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虎本來隻是回宮點個卯，表示自己回來了，沒想到宮門都落鎖了，皇爺還急吼吼地見他。</p>
這讓他多少有點不開心，暗道皇爺尋仙求長生之心也太急切了吧，這可不是一個明君該幹的事呀！</p>
二虎在宮門口，跟守門的侍衛討了壺茶，一通牛飲後趕忙顛顛地跑向乾清宮。還沒等他跑到謹慎殿呢，就看到謹慎殿後左門大門洞開，皇爺急匆匆的從裏邊走了出來。</p>
“皇爺！”</p>
二虎一陣小跑跑到老朱麵前，沒等他行禮呢，老朱就一揮袖子喊道。</p>
“免了！”</p>
“趕緊跟咱說說，可曾尋到張邋遢？”</p>
“回稟皇爺，卑職有負皇爺所托，並未尋到張真人蹤跡。”</p>
老朱聽到這話臉上露出濃重的失望之色，雖然他早就料到此人不是這般好尋，但貿然聽到這個結果，心裏還是有點接受不了。</p>
“他還是不願歸於大明嗎？”</p>
“回皇爺，這倒不是，卑職聽他的弟子說，張真人已經許久不曾回武當山，可能已經飛升成仙了吧？”</p>
“不過卑職已經在武當山上留了暗探，並抓了武當山掌門、知客等一幹人的家卷威脅，隻要張真人露麵，他們定然將其擒住！”</p>
朱元章聽到二虎這番話，氣得臉都不禁一抽。</p>
要是張邋遢真是當世神仙，他這般粗魯對待，那可是把人往死裏得罪啊。</p>
可若不這麽做，好像也確實沒有更好的辦法。</p>
老朱糾結了好一會兒，這才幽幽開口。</p>
“注意分寸，切莫耽誤咱的大事！”</p>
“卑職領命！”</p>
老朱把二虎打發走，想著閑來無事，不由把大孫白天所做的策論拿出來重新讀了一遍，越看越覺得有道理。他想著自己也睡不著，當即命人將工部尚書秦逵給叫了過來。</p>
可憐的秦逵剛鑽進被窩，正想跟小妾親熱一番，就被老朱大半夜給拎了出來。</p>
秦逵新納的小妾，一邊幫他穿官服，一邊忍不住埋怨。</p>
“這皇帝陛下是怎麽回事呀，怎麽大半夜還不讓人消停！”</p>
秦逵聽到這話嚇得臉都白了，一把堵住小妾的嘴。</p>
“你不要命啦！”</p>
“此等大逆不道之言，如果傳揚出去，你家老爺都得為你陪葬！”</p>
“老爺，人家隻是在家裏抱怨幾句，怎麽就能傳到陛下耳朵裏？”</p>
小妾的話音剛落，門外就傳來了錦衣衛的聲音。</p>
“秦小夫人不用擔心，我們不會把你的牢騷告知陛下的！”</p>
“啊……”</p>
小妾聽到這話直接嚇傻了，秦逵也臉色一白，暗忖這特麽還是人麽，這是長了一對狗耳朵？</p>
秦逵從臥室裏出來的時候，手裏已經多了一錠五兩重的銀元寶，不由分說塞到門外的錦衣衛小旗手裏。</p>
“兩位欽差多多包容，這點碎銀就當下官請兩位吃酒了！”</p>
錦衣衛小旗掂了掂手裏的銀元寶，朝著秦逵微微一笑。</p>
“秦大人太客氣了！”</p>
錦衣衛小旗收起銀子，然後壓低聲音補了一句。</p>
“據說陛下今天心情很差……”</p>
秦逵聽到這話身子一怔，隨即朝著小旗拱了拱手表示感謝，心裏暗道這五兩銀子值了！</p>
秦逵感到乾清宮的時候，老朱依然坐在台階上。隻不過相較於剛才，他現在屁股底下多了個軟墊，兩旁也多了四盞燈籠。</p>
“臣秦逵拜見陛下！”</p>
老朱如果不發威，性子還是挺隨和的，朝著秦逵招了招手，示意他過來陪自己一起坐。</p>
秦逵也識趣的落下一階，挨著半個屁股做了下去。</p>
“咱這兒有個文章，你幫著咱看看，有幾分可行性。”</p>
秦逵接過老朱遞過來的文章，隻瞅了一眼就看出這是齊泰的筆跡。</p>
現在金梅瓶大火，朝中當官之人誰手裏沒有一兩張原稿，出門都不好意思跟人打招呼。</p>
秦逵也仗著自己工部尚書的便利，從銀作局那邊要了幾張手稿。</p>
秦逵雖然認出是齊泰的筆跡，但心中更疑惑了。</p>
這廝不是禮部侍郎嗎，沒事摻和我們工部的事幹嘛，難道說他有心來我們工部任職？</p>
明初的六部是沒有明確的行業門檻的，有時候一個人兼任兩三個部門的尚書。</p>
雖說秦逵是工部尚書，但也不代表他看得懂圖紙，能指揮工人幹活。</p>
因此，對於齊泰來工部任職，秦逵是沒有任何心理障礙的，反而覺得這是好事。</p>
畢竟，齊泰應天府解元的身份，以及教導過皇子、皇孫們課業的背景，將來注定官運亨通，超越自己隻是遲早之事。</p>
要是能提前跟他結下一份香火情，將來自家子弟出仕做官，也多了一些便利不是。</p>
因為秦逵存了這個心思，再次看向文章的時候就認真了許多。</p>
這一認真之下，還真讓他看到不少閃光點。</p>
“陛下，此乃老成謀國之言也！”</p>
“開市舶、收商稅，都是快速充盈國庫之法，而且有很大的可行性。”</p>
“不過最讓微臣感到心驚的是，此人所提出的公私合營之製度！”</p>
“若是此法可以推行，大明的官辦作坊每年至少能為朝廷貢獻百萬兩收入！”</p>
老朱聽到秦逵對大孫的策論評價這樣高，臉上立馬露出激動的潮紅色，就連說話都結巴起來。</p>
“秦……秦逵，你真是這樣想的，你……你真覺得這逆孫的法子好？”</p>
秦逵聽到“逆孫”兩個字，腦子一下子宕機了。</p>
這不是齊泰寫的文章嗎，咋突然變成了“逆孫？”。</p>
再者說，齊泰可是跟黃子澄等人一起伴讀東宮，算是太子平輩的人，陛下稱呼此人為逆孫有點不妥帖吧？</p>
秦逵想到這裏，忐忑地問了一句。</p>
“敢問陛下，此文為何人所寫？”</p>
老朱聽到秦逵這樣問，臉上立馬露出羞答答的得意之色。秦德順見狀，趕忙替陛下炫耀一下。</p>
“秦大人有所不知，此乃皇爺今天於大本堂考較功課，三皇孫臨場所作！”</p>
“什麽！”</p>
秦逵聽到這話恨不得當場呆若木雞。</p>
一來是不敢相信此等文章出自一個十來歲的少年之手，二來是不敢信其能寫出如此飄逸俊秀的字跡。</p>
</p>
光看這一手字，沒個十年以上的苦功，根本不可能達成呀。</p>
三皇孫才多大，沒等學會拿快子，就已經學會寫字了嗎？</p>
老朱看到秦逵如此震驚，心裏就更得意了，笑得嘴都快咧到後腦勺了。</p>
“你怎地如此震驚？”</p>
“難道認為皇家兒孫不配寫出此等文章？”</p>
秦逵一聽這話嚇得當場跪倒在地。</p>
“微臣萬萬不敢有此等想法！”</p>
“微臣隻是震驚於三皇孫的驚采絕豔，若不是陛下親口所言，微臣萬萬不敢相信此等老辣、穩健，又貼合實際的文章，出自弱冠少年之手！”</p>
“微臣是被三皇孫殿下的才華所折服，心裏沒有半點不敬之意！”</p>
老朱想聽的就是這個，你要是直接拍他馬屁，那沒準能拍馬蹄子上。可你要是拍他兒子、孫子的馬屁，那他能樂嗬嗬地聽一天都不會覺得膩味的，搞不好臨了還得約你明天再來。</p>
“秦愛卿言重啦，咱剛剛也隻是戲言爾！”</p>
“來來來，跟咱說說，這官辦作坊若真如此改變，真能為大明帶來收入嗎？”</p>
老朱心情暢快之下，連對秦逵的稱呼都變了，直接用上來“秦愛卿”。</p>
秦逵聽到陛下竟然以“愛卿”相稱，心裏也是暗暗驚訝，感慨自己剛剛是不是什麽話說到陛下心坎上來。</p>
要不然以陛下的習慣，撐死了來個“眾愛卿”這種群寵，怎可能單獨對自己也稱一聲愛卿？</p>
秦逵略一琢磨，就知道為啥了，陛下是開心於自己的皇孫！</p>
雖然秦逵搞明白緣由，但他卻沒法順著陛下說。</p>
因為按照他們六位尚書的默契，最適合大明的嗣君人選應該是朱允炆。</p>
因此，略微糾結下，秦逵趕忙改了口風。</p>
“此法確實可行，但難點也不少。”</p>
“首先最難之處就是選人、用人，將作坊交於何人之手，何人能管理好作坊？”</p>
“如果所托非人，恐怕非但不能給朝廷增加收入，反而會加重匠人們的負擔。”</p>
“其次，質量和工期如何保證？”</p>
“自古商人逐利，匠人也是如此。若是放開管製，讓他們自己生產販賣，那他們定然將好的農具販賣，將殘次品上交朝廷。”</p>
“因此，以微臣觀之，此法甚好，但行之頗難。”</p>
“既然是三皇孫提出，陛下何不交由三皇孫在京城小規模示範一下，比如說把工部的某個作坊交由他管理一段時間，如果有成效的話再行推廣？”</p>
這就是秦逵給朱允熥挖的一個坑了，工部手底下的作坊啥狀況，他這個當尚書的最為清楚。</p>
可以說，有的作坊窮得就剩下個架子了，連購入材料的錢都沒有。</p>
如果三皇孫真能將作坊盤活，那功績必然有工部一份。就算三皇孫最後沒幹成，工部也不用吃掛落，可謂是一舉兩得。</p>
更何況，有他這個工部尚書盯著，三皇孫想幹成也難呀！</p>
老朱聽到秦逵這樣說，一張老臉頓時拉了下來。</p>
他自然能聽出秦逵前後說話的矛盾，但他也得承認秦逵所言有理。</p>
隻是有理歸有理，他心裏很不爽！</p>
“秦逵呀，你這話咱知道了，咱會慎重考慮的。”</p>
“對了，咱聽說你跟鬆江的楊新爐是世交，能不能替咱邀請下，讓他來大本堂執教？”</p>
“官職好說，隻要他肯來，咱就給他五品翰林的官身。”</p>
秦逵一聽這話氣得肺子都快炸了，哪個混蛋跟皇帝嚼的舌根！</p>
楊家是什麽人，那是鬆江的名門望族。自家一介寒門，哪能跟他們夠得著關係？</p>
“陛下，微臣之家跟楊家並無瓜葛，隻是微臣之父早年間受過楊家恩惠，已經很多年沒有往來了……”</p>
老朱冷哼一聲道。</p>
“咱不管！”</p>
“你要是能請來則罷，請不來的話，你就去城牆根搬石頭去吧！”</p>
老朱撂下這句狠話，就朝著秦逵甩了甩袖子，示意其可以滾蛋了。</p>
秦逵本想為自己分辨幾句，可見到陛下這般態度，也隻能委屈巴巴地離宮。</p>
這一夜秦逵徹夜無眠，絞盡腦汁地琢磨，如何能把楊新爐給騙到宮裏當官。</p>
皇帝陛下說讓你去城牆根搬石頭，那可不是嚇唬你，更不是跟你說著玩呀！</p>
老朱在打發走秦逵後，坐在台階上喟然長歎了一陣，這才拿著大孫的手稿回宮，小心地疊好放在禦桉上的紫檀木匣子裏。</p>
老朱美滋滋地想著，這也算大孫給自己上的第一份奏疏了吧？</p>
“咱大孫咋樣了？”</p>
秦德順聞言趕忙朝著王德瞅一眼，見王德朝著自己做了個睡覺的手勢，趕忙回稟道。</p>
“三皇孫已經睡了！”</p>
“哦？”</p>
“可曾睡熟？”</p>
秦德順再次看了一眼王德，見王德兩眼緊閉趕忙回道。</p>
“已經睡熟了，吵都吵不醒的那種！”</p>
朱元章聽到這話，心裏暗暗鬆了口氣，然後掀開門簾走進寢室。</p>
當他看著大孫趴在床上，屁股上塗滿了綠色的藥膏之時，隻感覺心被拎了起來，又啪嘰一下摔在了地上。</p>
“這咋就打得這麽狠哩！”</p>
秦德順聽到這聲抱怨，忍不住翻了個大大的白眼，皇爺一會又該遷怒了吧？</p>
老朱走上前輕輕地幫大孫把上身的毯子蓋好，隨即問向邊上站著的王德。</p>
“郝太醫是怎麽說的？”</p>
王德聞言偷眼看了眼幹爹，見幹爹朝他點點頭，這才幹脆利落地全撂了。</p>
“郝太醫說陛下手法精湛，尤其是最後幾鞭子正好將皇孫殿下的屁股打破了皮，使得淤血得以迅速流出，省卻了不少治傷的麻煩！”</p>
老朱聽到這話立馬黑了臉，這陰陽怪氣的話是誇咱，還是罵咱哩？</p>
“沒說幾天能好嗎？”</p>
“郝太醫說至少要趴三天才能下地……”</p>
王德一邊說，一邊看老朱的臉色，見老朱臉上有幾分不悅，趕忙補了一句道。</p>
“不過三皇孫天賦異稟，或許一兩日就能下地也說不準……”</p>
“唉！”</p>
老朱聽到王德這樣說，無奈地歎了口氣，隨即擺擺手，將他們全都打發出去。</p>
待到屋裏沒人之時，老朱靠著牆打起盹來。</p>
後宮是不用去了，搞不好郭惠那婆娘又把後宮的大門給封上了，隻能在大孫這兒對付一晚上了。</p>
就在老朱迷迷湖湖要睡著之時，他突然看到大孫的身子往裏邊挪了挪。</p>
老朱見狀趕忙驚喜地擦了擦眼睛，見自己沒出現幻覺，趕忙喜滋滋地躺在大孫邊上。</p>
“小逆孫啥時候醒的？”</p>
“沒醒！”</p>
“我睡得死著呢！”</p>
老朱聞言嘿嘿一笑，拿胳膊推了推大孫。</p>
“再往裏邊點，咱這半拉身子還掛在外邊呢！”</p>
朱允熥聞言沒搭理老朱，不過身子倒是聽話地往裏邊挪了挪，給老朱讓出足夠大的空間。</p>
老朱這才躺在床上舒服地伸了個懶腰，為了讓自己更舒服，還把枕頭往自己這邊扯了扯。</p>
朱允熥幹脆把枕頭都推給他，反正自己現在這姿勢，也用不上那玩意。</p>
老朱也不推辭，躺在枕頭上就呼呼大睡。</p>
這一夜他睡得很踏實，不知是因為某逆孫的屁股有傷，還是因為別的什麽緣故，竟然一次都沒把他給踹下來。</p>
第二天，老朱神清氣爽地從床上爬起來，見到小逆孫睡得正酣，不由在他的胖臉上捏了幾下，這才心滿意足地去洗漱。</p>
然而，當太監把鏡子端到老朱麵前時，老朱霎時被氣得臉色一沉。</p>
隻見鏡中的自己，額頭上寫著一個碩大的“王”字，在自己的嘴巴周圍，還被人用毛筆畫了幾撇胡須！</p>
老朱都不用問是誰幹的，跑回寢室裏照著大孫的屁股就是一巴掌，打得逆孫“嗷”地一聲慘叫。</p>
“皇爺爺饒命呀！”</p>
“小逆孫，以後還敢不敢再咱的臉上亂畫啦！”</p>
“不敢啦，再也不敢啦！”</p>
老朱聽到不住嘴的求饒聲，這才哈哈大笑著離去。</p>
“哼哼！”</p>
“跟咱鬥，你還嫩了點！”</p>
這讓他多少有點不開心，暗道皇爺尋仙求長生之心也太急切了吧，這可不是一個明君該幹的事呀！</p>
二虎在宮門口，跟守門的侍衛討了壺茶，一通牛飲後趕忙顛顛地跑向乾清宮。還沒等他跑到謹慎殿呢，就看到謹慎殿後左門大門洞開，皇爺急匆匆的從裏邊走了出來。</p>
“皇爺！”</p>
二虎一陣小跑跑到老朱麵前，沒等他行禮呢，老朱就一揮袖子喊道。</p>
“免了！”</p>
“趕緊跟咱說說，可曾尋到張邋遢？”</p>
“回稟皇爺，卑職有負皇爺所托，並未尋到張真人蹤跡。”</p>
老朱聽到這話臉上露出濃重的失望之色，雖然他早就料到此人不是這般好尋，但貿然聽到這個結果，心裏還是有點接受不了。</p>
“他還是不願歸於大明嗎？”</p>
“回皇爺，這倒不是，卑職聽他的弟子說，張真人已經許久不曾回武當山，可能已經飛升成仙了吧？”</p>
“不過卑職已經在武當山上留了暗探，並抓了武當山掌門、知客等一幹人的家卷威脅，隻要張真人露麵，他們定然將其擒住！”</p>
朱元章聽到二虎這番話，氣得臉都不禁一抽。</p>
要是張邋遢真是當世神仙，他這般粗魯對待，那可是把人往死裏得罪啊。</p>
可若不這麽做，好像也確實沒有更好的辦法。</p>
老朱糾結了好一會兒，這才幽幽開口。</p>
“注意分寸，切莫耽誤咱的大事！”</p>
“卑職領命！”</p>
老朱把二虎打發走，想著閑來無事，不由把大孫白天所做的策論拿出來重新讀了一遍，越看越覺得有道理。他想著自己也睡不著，當即命人將工部尚書秦逵給叫了過來。</p>
可憐的秦逵剛鑽進被窩，正想跟小妾親熱一番，就被老朱大半夜給拎了出來。</p>
秦逵新納的小妾，一邊幫他穿官服，一邊忍不住埋怨。</p>
“這皇帝陛下是怎麽回事呀，怎麽大半夜還不讓人消停！”</p>
秦逵聽到這話嚇得臉都白了，一把堵住小妾的嘴。</p>
“你不要命啦！”</p>
“此等大逆不道之言，如果傳揚出去，你家老爺都得為你陪葬！”</p>
“老爺，人家隻是在家裏抱怨幾句，怎麽就能傳到陛下耳朵裏？”</p>
小妾的話音剛落，門外就傳來了錦衣衛的聲音。</p>
“秦小夫人不用擔心，我們不會把你的牢騷告知陛下的！”</p>
“啊……”</p>
小妾聽到這話直接嚇傻了，秦逵也臉色一白，暗忖這特麽還是人麽，這是長了一對狗耳朵？</p>
秦逵從臥室裏出來的時候，手裏已經多了一錠五兩重的銀元寶，不由分說塞到門外的錦衣衛小旗手裏。</p>
“兩位欽差多多包容，這點碎銀就當下官請兩位吃酒了！”</p>
錦衣衛小旗掂了掂手裏的銀元寶，朝著秦逵微微一笑。</p>
“秦大人太客氣了！”</p>
錦衣衛小旗收起銀子，然後壓低聲音補了一句。</p>
“據說陛下今天心情很差……”</p>
秦逵聽到這話身子一怔，隨即朝著小旗拱了拱手表示感謝，心裏暗道這五兩銀子值了！</p>
秦逵感到乾清宮的時候，老朱依然坐在台階上。隻不過相較於剛才，他現在屁股底下多了個軟墊，兩旁也多了四盞燈籠。</p>
“臣秦逵拜見陛下！”</p>
老朱如果不發威，性子還是挺隨和的，朝著秦逵招了招手，示意他過來陪自己一起坐。</p>
秦逵也識趣的落下一階，挨著半個屁股做了下去。</p>
“咱這兒有個文章，你幫著咱看看，有幾分可行性。”</p>
秦逵接過老朱遞過來的文章，隻瞅了一眼就看出這是齊泰的筆跡。</p>
現在金梅瓶大火，朝中當官之人誰手裏沒有一兩張原稿，出門都不好意思跟人打招呼。</p>
秦逵也仗著自己工部尚書的便利，從銀作局那邊要了幾張手稿。</p>
秦逵雖然認出是齊泰的筆跡，但心中更疑惑了。</p>
這廝不是禮部侍郎嗎，沒事摻和我們工部的事幹嘛，難道說他有心來我們工部任職？</p>
明初的六部是沒有明確的行業門檻的，有時候一個人兼任兩三個部門的尚書。</p>
雖說秦逵是工部尚書，但也不代表他看得懂圖紙，能指揮工人幹活。</p>
因此，對於齊泰來工部任職，秦逵是沒有任何心理障礙的，反而覺得這是好事。</p>
畢竟，齊泰應天府解元的身份，以及教導過皇子、皇孫們課業的背景，將來注定官運亨通，超越自己隻是遲早之事。</p>
要是能提前跟他結下一份香火情，將來自家子弟出仕做官，也多了一些便利不是。</p>
因為秦逵存了這個心思，再次看向文章的時候就認真了許多。</p>
這一認真之下，還真讓他看到不少閃光點。</p>
“陛下，此乃老成謀國之言也！”</p>
“開市舶、收商稅，都是快速充盈國庫之法，而且有很大的可行性。”</p>
“不過最讓微臣感到心驚的是，此人所提出的公私合營之製度！”</p>
“若是此法可以推行，大明的官辦作坊每年至少能為朝廷貢獻百萬兩收入！”</p>
老朱聽到秦逵對大孫的策論評價這樣高，臉上立馬露出激動的潮紅色，就連說話都結巴起來。</p>
“秦……秦逵，你真是這樣想的，你……你真覺得這逆孫的法子好？”</p>
秦逵聽到“逆孫”兩個字，腦子一下子宕機了。</p>
這不是齊泰寫的文章嗎，咋突然變成了“逆孫？”。</p>
再者說，齊泰可是跟黃子澄等人一起伴讀東宮，算是太子平輩的人，陛下稱呼此人為逆孫有點不妥帖吧？</p>
秦逵想到這裏，忐忑地問了一句。</p>
“敢問陛下，此文為何人所寫？”</p>
老朱聽到秦逵這樣問，臉上立馬露出羞答答的得意之色。秦德順見狀，趕忙替陛下炫耀一下。</p>
“秦大人有所不知，此乃皇爺今天於大本堂考較功課，三皇孫臨場所作！”</p>
“什麽！”</p>
秦逵聽到這話恨不得當場呆若木雞。</p>
一來是不敢相信此等文章出自一個十來歲的少年之手，二來是不敢信其能寫出如此飄逸俊秀的字跡。</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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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看這一手字，沒個十年以上的苦功，根本不可能達成呀。</p>
三皇孫才多大，沒等學會拿快子，就已經學會寫字了嗎？</p>
老朱看到秦逵如此震驚，心裏就更得意了，笑得嘴都快咧到後腦勺了。</p>
“你怎地如此震驚？”</p>
“難道認為皇家兒孫不配寫出此等文章？”</p>
秦逵一聽這話嚇得當場跪倒在地。</p>
“微臣萬萬不敢有此等想法！”</p>
“微臣隻是震驚於三皇孫的驚采絕豔，若不是陛下親口所言，微臣萬萬不敢相信此等老辣、穩健，又貼合實際的文章，出自弱冠少年之手！”</p>
“微臣是被三皇孫殿下的才華所折服，心裏沒有半點不敬之意！”</p>
老朱想聽的就是這個，你要是直接拍他馬屁，那沒準能拍馬蹄子上。可你要是拍他兒子、孫子的馬屁，那他能樂嗬嗬地聽一天都不會覺得膩味的，搞不好臨了還得約你明天再來。</p>
“秦愛卿言重啦，咱剛剛也隻是戲言爾！”</p>
“來來來，跟咱說說，這官辦作坊若真如此改變，真能為大明帶來收入嗎？”</p>
老朱心情暢快之下，連對秦逵的稱呼都變了，直接用上來“秦愛卿”。</p>
秦逵聽到陛下竟然以“愛卿”相稱，心裏也是暗暗驚訝，感慨自己剛剛是不是什麽話說到陛下心坎上來。</p>
要不然以陛下的習慣，撐死了來個“眾愛卿”這種群寵，怎可能單獨對自己也稱一聲愛卿？</p>
秦逵略一琢磨，就知道為啥了，陛下是開心於自己的皇孫！</p>
雖然秦逵搞明白緣由，但他卻沒法順著陛下說。</p>
因為按照他們六位尚書的默契，最適合大明的嗣君人選應該是朱允炆。</p>
因此，略微糾結下，秦逵趕忙改了口風。</p>
“此法確實可行，但難點也不少。”</p>
“首先最難之處就是選人、用人，將作坊交於何人之手，何人能管理好作坊？”</p>
“如果所托非人，恐怕非但不能給朝廷增加收入，反而會加重匠人們的負擔。”</p>
“其次，質量和工期如何保證？”</p>
“自古商人逐利，匠人也是如此。若是放開管製，讓他們自己生產販賣，那他們定然將好的農具販賣，將殘次品上交朝廷。”</p>
“因此，以微臣觀之，此法甚好，但行之頗難。”</p>
“既然是三皇孫提出，陛下何不交由三皇孫在京城小規模示範一下，比如說把工部的某個作坊交由他管理一段時間，如果有成效的話再行推廣？”</p>
這就是秦逵給朱允熥挖的一個坑了，工部手底下的作坊啥狀況，他這個當尚書的最為清楚。</p>
可以說，有的作坊窮得就剩下個架子了，連購入材料的錢都沒有。</p>
如果三皇孫真能將作坊盤活，那功績必然有工部一份。就算三皇孫最後沒幹成，工部也不用吃掛落，可謂是一舉兩得。</p>
更何況，有他這個工部尚書盯著，三皇孫想幹成也難呀！</p>
老朱聽到秦逵這樣說，一張老臉頓時拉了下來。</p>
他自然能聽出秦逵前後說話的矛盾，但他也得承認秦逵所言有理。</p>
隻是有理歸有理，他心裏很不爽！</p>
“秦逵呀，你這話咱知道了，咱會慎重考慮的。”</p>
“對了，咱聽說你跟鬆江的楊新爐是世交，能不能替咱邀請下，讓他來大本堂執教？”</p>
“官職好說，隻要他肯來，咱就給他五品翰林的官身。”</p>
秦逵一聽這話氣得肺子都快炸了，哪個混蛋跟皇帝嚼的舌根！</p>
楊家是什麽人，那是鬆江的名門望族。自家一介寒門，哪能跟他們夠得著關係？</p>
“陛下，微臣之家跟楊家並無瓜葛，隻是微臣之父早年間受過楊家恩惠，已經很多年沒有往來了……”</p>
老朱冷哼一聲道。</p>
“咱不管！”</p>
“你要是能請來則罷，請不來的話，你就去城牆根搬石頭去吧！”</p>
老朱撂下這句狠話，就朝著秦逵甩了甩袖子，示意其可以滾蛋了。</p>
秦逵本想為自己分辨幾句，可見到陛下這般態度，也隻能委屈巴巴地離宮。</p>
這一夜秦逵徹夜無眠，絞盡腦汁地琢磨，如何能把楊新爐給騙到宮裏當官。</p>
皇帝陛下說讓你去城牆根搬石頭，那可不是嚇唬你，更不是跟你說著玩呀！</p>
老朱在打發走秦逵後，坐在台階上喟然長歎了一陣，這才拿著大孫的手稿回宮，小心地疊好放在禦桉上的紫檀木匣子裏。</p>
老朱美滋滋地想著，這也算大孫給自己上的第一份奏疏了吧？</p>
“咱大孫咋樣了？”</p>
秦德順聞言趕忙朝著王德瞅一眼，見王德朝著自己做了個睡覺的手勢，趕忙回稟道。</p>
“三皇孫已經睡了！”</p>
“哦？”</p>
“可曾睡熟？”</p>
秦德順再次看了一眼王德，見王德兩眼緊閉趕忙回道。</p>
“已經睡熟了，吵都吵不醒的那種！”</p>
朱元章聽到這話，心裏暗暗鬆了口氣，然後掀開門簾走進寢室。</p>
當他看著大孫趴在床上，屁股上塗滿了綠色的藥膏之時，隻感覺心被拎了起來，又啪嘰一下摔在了地上。</p>
“這咋就打得這麽狠哩！”</p>
秦德順聽到這聲抱怨，忍不住翻了個大大的白眼，皇爺一會又該遷怒了吧？</p>
老朱走上前輕輕地幫大孫把上身的毯子蓋好，隨即問向邊上站著的王德。</p>
“郝太醫是怎麽說的？”</p>
王德聞言偷眼看了眼幹爹，見幹爹朝他點點頭，這才幹脆利落地全撂了。</p>
“郝太醫說陛下手法精湛，尤其是最後幾鞭子正好將皇孫殿下的屁股打破了皮，使得淤血得以迅速流出，省卻了不少治傷的麻煩！”</p>
老朱聽到這話立馬黑了臉，這陰陽怪氣的話是誇咱，還是罵咱哩？</p>
“沒說幾天能好嗎？”</p>
“郝太醫說至少要趴三天才能下地……”</p>
王德一邊說，一邊看老朱的臉色，見老朱臉上有幾分不悅，趕忙補了一句道。</p>
“不過三皇孫天賦異稟，或許一兩日就能下地也說不準……”</p>
“唉！”</p>
老朱聽到王德這樣說，無奈地歎了口氣，隨即擺擺手，將他們全都打發出去。</p>
待到屋裏沒人之時，老朱靠著牆打起盹來。</p>
後宮是不用去了，搞不好郭惠那婆娘又把後宮的大門給封上了，隻能在大孫這兒對付一晚上了。</p>
就在老朱迷迷湖湖要睡著之時，他突然看到大孫的身子往裏邊挪了挪。</p>
老朱見狀趕忙驚喜地擦了擦眼睛，見自己沒出現幻覺，趕忙喜滋滋地躺在大孫邊上。</p>
“小逆孫啥時候醒的？”</p>
“沒醒！”</p>
“我睡得死著呢！”</p>
老朱聞言嘿嘿一笑，拿胳膊推了推大孫。</p>
“再往裏邊點，咱這半拉身子還掛在外邊呢！”</p>
朱允熥聞言沒搭理老朱，不過身子倒是聽話地往裏邊挪了挪，給老朱讓出足夠大的空間。</p>
老朱這才躺在床上舒服地伸了個懶腰，為了讓自己更舒服，還把枕頭往自己這邊扯了扯。</p>
朱允熥幹脆把枕頭都推給他，反正自己現在這姿勢，也用不上那玩意。</p>
老朱也不推辭，躺在枕頭上就呼呼大睡。</p>
這一夜他睡得很踏實，不知是因為某逆孫的屁股有傷，還是因為別的什麽緣故，竟然一次都沒把他給踹下來。</p>
第二天，老朱神清氣爽地從床上爬起來，見到小逆孫睡得正酣，不由在他的胖臉上捏了幾下，這才心滿意足地去洗漱。</p>
然而，當太監把鏡子端到老朱麵前時，老朱霎時被氣得臉色一沉。</p>
隻見鏡中的自己，額頭上寫著一個碩大的“王”字，在自己的嘴巴周圍，還被人用毛筆畫了幾撇胡須！</p>
老朱都不用問是誰幹的，跑回寢室裏照著大孫的屁股就是一巴掌，打得逆孫“嗷”地一聲慘叫。</p>
“皇爺爺饒命呀！”</p>
“小逆孫，以後還敢不敢再咱的臉上亂畫啦！”</p>
“不敢啦，再也不敢啦！”</p>
老朱聽到不住嘴的求饒聲，這才哈哈大笑著離去。</p>
“哼哼！”</p>
“跟咱鬥，你還嫩了點！”</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