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聲槍響從梨花浦這個村子裏傳出來的時候,平井寺一正帶著他的手下在村外打尖吃午飯,午後靜謐的氛圍中突如其來的槍聲,讓他險些把一口飯噎住了。這個從未經曆過交火戰鬥的憲兵隊長,頓時顯得慌亂且不知所措。幸好在他的身邊,有一名抓捕小隊的成員來自瀨名師團的作戰部隊,而且曾經是一名機槍手,他被選調進入抓捕小隊的原因,是因為長得酷似中國人。


    “平井隊長,可能是我們的人暴露了,得馬上進入村子裏麵接應!”


    這名隊員一邊拔出腰裏的手槍,一邊急促地向平井寺一建議著。其餘的抓捕隊隊員也紛紛拔槍,等待他們的隊長下命令。然而,還沒容平井寺一做出決斷,槍聲竟然又連續響起了,並很快又傳出了*的爆炸聲。這一來,包括那名有作戰經驗的隊員,臉色也變得驚疑惑不定:他最初的判斷是進村的同伴們遇到了村民的反抗,但是隨著接二連三的槍聲,乃至*的爆炸聲,讓他意識到了情況絕非那麽簡單。


    “糟糕,會不會村子裏麵有支那軍?”另一個隊員也嗅出了危險。


    這夥人此刻所處的位置,在梨花浦村子的西北方向,距離外圍最近的一戶村宅大約有百米左右,整個梨花浦村莊平坦的地勢,使得位於村外的他們,視線受阻於星羅棋布的一戶戶宅院,無法看清村內。但勿庸置疑,那裏麵一定是出現了嚴重的狀況,如果僅僅是和村民發生了摩擦,應該不會有如此激烈的開槍甚至扔*的動作。


    作為抓捕小隊的最高指揮官,平井寺一完全沒有料到會在抓捕過程中出現戰鬥場麵。萩原旅團長專門為抓捕行動設置的文城南郊的兵營,也不過部署了一個中隊的步兵待命,並且是用來防範附近有可能出現的支那軍的。想不到自己第一次帶領手下前出到稍遠一些的地方,就遭遇了複雜棘手的局麵。他也十分清楚,今天帶出來的這個分隊多半隊員均沒有作戰經驗,武器也是清一色的短槍和匕首,個別幾個人帶了*。


    “情況不明,我們暫時不能進村!”


    臉色蒼白的憲兵隊長終於做出了決定,他命令三名隊員留在原地接應,自己則和其餘的人趕著大車迅速掉頭返回,一麵就用步話機緊急聯絡後方。這樣做,一方麵是因為膽怯,另一方麵,旅團長少將也親自對他交待過:寧可抓不到婦女,也不要走漏風聲。假如村子裏真有支那軍,那麽避免自己的全隊覆沒就是最關鍵的——這麽多的皇軍官兵假扮成支那百姓,一旦被活捉,很容易泄露機密。


    那個被兩名八路軍騎兵追趕著的日軍抓捕隊隊員,在打出第一槍之後,很快又胡亂地回頭打響了第二槍和第三槍,同樣缺乏章法。所幸,越追越近的兩名騎兵並沒有開槍,顯然他們要抓活的。而就在這時,這名日軍的前方出現了一條可以左轉的小路,狂奔著的他就急忙拐了進去,眼前竟然是一道隻有半人高的木柵欄圍牆,他想也沒想就跨過柵欄,跳進了一戶農舍的後院。當兩名追至的騎兵急忙勒住馬韁,也試圖左轉的時候,才發現轉過來的這條小路隻能通往這戶農舍的後院,馬匹已經很難前進,本來越追越近的可疑人此刻更是穿過了後院,消失在另一戶農舍的房屋後麵!


    就在這時,*的爆炸聲響起了。林師二營騎兵連的這兩名戰士,也從*聲中覺察出了不妙,同時隱約看到遠處的騎兵戰友們正在紛紛策馬,向*爆炸的方向疾馳,應該是得到了命令的召喚。兩個騎兵商量了一下,決定放棄追捕那個開槍者,先向主力靠攏。


    沿途,他們遭遇到了許多村民百姓驚惶失措地奔逃躲藏,兩個騎兵一邊策馬回奔,一邊大聲地安撫百姓不要慌、趕緊返回自己的家中。期間,他們都看到了兩個牽著毛驢的人同樣驚惶地奔跑著,並與之擦肩而過,但是卻並不知道,這兩個家夥就是剛剛丟出*的人。


    騎兵連長夏連山趕到*爆炸的地點時,那裏已經是一片狼藉,除了多名百姓被爆*片波及,還有一名步兵班的戰士被炸傷;他們的班長已經從幫忙挑水的老鄉家中跑了過來,正在指揮原地布防。十幾人依托大車以及附近的一株老榆樹,構建起了簡單的防禦圈,張繡等人被包裹在防禦的中央。


    看到女兵和女工作隊員沒有大礙,夏連山暫時喘了一口氣,急忙組織搶救傷兵和受傷的百姓。逐漸聚攏過來的騎兵們,由於沒有受到繼續攻擊,暫時也就都沒有下馬,騎在馬背上警惕地瞭望著四周。剛才那陣突然響起的槍聲和爆炸聲,來的快去的也快,此時的梨花浦正重新變得安靜,隻有一股淡淡的硝煙*味兒,在春風中飄逸彌漫。


    不見敵人,也不見情況,林師二營工作隊的人們一時變得有些迷惑。直到那兩個追趕可疑人的騎兵向夏連山匯報了情況經過之後,騎兵連長才逐漸意識到,剛才並非是遭遇了大股的敵軍,在村西用手槍開槍的是一個,在這裏撇*的是另一個;或許還有其它,但根據目前的平靜態勢,絕對不會有很多。


    “是奸細,一定是奸細!”


    女兵張繡聽到騎兵們的對話,站在大車後麵朝夏連山喊叫著。此前在西坪村,她一直被吳子健副營長賦予了抓潛伏的日偽奸細的工作,所以此刻聽罷兩個騎兵的描述,條件反射般地作出了判斷。


    夏連山感覺自己全身的血液正在向臉部湧來,一股羞憤之情油然而生——戰鬥發生的最初,他立即判斷是日軍來襲,出於對保護女兵和工作隊員的策略,他下達了集中隊伍的命令,也是為防止分散的官兵被日軍各個切斷。然而眼前的事實卻應該是,來者隻有零星敵人。自己這個騎兵連長,未免顯得太緊張過頭、畏首畏尾了!


    “李排長,你帶一部分騎兵在附近搜索,注意不要拉開過遠。步兵班和工作隊繼續原地設防;”夏連山氣急敗壞地下達著命令:“十個騎兵跟我來,追擊那個開槍的家夥!”


    他所說的李排長,就是原來騎兵連的兩個排長之一,另一個排長在反夜襲戰鬥中犧牲了。發布完命令,夏連山立即點了十名騎兵,由剛才追捕可疑人的那兩個帶路,縱馬飛馳了出去。


    僥幸逃脫的那個日軍抓捕隊隊員,暈頭轉向之際,竟然跑對了方向,一路到達了他們進來時的村西邊緣,累得氣喘籲籲、幾近癱倒的他,不得不蹲到地上短暫休息著,眼睛則不安地瞄著後麵,看支那軍的騎兵有沒有追上來;同時,猜測著自己的小隊長水川現在在何處。過了一會,這個日軍覺得自己的呼吸均勻了許多,於是不想在這裏等候水川中尉了。抬眼向村外望去,那裏同樣不見了平井中佐的人馬,他咬咬牙,拔腿繼續向村外的荒原跑去。


    突然,他聽到了用日語呼叫他的聲音,那聲音來自前方荒原的一個土溝裏麵,土溝盡頭不遠處的幾株柳樹後麵,也閃現出了同伴的身影——那是平井寺一撤走前,留在這裏接應的三個隊員。他們匯合了。緊跟著,村子裏又躥出了一頭毛驢,兩個人在毛驢左右貓腰跟跑著。


    是小隊長水川中尉和他的同伴。


    這夥日本兵毫發無損地重新集中在村西外,彼此都不敢相信如此的好運氣。他們一邊額手相慶,一邊撒腿開跑:追趕憲兵隊長的大車。


    而直到他們消失在這片荒原的一撮樹林的後麵,八路軍騎兵連長才帶領著部下,一路搜索追趕到了村西。


    宅院位於村子邊緣的一位中年年紀的女村民,目睹了剛才有幾個人從不同的地方跑出了村子,她確信逃跑者都不是本村人氏,夏連山從她的嘴裏得知了這一情況,基本確定出逃者就是剛才在村內開火的可疑人。


    “追!”


    騎兵連長下了決心,一定要捉住他們探個究竟。


    十一騎戰馬旋風般衝出了村落,朝著女村民指引的方向追了下去。


    還是那個騎在毛驢背上的水川中尉,一邊跑一邊回頭張望時發現了遠遠冒頭的追擊者,他大叫了一聲:支那軍的騎兵追來了!


    已經跑得筋疲力盡的日軍抓捕隊隊員,隻得打起精神繼續狂奔。富有經驗的水川則意識到,不能一味逃跑,否則一旦被追上了就隻能束手待斃。他一指斜前方的一道土丘,下令全體奔過去,伏在土丘後麵設防,阻擊一下追趕的騎兵。


    六個人,六支南部十一式手槍,都架在了這道斜斜的隻有半人多高的土丘上,緊張而陰鬱地等候著。


    八路軍的騎兵,追上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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