疏勒城內的一座府邸,本是一位鐵勒部的貴人所有,因為一直處於閑置狀態,傅津川入城後就居於此,同時成了城中晉軍的中軍所在,傅津川和賈師訓、史萬年、郭待封等就在這裏處理軍務。</p>


    從數百裏外的坦句嶺趕回來,烏思獨吉和仆固懷安一行人進了城還沒坐下喝口水就被告知,郎君召見。</p>


    情報已經先他們一步用信隼送了回來,但作為斥候人員,他們的所見所聞有些東西是沒法寫在紙上,付諸筆端的。</p>


    所以他們一回來就得到了傅津川的召見。</p>


    “拜見郎君。”</p>


    十幾個飛蝗義從隻有仆固懷安烏思獨吉和阿術烈三人走進廳堂,伏地參拜。</p>


    “都起來把,烏思獨吉走上前來。”</p>


    沒披甲胃的傅津川生穿一身褐色圓領戎袍,頭戴襆頭,卻是一副年輕官人打扮。將人召喚道身前,然後指著沙盤到:“你們發現的青唐營地可在這裏。”</p>


    烏思獨吉想了想,然後看了看沙盤上地貌和自己所見的實景,然後十分確定的點頭道:“是的郎君,就是在這條嶺上麵。”</p>


    疏勒城往南,幾乎是一馬平川,直到坦句嶺,就像一個台階,分割開了西海高原跟高昌舊地。</p>


    再往西就是月真國,東麵則是大晉的瓜州玉門一線。</p>


    “數萬大軍,停滯不前,青唐人打的這是什麽主意?”一旁的史萬年出言道。</p>


    郭待封道:“想必是在觀望?在等我出兵月真南部,在抄我後路?”</p>


    一旁的賈師訓搖搖頭道:“應當是青唐人兵無戰心,各部不想出兵,現在有些進退兩難了。依我看不必在意青唐,先攻下珈藍城將月真南北攔腰斬斷,在讓騎兵掃蕩月真南部,如此一來北線主力隻要攻下連山堡就能直接麵對月真王城。”</p>


    整個月真王國被特勒川穀地這條上千裏的大峽穀斜著貫穿,而珈藍城坐落在特勒川穀地最為險要之處,寬不到兩裏,延綿十幾裏,是月真國南北的交通樞紐。</p>


    一旦攻下珈藍城,月真國南北就等於被分割開,月真南方諸部軍隊就無法馳援北麵的王城。</p>


    “珈藍城有居民數千人,大多沿河而居,全城以王宮為中心,王宮則健在一座高崖之上,用巨石堆砌,隻有一條狹窄的上山道路,易守難攻。”</p>


    這時候一直不怎麽插話的鐵勒王子遮普華黎開口說道,將自己所知道的軍情說了出來。</p>


    畢竟他對於月真國的國情比起晉軍了解的多。</p>


    傅津川笑了笑,然後抬頭看了一眼遮普華黎,心裏卻在暗想這個王子果真不是一勇之夫。</p>


    對於這等情報早就做了準備。就不知道他對瓜州和玉門的情報是不是也這麽了解。</p>


    “珈藍既然是座小城,又易守難攻,就先遣數百精銳奇襲,郭六郎,你帶三百弩手作為主力,在請王子調集數百精銳協助,如若奇襲不成,華黎王子可率本部強攻,一定要給我拿下珈藍城。”</p>


    郭待封一聽,立馬抱拳道:“諾。”</p>


    隨後傅津川看向了遮普華黎,隻見鐵勒王子左手搭在右肩,然後躬身,“諾。”</p>


    “賈將軍和史將軍,你二人各率六百輕騎,沿著特勒河掃蕩月真南部,以襲擾為主,讓他們不敢出兵援北。”</p>


    “傅郎君,我有一言不知...”遮普華黎有些欲言又止。</p>


    傅津川笑道:“王子有話但說無妨。”</p>


    遮普華黎道:“出了珈藍城其實有三條路,一條是走北穀可抵達連山堡,還有一條路就是奔著我們疏勒和安西方向,而第三條路...可以直達月真王城。”</p>


    傅津川一聽,臉上立馬嚴肅起來,看著大沙盤開始認真揣測。</p>


    “郎君,不如...”郭待封很興奮的說道,但還沒等說完就被傅津川揮手打斷了。</p>


    他的意思傅津川在明白不過,郭六郎想的是拿下珈藍城之後,奇襲月真國都赤佛堂城。</p>


    敵軍在不知道珈藍城失守的情況下,成功的概率很高。</p>


    而一旦成功,這就是滅國首功。</p>


    就如同當年定國公馮神績率軍與渤海大軍正麵廝殺,前代燕王走榆關道奇襲渤海王城,拿下滅國首功。</p>


    如果傅津川想要這樁軍功,親自率領一支千人的精銳突襲王城,成功了就是大功一件,但風險也同樣大</p>


    不過,想起臨出發之前阿耶的叮囑,“不要跟薛琮爭功。”</p>


    傅津川搖了搖頭,“赤佛堂城不是珈藍城,你走小路數百人奇襲,需要麵對的是上萬人守備的大城,風險太大。”</p>


    這時候郭待封也從興奮中緩過神來,不得不承認傅津川說的很有道理。</p>


    “將此事連同攻取珈藍城的計劃,一同用信隼告知薛將軍。”</p>


    “諾。”</p>


    賈師訓和史萬年還有郭待封等幾個人這時候也明白了,郎君一是顧慮風險大,二來也並不想跟薛琮爭功。</p>


    心裏多少有些失落,不能作為主力參與這等滅國之戰。</p>


    這時候,傅津川好像看穿幾人心事道:“諸位將軍不必在意此間得失,西域諸國林立,不恭順的也不在少數,大丈夫當為大晉宣威四方,何必為此事心有鬱結?何愁沒有功業可立?”</p>


    “哈哈哈哈,郎君說的是。”</p>


    史萬年大聲附和道,郭待封和賈師訓一掃心中鬱結,笑著點頭稱是,幾人頓時豪氣幹雲,看的一旁的遮普華黎眼中充滿了羨慕。</p>


    因為這天下,也隻有中原正朔的晉國人能堂而皇之的說,“宣威四方”。這一刻,他突然想做個晉國人。</p>


    哪怕不是王子,從一個小卒做起,憑他的本事也定然能做個將軍,能夠跟這幾人一樣,為了一個偉大的國度建功立業,死後說不定還有機會被寫進書中,名留青史。</p>


    那樣的人生,可能比一眼望到頭的藩部可汗要有趣的多...</p>


    “各部要隨時匯報前線動向,如遇戰機可自行決斷。”</p>


    “諾。”</p>


    幾個人一起應聲答道,隨後就各自出門準備,隻剩下幾個飛蝗義從。</p>


    這時候傅津川回到沙盤旁邊的椅子上坐下,端起茶碗喝了一口茶,然後看向烏思獨吉等人。</p>


    “你們幾個這次立下大功,按照我之前的給出的賞格,每個人有五頭牛,二十隻羊,錢三十貫,說吧還想要些什麽獎賞,一並說來。”</p>


    “郎君,我不要牛羊和錢,我想加入虎賁節從。”烏思獨吉跪地拜道。</p>


    “是郎君,我也想要加入虎賁節從。”阿術烈和仆固懷安見狀,也跟著一起跪地而拜。</p>


    傅津川道:“都起來,想要入虎賁節從可以,不過你們現在都是飛蝗義從的隊正,到了虎賁節從可就是小卒一個,如此你們還願意嗎?”</p>


    “回郎君,能夠跟隨郎君做個小卒我等也心甘情願。”</p>


    “心甘情願。”</p>


    “嗬嗬嗬,你們幾個不用說的這麽好聽,我知道你們想的什麽,無非是虎賁節從有軍餉拿,入了虎賁節從就算是正軍了,行,牛羊和賞錢照舊,這仗打完了我就準你們幾個入虎賁節從。”</p>


    聽見傅津川應答,跪在地上的人卻是極為興奮。</p>


    “多謝郎君。”</p>


    “多謝郎君。”</p>


    傅津川點點頭,然後一擺手,示意幾個人可以下去了。</p>


    這時候仆固懷安突然道:“郎君,我能否拿這些牛羊,換支上等馬槊?”</p>


    仆固懷安氣力極大,現在手裏用的矛是繳獲的,並不順手,他看過傅津川、馬三寶、蔣武等人的馬槊,早就眼饞的緊了。</p>


    但上等馬槊造價極高,一般隻有將門子弟才能財力使用的,在河西這等地方屬於有價無市。</p>


    仆固懷安也打聽過,想要找那些製槊大師打造一柄馬槊,一般都是提前三年時間,往往要花費數百貫錢。而且製槊大師也不是遍地都有的,隻有上京和西京這兩地勳貴將門紮堆的地方,才有幾個老匠人堪稱製槊大師。</p>


    所以仆固懷安也是壯著膽子提要求。</p>


    傅津川這邊本來剛放下茶碗,正拿起一份文書看著,聽見仆固懷安的請求之後,笑了笑,然後側過頭看了一眼仆固懷安。</p>


    </p>


    仆固懷安被這一眼看的,心裏直打鼓,差點又跪下去。</p>


    “不就是支馬槊嗎?這事我記下了,不過你要等一段時間,等回頭這仗打完了我讓趙福柏從關中踅摸一隻給你。”</p>


    “多謝郎君。”</p>


    仆固懷安重重磕了一個頭。</p>


    “行了,你們幾個也是一路風波,先去歇息吧,休息幾日,後麵還有任務。”</p>


    “諾。”</p>


    幾人出來,已經滿頭是汗,不知道是天氣還是什麽原因。</p>


    “郎君剛才那一笑,我還以為他要怒斥我貪心呢。”出了府邸,仆固懷安用袖子抹去汗水後說道。</p>


    烏思獨吉笑道:“郎君一向康慨大方,怎麽會如此呢?”</p>


    阿術烈點了點頭,隨後又有些氣惱道:“等出來我才想到,應該跟郎君求一把好刀。”</p>


    仆固懷安笑道:“哈哈哈,等你想起來晚了。下次能得郎君召見不知道什麽時候呢。不過你也不用灰心,河西找不到製槊的好匠人,但好鐵匠卻是不缺,你回頭多花幾貫請人打一口好刀不就行了。咱們進了虎賁節從,以後什麽沒有。”</p>


    這一點阿術烈和烏思獨吉都非常的認同。</p>


    他們雖然是北境人,但從白亭之戰後就成了晉國的人俘虜。</p>


    後來加入飛蝗義從之後,一開始還為飽飯所滿足。後來在見到傅津川麾下的另一支騎兵,虎賁節從的裝備、響銀以及夥食之後,就決定說什麽也要加入虎賁節從。</p>


    虎賁節從雖然實際上是傅津川所屬,但名義上可還是節度使的牙兵,是“節從”。</p>


    飛蝗義從無論名義還是實際上,都是傅津川的私軍,但誰都知道虎賁節從才真正是傅郎君的“自己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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