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後一愣, 隨即搖了搖頭, “現在還不是時候。”


    “都要過去九個月了!”太子道:“過年的時候,您便說要在八月十五前後將消息傳出去,現如今都九月了, 林姑娘也指給瑞定了,難不成這種事情還要占卜擇吉?”


    “這種流言, ”皇後歎道:“若是元春爬上了床,倒是能狠狠的說上一陣子, 隻是現在元春還是個大姑娘, 現在說出去有些浪費了。”


    “現如今形勢不一樣了,元春既然沒爬上去,自然要從別的地方說了。”


    太子的心思不那麽單純, 況且他心裏總有那麽一點點報複心理, 上回母後指了林姑娘給瑞定就沒跟他說,現如今他要撬瑞定的兩個舅舅, 自然也是不打算說出來的。


    他要找的, 不過是能短期內亂了他們的陣腳,好讓慶陽伯的嫡長子送了庶子的庚帖出來而已。


    想到這兒,太子道:“孤管不了那麽多,當初便是您出的主意,現如今成了這個局麵, 您來解決。”


    皇後覺得太子是越發的急躁了,可是畢竟是自己肚裏掉下來的肉,皇後耐心解釋道:“現如今才送了納彩禮出去, 這親事還沒定,至少等到小定過後,這親事實打實的成了,再說出去才好。”


    “你想想,這時候親事已成,若是反悔了對老五倒是沒什麽,可是那林姑娘本就是喪母長女,名聲有所欠缺,隻能咬著牙認了這門親事。那時候才是他們窩裏鬥的開始呢。”


    “孤就是要讓他成不了!”太子站起身道:“母後,您看看您出的這主意。現如今禦史台裏小一半的禦史都開始偏向瑞定了,況且瑞定那個人,沒事兒也能套出來交情,更別提有了林如海這層關係了。”


    “孤在禦史台裏好不容易拉攏了一個杜錫宇,已經被排擠的不敢去衙門了。還有這次,彈劾孤的就是林如海的同僚!”


    皇後想起那個磕了一地血的宮女,縱使是她也不免心驚。


    隻是要說實話出來,她這個兒子又要暴躁了。


    “彈劾怎麽了,你父皇,還有你皇祖父還都下過罪己詔呢。”


    “孤要是再被彈劾兩次,就沒機會下罪己詔了!”


    皇後道:“你的性子怎麽越發的急躁了,你看看中秋夜宴上,你父皇就賞了三個人的東西,況且現如今再後宮裏有虞嬪幫著他們。”


    皇後頓了一頓,才道:“虞嬪也就是這幾日生產了,等她生了孩子再看。”


    皇後這般暗示,若是換了一個嬪妃,那是已然聽明白了。


    可惜太子的心思不在這些後院陰私上,況且他又憋著一肚子的火,在前朝還得裝作禮賢下士的模樣,皇後這裏算是能讓他完全不用掩飾發脾氣的地方,是以完全沒聽明白皇後的暗示。


    他一口喝幹了茶水,道:“等等等!再等下去,又有一個弟弟要入朝了!”


    “老六那個身子骨,去禮部都是抬舉他了,你放心,母後就你這麽一個兒子,什麽都是你的。”


    太子忍了忍,還是沒說出來那一句:誰當皇帝了你都是太後。


    皇後以為太子鬆口了,又道:“這些手段不管你看不看的上,但是隻要皇子的母妃德行有虧,又或者被你父皇嫌棄了,他一樣得不了大位。你暫且忍一忍,不過一時之氣,誰能熬到最後,誰才能笑到最後。”


    這時候瑞定已經到了吳妃宮裏。


    他將元春的話一五一十說了,又將那塊布拿了出來給吳妃看,道:“這倒是也證明了皇後當年有過一個還沒出生的孩子。”


    吳妃接過東西歎了口氣,道:“若是真像她說的,皇後這麽多年隻能偷偷的祭拜……”吳妃搖了搖頭,“還沒見過天日的孩子,沒一個人知道……連牌位供品都不能有。”


    “不對!”吳妃突然道:“這東西我在哪兒見過。”


    瑞定也緊張起來。


    吳妃皺著眉頭,“這兩天才見的……怎麽就想不起來了……”她急的在屋裏團團轉。


    “母妃這兩天做什麽了?在什麽地方能見到嬰兒的肚兜?”


    吳妃一下呆住了,“虞嬪!虞嬪收的東西裏有這麽一個肚兜。”吳妃急匆匆將東西一卷藏好,道:“我先去找她,萬一她將東西給皇帝看了……怕是連孩子都生不下來了。”


    吳妃急忙帶著又夏走了,瑞定坐在屋裏,不免又感歎幾句皇後心腸歹毒。又想她能用這等手段,怕是這孩子在她心裏也沒剩下什麽溫情了。


    第一次用著沒出生的孩子算來了皇帝對她們母子幾十年的容忍,這一次若是成功了……便是又幹掉一個皇帝的寵妃,連著跟虞嬪走的近的母妃也得不了好。


    瑞定喝了兩盅茶,又看了會兒書,吳妃回來了。


    吳妃神色凝重,隻是坐下沒多久,看了瑞定一眼之後,突然笑了,“這次也算是因禍得福了。”


    瑞定也輕鬆下來,聽見吳妃又道:“挖出來一個人。”


    瑞定想了想,“母妃可是要考我?”


    “你猜猜這東西是誰送的?”


    瑞定一邊思考一邊道:“嬪以下的不用想,她們送東西虞嬪也不會拿出來看的;劉嬪、齊妃還有周嬪跟皇後走的近,隻是母妃既然說挖出來,那麽必定不是明麵上這幾個。”


    “還剩下陳妃、趙妃和李貴妃。”瑞定一個個數了過去,“陳妃跟誰都不近,李貴妃跟皇後就差了一步,若是她能被皇後拉攏……想必也當不了貴妃,還剩下一個趙妃,聽說從進宮就身子不好,生了孩子更是多病……”


    “難道是趙妃?”


    吳妃鄭重其事點了點頭。


    “真是她!”瑞定雖然已經猜出來,但是得到吳妃肯定,不免膽戰心驚,“這麽些年……她可真是……”


    “藏的夠深的。”吳妃道:“肚兜是她親自送來的,說是繡了小半年,裏麵還用棉布加了一層,說是剛好天涼能用。”


    吳妃歎氣,“若是你沒拿了這個過來,這肚兜想必過兩日等孩子生下來便要套在孩子身上了,皇後既然敢拿這個出來,皇帝肯定是見過這東西的。到時候皇帝暴怒之下……就算事後反應過來,對她們母子兩個心裏也必有芥蒂了。”


    “趙妃病弱了這麽多年,連帶六弟也一直身子不好,想來……”瑞定皺了眉頭,“難道真有什麽藥能讓人表麵上一直虛弱下去?”


    吳妃搖了搖頭,“我倒是沒聽說過,但是大千世界無奇不有。”吳妃視線又回到手上的肚兜,“這一場算是躲過去了,眼下……你打算拿賈元春怎麽辦?”


    這個問題瑞定方才也在想,而且也沒占用他多少思緒。


    “她就是個宮女,她隻能是個宮女。”


    吳妃看了看手上肚兜,“倒是可惜了。”


    瑞定一笑,道:“這麽些年來,您宮裏能幹的人來來去去也不少,但是留下來的也就又夏一個。”


    “我何嚐不知道這個道理。”吳妃道:“隻是若不是她,這一場說不定就躲不過去了。況且榮國府……也還是能聯絡到幾個人的。”


    瑞定心說這個念頭可不能起,他正色道:“母妃難道忘了過年她做下來的事情了?”


    吳妃搖頭,笑道:“我不過試試你。她早先起了那個念頭才進來的,是萬萬不能再相信的。況且還有皇後在一邊等著,我可沒一個早先死了的兒子在前麵頂著。”


    吳妃很是欣慰的看了瑞定,道:“雖說你母妃也沒什麽見識,但是這些年看太子一步步走到這個田地,也是心有感觸。他後院裏娶了那麽些側妃,還有不少侍妾,原先都是想著借著姻親拉攏人才。”


    “可是正因為娶的太多,出頭反倒不容易了,先自己內鬥便將情分都傷完了。”


    “倒不如一個不要。”瑞定趁機又幫黛玉刷了一會存在感,“守著正妃一個好好過日子便是。”


    吳妃似笑非笑看了他一眼。


    瑞定又說:“不過既然得了這個肚兜,不做點什麽出來倒是浪費了這個好機會。”瑞定看著桌上那塊從虞嬪手裏要了出來,很是精美的肚兜,“我想著,不如將這樣子流傳出去,找個手藝精湛的繡娘繡了,掛在繡莊裏賣。”


    吳妃道:“若是不知道這裏麵的故事,這肚兜是人見人愛,畢竟是給皇長子準備的……”吳妃一笑,“這東西明麵上隻有皇後知道,吃了她這麽多啞巴虧,受了她這麽多年的氣,這次總算能扳回一局了。”


    吳妃又道:“你舅舅新拿來的野山參,你帶一隻回去給賈元春,就說是我賞的。”說完吳妃又皺眉,“她這個樣子……我反倒覺得不正常了。”


    瑞定拿了東西,便又回去頭所。


    吩咐異雀把人叫來,又將吳妃給的山參遞給元春,道:“母妃知道了很是開心,這是賞你的東西,眼下……沒多久便要出宮了,等到出去再說。”


    元春大喜,磕了頭又表忠心,拿了山參這才離去。


    瑞定看著她的背影歎了口氣,又去準備給黛玉的東西去了。


    過了沒兩日便到了九月。


    這一天,湘雲跟寶釵兩個做東,請榮府裏的各位吃螃蟹,桌子剛剛擺好,螃蟹整整齊齊擺在蒸籠裏,榮府裏便來人了。


    這時候眾人已經在賈府的花園裏三三兩兩的賞景兒,聽到宮裏派人來,都齊齊看著黛玉。


    湘雲跟寶釵站在一處,見狀不由得小聲嘀咕了一句,“還真是會煞風景。”


    探春聽見了沒忍住也插了一句嘴,“她慣會壞事兒的!”


    湘雲不解,寶釵卻明白這裏麵是怎麽回事兒。


    榮府裏的人各個都是大嘴巴,隻稍稍打聽了一下,況且寶釵原本就不是個笨人。


    原本老太太想讓幾個姑娘管事兒,在姑娘們裏麵探春算是拔尖兒的,隻是眼下黛玉推了,老太太又遲遲不發話,若是讓李紈進來,她早先也管過一段時間的家事,就要把探春擠下去了。


    寶釵將湘雲一拉,小聲提點兩句。


    湘雲自小無父無母,全靠兩個嬸娘養著,對這種事情是幾乎是跟著吃奶一起學會的,也是明白了其中緣由。


    她笑了笑,道:“林姐姐真是好命,這宮裏隔三差五的派人出來。”


    雖然話裏沒說什麽,隻是語氣讓人有點不太舒服。


    黛玉看她一眼,想著自己過了年便要家去了,這些姐妹們……再見不過點頭之交,況且依著公主的意思,她們是不在皇親國戚那個圈子裏的。


    三春還勉強能算得上是娘家姐妹,但是寶釵和湘雲……那是真的出了五服,八竿子都打不著的關係。


    過了年便再無來往,這麽一想,也就沒什麽可生氣的了。


    黛玉轉了頭,問丫鬟,“是誰派來的人?”


    丫鬟笑道:“來了一大幫子人,還拿了東西,璉二奶奶正陪著人往這邊走,想必姑娘一會便見到了。我偷偷看了一眼,裏麵有個年輕的宮女,看著像是來過的。”


    來過賈府的人就兩位,異雀和又夏姑姑。


    聽丫鬟這麽一說,黛玉知道是王爺派人來了,不免有些心不在焉。


    這個態度,到讓湘雲生氣起來,隻是她也不敢太大聲說,有點像是小聲抱怨一般,道:“這還沒成王妃呢,也不跟我們一處玩了。”


    黛玉回頭冷冷看她一眼,道:“湘雲妹妹這張嘴。你在史家當著你兩個嬸娘的麵也敢這麽說話嗎?”


    湘雲不吭氣了,她在史家……她在史家自然是不敢的。


    黛玉又道:“你是公侯小姐,我不過一介平民而已,本就不該跟你一處的。”


    說完這話,黛玉往園子門口去了。


    湘雲氣結,左右看看,隻是迎春一臉尷尬左顧右盼,探春雖心裏有些記恨,但是麵子上還過得去,惜春就更不用說,冷著眼看她。


    倒是寶釵拉著她的手,道:“你畢竟叫她一聲姐姐。”勉強算是個帶著刺兒的台階吧。


    寶玉看來看去,追著黛玉走了。


    花園門口的亭子裏,宮裏來的幾個人已經站在賈母麵前了。


    看見黛玉過來,賈母揮手,笑道:“方才說去叫你,你便過來了。”


    賈母麵前站了三個人,見黛玉過來,齊齊請安。


    裏麵打頭的那個,果真是異雀。


    異雀笑道:“今兒是一家人帶了三家子的東西了。”她一指旁邊兩個年長的姑姑,道:“這是娘娘派來給姑娘說規矩的,宮裏人多事兒多,先慢慢說著,省得臨了手忙腳亂。”


    “還有宮裏今兒早上送來了陽澄湖的螃蟹,還是今年的第一撥,王爺想著姑娘來了京裏這些年,怕是也沒怎麽吃過,特意吩咐給您帶來的。”


    賈母聽了笑笑,帶了幾分炫耀,“剛好我們府上今兒也吃螃蟹。”


    異雀繼續道:“……還有廚子,專門從揚州請回來的廚子,今兒也跟著來給您做螃蟹了。”


    這可是大手筆。


    王夫人不免跟薛姨媽對視一眼,螃蟹易得,可是做螃蟹不過上籠屜蒸便是了,專門從揚州找個人幹這事兒……


    黛玉聽了這話心裏一喜,她早就聽瑞定說過從林府帶了廚子出來,原想著回家前是吃不到了,哪知這便將人送來了。


    正說著,原本在園子裏的幾個姑娘也過來了。


    有人是實打實的來,有人借口到了吃飯的點,怕老太太等急了。


    異雀看了看這一大家子人,又道:“還有公主的東西。公主的船回來了,從海外帶了上好的血燕回來,公主說上回送的那個沒這個好,先吃這個。”


    說著異雀便從身邊的姑姑手裏拿過匣子,給黛玉看了看。


    薛姨媽不免怏怏的,寶釵送去的血燕……怕是連這個一半大都沒有。


    隻是這黛玉也著實可惡,薛姨媽不免看了她一眼,竟是把寶釵當成傻子了。


    薛姨媽不免看了寶釵一眼,隻見寶釵輕輕搖了搖頭,做了個口型。


    薛姨媽忍住了。


    她們兩個早先商量著,是想借著黛玉跟公主的關係,幫寶釵說一門親事的,眼下還是得忍字為先。


    “……公主還說,這兩日天氣好,要麽明天,要麽後天,請姑娘去觀音堂看楓葉去。”


    一聽這話,薛姨媽立即激動了,趕緊看了寶釵一眼,隻見寶釵也是雙目放光,死死盯著黛玉。


    黛玉笑道:“你回去替我謝謝公主,我一準兒到。”


    “還有些平常用的小物件。”異雀道:“一會送到姑娘屋裏去。”


    “我屋裏雪雁在,”黛玉笑道:“你送了這麽多東西來,問她要賞錢去。”


    異雀笑了笑,“早上出來的時候,王爺已經給過了。”


    遠在皇宮的瑞定不由得打了個噴嚏,心想,這會該吃上了吧,也不知道她能不能吃出這份手藝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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