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帝十年,敕封大將軍林晟恭林王,賜恭林王府,著鎮守南域,非詔不回。


    林晟成為王朝有史以來第一個外姓親王,確是明升實降。至於原因,眾說紛紜,有人說是太祖在世時,對林家世子十分疼愛,親賜名曰晟,隱喻輔佐太子開創盛世,永葆昌明。然則太祖太子先後駕崩,舉國哀戚。先帝登基,自然對這個易主之臣心懷芥蒂,況林家世代列侯,戰功赫赫,掌管朝廷十萬大軍。先帝早有忌憚,便借口少將軍林錚出世,擢升林晟為親王,劃地削權。陛下繼位,沿襲先帝舊策,對恭林王府加倍提防。


    一路走來樓閣重映,草木葳蕤,假石山上可搭涼亭,碧水池上橫有木橋。錦鯉遊躍,蟲鳥靜嫻。曲折幽深,柳暗花明,庭院布置簡直集園林藝術之大成,自有一番區別於小門小戶的大氣和端莊。


    從偏門進入,入府並未拜會家主,先是領了他們到別院,安頓好二人便立刻差管家請了郎中。


    “公子一時急火攻心,氣血上湧,才口吐鮮血。”


    常言道,少年吐血,命不久矣。可別是性命有虞,林錚想。


    郎中捋捋胡須,胸有成竹:“待我為公子施針,保準即刻好轉。”


    “好,有勞先生。”


    郎中嘿嘿一笑:“還煩請少將軍與客人先回避。”


    林錚張開嘴正要說什麽,君無搶先道:“好。”順便把他也拉了出去。


    屋內隻剩阿青和郎中兩人。


    “原本是女嬌娥,又不是男兒身。”


    阿青警覺起來,越看那郎中笑得越發猥瑣。


    “你想幹什麽?”


    “脫衣服,讓老夫為你診治。”


    “你個色狼……唔唔”


    死老頭眼疾手快,動作一點也不像他這個年紀的老人。


    “噓,是我。”


    熟悉的異香襲來。


    “死狐狸,是你啊!”


    “幾日不見,想你得緊。”


    真是肉麻,阿青立馬了推開距離過近的他。


    “你怎麽來了?”


    “我一直跟在你們身後,見江月被捕,才敢現身。”


    不行,這張麵具眯眯著眼實在太過猥瑣,阿青肚子裏的隔夜飯都要交代了。


    “你趕緊把麵具除掉,我瞅著就鬧心。”


    “怎麽,懷念我的美色了?”老頭又擠眉弄眼地湊上來。


    “正經些!”阿青此時沒有心情陪他胡鬧。


    “時辰有限,一會兒我就該出去了,再換臉怕是來不及。”


    懶得再管那張臉的事情,她突然想到些什麽:


    “你一路跟著我們,有沒有發現還有其他人?”


    “不曾啊。”


    “那昨夜小院失火,你可瞧見何人下手?”


    老頭的神情莫名變得嚴肅起來,頗有一絲搞笑。


    “你是不是知道些什麽?”


    “是……是江月,”他繼續說,“是江月知道我一定會去救你,所以放了火引我出來。”


    不可能!她剛要反駁。


    “他施的,是太清秘術三昧真火,專殺妖魔。”


    雙手握緊,她看著他的嘴唇,花夜一字一字道:“他要我們死。”


    “不會的。”她覺得很累。


    “為什麽不會?我們是妖他是人,在他眼裏隻要是妖,便該殺。”花夜憤然撩起袖子,“你看,這是我昨夜為救你留下的傷。”


    皮焦肉爛,刺目猙獰,他迅速掩上:“三昧真火一旦及身,輕者受傷不可逆轉,重者甚至魂飛魄散。”


    “我為什麽沒死?”


    “因為你身上有鎖魂鈴,不久以後林錚趕到,他們便無法下手。說起來我還是托了你的福,才堪堪撿回一命。”


    花夜的運氣似乎總是出奇的好,她想起問君無縱火之人時他意味深長的表情,莫非他們早就想殺她,堅信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即便如此……即便……”她喘氣有些困難,“真的是他,我也相信他不會殺一個凡人。”


    眼前一片暈眩,她莫名感到苦澀:“道士誅妖,無可厚非。”


    他的立場,她從一開始就該清楚,可為什麽他又,三番五次地救她?


    她又吐出一口殷紅的鮮血,花夜急忙端出一盞赤丹霞:“快喝了它。”


    依言飲了,五髒六腑都輕鬆起來,胸口也不似剛才那般憋悶了,花夜的茶,肯定是注入了什麽魔力。


    “我該走了,”一隻手憐惜地撫了撫她的臉頰,“別怕,我一直在。”


    她滿身疲憊:“好,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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