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濟特腳步雖快但我並沒有感到一絲顛簸不適,他擔心我在途中睡去會受寒,便挑些有趣的事情說與我來聽,我倚在那異常結實的肩膀上心中竟隱隱有一絲安逸踏實的錯覺,隻一瞬我便清醒過來,自己失去這種能夠依靠的感覺已經很久了,久的稍稍得到一絲溫暖便想將自己就剩的所有的好通通報答出去。


    阿濟特見到我的住所時眉間閃過一絲震驚,隨後便見眸中充滿了痛惜,他逡巡屋內沒有發現有竹凳木椅便將我小心翼翼的放在榻上,離開溫暖的瞬間我那短暫的踏實隨之而去不禁輕顫一下,他以為我被冷著了便去火爐生火。


    對於一個五大三粗的男人去生火我原是不抱有希望的,沒想到火爐中青煙隻是飄了一會便有紅豔的火苗冒出頭來。


    我不禁輕歎一聲道“太子殿下好生厲害,竟比我生火還要熟練。”


    阿濟特不好意思的“嘿嘿”一笑,輕描淡寫的說道“以前母妃宮中宮婢稀少,凡事都要事事親為,我跟在一旁看久了,自然就熟練一些。”


    他雖然麵上無異常,但我很明白這句話的背後是要經曆怎樣的心酸和苦楚才能脫變成現在的輕描淡寫。


    我無意看見他胸口的圖騰有繡線脫落,恍然想起應當是自己發髻上的素玉簪不小心給勾斷的,便燦燦一笑提議要與他補上一補,他也沒有推辭大方的將外衣脫下遞與我,我撚線細細的補上幾針,雖然累絲雕琢是我的強項但女紅我並不是很在行,縫補完後左右看著還不如不補的好,補完了反而還紮眼些。


    阿濟特見了我的女紅隻是嗬嗬一笑,讚一句繡工獨特難得,與眾不同的可愛。


    我微微一嗔,隻道自己手腳粗苯該讓他趕緊回去更衣,這衣服再也不要穿了省的讓人笑話,阿濟特又說了些玩笑話,見我乏了便請退離開。出門一趟我確實身乏疲倦的緊,躺下不消片刻便不知人事,沉沉睡去。


    迷迷糊糊睡的正沉“砰!”的一聲巨響驚的我猛然清醒,朦朧中我看見一個明黃色的身影站在門口,那門板已經腐朽不堪重力,被他粗暴一開門板帶著門扉一同宣告破碎。


    我揉了揉眼睛撐著坐起身來,隻見那抹明黃色搖搖晃晃跌跌撞撞的走了過來,與此同時一股濃烈刺鼻的酒隨之而來。


    他身形不穩的站在榻旁,半垂著眼睛靜靜的看著我,眸中充斥著玄冷的殺戮和憤懣。


    在夢中被驚醒的我腦中依舊有些渾噩,雖然不知這天下最尊貴的人為什麽會出現在我麵前,但看著那冷如玄冰的臉便知道事態不妙,強撐著身子一路縮在了床角。


    不知過了多久,他陰沉沉開了口“今日阿濟特來找朕,他說你這裏清苦的很,被涼褥薄,少碳缺柴,他想讓朕下旨,給你一個太子正妃的名分,讓你在出嫁之前能過的舒坦一些,朕沒有應允他,隻說考慮考慮,蓁蓁,你說這聖旨朕要不要寫?”


    自從葉府抄家後他對我的稱呼一直在罪奴葉氏葉家家主中徘徊,時隔多年頭一次喚我蓁蓁,一時間我恍惚如夢,直到掌心傳來震震疼痛我才清醒過來。


    自古帝王性多疑,阿濟特不知前因貿然為我開口求情,這在他眼中看來不免懷疑葉氏和藩國有沒有勾結,帝王之心深不可測,萬一這疑惑在他心中做了實阿濟特怕是沒機會出的了京都。


    我裹著被子縮在床角,錯過他那隱晦不明的目光,淡淡回道“阿濟特太子殿下隻是關心罪奴,他若是知道前因怕是不會願意與罪奴牽扯上關係,皇上大可找個由頭拒絕,不需理會。”


    隻聽他又冷冷的說道“阿濟特還找了禦醫,抓了些女子滋養大補的藥。”


    我歎了歎道“聽聞藩國女子個個身強善勇,在阿濟特眼中罪奴確實弱的不像話,若是在京都中轉一圈,他才會明白殤國的國風吧!”


    他搖晃著上前幾步,眉間陰沉似暴風雨來臨的前兆,隻聽他咬牙切齒的說道“有宮奴親眼看見你與阿濟特在梅園摟肩搭腰,濃情蜜意,欲雲雨合歡。阿濟特在秋菱軒中呆了許久才離開,為他引路的宮婢看見他出偏殿時整斂衣襟,行步有異。”


    我心猛地一沉,當下冷了臉,如此說便是在辱罵我不知廉恥,心中生上來的委屈瞬間轉化成了憤怒,一時間也顧不得他是掌握生死大全的皇帝,不耐煩的拿話刺他“皇上若是懷疑葉氏與藩國有問題,隻管讓人查去便是,若是懷疑罪奴與阿濟特有問題,便請個禦醫來把脈。再說了皇上要是給阿濟特賜了婚,那罪奴與阿濟特便是名正言順的夫妻,周公之禮便是此刻做了,也是無傷大雅。皇上日理萬機,何必為這點小事傷心,還是請大理寺或是請禦醫來查吧!”


    窗外寒風呼嘯,他陰沉著臉搖晃走來,在我沒有預防中驟然欺身上前,被褥“嘶”的一聲被拋擲一旁,暗黃的棉絮如燭上飛雪般在空中打轉。


    在我驚慌失措的目光中他嘴角揚起一抹冷笑,一字一句冰冷的說道“禦醫事忙,朕,親自來查!”


    窗外銀雪撏綿扯絮般飛落,秋菱軒那常年緊閉鏽跡斑斕的大門破天荒的被人打開,本該平整無痕的雪地上被門沿劃拉出兩道深凹的痕跡,兩隻聰穎的黃鸝鳥落在凹下去的雪痕中蹦來蹦去的找吃食,小院中驟然傳來一聲聲柔弱的抽泣聲,驚的覓食的黃鸝振翅一閃衝出了秋菱軒。


    那一晚秋菱軒的偏殿中燭火灼灼,人影綽綽,室內春光無限,婉轉嬌弱的低吟聲在寒流瀟瀟的夜裏若隱若現。


    大雪紛飛,院中那深一腳淺一腳有些淩亂的足跡很快被掩蓋的無跡可尋。


    秋菱軒門外一個藍衣宦官如石雕般佇立在雪窩中,似等人,似守哨,任由大雪浸濕衣袍,愣是一動不動。直到雞嘵時分,院中才院中才傳來“咯吱咯吱”的踩雪聲,那宦官如夢似醒一甩拂塵上前相迎。


    “小姐,禦膳房的老嬤嬤送了一些小桃酥來,說是特意請了城南那家老店的師傅進宮來做的,您嚐嚐?”


    “小姐,這是白菇野雉湯,奴婢親手為您燉的,原料用的就是上次從雪地裏抓到的七彩野雉,肉質可嫩了,裏麵又放了白菇和君子菌,湯汁又濃又鮮,掃雪的小彥子剛剛聞到了饞的直趴在門旁流口水,您就賞奴婢一個麵子,嚐一口?”


    “小姐,這是天香樓西域大廚做的羊肉串,是出宮置辦幹貨的公公偷摸帶進來的,宮外的吃食與宮中的不同,您嚐一嚐可好?”


    “小姐,這是鄱陽湖最有名的酒糟魚,這可是鄱陽縣三鮮之首,傳聞魚肉鮮嫩,入口即化,是小彥子的老鄉回省探親時稍回來的,這個時候吃很...........小姐........您已經三天沒有進膳了,再這樣下去,您的身子會垮的.......小姐........”


    我坐的院中任由漫天飛舞的雪花飄落身上,耳畔除了簌簌的落雪聲便是寒風穿過樹木時發出的尖利聲響,綠枝蹲在我麵前低聲抽泣,而我不言不語,暈暈乎乎的坐在輪椅上閉著眼睛半仰著麵,片片冰涼落在臉上,這種感覺既清晰又恍惚,似夢似醒,似幻似影。


    這種似夢似醒的感覺不是頭一天才有的,不知何時我腦中像是受了一記重創,時而清醒時而糊塗,有時覺得周圍很真實,自己的的確確是在清醒著,但伸手一掐自己,卻發現指下無感,暗歎自己原是在夢中。


    有時覺得眼前的一切如霧亦夢,恍惚間周身似脫離肉身般輕盈,但伸手一揮,觸碰到的除了冰涼的輪椅就是一把冷冽的空氣。如果綠枝在的話,同時也能看見她那惶恐不安的神情,有時覺得那神情莫名其妙,有時覺得很搞笑,笑著笑著我的臉便濕了。


    我一直分不清,那是淚水,還是落在臉上的雪水。


    “小姐.......您這是怎麽了.....小姐.......”


    那天在倚梅園中她去內務府尋找宮人幫忙,第二天回來後小姐就變得很奇怪,說來也怪她,那天她去找宮人幫忙將輪椅從石縫中取出,輪椅軲轆受損,她隻好推著輪椅去找木匠修理,直到天黑輪椅才修好,內務府的掌事公公又找她過去,之乎者以說了許久她聽不懂的話,原本想請退回去照看小姐,又怕得罪了掌事公公以後秋菱軒又要缺柴少碳,隻好忍了下來。


    掌事公公將那九百多條宮規從頭到尾一一細說,又將宮規冊拿與她看,讓她一條宮規仔仔細細的念五遍,直到天亮才放她回去,剛到秋菱軒門口她便覺得有些怪異。


    大門開了,院內有多出幾道深淺不依的腳印。偏殿外守著一個臉生的小太監,那小太監笑嘻嘻的跟她打招呼,說自己叫小彥子,是內務府派過來做秋菱軒中洗撒粗使的宮奴。


    屋內還有兩個眉眼精致,有些眼熟的宮婢,那些宮婢正為小姐穿衣係帶,描眉上妝,自家小姐像是被下了兆頭一樣目光呆滯,傻傻的坐在那裏,任由人去擺布。


    那宮婢為小姐挽好發後又端了一碗冒著熱氣的湯藥,她還來不及阻止就見小姐接過去仰頭喝下,宮婢走後,小姐怔怔的坐在那裏,不言不語,神情很是平靜冷然,而她卻心下一沉,生生的打了一個冷戰。


    這份攝人刺骨的神情她不是第一次見到,在於一少爺娶親之前便是如此,在書房一呆便是數日,一言不發,神色平靜,如..............活死人一般。


    有一次她無意發現小姐脖上有紅紫微腫的痕跡,一絲惶恐在她心中轟然爆炸,她大膽的猜測,瞬間便否認,若是猜想成了事實,小姐她....................


    “小姐..................”


    “罪奴葉氏!”


    一藍衣藍衫的宦官持著拂塵踏雪走了進來,尖著嗓子道“罪奴葉氏,接旨!”


    他身後跟著幾個的宮婢,宮婢手中拎著大小不一的食盒,綠枝偷偷覷了一眼,那些宮婢衣襟處繡著陽春花,是殿前的宮婢。


    那宦官又叫了一聲,我依舊沒有理會,閉著雙眼半仰麵的坐在輪椅上,心上如壓著一塊千斤大石,別說行禮了就是動上一動都軟弱無力


    然而我這動作在眾人看來,便是將他說的話當了耳旁風,無視了他,也同樣無視了皇上。綠枝跪迅速的跪下,向那藍衣宦官請罪,隻見那宦官一甩拂塵,麵上沒有半點要追究的樣子,隻聽他一字一句,陰陽頓挫的說道。


    “皇上有令,賜罪奴葉氏一桌禦膳,若拒食,或是食之不完,罰葉氏舊宅中斷糧三天,葉氏嫡子斷奶一日,欽此。”


    我半仰著麵,任由雪花落在臉上,雪花化作冰水連成一條線流了下來,順著臉暇一路流進了衣領中,脖頸處那攝人的冰涼讓我暈眩的頭腦有了一絲清醒。


    我依舊閉目仰麵,感受著漫天雪花迎麵而來的冰涼,耳畔傳來寒風吹鼓衣袍上下翻飛的聲音,身後那腐朽不堪的木門發出了“咯吱咯吱”的刺耳碰撞聲,我咽下一絲苦澀,拂去麵上的雪水,扯出一個麻木僵硬的微笑,冰涼的額頭深深的磕在手上,輕聲道“罪奴葉氏,領旨謝恩。”


    自那以後,我一日三餐按時用膳,除此之外,別人遞給我什麽吃食我便吃下,從不推拒。但綠枝卻沒有因此高興起來,依舊愁苦著臉,對我欲言又止。


    而我一日比一日貪睡無力,動輒便是困意綿綿,乏倦不堪。身子也日常漸懶起來,總是喜歡待在一處靜靜的看雪,一待便是一整日。


    綠枝怕我悶出病來,有時會說些宮闈時令趣事給我聽,我在一旁靜靜的聽著,由於過於安靜,綠枝時時以為我會睡過去,不時轉眸側目的偷瞧我。


    一日剛用過午膳,綠枝找了個空子跟我聊天,說那位藩國的阿濟特太子前幾日突然被護送回國了,外麵冰天雪地的,即使是官道也是極難行走的。為了兩國交好,當初皇上是親自開的口,多留他在驛站住幾日,等雪停了再啟程回國。


    這話說出去還不足十日,便在紛紛揚揚的大雪中將阿濟特太子送出邊界,綠枝歎道“奴婢在宮中呆的時間不短,自認有一兩分看人的本領,阿濟特太子為人仗義,待人和善,半分沒有做諸君的架子,但願老天能夠將雪停上一停,免去他遭受雪虐風饕苦難。”


    綠枝的願望終究沒有實現,雪陸陸續續一連下了十幾天,從未間斷。而我越發的貪睡,一睜眼見到窗外簌簌而落的雪影便心煩意亂,不願出門。


    秋菱軒


    窗外大雪紛飛,院中的積雪漸漸湮沒了半個宮牆,院內不時的傳來寒風呼嘯的聲音,正殿的那半扇木門也被搬到了偏殿來,夜裏比白日風大,每每一入夜院中總是跟闖進了野獸一般,東衝西撞的巨響險些將房頂掀了去,綠枝見那木門被風吹的都彎成了弧度,索性將正殿的半拉門也拿來,夜裏抵抵門。


    我閑來無事便整理箱子中的製釵工具,門外突然一陣傳來“咯吱咯吱”的踩雪聲,門口驟然一黑顯然是被人遮住了光線,我轉眸看去,隻見綠枝正站在門口拍著身上的落雪,


    綠枝拎著一個油紙包裹笑盈盈的進門來,說是小彥子有個交好的同鄉,趁著出宮采買的機會帶了一些宮外的點心回來,小彥子將那點心特意拿來一同分享。


    綠枝打開油紙包裹後愣了一瞬,含笑的眸中漸漸濕潤起來。她掛著笑將那紮著紅繩的油紙包裹遞到我麵前,道“小姐,嚐嚐味道如何?”


    油紙包裹中放的是米花團子。


    我眼眶驟然一熱,拿起一個米花團子,自言自語的輕笑道“這還是老王家的米花團子,於一最愛吃了,每次出門必會帶上一大包路上慢慢吃,他曾經想買下老王家的招牌,可惜那招牌是人家祖傳的,多少錢都不賣。”


    綠枝見我難得開口說話眼角一翹,笑著說道“是啊!後來於少爺還想拜老王為師,學做米花團子,被於公公好一頓訓。”


    我點頭笑道“是了,他自小到大沒受過於公公一句重話,那次傷的著實深了些,在葉府呆了好幾天不回府,還是於公公親自上門接他回的家。”


    “奴婢還記得有次葉府辦宴,於少爺去赴宴時特意從城南買了小姐愛吃的小桃酥,結果遇上了一位正挨訓的小姑娘,為了安慰那小姑娘錯過了開宴的時辰,去時您已經偷偷離席了,他隻好興懨懨的抱著一大包的小桃酥垂頭喪氣的回府。”


    “後來他跟我說了,還怪我沒有等他就自己走了,害的他孤零零的坐在宴上,明明周圍誰都不認識,可還得與人家推杯換盞,笑容滿麵,回去時臉都僵了。”


    “可不是,於公公每每回府帶了什麽有趣的小玩意給他,他頭一個念頭便是拿著東西去*。”


    我低頭看著手中圓滾滾的米花團子,淡淡一笑“於一對我很好,而我卻對他不起。我所有的喜好他都了如指掌,但對於他,我卻不那麽清楚。”


    綠枝笑道“於少爺並不是滴點便求回報的人,他對您好不求什麽,隻是真心實意的想對您好,想讓您開心,您隻要開心了,他便開心。”


    我微微一歎,道“這件事我一直都知道,隻是如今.......更深刻了些。”


    我讓綠枝從箱子中取了一支金釵和一個玉鐲,這些作為米花團子的謝禮,讓她拿著這些東西去給小彥子,讓小彥子自己選一個留下剩下的便轉送給那位交好同鄉。


    那包米花團子我隻吃了一個便不舍得再吃了,反正寒冬臘月放不壞東西,讓綠枝重新包起來鎖進了箱子中。


    綠枝覷見我心情好便推我去院中看雪“咱們院中新移了一株梅樹,那可不是尋常的梅樹,是棲子崖上獨有的綠梅,十年才開一次花,花朵嬌小如春草,那鵝毛似的漫天大雪裹著綠梅,遠看晶瑩透亮,近看玲瓏可愛。若說這都不算是個稀罕物件,那天下就真的沒什麽稀罕物了。宮中一共就那麽幾株,其中一株還就在咱秋菱軒中,興許內務府的花匠送錯了地方,讓咱們得了眼福,反正是他們自己巴巴送來的不看白不看,別一眼沒看到又給挪走了,那才是真真的可惜了呢!”


    綠枝剛說話我便聞到一絲若隱若現的花香,花香清冽,沁人心脾,聞起來整個人清爽了不少,許是太久沒有出門的緣故,此刻我極貪戀著這淡然清涼的花香。


    綠枝將我推到了一個既吹不到風又能看清梅樹的拐角,自己興衝衝的跑去找壇子,說是要存些梅花上的雪水,回頭泡茶喝。


    沒過多久身後便傳來了“咯吱咯吱”的腳步聲,那聲音很輕,很慢,似乎每走一步都是一個極艱難的事情,我察覺不對將輪椅轉了過去。


    紛紛揚揚的大雪中,一藍衣宦者幽幽然踏雪而來,身後朔風凜冽,刃雪飛揚,一身微舊的衣袍在風雪的摧殘中上下翻滾,而他,無視身旁雪霾風障,一步一步淡然走來。


    在我震驚的神情中他捏著手絹翹起了蘭花指,囅然一笑“小蓁蓁,好久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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