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中承街的十字路口每天都會堵車。</p>
每次堵車都是一場官階爵位職銜的比拚，官大的不讓官小的，爵位高的不讓爵位低的，跟皇帝親近的不讓跟皇帝疏遠的。</p>
總之，關乎麵皮之爭時，不管平時涵養再好的官員，都會要爭一下。</p>
因為這不僅僅是在為自己爭，也是為了跟自己同職級的同僚爭。</p>
中承街再一次上演堵車戲碼，相較於以往的爭路事件，今天的明顯更有看點。</p>
因為今天的這場爭執不僅包含了文武之爭，還有新舊之爭的含義。</p>
兩邊的主角一個是前太子妃胞弟常升，一個是現任太子妃胞弟呂祿。</p>
這兩人不管是為了自己的麵皮，還是為了各自的外甥，都不會輕易相讓。</p>
常家家將常白石寸步不讓，死死地站著道路中線，大有對方不讓路就駕著馬車撞上去的架勢。</p>
呂家這邊也毫不示弱，家仆呂西雖然臉上露出恐慌之色，但卻沒有絲毫挪動馬車之意。</p>
兩家就這麽占據這一南一北兩條中線，誰都不肯相讓半分。</p>
最終，還是現任開國公常升退了一步。</p>
“白石，給他們讓路！”</p>
常白石聽到這話聲調都變了。</p>
“二爺，咱們不能再讓了，再讓這京城就沒咱們常家容身之處了！”</p>
常升聞言心裏也是一痛，但依然咬牙說出一個字。</p>
“讓！”</p>
世人都曉得他是開平王之後，更是頂替大哥襲了開國公的爵位，卻不知他們常家早已是昨日黃花，在整個京城勳貴圈都是邊緣的存在。</p>
其中的原因很多，但最重要的一條就是開平王常遇春死得太早太早了……</p>
正所謂人在人情在，人不在人情自然也就澹了。</p>
往年太子活著的時候還好，雖然呂氏被扶了正，但太子還認他們這門親。</p>
現在太子都不在了，偌大的太子府被呂家把持，他這個已故太子的前小舅子，還有多大人情隻有天知曉。</p>
更何況自家外甥年歲還小，還得在太子府裏討生活。</p>
若是自己因為跟呂家置氣，使得外甥遭受呂氏的刁難，那就得不償失了。</p>
“白石，就讓他們先走吧……退一步海闊天空……”</p>
常白石聞言緊緊地攥著韁繩，手上的青筋一條條凸起，凸顯其心中的憤滿和不甘。</p>
雖然有二爺的命令，但他依然不想讓。因為他知道，今天隻要一讓，他們常家不行了的名聲就會傳遍京城。</p>
就在兩方僵持之時，西邊又來了一輛馬車。</p>
相較於常家的寒酸，這輛馬車就貴氣多了。行進的時候不僅有鳴鑼開道，誇功牌子更是擺了十幾個，端的是威風凜凜，霸氣十足。</p>
藍玉端坐於車中，早就透過琉璃車窗看到前邊的景象了，見到常家的馬車正在後退，他臉上的鄙夷立馬化作無邊的憤怒。</p>
“來人！”</p>
“把常家老二給我叫過來！”</p>
一個隨行的護衛聞言立馬一夾馬腹，朝著常家馬車奔馳而去。</p>
“常家二爺可在？”</p>
“末將藍永奉了義父之命，前來請常家二爺過去一敘！”</p>
常升聞言趕忙掀開車簾望過去，看到一堆舉著牌子的兵丁，就知道是自家那賊能得瑟的舅舅藍玉了。</p>
本來聽說舅舅回京，常升心裏挺開心的。可一看到藍玉擺出如此大的排場，他臉上立馬露出憂色。</p>
這都啥時候了，舅舅還擺這個譜，不是成心給皇爺添堵嗎？</p>
“常家二爺？”</p>
“啊？”</p>
“我這就過去！”</p>
常升聽到護衛的提醒，這才跳下馬車，然後朝著藍玉的馬車一路小跑。</p>
“外甥常升見過舅父！”</p>
藍玉一腳踢開車門，冷哼一聲道。</p>
“丟人現眼的東西，還不趕緊爬上來！”</p>
“唉……哎？”</p>
常升心裏那叫一個鬱悶，要不是周圍全是百姓，他真想問問藍玉，到底咱倆誰丟人現眼了。</p>
藍玉見常升登上自家馬車，對著車外喊了一嗓子道。</p>
“繼續趕路！”</p>
“有敢阻攔爭路者，拿鞭子給咱往死裏抽！”</p>
“諾！”</p>
遇到藍玉這個殺神，呂祿徹底慫了，趕忙命令自家仆從後撤，給這老匹夫讓出一條路來。</p>
藍玉的車駕從呂家、常家的馬車前大搖大擺穿過，常白石見狀趕忙緊緊地跟上，在靠近呂家馬車之時，還不忘趾高氣昂地翻個白眼。</p>
他今天算是出了一口惡氣，總算是壓了呂家一頭。</p>
常升坐在藍玉對麵，見藍家的車駕如此橫行霸道，滿臉苦澀地勸道。</p>
“舅舅，咱就不能低調點麽，你每次出門都搞這麽大排場，就不怕被禦使彈劾？”</p>
“彈劾老夫的人多了，他們算個屁！”</p>
“隻要你舅舅還對朝廷有用，對陛下有用，他們就是把嘴皮子磨破了，也休想動我分毫！”</p>
常升見藍玉如此說，心裏苦澀的同時，更是感到一陣頭疼。</p>
“舅舅，你就算不在乎自己的聲名，難道連你外甥孫的前途都想毀了嗎？”</p>
</p>
“允熥？”</p>
藍玉聽到這話臉上頓時動容，略一琢磨後趕忙喝令護衛們收斂點。</p>
“舅舅，把牌子也撤了吧，在京城你還打這玩意有點過了。”</p>
“好吧！”</p>
“藍永，命人把儀仗全都收起來，然後找小路先行回府。”</p>
“諾！”</p>
藍玉車隊的儀仗一撤，車隊立馬縮減了一半人數。隻剩下十幾個護衛，外加一個趕車的車夫。</p>
常升見藍玉如此聽勸，心裏在高興之餘更是感到一陣震驚。</p>
舅父轉性啦，竟然如此聽勸？</p>
藍玉彷佛看出他的疑惑似的，苦笑著說道。</p>
“咱今天為了外甥孫，算是給足了你麵子。要是換了往常，你個當外甥的敢如此跟我說教，我早大耳刮子抽過去了。”</p>
常升聞言嘿嘿一笑。</p>
“那我改天還得去感謝下大外甥了，讓我免了一頓好打！”</p>
藍玉見他說笑，臉上的陰鬱也一掃而光。</p>
“聽說朱允熥那孩子搞了個買賣，賠了不少銀子，你這個當舅舅的沒幫襯著點呀？”</p>
“舅舅還不知道吧，你那外甥孫早就不賠錢了，現在京城最賺錢的書店就是他開的！”</p>
“哦？”</p>
“你們幫襯的？”</p>
常升聞言苦笑道。</p>
“我們倒是想幫襯來著，可你外甥孫沒搭理我們，把我們的銀子都給退回來了。”</p>
藍玉聽到這兒頓時來了興趣。</p>
“詳細說說！”</p>
常升將武將勳貴借買書之名送銀子之事原原本本講了一遍，聽得藍玉激動得直拍巴掌。</p>
“有種！”</p>
“不愧是咱外甥女的種，就是有咱們武將一脈的血性！”</p>
“寧可賠死，都不要別人送的銀子，這份骨氣可比他們老朱家那群沒臉沒皮的皇子強多了！”</p>
“你瞅瞅秦王那混賬，堂堂皇子之尊，竟然在京城幹起皮肉生意！”</p>
“周王也頂不是個東西，酒樓做的菜能把人齁死，還死貴死貴的，除了咱們這些武將勳貴捧他的場，還特娘的有誰去吃？”</p>
“最可恨的是這廝拿了咱們的銀錢還不辦事，每次陛下發落人的時候，這家夥都躲得遠遠的，忒不是個東西了！”</p>
“相對來說，還是咱外甥孫好，有骨氣，講仁義，把咱們藍家、常家和太子爺的那點優點全繼承了，哈哈哈……”</p>
常升見藍玉如此激動，一直等他說完才插嘴。</p>
“舅舅，你這次回京是……”</p>
提起這事藍玉臉上的喜色更濃了，甚至有幾分眉飛色舞的意思。</p>
“哦！”</p>
“沒啥事，是陛下決定第十一次北征，招咱回來當主將哩！”</p>
常升聽到這話先是一愣，隨即趕忙滿臉喜色地恭喜。</p>
“恭喜舅父，賀喜舅父！”</p>
“此次陛下委以重任，正是舅父大顯身手之時！”</p>
藍玉也很高興，因為按照以往那老屠戶對他的態度，他還以為這輩子都撈不到北征的機會了呢。</p>
現在那老屠戶又重新想到他，這讓他在暗暗得意的同時，心裏也不禁疑惑，是誰替咱說了好話嗎？</p>
要是知道這人是誰，那咱真得好好謝謝他，說不得咱這涼國公的“涼”字，能不能改成棟梁的“梁”字，就看這次北征的結果哩！</p>
每次堵車都是一場官階爵位職銜的比拚，官大的不讓官小的，爵位高的不讓爵位低的，跟皇帝親近的不讓跟皇帝疏遠的。</p>
總之，關乎麵皮之爭時，不管平時涵養再好的官員，都會要爭一下。</p>
因為這不僅僅是在為自己爭，也是為了跟自己同職級的同僚爭。</p>
中承街再一次上演堵車戲碼，相較於以往的爭路事件，今天的明顯更有看點。</p>
因為今天的這場爭執不僅包含了文武之爭，還有新舊之爭的含義。</p>
兩邊的主角一個是前太子妃胞弟常升，一個是現任太子妃胞弟呂祿。</p>
這兩人不管是為了自己的麵皮，還是為了各自的外甥，都不會輕易相讓。</p>
常家家將常白石寸步不讓，死死地站著道路中線，大有對方不讓路就駕著馬車撞上去的架勢。</p>
呂家這邊也毫不示弱，家仆呂西雖然臉上露出恐慌之色，但卻沒有絲毫挪動馬車之意。</p>
兩家就這麽占據這一南一北兩條中線，誰都不肯相讓半分。</p>
最終，還是現任開國公常升退了一步。</p>
“白石，給他們讓路！”</p>
常白石聽到這話聲調都變了。</p>
“二爺，咱們不能再讓了，再讓這京城就沒咱們常家容身之處了！”</p>
常升聞言心裏也是一痛，但依然咬牙說出一個字。</p>
“讓！”</p>
世人都曉得他是開平王之後，更是頂替大哥襲了開國公的爵位，卻不知他們常家早已是昨日黃花，在整個京城勳貴圈都是邊緣的存在。</p>
其中的原因很多，但最重要的一條就是開平王常遇春死得太早太早了……</p>
正所謂人在人情在，人不在人情自然也就澹了。</p>
往年太子活著的時候還好，雖然呂氏被扶了正，但太子還認他們這門親。</p>
現在太子都不在了，偌大的太子府被呂家把持，他這個已故太子的前小舅子，還有多大人情隻有天知曉。</p>
更何況自家外甥年歲還小，還得在太子府裏討生活。</p>
若是自己因為跟呂家置氣，使得外甥遭受呂氏的刁難，那就得不償失了。</p>
“白石，就讓他們先走吧……退一步海闊天空……”</p>
常白石聞言緊緊地攥著韁繩，手上的青筋一條條凸起，凸顯其心中的憤滿和不甘。</p>
雖然有二爺的命令，但他依然不想讓。因為他知道，今天隻要一讓，他們常家不行了的名聲就會傳遍京城。</p>
就在兩方僵持之時，西邊又來了一輛馬車。</p>
相較於常家的寒酸，這輛馬車就貴氣多了。行進的時候不僅有鳴鑼開道，誇功牌子更是擺了十幾個，端的是威風凜凜，霸氣十足。</p>
藍玉端坐於車中，早就透過琉璃車窗看到前邊的景象了，見到常家的馬車正在後退，他臉上的鄙夷立馬化作無邊的憤怒。</p>
“來人！”</p>
“把常家老二給我叫過來！”</p>
一個隨行的護衛聞言立馬一夾馬腹，朝著常家馬車奔馳而去。</p>
“常家二爺可在？”</p>
“末將藍永奉了義父之命，前來請常家二爺過去一敘！”</p>
常升聞言趕忙掀開車簾望過去，看到一堆舉著牌子的兵丁，就知道是自家那賊能得瑟的舅舅藍玉了。</p>
本來聽說舅舅回京，常升心裏挺開心的。可一看到藍玉擺出如此大的排場，他臉上立馬露出憂色。</p>
這都啥時候了，舅舅還擺這個譜，不是成心給皇爺添堵嗎？</p>
“常家二爺？”</p>
“啊？”</p>
“我這就過去！”</p>
常升聽到護衛的提醒，這才跳下馬車，然後朝著藍玉的馬車一路小跑。</p>
“外甥常升見過舅父！”</p>
藍玉一腳踢開車門，冷哼一聲道。</p>
“丟人現眼的東西，還不趕緊爬上來！”</p>
“唉……哎？”</p>
常升心裏那叫一個鬱悶，要不是周圍全是百姓，他真想問問藍玉，到底咱倆誰丟人現眼了。</p>
藍玉見常升登上自家馬車，對著車外喊了一嗓子道。</p>
“繼續趕路！”</p>
“有敢阻攔爭路者，拿鞭子給咱往死裏抽！”</p>
“諾！”</p>
遇到藍玉這個殺神，呂祿徹底慫了，趕忙命令自家仆從後撤，給這老匹夫讓出一條路來。</p>
藍玉的車駕從呂家、常家的馬車前大搖大擺穿過，常白石見狀趕忙緊緊地跟上，在靠近呂家馬車之時，還不忘趾高氣昂地翻個白眼。</p>
他今天算是出了一口惡氣，總算是壓了呂家一頭。</p>
常升坐在藍玉對麵，見藍家的車駕如此橫行霸道，滿臉苦澀地勸道。</p>
“舅舅，咱就不能低調點麽，你每次出門都搞這麽大排場，就不怕被禦使彈劾？”</p>
“彈劾老夫的人多了，他們算個屁！”</p>
“隻要你舅舅還對朝廷有用，對陛下有用，他們就是把嘴皮子磨破了，也休想動我分毫！”</p>
常升見藍玉如此說，心裏苦澀的同時，更是感到一陣頭疼。</p>
“舅舅，你就算不在乎自己的聲名，難道連你外甥孫的前途都想毀了嗎？”</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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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允熥？”</p>
藍玉聽到這話臉上頓時動容，略一琢磨後趕忙喝令護衛們收斂點。</p>
“舅舅，把牌子也撤了吧，在京城你還打這玩意有點過了。”</p>
“好吧！”</p>
“藍永，命人把儀仗全都收起來，然後找小路先行回府。”</p>
“諾！”</p>
藍玉車隊的儀仗一撤，車隊立馬縮減了一半人數。隻剩下十幾個護衛，外加一個趕車的車夫。</p>
常升見藍玉如此聽勸，心裏在高興之餘更是感到一陣震驚。</p>
舅父轉性啦，竟然如此聽勸？</p>
藍玉彷佛看出他的疑惑似的，苦笑著說道。</p>
“咱今天為了外甥孫，算是給足了你麵子。要是換了往常，你個當外甥的敢如此跟我說教，我早大耳刮子抽過去了。”</p>
常升聞言嘿嘿一笑。</p>
“那我改天還得去感謝下大外甥了，讓我免了一頓好打！”</p>
藍玉見他說笑，臉上的陰鬱也一掃而光。</p>
“聽說朱允熥那孩子搞了個買賣，賠了不少銀子，你這個當舅舅的沒幫襯著點呀？”</p>
“舅舅還不知道吧，你那外甥孫早就不賠錢了，現在京城最賺錢的書店就是他開的！”</p>
“哦？”</p>
“你們幫襯的？”</p>
常升聞言苦笑道。</p>
“我們倒是想幫襯來著，可你外甥孫沒搭理我們，把我們的銀子都給退回來了。”</p>
藍玉聽到這兒頓時來了興趣。</p>
“詳細說說！”</p>
常升將武將勳貴借買書之名送銀子之事原原本本講了一遍，聽得藍玉激動得直拍巴掌。</p>
“有種！”</p>
“不愧是咱外甥女的種，就是有咱們武將一脈的血性！”</p>
“寧可賠死，都不要別人送的銀子，這份骨氣可比他們老朱家那群沒臉沒皮的皇子強多了！”</p>
“你瞅瞅秦王那混賬，堂堂皇子之尊，竟然在京城幹起皮肉生意！”</p>
“周王也頂不是個東西，酒樓做的菜能把人齁死，還死貴死貴的，除了咱們這些武將勳貴捧他的場，還特娘的有誰去吃？”</p>
“最可恨的是這廝拿了咱們的銀錢還不辦事，每次陛下發落人的時候，這家夥都躲得遠遠的，忒不是個東西了！”</p>
“相對來說，還是咱外甥孫好，有骨氣，講仁義，把咱們藍家、常家和太子爺的那點優點全繼承了，哈哈哈……”</p>
常升見藍玉如此激動，一直等他說完才插嘴。</p>
“舅舅，你這次回京是……”</p>
提起這事藍玉臉上的喜色更濃了，甚至有幾分眉飛色舞的意思。</p>
“哦！”</p>
“沒啥事，是陛下決定第十一次北征，招咱回來當主將哩！”</p>
常升聽到這話先是一愣，隨即趕忙滿臉喜色地恭喜。</p>
“恭喜舅父，賀喜舅父！”</p>
“此次陛下委以重任，正是舅父大顯身手之時！”</p>
藍玉也很高興，因為按照以往那老屠戶對他的態度，他還以為這輩子都撈不到北征的機會了呢。</p>
現在那老屠戶又重新想到他，這讓他在暗暗得意的同時，心裏也不禁疑惑，是誰替咱說了好話嗎？</p>
要是知道這人是誰，那咱真得好好謝謝他，說不得咱這涼國公的“涼”字，能不能改成棟梁的“梁”字，就看這次北征的結果哩！</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