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道響聲傳來之後,所有人側目向外看去,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


    大廳門外走進了一個二十多歲的男子,穿著一身花哨的襯衫,雙手負後,趾高氣昂地掃視了一圈。


    身後跟了一個神色木訥的長發男子,腳步僵硬地走了進來。


    再後麵,是兩個扛著一截赤色圓木的壯漢保鏢。


    木材市場的老板名為厲海,穿著一身休閑西裝,坐在真皮珍珠白烤漆沙發上,和一旁的大客戶談著生意。


    他看清了來人模樣,起身上前堆笑說道:“方少,別來無恙。”


    幾個同坐在沙發上的客人看到了方澤天,也不顧銷售員的介紹,如臨大敵一般連忙起身,向外走去。


    方家少爺是誰?可是有名的紈絝!


    還沒等他們走到大門,方澤天身後麵無表情的長發男子身子一抖,無數頭發蔓延而出,在空中化為了墨綠色的藤蔓,如利箭般紮進了大門兩側的紅木上。


    密密麻麻,像蜘蛛網般將大門的去路封鎖住了!


    大廳內,無論是做生意的客人,還是員工都怔怔地看著眼前的一幕。


    他這是要做什麽?!


    一位脾氣火爆的客人指著方澤天大聲嚷嚷:“你這個小鬼在幹什麽!”


    他並不認識方澤天,也不相信方澤天能拿他怎麽樣。


    方澤天玩味地看了他一眼,臉上充滿了戲謔,“幹什麽?”


    話音落下,身後一記藤蔓瘋狂長出,如毒蛇般眨眼間鎖住了這人的脖子。


    他被藤蔓舉了起來,雙腳脫離了地麵將盡十多公分,臉色如同豬肝般漲紅,雙目瞪大,手足無措地在空中拚命掙紮,可是脖子緊鎖,連半句話都說不出來。


    接著,藤蔓一甩,將他扔出。


    啪的一聲。


    撞翻在了一處樣品櫃台,落在地上,他渾身顫抖,大口喘著氣,有種劫後餘生的心悸,額頭上一道鮮血順著臉頰流下,看向了方澤天的眼神變成了畏懼。


    厲海眉頭一緊,詰問道:“方少,我厲海也沒什麽地方得罪你吧?”


    方澤天沒有回答,地對著客廳中的來客說道:“幾位朋友不用急著走,我沒有惡意,隻不過是為了想讓你們留下來做個見證人。”


    沒有惡意的人怎麽會一言不合,大打出手?隻不過勢比人強,沒人說話。


    方澤天的眼神看向了厲海,冷笑了一聲,“昨天我在你這裏訂了一百三十二根赤崗木,是不是?”


    厲海的眉頭皺得更緊了,他不知道方澤天什麽意思,半晌才回答道:“是,我這昨天接了方少你的一筆單子。”


    “這就對了。”方澤天臉色舒展,得意地笑了聲,“給厲老板看看,他手上的都是什麽貨色。”


    身後的兩名保鏢將手上的一截赤色圓木扔在了地上。


    頓時,木屑紛飛。


    厲海不明所以地看了看方澤天,蹲伏著身子,雙手觸碰著那截圓木,隻是輕輕碰了下,圓木的外層表麵如同薄紙一般就凹陷了下去。


    不僅他臉色大變,連周圍的幾個客人臉色都變得不對勁。


    這種赤崗木紅裏帶白,有著獨特年輪和紋理,仔細去聞,還帶著一股罕見的清香,貨真價實。


    厲海心思轉動,賠笑道:“既然存在完美品,也必然會出現殘次品,方少不滿意,我再賠償你就是了。”


    “怎麽賠償?”


    “一株兩米的赤崗木三萬八,方少那有多少殘次品,我厲海按照十倍市價賠償。”


    “那如果我說,你這一百三十二根赤崗木,全都是這種殘次品,你該怎麽賠償?”


    方澤天眼中的玩味越來越深。


    厲海呼吸一窒,臉上冒出了冷汗,牙關打顫:“方少,我這邊都是客人,你可千萬別開這種玩笑。”


    厲海在意的並不是賠償金額,而是他多年積累下的名聲。


    名聲對一個商人來說至關重要,像他這種做著長久生意的正經商人,更是無比看重。


    在這麽多客人麵前,他的名聲丟了,不說這批客源,單單是這些人口口相談,就會造成巨大的影響力,失去的客源還會逐步擴大,帶來的損失不計其數。


    尤其是現場還有幾個打算和他長期合作的新客戶!


    “我用得著和你開玩笑嗎?你也太小看我方家了。”方澤天大笑。


    他接著道:“諸位可以先看看這截木頭是不是赤崗木。”


    厲海臉色大變,他似乎明白了方澤天此行的目的。


    自己占著木材市場這麽多年,卻沒有硬實力的後台支撐,自然遭到有心人的覬覦,尤其是現在木材的需求市場越來越大。


    方家明顯是想來分這塊蛋糕!


    可是,方家的勢力就在那,縱然知道對方的意圖,他卻不能明說,而且赤崗木的確找不到蹊蹺。


    “方家?”周圍幾個有些見識的明白人回過神來。


    泰安區三大世家,其中一個就是方家,世家人脈廣大,就是在華南二十二區內,都有一定的影響力!


    “原來這人是方家少爺,難怪財大氣粗,買下了數百赤崗木。”


    “我看方家少爺肯定是不會開玩笑,厲海這幾年名頭響亮,但誰知道背後有什麽幺蛾子。”


    有的人討論,有的人走上前去,仔細觸碰赤崗木,沒想到有著鋼鐵之稱的赤崗木居然如蟬翼般不堪重壓,隻是被輕輕一點,便出現了驚人的凹痕。


    “厲老板,你這裏的木材怎麽是這種成色,我看我們這筆生意也不用談了。”一個挺著啤酒肚的男人晃悠著站了起來,抱臂胸前,看著厲海。


    “是啊,厲老板,這幾年泰安區的木材市場屬你名頭響亮,今天出了這事,你得好好解釋解釋!”


    “得虧是方少明察秋毫,這樣的木頭買回去,到時候誰還到我的店鋪做生意!”一個家具老板皺眉說道。


    “這……”厲海焦頭爛額,麵對眾人的詰難,不複以往的老練,頓時慌了神,今天要是不給眾人一個說法,後果不堪設想!


    不等他開口,方澤天冷笑一聲,“我聽說,有一種催生劑名為稀釋催生劑,效果比市麵上的催生劑更為顯著,但是也同樣有個弊端,生長出來的樹木外表成色無差別,但是內在卻會腐爛不堪,時日一長,就會裹同外在,變成淤泥般的枯樹。


    想必厲老板存貨不足,卻不肯放棄我這筆大單子,用這種劣等貨欺瞞我,真是好算盤。”


    厲海白手起家,靠著多年積累的財富投入了當時並不看好的木材市場,占了一個先機。


    小樹配合著近年研發的植物催生劑,快速成形,一年就可以回籠資金,成本高,但利潤更高,儼然成為了暴利行業。


    他賺得盆滿缽滿,之後承包了一處林園,作為樹木種植地,又租賃了商鋪,木材加工廠,憑著幾年的人脈關係,在泰安區打響了名號,銷路暢通,成為一方富豪。


    同時引起了不少人的嫉妒,不過別人拚命擠進這塊市場,卻沒有厲海的名頭響亮和自給自足的能力,他吃肉,別人隻能喝湯。


    實際上,周圍的幾個老板也都有這個心思,厲海一家獨大,價格就由他一人說了算。


    若是把厲海打壓下去,木材市場便會湧出各種小勢力,如此一來,他們就有挑選的餘地,更容易壓價,壓縮成本。


    不過,他們缺少的不過是一個契機,一個能打壓的機會,方澤天發難,這幫人紛紛落井下石,指責了起來。


    “是啊,厲老板,在商言商,講的是誠信,你怎麽能做出這種事?”


    “厲老板,沒想到你做人如此不道德,前幾天的那批貨,我可要回去好好查查,哼,有什麽不對地,我們就按照合同來,該賠償的,就賠償吧。”


    “這人一旦飛得太高,就不知道自己是誰!”


    “虧我聽朋友介紹過來,想談筆生意,沒想到是這樣的商家。”


    眾人詰難,冷笑連連。


    厲海心頭一涼,周圍掃視了一圈,這裏和他有著數年貿易關係的商業夥伴,其中有幾個和他稱兄道弟,反而是這些人,數落地最歡。


    王軒,前年資金周轉不開,我借了他五百萬。


    趙達,上年六月份在外麵做生意,父親得了絕症住院,我把他父親當做親生父親,殫心竭慮地照顧了一個月。


    錢凱,做鋼材生意失敗,我介紹了些顧客給他,讓他有了安家立身之本。


    孫徳,應酬時我替他擋酒,把自己喝進了醫院,洗了一天的胃……


    厲海一一望著這些人,熟悉的麵孔突然變得陌生、可憎了起來,這就是我這麽多年來交心交肺的朋友嗎?


    他心中壓抑著說不出的苦痛和悲涼,就像是被人捏著心髒,一陣陣地擠壓。


    他眼色灰敗,像是突然蒼老二十歲,嘴中囁嚅,說不話來。


    周圍人眼睛看著他,等著交代,卻響起了一道格格不入的聲音,格外清晰。


    “這截不是赤崗木,是傀儡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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