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因此寒暄落座之後,隻是又敘述了幾句閑話,對王宣、馬士英、張溥說了些久仰大名、如雷貫耳的奉承語,胡成安便向卞東桑抱拳說道:“大人,下官今冒昧前來,是有事要稟告大人。”</p>


    胡成安來有事,卞東桑、王宣、馬士英、張溥心裏都明白,因此聞言,卞東桑隻是輕輕“哦”了一聲,然後說道:“胡大人有事請講。”</p>


    “事情是這樣的,朱樓村訓導朱明之剛才找到下官,說他剛才才知道沉家幼子小七居然天生靈秀,得王先生、馬大人賞識,他對以前挾私怨而阻沉家小七入學十分後悔,不過今日已讓沉家小七入學,他以往過錯希望大人能夠諒解,不知大人意下如何?”</p>


    說罷,胡成安暗暗注視著王宣、馬士英、張溥三人。</p>


    而此時儒家士林中人不僅講究知錯能改,善莫大焉,士林之間更是互相包庇,不然就會落下個“苛戾”的名聲,這件事在卞東桑眼裏其實也不算什麽大事……隻是王宣、馬士英、張溥因此而來,他還是要給些麵子。</p>


    “哦……”</p>


    卞東桑沉吟著,慢慢說道:“知錯能改,倒是……可嘉,王先生、馬大人、張公子以為如何?”</p>


    王宣、馬士英、張溥自然也是按照士林的規矩辦事的,而且他們也知道卞東桑這樣問實際是賣給了他們麵子,因此王宣捋須笑道:“卞大人所言極是,人誰無過,改應勉之。”</p>


    而張溥正值青春激昂之際,說話行事,少了些餘地,又愛表現,接話道:“隻是他以後切莫再對沉家小子挾私怨了。”</p>


    “不敢、不敢,下官回去一定訓戒他。”胡成安慌忙說道。</p>


    卞東桑點了點頭,笑道:“如此甚好。”</p>


    “下官告退。”</p>


    ……</p>


    而於此同時,沉家的雜院裏,沉朱氏打開了沉清雲房間的南窗,擦拭了古舊斑駁的書桌,打開了裝著沉延己筆墨、硯台的布裹,排上了沉延己曾經讀過的經、曆、子、集……</p>


    “要是你爹爹在,那該多好!”</p>


    可能是睹物思人,在排列沉延己曾經讀過的書籍時,可能是心頭的愉悅無人能分享,沉三氏突然冒出了一句,接著臉上就暗然神傷。</p>


    沉清雲見此一愣,然後勸道:“娘,你別傷心,爹爹應該快該來了!”</p>


    說話之間,沉清雲心底的疑惑卻再次湧起:為什麽一個南方的秀才會好北方遊?求學?南方文人薈萃,求官,何必舍近求遠?</p>


    “難道隻是求財?”沉清雲思忖著,忽然覺得沉延己有些舍近求遠。</p>


    而在這時沉朱氏輕輕歎息了一下,帶著些悵然說道:“應該是快了,他要是知道你如此伶俐,不知會有多高興。我兒,上學可要好好的……”</p>


    隨後和其他家長一樣,雖然知道沉清雲已經開竅,乖巧伶俐,但沉朱氏還是忍不住交代起沉清雲來……</p>


    ……</p>


    而在沉朱氏對沉清雲細語柔聲之時,沉清雲做盆景發財以及王宣、馬士英、張溥來訪的消息終於在村子裏傳來了,並且迅速的傳遍了整個村子。</p>


    之所以如此迅速,細雨是催化劑。細雨空閑了鄉村,茅屋陋室裏閑談之際,沉延左忍不住把這個料爆了出來,而沉清全、沉清海也沒忍住……</p>


    對此村裏人是極為羨慕的,但他們並不怎麽羨慕沉清雲被王宣、馬士英、張溥來訪,對於遙遠的事情他們並不感興趣,而是羨慕沉光遠一家得到了白花花的銀子!</p>


    因此在沉延左、沉清全把這個料抖出來之後,眾人嘖嘖稱奇、羨慕之後,又有人欲防之,但又被沉延左、沉清全無情打碎,但這樣卻更加引起了他們的興趣,因此自午後,沉光遠一家來訪者不絕。</p>


    不過在看到沉光遠正堂屋簷下那株水氣氤氳,錯落有致的叢林後,來訪者本來還不以為然的心都不由自主的虛了下來,然後對沉光遠、沉延嘉等人說了很多奉承話,比如沉光遠有福了,你們家要發財了,帶帶我之類的。</p>


    也有的找上沉清雲,要沉清雲教教他們的,關於盆景,沉清雲是有些理論知識的,是可以教的,但這時的身份卻不允許,隻能告訴這些同宗同姓的有心者自己看著怎麽好看怎麽做,討教者聞言都長了臉……</p>


    如此鬧哄哄的一下午,直到傍晚吃晚飯時間院子裏才消停下來。</p>


    ……</p>


    而在此時卞東桑卻是酒後才醒……在小妾周氏服侍洗刷之際,卞東桑想起王宣、馬士英、張溥來此的目的,忽然對沉清雲有了興趣,想著空閑時走訪一下,看看沉清雲倒底是不是如馬士英所說的那樣天生聰慧毓秀,王宣竟然也欲對彼傳己衣缽。</p>


    </p>


    但轉而一想,他認為這樣做好似很有些不妥,因為他畢竟是這一縣之主,這樣做,在以後縣試時會被人以為他會照顧,即使沉清雲考上了,也會被別人妄加揣測。另外他若是真的去了,明年縣試時沉清雲考不上,似乎是自己掃了自己的麵子。</p>


    “反正縣試可見,何必急於一時!”想到這裏,卞東桑自嘲的搖了搖頭。</p>


    而在這時卞賽與卞敏正好進來,見此分別一邊行禮,一邊問道:</p>


    “爹爹,你怎麽了?”</p>


    “爹爹,你搖頭幹什麽?”</p>


    卞東桑妻子新亡,也因此更加憐愛卞賽與卞敏兩個,聞言愛憐的摸了下卞賽與卞敏的小腦袋,輕聲說道:“沒什麽。”</p>


    雖然憐愛兩個女兒,但這種事情說來話長,卞東桑並不打算向卞敏與卞敏細細說來。</p>


    不過卞敏性子活潑,卻不肯就此罷休,拽著卞東桑的衣袖,晃動著說道:“爹爹,說嘛,說嘛。”</p>


    小女兒撒嬌的模樣讓卞東桑心裏一軟,伸開雙臂,攬過卞賽與卞敏,走到太師椅邊,坐下後,才言簡意賅的說道:“據今天客人說,咱們縣出了一個神童,我本想去看看,可又覺得不妥,看來還是修心不夠。”</p>


    說著,卞東桑接過了小妾周氏遞來的茶盞,輕輕抿了一口,而這時卞賽歪著小腦袋說道:“爹爹,那神童叫什麽?有何神異之處?”</p>


    讀書人就是這樣,隻要坐下,開了口,一般就會濤濤不絕,卞東桑聞言,把茶盞一放說道:“此子叫沉小七,據馬大人說此子天生聰慧毓秀,胸寒山水,小小年紀居然無師自通,能製山水,且靈慧強記……”</p>


    卞東桑慢聲細氣的把馬士英的話重新陳述著,說話之時,父愛不自覺流露,手掌輕輕的撫摸者卞賽與卞敏的雙丫,臉色更是慈祥,隻是全然沒看到小妾周氏臉上的嫉色。</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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