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統女少校安排李彥和趙木頭兩個人,對日本人的偵緝隊隊長孟龍生進行盯梢跟蹤。幾天下來,兩個人就已經熟悉了跟蹤對象的出行規律。現在,最棘手的是,這個孟龍生晚上活動的時候,身邊往往簇擁著十幾人以上的隨從,據觀察,個個手裏都有武器,很難做到刺殺孟龍生之後安全脫身。至於白天,他身邊的隨從倒是最少的時候隻有兩三人;然而這家夥在白天的行走線路都是主要的大街大道,一旦開槍,殺手的行動就將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同樣很有危險。


    “應該搞一枝三八大蓋來,”特務連長建議道:“這樣我就可以遠距離地實施狙殺——算準線路,提前埋伏在隱蔽的地方,下手之後隱藏和轉移都比較容易些。”


    “三八大蓋?”軍統女少校一愣:“上哪裏去搞三八大蓋?回你們團部嗎?”在大榆樹山的小寨,王穗花曾經目睹過中央軍391團的單兵武器,的確有不少的三八式步槍。


    “那多費事啊!”趙木頭做了個鬼臉:“有往大榆樹山跑的工夫,在文城城內早就弄他幾枝過來了!”。


    一旁的李彥插話問到:“莫非你想從日本人那裏搶?除了他們,文城城內誰還會有三八大蓋?”


    “李兄所言極是。”找木頭笑嘻嘻點著頭。


    “不行!”軍統女少校立即嗬斥道:“幹掉日本兵,比幹掉孟龍生難度要大得多。就算你搶來了槍,日軍會因為死了他們的人而加強城內的戒備,那時候再去殺孟龍生就更加不易了。”


    特務連長不肯服輸,堅持說可以由自己和特務連的弟兄們同時動手,事先確定孟龍生晚間的活動地點,然後,在日本兵設在街頭固定的哨位幹掉哨兵。奪槍後立即到相關地點再幹掉孟龍生。等到日本人發覺,一切已經結束。


    李彥聽得有些入神,但是軍統少校卻越發強硬地給予否決。她告訴年輕的特務連長,這種特種作戰遠非他想象的那麽簡單,要考慮到種種意外的發生。就他的這個方案而言,屬於一損俱損的做法:一旦搶奪槍支失敗,接下來的刺殺就相繼成了泡影。


    “可不可以考慮下毒呢?”李彥問自己的女上司。他在軍統受過短期訓練,對暗殺手段了解的比較多:“據我所知,這家夥經常到寶元酒樓去大吃大喝,想辦法在那裏下手——比如後廚。”


    王穗花凝神思考了片刻,最終仍然搖了搖頭。下毒看上去要比奪日本哨兵的槍貼譜一些,但是難度仍然不小。關鍵是外人一旦進入後廚,就必然要留下人證。另外,下毒後的酒食能否精準地被孟龍生服用,也是個問題。


    “那就索性把毒藥的劑量下得大一些,一家夥把孟龍生和他的手下們通通毒死!”李岩也不甘心地繼續爭辯。


    軍統女少校的臉上不由得露出了鄙夷的神色,不無嘲諷地對自己的部下說:“你以為你自己是誰?寶元酒樓的大廚還是老板?你哪裏會有機會大把大把的在後廚下毒?”


    趙木頭卻突然問道:“寶元酒樓的掌櫃的,不是和李兄有過切磋嗎?能不能把事情就向他挑明了,讓他配合?”


    這一次,李彥率先做出了否決:“那不可能。白掌櫃的世故圓滑,雖然不親日,卻也絕不會幫著我們明目張膽地給日本人的偵緝隊長下毒。明擺著一旦出事,他的酒樓在責難逃。他是不會冒險引火燒身的。”


    “那怎麽辦?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這個狗漢奸還要不要除掉了!”趙木頭急了,紅頭脹臉地嚷了起來。


    軍統女少校被吵得有些心煩,於是打發走了他們二人,聲稱由她來再仔細斟酌一下。


    保險起見,刺殺行動,還是應該安排在晚間。獨自看著著跟蹤路線圖的王穗花,腦子裏在仔細地過著篩子。晚間,除非有日本人安排的行動,否則孟龍生的活動地點基本上是犬馬聲色的場所——除了到酒樓喝酒,再就是煙館、妓院、賭場等等。或許正是因為晚上沒有了任務的原因,那個時間段他的身邊總有不下十個偵緝隊隊員跟著吃喝玩樂。想近身除掉之,委實困難。


    驀地,王穗花內心一動,她想起了剛才李彥提出的下毒方案。在酒樓肯定不行,人多眼雜,根本無法暗中完成。煙館和賭場,同樣人員嘈雜,難以為繼。但是,有一處場所卻是應該可行的,那就是妓院——偵緝隊長總不可能在嫖妓的時候,身邊仍留隨從在場的,那時就是下手的好時機!軍統女少校本人沒有到過妓院,不清楚那裏的格局和做派;但是想必在孟龍生相好的妓女房間裏,會有茶水乃至酒食,伺機在那些酒水飲食中下毒,無疑要相對容易許多。


    記得特務連的兩個弟兄在跟蹤了孟龍生之後回來講過,他喜歡去的妓院名叫倚紅樓,應該在南城一帶。既然知道地點,那就不妨先派人去那裏踩踩點,搞清楚妓院的格局,再來設計下毒的地點。想到這裏,軍統女少校的嘴角,露出了詭秘的笑容:就派李彥去吧,這個混蛋天生就是花花公子哥的氣質,去妓院這樣的風月場所采花,十分符合他的身份。


    “虧你想的出來!我怎麽可能去那樣的地方?”


    晚間就寢的時候,王穗花將此事說給李彥聽。不料後者竟是一副正氣凜然的樣子:


    “我對你是絕對忠誠的。不可能去妓院那種場所!”一邊氣哼哼地說,軍統男中尉就一邊拿眼睛去瞄王穗花的火炕,那上麵已經鋪好了被子。


    軍統女少校當然聽出了李彥話中的曖昧成分,臉色一沉,冷冷地說道:


    “我早就跟你講過,你效忠的是黨國和組織,如果非要論忠誠、你也要對你自己的老婆忠誠。其他的邪魔外道的念頭,趁早打住。派你去妓院,不是單純地尋歡作樂,而是工作。由不得你挑三揀四的!”


    眼見女上司動了氣,李彥不敢再言語。索性想到去逛逛妓院也好,自己長這麽大,還真就從來沒去過那樣的場所,現在可以花公家的錢去開開眼界。站在由椅子和門板搭就的臨時床鋪前,李岩又偷偷地打量了幾眼王穗花的火炕,眼見對方脫去了外衣,掀開被子拉滅了燈繩。軍統男中尉在黑暗中無聲地笑了起來,他想,夏天快點到來吧,不信你到了炎熱的季節,睡覺時身上還會穿這麽多的衣服!


    第二天,軍統女少校果然安排李彥去倚紅樓,並要他把特務連長一塊兒帶去。


    “你們兩個現在不是無話不談嗎?你還當著他的麵兒編排我和你的一些是非!他聽了以後是何感想?今天就給你個機會,你領著咱們的特務連長好好去開開葷。”王穗花不動聲色地對李彥吩咐著。


    接到李彥的通知,趙木頭頗為抵觸,聲稱自己還是在處子之身,而且在晉南的平泉縣已經有了鍾意的女人,決不可以到妓院去玷汙了自己的名聲和清白。李彥則清楚地警告他,這是王少校的命令,沒有討價還價的餘地。無奈之下,特務連長隻好提出,可以一起去,但是自己作為李彥的跟班兒,隻負責逛一逛,不會來真格的。


    李彥拍了對方的後腦勺一巴掌,打趣道:“你還想來真格的?你倒不怕粘上了一身髒病!我們隻是去逛一逛,找兩個妓女陪著喝喝花酒。主要目的是探查明白倚紅樓的格局罷了。”


    倚紅樓位於城南的一個偏僻的小巷裏,巷子是一條死巷,妓院則處在最裏端,倒是很符合經營身份。李彥和趙木頭二人大搖大擺地闖進去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七點多鍾。與黑暗的小巷形成鮮明對照的是,倚紅樓內張燈結彩,燈火通明,生意十分的興隆。正應了關門山匪幫的師爺說的那句話:日本人來了,生意也要照做,煙館、酒樓、賭場、窯子,一個也不能少。


    守在門口迎客的人,見李彥兩人雖然眼生但卻是穿著光鮮,儼然一副有錢人的派頭,急忙一疊聲地向裏麵請。妓院老鴇早迎了出來,兩隻手分別挽住李彥和趙木頭的胳膊,熱情起膩地直奔了二樓。


    麵對老鴇子有沒有熟悉的相好的探詢,李彥裝作很內行地下了吩咐,要他們把最靚的姐兒喊兩個出來,同時就擺些茶果酒水來伺候。與他的應裕自如不同,特務連長此刻的心情卻非常緊張,一副手足無措的樣子。老鴇子何等眼力,已經看出了兩名客人的差別,當即傳來了兩個妓女,一個熱情似火地陪了李彥,一個內斂文靜的陪了趙木頭。饒是如此,後者仍是顯得局促不已,額頭上都冒出了細密的汗珠。


    打發走了老鴇,李彥就假戲真做地與妓女調起情來。平心而論,這兩名妓女的容貌還真堪稱幾分姿色,軍統男中尉的老婆不在山西,守著的軍統假太太隻能看不能動,此時未免就心猿意馬起來。不過,喝了幾杯酒之後,他還是盡職盡責地裝作漫不經心地打探起了妓院的情況。趙木頭則假借上茅廁,對倚紅樓的內部環境做了一番勘察。


    “你們這裏,平日都來什麽樣的客人?有沒有日本人?”屋子裏隻剩兩人的時候,李彥就摟著自己的妓女問道。


    “日本人嘛,也有幾個來過,都是他們的翻譯官領著,不過夜,做完了就走的。客官,你們今晚可否留下來過夜?我們姐倆保證讓你們舒服得心滿意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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