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清堂手撚胡須,微微笑道:“正是貧道。”


    “叔叔。”張青寅哭道:“你想救我,為何把自己也送進了監牢之中?”


    陳清堂說道:“區區一間牢房,怎會困得住我。貧道若是想離開,隨時可以走,隻是貧道想要把你從此處堂堂正正地帶走,便要費些周折,你且再忍耐幾日,我定將你解救出來。”


    張青寅神色黯然,說道:“出了這間牢房,我又能去何處?母親早早過世,父親命不久矣,天大地大,何處是我的容身之地?”


    “吃了這塊西瓜,你這一生,有的是時間,思考這個問題。”陳清堂再一次將西瓜遞了過去。


    這一次,張青寅沒有拒絕,接過西瓜,咬了一口,稱讚道:“真甜。”


    “吃吧,吃吧,明日叔叔想辦法給你變幾個水蜜桃出來。”


    過了幾日,這一日清晨,張主薄與林奕明忽然出現在牢房之中,對牢頭交代了幾句。牢頭點頭稱是,打開監牢的鐵門,大喊一聲:“陳清堂,出來。”


    “叔叔!”張青寅一把抓住陳清堂的衣袖,臉色現出驚恐的神情。


    陳清堂拍拍他的肩頭,安撫道:“放心吧,沒事的,時機到了,明日這個時候,我來接你出獄。”說罷,起身離開牢房。


    張主薄板著臉問道:“陳清堂,你可知為何找你?”


    陳清堂一聲歎息:“鎮上又死人了對不對?”


    “是的。”張主薄撇了一眼身旁的林奕明,說道:“昨日夜裏,鎮上又出了一起命案,一位少女慘死家中,身體赤裸,被凶手倒吊在房梁之上,左手手腕被割開,全身的血都流幹了,地上卻是半滴血也找不到,想必是被凶手帶走了。跟卷宗裏記載的十五年前的命案一模一樣,大老爺震怒,想治你的罪。公子跟老爺說,也許還會有第四起凶殺案,要你戴罪立功,如果抓到此案的凶手,可以洗脫你的罪行。你還不快快叩謝少爺的恩情。”


    “多謝公子,若是貧道幫助衙門抓住真凶,不知道……”陳清堂欲言又止,眼睛向牢房裏麵望去。


    林奕明會意,打包票道:“若是道長抓住真凶,我立刻求父親放了張青寅,決不食言。”


    “一言為定。”陳清堂隨二人離開牢房,討回了自己的毛驢和隨身物品,去澡堂子泡了個澡,又去飯館,要了兩個菜,自斟自飲喝了兩杯燒酒,臉頰紅撲撲的,晌午時分,回到縣衙。張主薄找了一名差役,帶他去了命案現場。陳清堂在屋中呆了一個多時辰,最後從角落裏尋到一片皺巴巴的人皮,陳清堂一聲歎息,說道:“看這塊人皮,這個妖怪怕是已經在人間活了一百多年。造孽,造孽。”


    回到縣衙後,陳清堂求見林奕明。林奕明問道:“道長可看出些眉目?”


    陳清堂說道:“貧道想向公子求些物品。”


    林奕明問道:“道長想要何物?”


    陳清堂說道:“三百斤排骨。”


    林奕明詫異:“何用?”


    陳清堂答道:“破案追凶。”


    林奕明思量片刻,說道:“道長稍後,我去求見家父。討些銀錢。”說罷,林奕明去尋林正清,良久,他汗流浹背的返回來,十分狼狽地說道:“道長一定要把真凶抓到,不然的話,我定會被父親罵死。”


    陳清堂笑道:“公子放心,手到擒來。”


    “如此甚好。”林奕明喚來三名衙役,將銀錢分散,要他們上街采購排骨。半個時辰後,三名衙役將望舒縣街麵上能夠尋到的排骨全部買回縣衙,堆在衙門後宅的大門口前,好似一座小山一般。


    此時天色將晚,陳清堂從小毛驢背上的褡褳中,摸出一隻特製的鑽天猴,拿火折點著,那隻鑽天猴發出一陣淒厲的叫聲,直衝雲霄,在半空中連爆了三次,“啪啪啪”的響聲響徹整個望舒縣城。片刻之後,由遠及近,傳來陣陣犬吠之聲,那聲音嘈雜震天,好似整個望舒縣城的狗全部向此處奔來,林奕明帶著兩名衙役,搬了把太師椅,坐在大門洞裏看熱鬧,隻見街頭盡頭塵土飛楊,狗頭攢動,各色狗兒從四麵八方向縣衙門口匯聚。


    “我的媽呀。”林奕明驚得從太師椅上跳起來,躲在兩名衙役的身後。


    兩千隻狗兒聚集在門前,陳清堂背著手,立在石階之上,雙手一揮,所有的狗兒同時停止了狂叫。瞪大狗眼望著老道。


    陳清堂問道:“勇將軍何在?”


    空氣死一般寂靜,沒狗應答。


    陳清堂又問一遍:“勇將軍何在?”


    一隻通體烏黑的狗兒上前一步,它的身型巨大,比普通的狗兒要高大許多,看上去十分的威武雄壯,它邁步來到老道近前,昂首挺胸,口吐人言說道:“敢問道長,可是諱字清堂?”


    陳清堂點點頭,說道:“貧道正是陳清堂,敢問閣下,與那勇將軍是何關係?”


    狗兒答道:“勇將軍乃是家嚴,已於三年前離世。”


    陳清堂一時無語,眼圈竟是紅了。


    狗兒察言觀色,對陳清堂的反應十分滿意,說道:“在下排行在二,道長喚我二郎便可。家父在世時,總提起道長的種種恩情,它說此生最大遺憾便是十年前沒有與道長一起浪跡天涯,抱憾終身。”


    陳清堂一聲感慨,說道:“十年前,你的祖母病重,它不離開是對的。”


    二郎說道:“家父總是對我說,受人滴水之恩,理當湧泉相報。不知今日道長喚我們何事,能力範圍之內,定當肝腦塗地。”


    陳清堂向狗群望了一眼,黑壓壓的一片,問道:“二郎,你有多少手下?”


    二郎答道:“三千有餘,隻是時間倉促,有些部下在看家護院,責任在肩,不便來見。今日隻來了兩千有餘。”


    陳清堂遞上那塊人皮,說道:“可否動用你的手下,將此人的藏身處找出來?”


    二郎湊近那塊皺巴巴的人皮,聞了兩下,登時厭惡地說道:“好臭的人皮,好強的妖氣。道長放心,我這就招呼兄弟們去找。”


    “不急,不急。”陳清堂笑道:“你我初次見麵,貧道準備了一些排骨,小小心意,不成敬意,招呼你的兄弟們,吃飽了再去尋找。”


    “……”二郎不語。


    陳清堂大聲喊道:“大家不要見外,飽餐一頓,幫老道去將殺人凶手找出來。”


    兩千多隻狗兒眼望堆成小山的排骨,吐著舌頭,口水流了滿地,卻沒一個上前,狗眼紛紛投向二郎。隻見二郎昂首挺胸,目不斜視地望著遠方。


    陳清堂望著二郎,看直了雙眼,喃喃地說:“真是像極了勇將軍。”


    二郎聽了此言,低下頭,兩滴淚水落在地上,伸出前爪,衝身後的眾狗揮了揮,群狗大喜,蜂擁向前,幾百斤排骨一掃而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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