。


    不過是為了幾句不中聽的話,他若是就此為她嗬斥朝廷重臣,年家的忠心不用再說,傳揚出去,不知有多少人樂意落井下石,清嵐的清淨日子亦不可能實現。


    尊貴如他,亦有許多無可奈何之事。


    清嵐能夠痛快淋漓地打擊對手,他卻隻能反複深思籌謀,既羨慕,又深覺大快人心。


    “爺?”清嵐疑惑,胤g抓住她胳膊的手在微微顫動。


    “無事!”胤g緩緩將手放下,雙眸如深潭一般幽暗,一直凝視著清嵐,內裏有許多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校場上的事情,隻有府裏的幾個人知道,並沒有傳揚開來。


    胤g不想清嵐太引人注意,又不能因此讓年羹堯受人詬病,毀了他的仕途。


    但年羹堯從此之後果真極少露麵,若是需要與胤g商量事情,也隻是在書房,商量完便離開。


    年家亦對此表示沉默。


    年氏因著腳傷也稱病了好一段時間,躲著不敢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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