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弩車,甚至簡易投石機的配合之下,同時付出了上千人的傷亡之後,曆時數日,賀拔旭終於拿下了天柱山穀口,全殲賊眾。</p>


    賊帥方蛟潛入深山之中,官軍也放棄了搜捕。</p>


    畢竟一個大宗師想要走,隻有大宗師能攔得住。特別是這種特殊地形。</p>


    賀拔旭也沒有順勢追擊,向揚州發了軍報之後,就回師霍山等待下一步的軍令。</p>


    而方定南和龐知古帶著部眾,沒在蘄州攻城略地,而是直奔黃州而去。</p>


    因為蘄州旁邊的舒州,就駐紮著武功中衛和安國軍一部,上萬官軍與江州城隔江相望。</p>


    宣嘉十八年十二月,方定南帶著部眾跟伯父方虯所部在麻城的龜峰山匯合。</p>


    此時,方虯所部已經發展到了五萬餘人,攻占了黃州的麻城,黃陂以及北上光州的陰山關,安州的吉陽和孝昌,隻有州城安陸尚在官軍手中。</p>


    而方虯所部的紅蓮軍因為隊伍快速壯大,缺少骨幹。方蛟所部在起事隻是卻保留的精銳骨幹,正好可以加強對於新招募義軍的控製。</p>


    方虯見到侄子方定南之後興致頗高,他隻有一女,方定南武藝智略都是上上之選,這個侄子可以說是未來紅蓮道聖公的不二人選。</p>


    兩部紅蓮軍匯合之後,沒有停留,立即往西邊的安州轉進。</p>


    “這麽說,你們遭遇的是朝廷的精銳?”</p>


    合兵之後,方虯跟侄子方定南就走在人群中,隻有軍師龐知古騎了一頭驢走在前頭,除此之外幾個紅蓮道的主事之人跟其他的教眾沒什麽區別。</p>


    這也是因為他們實在是少馬,僅有的馬匹都給了傳令兵和斥候。而紅蓮道又講究眾生平等,而方虯和方蛟兄弟,這個表麵文章做的也非常好,以至於他們的兒女也有樣學樣,所以隻看穿著,根本就看不出他們的身份來。</p>


    方定南點頭道:“是的伯父,絕對是官軍精銳,觀其行軍,井然有序,還有大量的騎兵,光看他們的騎術就知道都是北地人,絕對不是淮南的官軍能有的氣勢。龐先生見到官軍鐵騎之後立即就勸說阿耶率本部精銳撤離,幸好阿耶聽勸了,不然這六千精銳都得交代在廬州城下。”</p>


    方虯笑道,“龐先生料事,還沒出過差錯,你阿耶就這點好,大多數時候都聽勸...”</p>


    方定南苦笑道:“伯父您誇早了,我們撤到六安的時候,龐先生就說應該立馬南下天柱山,阿耶卻想著要利用地形多山林,伏擊傅津川的騎軍,誰知道等了好幾日,傅津川卻沒率騎軍追擊,而是等步軍趕到之後才進軍,幾萬官軍的大隊,無邊無岸,根本就沒法伏擊。阿耶這才聽了龐先生的話趕緊撤了,趕到天柱山的時候,我跟虎叔還有陳叔想要斷後,阿耶卻說他在這事輪不到我們...”</p>


    方虯搖了搖頭,“這個老二啊,算了,你也不用擔心,你阿耶的身手,想走不成問題。”</p>


    方定南點了點頭:“伯父,那我們下一步,該如何走?”</p>


    方虯指著前邊不遠處騎著老驢跟兩個年輕姑娘說話的龐知古道:“這就得問龐先生了。”</p>


    龐知古騎在驢上,吃著龜峰山上野山楂,隻覺得牙都快倒了。</p>


    “先生啊,你這怎麽明知道是酸的還要吃。”</p>


    說話的是個十七八歲的少女,生的身材高挑,姿容秀麗,雖然穿著平常但難掩絕色風華。卻正是方虯之女方寧。</p>


    雲四娘子笑道:“寧兒,你這就不知道了吧,先生是年紀大了,味覺退化了。”</p>


    龐知古聽到兩個女子在這嘰嘰喳喳的,也不言語,隻是仍舊吃著野山楂。以口中的酸意,來抵抗困倦。</p>


    心中卻在不斷思索著,紅蓮軍下一部的動向,以及朝廷會如何進剿,如何跟吳王的大軍相互呼應...</p>


    整個紅蓮軍,在短短數月之內,席卷十數州,上百縣,義軍數量可能超過二十萬,可謂是聲勢浩大。</p>


    但能夠這些人中,識文斷字者極少,會排兵布陣的更少。而能在全局層麵上,通盤考慮戰略的,可能隻有寥寥數人。</p>


    其中第一人自然就是身為軍師的龐知古。</p>


    隊伍趕到麻城的時候,正好天黑了。龐知古也終於能下了驢,然後走進原本是縣衙大堂的地方。</p>


    一行人吃了一頓還算豐盛的晚餐,隨後方虯召集了統領級別以上頭目,商議下一步的動向。</p>


    其中包括方定南、方虎、陳泰、楊澤第等壽州來的六個頭領,也包括了方十二,方大同,袁清,劉世開,羅霄,姚之奇,以及雲四娘子等黃州義軍的八個統領,還有幾個統領率軍在各地。</p>


    坐在主位自然是聖公方虯,軍師龐知古坐在他下手第一個位置。</p>


    “過去不到兩個月的時間裏,我們攻略了黃州、安州、光州的諸多縣城,聖女和秦元帥在荊楚之地也攻克了數個州縣,張俠在川蜀,也發展到了數萬人的隊伍,可以說這次起事,甚至要比三十年前貝州的聲勢還要大。”</p>


    方虯說道這裏的時候,一群人也是麵帶喜色,畢竟這種聲勢,國朝以來還是第一次。</p>


    三十年前的貝州,不過僅僅就在河北一道。</p>


    而朝廷除了要麵對他們以外,還要麵對江南的吳王,所以眼下這些人也是對前景充滿了信心。</p>


    而方虯這時候卻話鋒一轉,“但聲勢雖大,我們卻不可誌得意滿。朝廷尚有精銳邊軍尚未出動,我們麵對目前所攻略的各地,之前的駐軍已經被朝廷抽調到了江南,所以守備空虛,接下來的我們要麵對的,很有可能就是朝廷的精銳邊軍了。”</p>


    這時候方虯的弟子劉世開道:“師尊,雖然朝廷有精銳大軍,但我們紅蓮道也不是泥捏的,何必長他人誌氣,滅自己威風。”</p>


    族弟方十二也附和道:“對啊,大哥,我們教眾生死不懼,如何怕了什麽官軍精銳呢?”</p>


    方虯很是滿意這些人的心氣,但對於他們不知世事又有些無奈。</p>


    “你們見過一萬以上都穿著鐵甲的官軍行軍嗎?你們見過數千騎軍排起隊來衝鋒蹈陣嗎?你們聽過上萬隻馬蹄踩踏在地上的跟悶雷一樣的聲音嘛?”</p>


    方定南一連串問話讓眾人立馬沒了言語。</p>


    方十二不服氣道:“定南,你莫不是被官軍下破了膽子?這話可不像是定南你說的。”</p>


    方定南還要言語,卻隻聽見一聲:“十二你說定南讓官軍下破了膽子,那我說的話你他娘的信不信?”</p>


    一人黑衣大漢扛著大刀走進了大堂,然後直接把大刀杵在了大堂的青磚中,直接紮入地麵半尺左右,足見此人的氣力雄厚。</p>


    眾人望去,卻正是紅蓮道元帥方蛟。</p>


    “阿耶。”方定南看到來人驚喜道。</p>


    “元帥。”</p>


    “元帥你回來了。”</p>


    “哈哈哈哈,這叫什麽話,我想回來官軍還能攔得住我?”</p>


    方十二看到來人,也有些尷尬的笑到:“二哥,你回來了。”</p>


    “行了,都別廢話了,你們也別說我家大郎長他人的誌氣,我知道咱們紅蓮道的都是好漢,可兩軍交戰不是江湖廝殺,光憑誌氣和勇氣就能打贏,上次我跟大哥還有龐軍師親眼目睹了和州之戰,你們都知道我的脾氣,向來是有一說一的,說道用兵,咱們這些人加一起可能都不如傅津川那個二十歲的毛頭小子!”</p>


    </p>


    “十二就你,我問你,給你一萬人你能管明白嗎?”</p>


    方蛟回來這一通話,讓這些人瞬間沒了聲音。</p>


    “所以啊,你們要是沒這個能耐,那這些事就聽我大哥的和龐軍師就行了!廢什麽話。”</p>


    說完,方蛟直接拉了一把椅子就坐在方虯的下手。</p>


    方虯看著兄弟回來這一通發飆,也是哭笑不得,但好歹是能把話說下去了。</p>


    這時候龐知古開口道:“咳咳,元帥和定南的話有些道理,我們連戰連捷,但始終沒有遇到像樣的朝廷軍隊,而現在朝廷大軍已經到了淮南,所以即便現在占據了數州之地,但都不能作為依仗,下一部我們要轉進荊襄,跟聖女所部匯合。”</p>


    “那黃州之地?”</p>


    “放棄。”</p>


    “這打下來的地盤就不要了?”</p>


    “對。”</p>


    這話一出又是一陣竊竊私語。</p>


    這時候方蛟又適時的咳嗽了兩聲:“咳咳”。</p>


    於是場麵再度安靜。</p>


    龐知古繼續道:“我知道這些城池都是大家浴血奮戰打下來的,可黃州安州等地無險可持,我們需要另找一處容身之所,暫必鋒芒,以圖大業。”</p>


    方虯道;“先生請說,紅蓮道若無先生,斷然沒有今日之盛。”</p>


    方蛟也附和道:“對,沒有龐先生咱們現在還在山溝裏打轉轉呢,天天東躲西藏的,請先生直言,我看那個有意見。”</p>


    龐知古點點頭,然後讓人展開一張輿圖,指著圖上說道:“淮南雖好,但緊鄰京畿道,四通八達。非可據守之地,我們在淮南,向西就是荊楚之地,在往西就是川地。川地天府之國,向北可入關中,我們先與襄州義軍匯合,先取楚地,在圖川地!”“跨有川楚,進可北上唐鄧,直驅京畿,退可入山林以抗官軍!”</p>


    “若天下有變,焉知我等不能成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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