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年夜的晚宴是李貴妃和吳妃兩個辦的, 除夕的晚宴依舊如此。


    另外……皇後並沒有出現。


    除夕的早上, 太子去坤寧宮給皇後請安,連人都沒見到。


    非但如此,連皇後身邊最得意的翠竹姑姑也沒露臉, 隻有一個看著還稍稍有點眼生的小宮女出來回話。


    “娘娘染了風寒,翠竹姑姑在一邊伺候著。”小宮女連頭也不抬。


    太子是知道上回他母後跟父皇吵架的, 原想著幾日就好,卻沒想一直到了除夕……他母後依舊被禁足。


    太子擔心皇後之餘, 不免又想起自己。


    若是他母後真的被父皇嫌棄了……他怎麽辦?


    這麽一來, 太子看著皇帝的眼神不免驚慌失措,看著自己幾個弟弟卻越發的陰毒了。


    隻是等到祭祖,太子心情稍稍好了一些。


    依舊是皇帝主祭, 他陪祭。


    太子暗暗鬆了口氣, 不免又得瑟起來。


    瑞定看在眼裏,心想太子是越發的喜形於色了。瑞定收回眼神, 卻見不僅是他, 二哥、三哥和四哥也都在盯著太子。


    隻是沒法回頭,卻不知身後的六弟和七弟是個什麽光景。


    祭祖完畢,便是除夕夜宴,依舊在交泰殿,隻是跟去年相比, 少了一個人,又多了一個人。


    少的那個不用說,就是皇後了, 多的那個……虞嬪新得的鳳芷公主。


    “你怎麽把她抱出來了。”皇帝皺了皺眉頭,“這大冷的天。”


    虞嬪笑道:“我們公主身子結實著呢,屋裏又燒得暖暖和和的。”見皇帝還想說什麽,虞嬪道:“不過給她父皇敬一杯酒,熱鬧熱鬧,然後便讓奶媽抱下去。”


    皇帝這才展了顏。


    這一番動靜,到讓下麵的幾個嬪妃看著眼熱。年紀大的幾個不說了,特別是齊妃,虞嬪沒來之前,她的寵愛雖然是頭一份的,但是也沒得過這麽大的體麵。


    陳妃笑了笑,道:“平常虞嬪看得緊,我也沒怎麽抱過七公主,來讓我也看看,百天的時候,我可是送了厚禮呢。”


    雖陳妃話語裏有幾分指桑罵槐的意味,隻是虞嬪臉上一點沒變,就像是什麽都沒聽出來一樣,笑著招呼奶媽將鳳芷給陳妃抱了過去。


    陳妃將孩子抱在懷裏,逗弄幾下,道:“這孩子養的極好。”


    瑞誠在扒在一邊看了看,還去摸了摸公主的小臉。


    公主才不過三個多月,隻會嗯嗯啊啊。


    吳妃見虞嬪看著孩子臉上都變了,急忙道:“要說孩子養的好,我也有幾分功勞的,也來讓我看看。”


    陳妃了然一笑,知道吳妃是為了什麽,不過手上也沒推諉,孩子又到了吳妃手裏,虞嬪這才稍稍放心。


    早現年辦夜宴的都是皇後,皇後最愛的,便是在這一堆名為嬪妃,實為小妾的女人麵前擺排場。


    她跟皇帝兩個人的座位高高在上,不管怎麽放,總要跟下麵這些人拉出點差距來。


    隻是今年辦酒席的是李貴妃和吳妃,她倆絕大多數時候是站在一條戰線上的。況且不管怎麽說,新接了差事,總得推陳出新,跟往年不同才是。


    若是什麽都按照皇後娘娘的舊例來,那要她們兩個做什麽?


    所以兩人一合計,又算上虞嬪,給皇帝進言去了。


    “早先在家裏,過年的時候都是一大家子坐在一起的,熱熱鬧鬧的很是喜慶。橫豎宮裏也有大桌子,算了算也坐得下,不如今年也試一試?”


    皇帝答應了。


    所以今年,皇帝左邊是虞嬪,右邊是太子,然後各家的母妃兒子女兒,都在這一張桌上。


    皇後的心情怎麽樣不知道,隻是太子的心情不太好,死命地瞪著虞嬪,就差沒讓皇帝發現了。


    吳妃抱了公主在懷,又給瑞定看。


    “這才三個月就長這麽大了。”


    兩人剛說了沒兩句,旁邊的宮女上茶,誰料放下的時候手不知道怎麽一抖,茶杯翻在桌上了。


    雖然大冬天衣裳穿得厚,這東西不管是涼是熱潑在身上都沒什麽大礙,隻是看著水過來,是個人下意識都要躲,吳妃也不例外。


    隻是她懷裏現如今抱著公主,不免躲閃不及。


    再加上六公主方才在齊妃的示意下也離了座位,湊到了一起,吳妃起身便撞上了人,又朝桌子那邊倒了。


    眼看著公主便要撒手,瑞定急忙將人抓了過來,又扶了吳妃一把,這才算是化險為夷。


    虞嬪急忙奔了過來,看見公主被瑞定穩穩抱在懷裏,稍稍安心,又看著六公主眼神一黯,隻是除夕夜卻不好發作。


    虞嬪給吳妃使了個眼色,笑道:“陛下,您看看。老五這還沒成親呢,孩子便抱的這樣熟練了。”


    皇帝方才也是驚得差點出了一身的冷汗,眼神冷冷掃過倒茶的宮女,又看了一眼齊妃,略有僵硬的笑了笑,卻沒接話,道:“鳳芷才三個月,正是睡覺的時候,快將她抱回去吧。這裏又吵又亮,回頭孩子該長不大了。”


    皇帝發話,奶娘上來悄無聲息的將孩子抱在,皇帝臉上表情這才鬆快了些,笑道:“可見老五是盼著成親,連抱孩子都會了。”說完皇帝板著臉假意訓斥了一句,“你平常沒少折騰你兩個外甥吧。”


    看見皇帝沒有發落的意思,眾人都陪著笑了起來,氣氛稍顯緩和。


    吳妃跟李貴妃交換了一個眼神,是誰動得手呢。


    不多時,看見皇帝不再關注這一邊,又跟理親王喝酒去了,瑞定輕輕歎了口氣,“還是隻娶一個的好。”


    吳妃笑著拍了他一下,“又惦記上你媳婦了。”


    揚州林府。


    跟宮裏人多熱鬧不一樣,林府正兒八經的主子就兩個,林如海和林黛玉。


    他們兩個現如今對坐在正房的軟榻上,拿厚厚的毯子蓋了腿,也在守歲。


    林如海自斟自飲,歎道:“這一轉眼,你也大了。算上這個新年,也就隻能陪你老父再過一個年了。”


    黛玉一掃在賈府的陰鬱,笑道:“父親,大過年的,何苦說這些話來著。況且我也問了林安了,他說您差他去給我置辦……”嫁妝兩個字還是沒說出口,她略頓了頓,道:“又讓他去清理老宅,還說要讓他留在京裏。”


    黛玉給林如海斟酒,道:“想來父親也是做好了在京裏長住的打算,怎麽在女兒麵前就……往後的日子長著呢。將來……兒孫滿堂,父親總是要看一看的。”說到後麵,黛玉不禁紅了臉。


    林如海笑道:“我不過就隨口這麽一說,就引了你這麽一大簍子話出來。往後嫁了王爺,可不能這個樣子。”


    “父親~”黛玉羞道。


    林如海樂了,道:“說起來我不過是感歎女兒過兩年便要成了別人家的,你怎麽倒是一點都不傷心,倒像是有幾分迫不及待的樣子?”


    說到這個話題,黛玉總是說不過林如海的,當下扭了頭不理人了。


    林如海自己樂了一會,突然又惆悵起來,歎氣道:“後年你出嫁,我們府上並無可操辦之人,有些事情得你自己拿主意,將來又是嫁去王府,管著上上下下一大家子人,有些事情,我得先跟你交待一句。”


    林如海鄭重其事,黛玉也止了害羞之心,道:“父親請說。”


    “早年你母親管家,你也跟著一起學過,後來更是單獨主持過家事,想來林府上下的家底,你是知道的。”


    黛玉點了點頭。


    “我並無兒子,也無過繼之意,將來……這家產約有七成是要上繳國庫的。”


    “父親!”黛玉聽出林如海言語裏的托孤之意,急忙出聲打斷。


    林如海舉手做了個稍安勿躁的手勢,繼續道:“早先……我倒是想過將家產托付出去,隻是現如今你已經許了王爺,若是將家產充作嫁妝隨你嫁進王府,怕是將來會被禦史詬病,況且王爺娶你也不是為了銀子。”


    黛玉半低著頭,半響道:“父親,”她猶豫片刻,道:“早先我去外祖母家裏,父親說過再無續弦之意,隻是……父親可想過再納一門良妾?”


    “這……”林如海如何甘心讓林家在他手上斷了香火,隻是一來的確他在子嗣上有些艱難,二來皇帝肯讓他做了這個位置,也是看在他是孤臣的份上。


    若是他有了兒子……或者能不能瞞過去呢?


    林如海搖了搖頭,“還要再想想。”


    父女倆一時無話,半響林如海笑著給黛玉到了一小盅酒,道:“你也喝一點,將來嫁進王府,除夕夜是要去宮裏守歲的,你算算你有幾個妯娌,還有一大堆的母妃。”


    林如海笑著舉了舉手上的酒壺,道:“這麽一壺酒能斟七八倍,你得能喝上三壺才行。”


    黛玉立即苦了臉。


    林如海大笑,“看來王爺也不是沒有缺點的。”


    再說賈府裏。


    他們人雖多,隻是一點都不熱鬧。


    才鬧了分家之事,雖然還是共同一個祖宗,但是眾人見麵各懷心事,特別是賈母,這兩天已經隱隱有些回過味來了,總覺得是她大兒子挖了個坑讓她跳下去了。


    隻是除夕祭祖,連賈敬都從道觀裏回來了,所以賈母隻冷了一張臉,唬得所有人都不敢大聲頑笑了。


    若是平常,還有一個王熙鳳逗樂,隻是眼下她分了家,不管將榮國府老底倒給賈赦是出於自願還是脅迫,她是徹底不往賈母和王夫人身前湊了。


    還有個寶玉,黛玉走了,寶釵也走了,榮國府的血雨腥風他也聽了不少,又說要合家搬出去,這些日子一直怏怏的,連話也不怎麽說了。


    不管別人,賈赦和邢夫人兩個都是心裏偷著樂的。


    賈赦正式接手榮國府。


    寧國府的賈珍本就是私下裏跟他一起胡鬧的,賈敬又不管事兒,過了年便要回道觀去,這一邊就沒什麽人說他了。


    再者他在族裏一說族學依舊,一點點反對的小聲音都沒有了。


    至於賈政,他可是聽說了,今年的考績再創新低,他還是去耽誤自己的前程吧,再這麽下去,賈政怕是要降級了。


    賈赦咳嗽兩聲,掩飾住自己的笑意,從賈政手裏接過供奉祖宗的菜品,遞到了前麵賈珍手裏。


    邢夫人現如今在正堂跟著賈母擺菜。


    賈母冷著一張臉,邢夫人裝著害怕的樣子,心裏卻在感歎著侯夫人的身份是多麽好用。


    她們幾個都在寒風凜冽裏凍著,就她能跟賈母在室內。


    想到這兒,賈母時不時的冷眼也不是那麽難以忍受了。


    隨著新年的鍾聲敲響,建元三十九年正式到來了。


    瑞定舉著酒杯跟對麵的太子還有二哥瑞清遙遙相助,馬上就要輪到你們兩個了。


    正月十七,剛剛恢複早朝沒兩天,皇帝突然染了風寒,躺在養心殿裏不能理事,交待太子監國,老二到老五輔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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