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央軍上校部署的這個劍走偏鋒的進攻陣勢,果然收到了效果。一營長組織兩個排的突擊兵力,迅速跑到左側的大榆樹山山根,緊貼山根向前疾進。同時,他將六挺捷克式輕機槍集中在公路兩側,向正在步步後退的日軍猛烈掃射,這是為了繼續壓迫日軍陣勢的後退,另一方麵也可以吸引他們的注意力,從而掩護貼著山根向前穿插的兩個排。


    對麵的野村少佐注意到了支那軍的這一奇怪動作,但他沒有多想,而是立即下令給幾個擲彈筒手,側轉方向打擊貼著山根前移的那股敵人。然而他很快發現,這股倚靠山腳向前移動的支那軍,突擊的速度非常之快,盡管不斷有擲彈筒的*招呼過去,但是那一枚枚小*多數都砸到了大榆樹山的峭壁上爆炸開花,卻很少能夠對下麵呈一字縱隊奔跑的敵人造成有效殺傷。轉眼之間,那夥多達六七十人的突擊縱隊,最前邊的箭頭竟然已經插到了與己方陣型的側翼平行的位置,隨即就發動了側擊!打頭的兩挺機關槍的彈雨,率先凶猛地灌進了側翼的陣形中。


    直到這一刻,日軍的少佐才恍然大悟,弄懂了支那人這一詭異舉動的狡猾用意,他急忙指揮加強右翼的封堵。可是,正麵的支那軍卻不給他絲毫調整的機會,不下一百人的隊伍重新發起了旋風般的衝鋒。瞬間,形成了正麵和側翼夾攻的態勢。


    野村部署在公路兩側的這個防禦陣形,開始動搖了,頗為狼狽地加快了後退的步伐。起初,野村少佐還一度幻想著能夠頂住支那人的這次猛烈夾攻,然而殘酷的現實卻讓他越來越絕望地意識到:再不迅速地向後騰挪到一個新的防禦點、形成支撐,他的這個中隊勢必會在混亂無序的抵抗當中,損失殆盡。


    而當他在望遠鏡裏發現那門龐然大物般的克虜伯山炮,重新緩慢但卻堅定地出現到視野中的時候,少佐的心理防線徹底崩潰了,急忙聲嘶力竭地喝令:


    “撤退!全速後撤!”


    自己這邊的九二步兵炮和迫擊炮,在首輪遭到蒙疆軍潰兵衝擊而被迫撤出戰鬥之後,又被那幾輛卡車幹擾,至今仍未找到重新設立陣地的機會,而支那人的重炮卻又要重新咆哮。這仗無論如何不能再打下去了!


    日軍的狼狽相,被對麵的秦忠孝看得一清二楚——他要的正是這個局麵。眼下投入最前沿的一營,隻有三百多人,對麵的日偽軍人數加起來並不比己方少。(當然,偽蒙軍起的是反作用)他無意也無力一口吞掉對麵的敵軍,甚至不想過長時間地與敵接觸纏鬥。他隻要那個山口,那個決定著391團今天命運的山口!


    “團座,克虜伯推上來了,俺們連長請示打不打?”


    氣喘籲籲跑上前來報告的,是機炮連的一個士兵。


    “你們連長傷勢如何?”


    “他沒事,就說自己的腦袋震得嗡嗡響,眼睛冒金星。”


    “好吧,那就打兩炮。記住,就兩炮,要節約炮彈。把狗日的小鬼子轟跑了就行!“秦忠孝揮揮手做出了指示。


    機炮連的士兵剛跑開,秦忠孝立即要身邊的一營長傳令:停止前進,原地射擊。避免炮火傷了過於接近敵陣的自己人。


    在一營的後麵接到命令的機炮連連長,忍著體內說不出來的難受,指揮部下瞄準前方的目標。他站在運送炮彈箱的一輛手推車上,用望遠鏡觀察著,下令第一炮打日軍的步兵,待其遭炮擊發生混亂後,第二炮打向步兵後方的卡車。


    轟!轟!


    兩發炮彈一前一後地出膛了。第一炮準確炸響在日軍步兵的陣形當中,騰空飛起來的日本兵足足有四五個。但第二炮卻未能命中卡車,而是緊貼著一輛卡車的頂棚掠了過去,把後麵的公路上炸出了一個坑。


    中央軍上校親眼目睹了自己的炮兵的這次轟炸。一中一不中,效果差強人意,給日本人形成的心理威懾也是巨大的,他們後退的動作越發混亂和急躁了,即使是最前沿的士兵,阻擊的意願和力量也減弱了許多。391團一營則開始穩紮穩打,既不過於貼近,也保持著不被拉開距離的態勢,擠壓對麵的敵軍急退。就這樣,他們近乎是驅趕著對手向後退去。


    野村少佐下令四輛卡車全速先走,盡快脫離支那軍的炮火打擊範圍。這些卡車隸屬萩原旅團的兵站自動車隊,是為了保持文城、小榆樹山以及豐店之間的快速機動,才配置到豐店的。據悉,大塚聯隊長曾經得到過旅團長少將的親自訓誡,要他們務必保證卡車的安全。


    卡車全速開走了,野村也指揮他的人馬潮水般地向縣城方向退去,並將眼下戰況即時通報給了聯隊長大佐。


    大塚康介剛剛得到來自文城的旅團長的指示,不料城外的戰事就一下子滑到了如此不堪的地步。惱怒不已的聯隊長,再次來到北城城頭,準備迎接他手下的敗軍之將的回歸。此刻,豐店北城城頭已經架起了一門九二步兵炮,以及六門九七式迫擊炮。大塚康介此時的好奇心,甚至壓住了他的惱火之情——他真的很納悶,把野村少佐的一個中隊打得潰不成軍的、究竟是何方神聖!


    來吧,有膽量就跟過來!聯隊長大佐心下發狠地念叨著。他的目光投向城外的空曠原野,腦海中想象著城頭的炮彈傾瀉而下的時候,那些囂張的支那軍將遭到什麽樣的屠戮。


    終於,這條公路的遠端出現了潰兵的身影,那當然是蒙疆軍的騎兵在“打頭陣”。他們騎在馬上,一路馳騁了過來。看著他們頭也不回地策馬狂奔,大塚康介禁不住又是一陣惱怒:這團蒙古騎兵,幾乎成為了逃兵的代言詞!看來,有必要對包括他們團長在內的軍官們,課以嚴懲了:就憑他們現在不顧皇軍安危、自行逃命的行為,就該砍了領頭人的腦袋!


    很快,四輛卡車相繼出現了,大塚下令打開北城門,盡快放蒙古潰兵和卡車入城,以便肅清野村少佐的撤退路線。他現在還無心顧及懲戒騎兵團長杜東強等一幹軍官,他的注意力全在城外的公路上。過了許久,那個方向終於出現了野村少佐的隊伍。


    當日軍的後退腳步到達了公路旁的那個山口之時,中央軍上校的心跳瞬間開始加劇,唯恐對方會在那一帶突然停下腳步、設置防線——謝天謝地,日本人壓根沒有留意,持續著他們潮水般的退卻,一溜煙地掠過了那個山口。


    此時已經不待團座大人發令,一營長親自帶人衝到了那個山口邊上,他們停下了追擊的腳步,朝著豐店方向開始布置警戒線,喜悅已經洋溢在每個官兵的臉上。這個山口對於391團一營的官兵們,當然是非常熟悉的,他們想到的不光是曾經在這裏漂亮地伏擊了偽蒙軍騎兵,更明白一旦進入山口,就可以從大榆樹山的山內路徑,回到自己的老巢了!


    秦忠孝心情大暢,就大刺刺地立在公路中央,目送著漸行漸遠的日軍隊伍;他的望遠鏡裏,日本人的臉孔也明顯地露出了如釋重負的神色,或許,他們會猜測這股凶猛的敵軍為何突然終止了追殺。但不管怎樣,這場激烈的遭遇戰,總算結束了。


    “通知機炮連和參謀長他們,全速跟進!”


    中央軍上校下這道命令的時候,已經是滿臉笑意。自己心血來潮放手賭了一把,走公路返回,到底是有驚無險地賭贏了。如果起獲軍火離開君陵之後,按原定計劃從大榆樹山北麓進山,那麽現在他們應該還在遙遠的山路上吃力地跋涉,搞不好,會比現在多耗費差不多一天的時間。


    機炮連的人源源不斷地趕來了,又源源不斷地融入了山口,滿載而歸的他們同樣興奮異常,全不顧一天一夜的旅途勞頓。當參謀長張宏帶領著斷後的二營也急匆匆跑上來的時候,秦忠孝哈哈大笑,衝著自己的參謀長打了個拱手禮。


    張宏的警惕性仍然很強,他不去理會團座的打趣,徑自端起望遠鏡,觀察著正前方的公路,那裏,此時已經不見了日偽軍的影子。良久才放下望遠鏡的張宏,這才心有餘悸地對秦忠孝說到:“團座,你的賭博成功了。”


    中央軍上校點點頭,但他不想繼續聽參謀長對他的冒險實施什麽教誨。張宏什麽都好,就是太過謹小慎微。他不去看豐店方向,而是將目光轉向了公路的西麵,幾裏開外,便是小榆樹山的峭壁和山梁,他們腳下的這條公路,其實就修在兩座平行綿延的大山之間的。


    “參謀長,你說對麵這小榆樹山裏,日本人到底在搞什麽名堂呢?”


    張宏對這個突然轉換的話題感到頗為意外,一時沒有言語。秦忠孝繼而開始了自言自語:


    “山西站的王少校,已經屢次催促我們進山摸襲了,如果再拖延,恐怕會惹得軍統不高興。”


    張宏終於開口道:“那就先組織幾個小組,化裝成老百姓,找其它的山口,摸進去瞧瞧。”


    秦忠孝看著小榆樹山的視線,突然投向了參謀長:“哪一天開始呢?依我看,擇日不如撞日,趁著咱們剛剛起獲一大批重家夥,正在興頭上,身上穿著的也都是平民衣服,不如現在就組織幾撥人,開始行動!”


    張宏嚇了一跳,脫口而出:


    “團座,你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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