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汾日軍援軍還在乘著卡車朝交火的方向狂奔的時候,中央軍391團二營的阻擊陣地上,已經出現了異動。


    二營營長陳浩少校,去年隨中央軍參加了忻口會戰,與日軍的板垣師團主力屢次交鋒,對日本陸軍的戰術打法可謂諳熟。剛才,他部署的馬克沁重機槍一舉擊潰了偽蒙軍騎兵,正在得意之際,不料,陣地內突然開始無聲無息裏砸落下來小*,接二連三地爆炸開花。陳浩少校猛吃一驚,立即意識到這是擲彈筒在開火——日本人上來了!


    似乎是在證明他判斷的正確性,緊接著空中又響起了尖利的呼嘯聲,一發*從天而降,就在距離陳浩不到十丈的地方炸響。自己已經率二營主力在這裏和偽蒙軍騎兵打了半天,對方根本沒有任何口徑的大炮小炮,現在卻突然有擲彈筒和迫擊炮加入了戰局,毫無疑問,是豐店縣城的日軍跟進上來了。


    陳浩立即吩咐馬克沁重機槍做好開火後轉移的準備,日軍的擲彈筒兵專挑國軍的重機槍陣地來打,是出了名的穩準狠,這一點,在忻口前線廝殺了半個月的少校營長感觸極深。


    “營長,日軍到了,我們還要不要再死守下去?”


    四連連長一邊躲避小*的爆炸,一邊跑到陳浩身邊大聲問到。後者沒有吭聲,心裏卻在盤算著:起初隻有偽蒙軍的騎兵,現在日本人出現了,這說明擔任阻擊豐店方向敵軍的八路軍,已經被徹底擊潰甚至被殲滅。自己手下的這兩個連,接下來就要獨力承受日軍援軍主力的正麵打擊,這個仗怕是打不下去了。


    “先頂一頂看,團座他們已經在撤了,現在關鍵是鐵道線方向斷後的友軍、包括咱們的一營三連能不能盡快安全撤下來,他們要是到了,咱們就沒有必要在這硬頂。”


    陳浩的話音未落,陣地的最左端突然爆發了激烈的槍聲:“什麽情況?快回去照應!”


    左端正是四連負責的防線,四連長不待營長說完已經一溜煙地跑回去了。很快,情況查明,一大股敵軍從那個方向偷襲了上來,四連根據槍聲判斷來者是日軍,應該不少於一個步兵小隊的規模。


    接報的二營營長在心底“嘿”了一聲:真是怕什麽就來什麽,小鬼子炮彈還沒打完呢,步兵就攻上來了,而且是從側翼偷襲,可惡!


    391團二營的這兩個連所謂的陣地,也不過是就近找了一些土坡、淺溝以及樹木臨時構建的,幾乎沒有什麽像樣的屏障。這股偷襲的日軍,繞開了防禦者的正麵,從一端摸了上來,登時打了二營四連一個措手不及。濃濃的夜色中,日本兵突進得很快,前鋒一度殺到了四連前沿,雙方甚至爆發了一場短暫的小規模白刃戰!最終,增援上來的四連官兵用近距離投彈這一近乎自殺式的反攻,總算將日本人頂了回去。


    與此同時,二營陣地另一端的馬克沁重機槍也再度打響了——主陣地前方響起了密集的馬蹄聲,顯然偽蒙軍的騎兵正在卷土重來。


    少校營長沒有去理會正麵,漢奸騎兵的戰力一般,己方有重機槍掠陣,暫時無大礙。他直接跑去了四連,剛才還活靈活現的四連長,現在已經坐在了地上,他的左大腿負傷,一顆子彈給他的大腿來了一個貫穿,不用問,當然是日軍的三八式步槍幹的。四連長疼的直罵娘,衛生兵則在緊張地替他包紮。


    陳浩問明了戰況,覺得這股偷襲的日軍不會就此善罷甘休,他們要麽換個方向重來,要麽索性還會沿著剛才偷襲的路線繼續發動攻擊。四連已經調了一個排專門移防側翼。


    “好樣的,回去給你和四連請功!”陳浩蹲在四連長的身旁,拍著對方的肩膀安慰著。剛才,若非該連的弟兄們冒死和日本人拚了一場刺刀以及近距離投彈,隻怕現在整個二營的陣地已經崩盤。


    然而,暗中感到慶幸的少校營長剛剛長舒了一口氣,更大的災難就突然降臨了!


    如果說,乘車在荒原上一路前行的臨汾日軍援軍、其卡車司機起初還隻能循著槍聲大致校正方向的話,那麽後來打進391團二營陣地的擲彈筒*以及*的炸響聲,則明確地讓他們找準了目標。


    帶隊的菊池少佐,早就從駕駛室爬到了卡車車廂上,憑風聆聽判斷著方位。當距離交火戰場大約還有兩三裏遠的時候,菊池少佐下令車隊停車,全體官兵下車整隊,除留下少數兵力看守車隊之外,其餘盡數徒步向戰場方向攻擊。


    可以肯定,自己現在出現的位置正是支那軍陣地的側後方,這是一個絕好的攻擊角度!興奮異常的菊池命令,各部一律隱蔽前進,在沒有接近支那軍陣地之前,不得暴露。


    將近三百名日軍,就這樣荷槍實彈、躬身潛行。在他們的前方,戰鬥正在進行,他們每前進一小段距離,就能更清晰地看到、聽到戰場上的激烈交火。


    與之截然相反的是,391團二營此時完全專注埋頭於應對正麵日偽軍的進攻,卻全然沒有發覺在他們的側後方位出現了陰險凶惡的敵人。這倒並非是二營營長的布防疏漏,因為原本在他們現陣地的側後,是有著秦團座和參謀長親自督陣的二營六連建立後備陣地的;隻不過,就在這股乘著汽車呼嘯而至的日軍援軍抵達之前,秦忠孝偏偏率領部下離開了。


    幸運之神在這一刻,站在了日本人的身後。


    菊池少佐親自跟進在一個步兵小隊的陣容裏,一步一步地朝著支那軍陣地悄無聲息地靠近。命令早就貫徹下去了,隻要少佐本人不打響第一槍,任何人均不許擅自開火——他要將此次偷襲的效果最大化!


    眼看著隊伍越逼越近,最前端的士兵甚至已經不得不匍匐在地前行,菊池少佐目測了一下,距離支那軍陣地最多還剩百十米左右了。鑒於腳下都是平坦的曠野,他決定就在這個距離上發動打擊。


    砰!


    少佐朝天扣響了手裏的南部十四式手槍,三百名精銳日軍發動了攻擊。


    當日軍從鐵道線上的軍列發射的照明彈、相繼劃破夜空的時候,吳子健就意識到了大勢不妙,他們剛剛與友軍391團一營三連展開的交替掩護式的撤退,原本是要借著夜幕進行的,可是照明彈強行劈開了夜色,無疑會讓日本人看清了真相。


    果然,照明彈落下去沒多久,吳子健就聽到右前方傳來了激烈的交火聲,他明白那應該是中央軍劉副營長帶領的一營三連、被日軍給咬住了。而此時的徐旅二營5連,剛剛脫離了與鐵道線正麵日軍的糾纏,後撤到了一個相對安全的地帶,隻要就此大踏步地繼續後退,當可安全擺脫敵軍、踏上歸途。


    然而情況已經出現了變化:391團一營三連未能順利撤下,如此一來,雙方商定的交替式掩護撤退就化作了泡影——徐旅二營5連倘若繼續退走,無疑就等於將友軍的這個連丟給了日軍!


    吳子健自然不肯做這種有違道義的行徑,於是果斷調整了策略,命令5連的副連長帶領兩個排,保護炮兵排和重機槍繼續後撤;他本人則和李天林帶領其餘的四個排,返身重新奔向了鐵道線。結果,他們與正匆匆追來的日軍牛島中隊迎頭相撞,頃刻間殺成一片。


    牛島中隊是在毛利大尉吼出的死命令之下、全力開始追擊的。剛才點亮夜空的照明彈,讓中隊長牛島也看清其正麵的支那軍已經逃出了相當之遠的距離,氣急敗壞之下,他指揮部下實施的追擊幾乎是狂奔的態勢。但他沒有料到的是,那股原本逃出了很遠的支那軍竟然在夜幕中調了頭,這直接導致兩支隊伍在曠野上麵對麵地撞了個滿懷。雙方的前鋒最初都吃了一驚,旋即就攪在一起開始了混戰。


    這是一場堪稱糟糕的近戰,處在交鋒最前沿的雙方士兵,許多人甚至難以區分清楚敵我,以至於屢屢發生誤傷自己人的慘劇。直到兩軍的後隊都意識到前隊發生的混亂,進而收住了前衝的腳步,才逐漸重新形成了比較清晰的對峙,於是,混戰又演變成了狂熱的對射。


    李天林早已奮不顧身地衝到了前麵廝殺,拖在後麵的吳子健卻很快感到了焦慮:中央軍的一個連被日軍咬住了,自己的這個連本來想殺回去施以援手,結果同樣被迎麵的敵人頂在了這裏;如此膠著下去,絕非善事!


    就在八路軍的副營長憂心忡忡卻又束手無策之際,對麵日軍的陣腳突然開始鬆動,在日軍的側後位置,一支騎兵旋風般斜刺裏衝到,瞬間擊垮了當麵之敵。遭到夾攻的牛島中隊猝不及防,隊形大亂,被迫開始後撤。


    那支騎兵,當然便是夏連山指揮的徐旅二營騎兵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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