敵工隊副隊長的回歸,讓吳子健和肖俊平都興奮不已,他們正在打著豐店縣城的主意,陳栓柱在此刻突然現身,猶如給剛要睡覺的人送來了枕頭。


    然而,讓他們失望的是,陳栓柱連日來始終在豐店外圍轉悠,夜襲河口村的大塚聯隊的人馬返回豐店縣城的時候,他倒是親眼看到了,但是不知這路人馬的用意;並且守城的日軍隻開門放進了軍隊,隨即依舊緊閉城門禁止百姓出入;敵工隊副隊長幹著急卻無法混進城去。最終,失去了耐心的他,隻好悻悻地返回了河口村。


    得知在這期間日偽軍大舉夜襲了林師二營的兩處根據地,陳栓柱驚得目瞪口呆,豐店距離河口村有三十餘裏,又是冬季風的上風頭,所以盡管這邊打得驚天動地、陳栓柱那裏卻對此毫不知情。看著滿目瘡痍正在艱難修複的河口村外圍工事,這個半路出家搞情報的老兵,麵如死灰,痛心疾首。


    吳子健、李天林盡力安撫著這個昔日5連的排長,肖俊平作為頂頭上司也表示理解。可是陳栓柱還是淚流滿麵地說:


    “副營長、肖隊長,這個副隊長我不幹了,實在沒臉幹了!鬼子都偷襲到了咱們的家門口,我還像個傻子一樣啥也不知道!”


    聞聽此言,肖俊平的表情也變得尷尬起來,身為敵工隊隊長,在對敵情報搜集掌控方麵的缺失,他無疑更是難辭其咎。


    吳子健拍了一下桌子大聲做了總結:這個話題到此打住,敵工隊今後當然要引以為戒,但此次失利原因複雜,責任不能讓敵工隊一家來擔。


    “栓柱,你既然剛剛從豐店回來,就索性再辛苦一趟,我馬上交給你一個新任務。”吳子健神色嚴峻地說。


    陳栓柱擦擦眼睛,擤了一把鼻涕,囔囔地回答:“啥任務都成,副營長你就下命令吧,我一定爭取戴罪立功。”


    吳子健忍不住樂了一下,一拳將對方捅了個趔趄:“戴你個鬼罪啊!都說了責任不讓你們敵工隊一家來擔!”


    一旁的肖俊平有些急了,追問副營長是什麽任務、要不要自己也加入。


    吳子健重新換上嚴肅的姿態,告訴屋子裏的人:教導員即將帶一支小部隊出發,前去尋找團部或旅部,匯報二營的現狀,請求上級予以指示。


    李天林、肖俊平在河口村反夜襲戰之後,還一直沒有見過教導員,但是幾天前紅星峽起了內訌的消息,河口村這裏早就傳遍了。今天吳子健從紅星峽返回,閉口不提那裏的情況,李、肖二人也就裝出若無其事的樣子,不問也不打聽。不料,吳子健卻突然講出了教導員要去找上級團部、旅部匯報的實情,這無異於宣布,副營長與教導員之間已經徹底決裂!


    “副營長,我記得二營從五台出發前,咱們團的主力也在計劃開拔了,現在過去了這麽久,無論團部還是旅部都肯定不在五台了,教導員想上哪裏去找他們呢?”發問的是李天林。


    吳子健告訴大家,團長在二營出發前有過交待:二營率先前出晉中南的關門山地區,是作為全團乃至整個林師徐旅的前鋒;二營出發後,徐旅將步其後塵、整體向晉中的太行山一帶穩步進發,重點部署於正太鐵路沿線鄉村。屆時,團部會派出人員前往關門山一帶聯絡二營。此次教導員去尋找團部或旅部,正是沿著這個思路向回逆返,估計有望在正太路沿線附近找到。


    屋子裏的人都沉默了。人們都清楚,對於二營而言,在剛剛陣亡了營長之後,教導員的出走將會給全營繼續造成極為不利的局麵。吳子健不想讓這種消極的情緒影響士氣,於是解釋說,教導員的行動實屬正常,現在營長犧牲了,二營急需任命新的營長,這就必須向上級匯報、由上級來決定人選。


    “劉教導員、不是已經兼任代理營長了嗎?”肖俊平小心翼翼地問吳子健,一邊就觀察著對方的臉色。


    “那個命令又被教導員自己給撤銷了。二營目前由我這個副營長暫時負責軍事指揮,待教導員從上級機關帶回任命後,再做新的安排。”


    肖俊平暗暗鬆了一口氣:吳子健能主持軍事是再好不過了!然而,這又能維係多久呢?未來的變數太大了!昔日的晉軍情報參謀,再度對留在八路軍感到了一絲悔意——此刻他非常渴望見到張繡,有些話,他不敢對李天林和吳子健講,卻可以向漂亮的女文書傾述。剛才副營長打趣他的那番所謂張繡捎來的話,究竟是不是她本人說的?肖俊平有心再向吳子健追問,可此時此刻,又哪裏是說這等無關緊要話語的時候!


    敵工隊副隊長陳栓柱憋了半天,終於問起吳子健,要交給他的是什麽任務。吳子健一拍大腿,這才告訴對方,二營從晉東北出發來關門山,最後的行軍路線是穿過了小榆樹山;然而眼下的小榆樹山已經被日軍嚴密控製了,穿行其中近乎不可能;所以,吳子健要陳栓柱帶路,引領教導員一幹人從豐店城外行走,沿君(陵)豐(店)公路北上,向太行山方向的正太路沿線前進。


    “你隻需要將教導員他們帶過豐店、上到君豐公路,任務就完成,然後立即返回。”給陳栓柱交待完,吳子健轉而對肖俊平說到:“你有兩個任務,第一,安排四到五個敵工隊員隨陳副隊長一同去;第二,從敵工隊收集八支短槍,交給教導員一行,他這次帶的是營部通訊班的八名戰士,穿行敵占區不能帶長槍。”


    “八支短槍?好像一共九個人吧?”肖俊平有些狐疑。


    吳子健一笑,講起了7連長魏鑫從土匪妹妹那裏獲贈了一把毛瑟*、已經上交給教導員使用:“是毛瑟的新型號,子彈不是從上方用橋夾壓入槍膛的,而是專門的可拆卸*,能裝二十發!”說到槍械,二營副營長的臉色明顯開朗起來。


    李天林也來了興致,感歎大山裏的土匪使用的家夥竟然這麽先進;隨後,還明顯帶有嫉妒之情、不懷好意地揣度女匪首贈槍給7連長的目的。


    “我想起來了,魏大個子親口告訴我,說女匪首劉五妹聲稱文城一帶有地下軍火黑市,隻要出錢出煙土,什麽樣的槍都能買到。這條線索,敵工隊不妨摸一摸,或許將來咱們用得著。”吳子健同時朝著兩個正副敵工隊隊長吩咐著。


    “副營長,一山不容二虎,黑石崖的土匪,咱們不能把他們爭取過來嗎?好歹也有一兩百人槍呢!”說這話的是陳栓柱。


    吳子健當即表示沒問題,這股土匪堪稱二營在紅星峽大本營的肘腋之患,要麽剿滅了,要麽就爭取收編過來。並強調這一任務正該由敵工隊負責。


    李天林從打剛才進了屋子,就沒有什麽高興事,教導員要出走的消息更是讓他心煩意亂。看著吳子健將手頭的事布置得差不多了,他就甕聲甕氣地問:


    “還是說正事吧,豐店咱們到底要不要摸進去打一下?”


    肖俊平搖搖頭:“如果日本人還是不開城門,這個襲擊就打不成。另外,敵工隊交出八支短槍之後,剩下的是否還夠進城打襲擊的,還得再推演推演。”


    吳子健也感到了心煩:教導員實在是太固執了,自己在紅星峽與他交流了半天,對方前去尋找團部旅部的決心卻絲毫沒有動搖。他這一去,要帶走九支短槍,給敵工隊造成的影響是巨大的:正值二營新敗、急需日偽軍方情報動向之際,教導員卻偏偏來了這麽一手。


    但這樣的埋怨話,他不能當著部下的麵發泄出來,便下令幾個人趕緊分頭去忙。吳子健知道,教導員一行隨時會從紅星峽趕到河口村,他實在不想再與之見麵:那隻會徒增一次爭吵罷了。於是,他安排肖俊平全權負責接應和護送教導員一行前往豐店事宜,自己則帶了幾個人,動身去了西坪村。西坪那裏目前由5連的指導員和副連長帶著兩個班在主持,同樣百廢待興,他必須親自去看看狀況。


    小島正雄硬著頭皮,來到了萩原旅團長的辦公室。


    截至目前,封鎖了全城的搜捕行動,一無所獲;倒是頻頻有維持會的人上報皇軍官兵騷擾、劫掠市民住宅甚至調戲、強奸婦女。城南一處民宅內,更是發生了射殺無辜平民的事件。


    萩原晃少將不禁勃然大怒:這幫欲望強烈的武夫,實在是有辱皇軍的威嚴聲譽!從這個角度看,慰安婦確實有必要存在,而且要大力發展,才能滿足前線乃至後方官兵的*。否則,軍隊占領的每一處鄉鎮,都會鬧得雞犬不寧;這對於占領區的長治久安是極大的威脅。


    旅團長已經感受到了占領區兵力的匱乏和力不從心。僅以眼下為例,偌大一座文城,隻有一千多人的兵力在守備,一旦發生了市政廳遇襲這樣的惡性治安案件,皇軍甚至無力實施有效的搜捕!


    直到看著萩原晃的氣色慢慢平複下來,特務機關長才謹慎地繼續匯報。這一次,他重點分析了襲擊者的身份。根據現場勘察到的情況,幾乎可以斷定,此為善於搞刺殺、襲擊的藍衣社所為。


    萩原晃目不轉睛地盯著侃侃而談的小島正雄,內心則在分析著所謂的藍衣社搞出的這次襲擊,真實目的何在?去除顯而易見的反日因素,是否還有更深的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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