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文萱怎麽也沒想到,不過是在剛在曹家住下,康熙就給曹家一個天大的恩典。聽說康熙見過曹寅幼女後便給曹寅撂下了話,他的女兒會被抬入漢軍旗,日後適齡之時參加的就不是包衣小選,而是三年一度的大挑。若康熙加恩,甚至能當上皇子或宗室的福晉。


    文萱有點不淡定了。康熙為自己兒子指婚向來是看出身的,生母出身滿洲著姓的,其兒子的福晉母家就必為普通滿族世家,生母出身不高的其兒子福晉出身定是滿洲貴姓。掰掰手指算一算,王嬪所出的十五、十六及她自己的十七跟曹氏年紀相仿,但王嬪隻是漢女,想來康熙不會為十五、十六選個包衣旗的嶽父,倒是自己的十七……


    不會的,不會的!不要自己嚇自己,哪有皇帝會給自己兒子選個包衣旗的嶽父呢?就算康熙願意,隻怕太後也會反對的……吧。


    “主子,太子妃來了。”


    “快請進來吧。”文萱眼睛“噌”地一下亮了。有太子妃在,應該能問出一點東西來。


    “姨母臉色看上去有點蒼白,是身子不舒服嗎?”太子妃今日閑得無聊,就來跟文萱聊天,也省得在自己院子裏看到梅日根哈拉氏得瑟的樣子。


    “昨兒睡得不怎麽好,也沒什麽事。對了,聽說皇上昨日許了曹氏抬旗,你可知道?”文萱自然把心中的疑慮說出來,隻好從旁側擊,“我還聽聞要將她許個好人家呢。”


    “確有此事。”太子妃的消息稍微靈通一點,畢竟有個太子爺每晚跟她說事兒,“不過按著皇阿瑪的意思,隻怕也是在宗室裏找個年紀相仿的配過去罷了。爺說了,皇阿瑪對曹家榮寵之盛,為曹氏尋個好人家也是理所當然的。”


    “原來如此。”好,很好,在宗室裏挑是最好不過的了。文萱鬆了一口氣,見太子妃眼下有些烏青,看起來好像沒睡好,便問道:“你眼底下是怎麽了?昨兒沒睡好?”


    “還不是那個側福晉給鬧的。昨兒爺宿在我這裏,她倒好,半夜三更的就在那裏喊不舒服,要找爺過去陪她。”太子妃一說起來就氣,“爺昨晚讀書讀得晚,剛睡下就被吵醒,脾氣怎麽會好?遣人把梅日根哈拉氏罵了一通。我勸了好久才讓爺沒那麽生氣,姨母沒看到,爺眼皮底下的烏黑比我還重呢。”


    “既然如此,你跟太子商議著把她送回宮便是。真當自己懷著太子的孩子就可以無法無天。”文萱說道,“你是正妻她是側室,盡管管教她便是。我看呐將來她生出來的孩子也別交給她養了,省得養出個跟她一模一樣脾性的人,到時候你就要頭疼了。”


    “姨母說得是。”太子妃嚐了一口酸梅湯,很是喜歡,“爺也跟我說過了,日後她生下來的孩子是要抱給別人養的,隻是程佳氏有了孩子,李佳氏也要照顧大格格,我身邊就有三個阿哥跟二格格,這人選很難定。”


    “太子側福晉也不拘有幾個,你心中若是有適合的人選,升了她位分也不是不可。”


    文萱這話倒讓太子妃思路豁然開朗:“姨母說得是。”


    “今天皇上帶著阿哥們出去踏青,你也別回你那個院子了,留在這裏跟我一起用膳吧,也當是我多謝你這兩天為我照看胤i。”把十九踢到弘皙那裏讀書雖然不是文萱故意的,但這無疑可以拉近啟祥宮跟毓慶宮的關係,何樂而不為?


    “好,那我就不客氣了,姨母叫廚房多做些好吃的來吧。”


    用過午膳,太子妃便回去小憩了。文萱倒不覺得累,但一個人在屋裏無所事事也不行,便叫霓裳拿來繡笸,趁著這段時間繡幾個荷包。胤禮身上的荷包該換了,十九身上的也該變變圖案,描好花樣找出繡線,正想動手時,小貴子就來報,說曹夫人來了。


    這個曹夫人便是曹寅之妻曹李氏。


    “是奴婢打擾娘娘了。”曹李氏掃了一眼桌上的繡笸,歉意地道。


    “不礙事,本也是閑得無聊做些針繡活打發時間而已。”文萱跟曹李氏不熟,上次覲見時也沒跟她說過話,壓根就不明白為什麽曹李氏要來拜見。不過很快文萱就明白了。


    “奴婢是收到了哥哥的家書,來給娘娘請罪的。”說罷就跪了下來,“奴婢哥哥治家不嚴,冒犯了娘娘身邊的人還有兩位阿哥,還望娘娘恕罪。”


    “曹夫人這是做什麽呢,趕緊起來吧。”文萱示意霓裳將曹李氏扶起來,“夫人的哥哥是?”


    “奴婢的哥哥是任職蘇州織造的李煦。”曹李氏半低著頭。


    哦,李煦。文萱打量了一下,果然這曹李氏跟李煦有幾分相像,便笑著說:“原不是什麽大事,哪裏值得夫人行這般大禮?本來也就不是李大人的過錯,這世上總有一些人狐假虎威的,氣過了也就罷了。”


    “謝娘娘體諒。”曹李氏這才溫柔一笑,“奴婢這裏有幾匹布料,雖然比不得宮裏的但看著也是新鮮,請娘娘收下吧。”


    文萱仔細看了下,似乎是舶來貨,有兩匹蕾絲滾邊的亞麻布料,還有幾匹像是蜀地來的緞子,上麵印著鏤金絲鈕木蘭花紋,看起來跟宮裏的不相上下。


    “那就多謝曹夫人了。霓裳,收下吧。”


    見到文萱收下以後,曹李氏也是很有眼色的,便道:“奴婢那兒還有些賬本要審理,就先告退了。”


    “曹夫人請吧。小貴子,送一送曹夫人。”


    “!


    等曹李氏走後,霓裳才開口:“主子,這些布料要怎麽辦?”


    “登記下來收入庫裏,到時候送給誰當禮物都可以。”文萱道,“李煦把妹妹嫁到了曹家,真真聰明了。”曹寅自幼跟康熙一塊兒長大,聖寵優渥,李煦與曹寅互為親戚,自然也能得康熙青睞,這不,蘇州織造這個位置還是接替曹寅的。


    不過可惜了,到後來曹家跟李家還是相繼沒落了。


    “奴婢聽說曹大人是與皇上自幼相熟的,想來感情自然要比旁的深。”霓裳道,“皇上南巡,每每都會讓曹家接駕並入住曹大人家府邸,此等榮寵是別人羨慕也羨慕不來的。”


    “就你愛打聽。”文萱笑著說了一句,便低下頭繼續之前的刺繡。


    其實在曹家住跟在行宮住並沒有多大差別。文萱有了上次的出門經曆後也沒了出去逛的心思,這兩天也隻是偶爾跟太子妃說說話,又教一下小十九讀書也就算過了一天了。小十九如今隔個兩三天就到跟著胤禮弘皙那裏一起溫習,學得倒也挺快。


    京裏已經來信,說毓慶宮的程佳側福晉平安誕下一個阿哥,母子安康。還沒等康熙跟太子高興幾天,梅日根哈拉氏那邊卻傳來了不好的消息:梅日根哈拉氏見紅了。


    畢竟是自己的兒子,太子就算多麽不喜歡梅日根哈拉氏,也把所有隨行的太醫全部叫了過去,可憐幾個太醫院的老太醫被太子爺日日查問著,又被太子妃千叮囑萬叮囑要保住這個孩子,卻回天無力。梅日根哈拉氏在床上疼了一天,終究還是小產了。


    文萱換了一身淡雅的衣裳去到太子居住的常喜閣,太後跟宜妃已經到了。文萱掃了一下,滿地都跪著奴婢,看上去應該是在梅日根哈拉氏身邊伺候的。


    “都給本宮說清楚,好好地側福晉怎麽就吃錯了東西小產了呢?本宮派你們來的時候就囑咐過要好好照顧側福晉的!”太子妃率先發難。


    “奴婢真的不知!奴婢在側福晉懷孕之初已經將所有禁忌全部告訴給側福晉知道,平日側福晉的膳食也是遵照規定沒有添加些什麽東西的,奴婢真的是不知情的,求太子妃明察!”跟在梅日根哈拉氏身邊的嬤嬤是內務府挑選後送來的,太子妃第一次生產時也是她把的關,為人十分謹慎。


    “曼兒,你是側福晉的貼身宮女,你說!”


    “回太子妃的話,奴婢雖是側福晉貼身宮女,但側福晉不愛叫奴婢在身旁伺候,許多時候都是側福晉的陪嫁在身邊的。”曼兒是太子妃派來的,梅日根哈拉氏向來不喜歡使喚她。


    所有人的目光都轉移到梅日根哈拉氏的陪嫁烏娜身上。


    “格格每日的飲食都是廚房做的,嬤嬤看過後奴婢也試了一遍,絕不會有什麽問題!”烏娜道。


    太後微微不悅。都嫁人了還叫什麽格格!不過當下不是追究稱呼的時候,便問:“你家主子最近可有吃些什麽?”


    “格格最近聽說太子爺喜歡喝杏仁茶,便叫奴婢每日去拿些杏仁來親自烹調。奴婢問過太醫的,杏仁茶不會對格格有什麽傷害的!”


    “把那些杏仁拿來看看。”太後叫烏娜把東西拿出來,又示意太醫去查看。


    太醫眼睛一瞪,連忙跪下:“回太後,回太子妃,這不是杏仁,是桃仁!桃仁具有活血之效,側福晉食用過後必定對胎兒有影響!”


    “豈有此理,你們負責膳食的是幹什麽的!”太後大怒,“統統拖出去杖斃!”


    “回太後,這桃仁並沒有經過奴婢們之手,奴婢們完全不知情啊!”小廚房的奴才們徑自求饒,“側福晉因著奴婢們太子妃派來的,從來不吃奴婢們做的東西,請太後明察。”


    “烏娜,那些桃仁是你自己去拿的?”太子妃橫插了一句,“你可有叫太醫給你看過?還是你自作聰明,看著這東西像就直接取來用了?”


    “奴婢,奴婢……”烏娜的視線左右飄忽,“是側福晉!是側福晉說太子妃對她心懷不軌,肯定不會那些好心為她準備東西的,又說太醫們都是受了太子妃擺布,肯定是說假話的,這才叫奴婢私自去拿。”


    原來是自擺烏龍自己害了自己。文萱輕輕搖搖頭。這梅日根哈拉氏真是自食其果了,瞧著太後跟太子妃的臉色,氣得都通紅了。要是這話傳到康熙跟太子那裏,隻怕又是一頓訓斥責罰了。


    問清了真相後,太後叫人把烏娜拖下去杖斃,梅日根哈拉氏躺在床上,卻不知自己大難臨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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