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12旅570團團長田明達,早在豐店駐軍的時候就風聞過關門山黑石崖匪幫的名頭,並聽到一些坊間傳說該匪幫的大當家的為女子,心狠手辣又貌美如花。但那個時候他根本沒有機會與黑石崖匪幫打交道——劉五妹的手下彼時往往從關門山西麓出山,襲擾劫掠山腳下一帶的村落,而那一帶距離豐店縣城尚有三十多裏的路程。


    但是眼下不同了,正捏著花生米喝小酒的田團座,忽然接到參謀長的報告:黑石崖匪幫派了一個什麽師爺,來直接找570團談判要人了!


    問明白了事情原委之後,田明達不由得大喜:八路軍居然半途縮回去了,就此少了一個從其中分錢的人,想必油水能撈得更多些。更重要的是,晉軍團長的腦子裏頓時躍出了女匪首的傳說——師爺?一個幹癟瘦小的糟老頭子,有什麽資格來和我談判?要來,就讓他們那個貌美如花的大當家的親自來!


    帶著這個淫邪的念頭,田明達不惜屈尊、吩咐將黑石崖山寨的師爺立即帶到團部來,他要自降身段與之對話。


    師爺聞訊禁不住暗暗叫苦,在他看來,晉軍獨12旅的團座大人的這一舉動,擺明了是要狠敲己方一筆竹杠的信號。


    570團的參謀長也頗為意外,一度甚至以為這是團座信不過他、擔心他從贖金中抽走一票,所以要親力親為主持談判。


    在570團團部內,師爺呈交上的贖金清單,開列的是大洋三百塊、豬牛羊肉各一口,糧食二十石。這份清單比起當初交給八路軍徐旅支隊的那份,少了一百大洋以及半數的豬牛羊肉。師爺就此已經與劉五妹達成一致,如果晉軍對清單上的贖金不滿足,再按照給八路軍那份清單上的數目予以補足。


    花花腸子裏謀算著美貌女匪首的田明達,在排場上可謂做足了工夫,團部內左右列開兩排全副武裝的士兵,手持清一色的中正式步槍,通通上了刺刀,營造出一股殺氣騰騰的氣勢。


    看了這個陣仗,師爺的內心果然開始發毛,一見麵就畢恭畢敬地呈上了贖金清單。不料晉軍團長略微一過目,就將清單撇到了一旁,轉而開始痛陳黑石崖匪幫襲擾地方、禍害百姓的惡行;指出晉軍獨12旅坐鎮一方,絕對不會袖手旁觀、任由匪幫橫行肆虐:這一次擒獲了對方二十幾名匪眾,定當嚴懲不貸!


    包括570團參謀長以及師爺在內的人們,一時間都被田團長的凜然正氣給搞懵了,不明白這位團座大人葫蘆裏賣的是什麽藥。


    “你這個幫著土匪出餿主意的狗屁師爺,也不是什麽好東西,今天既然來了,老子就一並將你也拿下!”田明達一邊說、一邊就指示左右拿繩子當場就將師爺捆了起來:“跟你一起來的兩個土匪,老子先放一個回去給你們大當家的帶話,讓她本人親自前來見我贖罪!隻要她敢說個不字,老子將你們這二十幾個大小匪眾,通通亂槍斃了、為民除害!”


    轉眼之間被捆得像個粽子一樣的師爺,心中的驚懼簡直無法用語言來表述,還未容他張口申辯,幾個晉軍士兵已經連踢帶打地將其押了出去。


    滿臉愕然的團參謀長,目送著黑石崖的師爺跌跌撞撞的背影,轉過頭想向自己的團座問個究竟,但田明達索性對他也不做解釋:“參謀長,你這就親自去布置,把那個糟老頭子連同之前的匪徒俘虜,仔細關押小心了,不得出現任何閃失!”


    欲言又止的參謀長咽了咽口水,最終怏怏地轉身走了出去。


    晉軍團長這才吩咐撤了屋子裏的陣勢,屏退大部分士兵,把跟隨師爺同來的兩個嚇得渾身篩糠的匪徒押下去一個,另一個則留在屋內。


    “你過來坐,”已經落座的田明達,忽然出人意料地招呼那名被留下來的匪徒:“我有話問你,隻要你照實回答,我不僅保你一條性命,還另外賞你幾塊大洋!”


    早已經膽戰心驚的匪徒,隻好硬著頭皮走到晉軍團長的桌子旁,卻終究不敢一屁股坐下去。


    田明達吩咐再拿來一個酒盅,並且親手從盛著多半壺上好杏花村酒的酒壺中,斟了一盅酒,推到那個土匪的身前:“喝吧,先壓壓驚,我真的有話要問你。”


    到了這一地步,那名土匪也唯有豁出去了,雙手端起了七錢大小的酒盅,把心一橫,仰脖一飲而盡。酒落愁腸,方知晉軍團長斟給他的、果然是極品佳釀。


    田明達笑眯眯地望著眼前這個身材不算魁梧的土匪,又把自己桌前的一碟油炸花生米推了過去,同時就拈起自己的酒盅抿了一小口酒:“想喝就倒,這可是從本城*杏花村的老字號躉來的,你們當土匪的怕是很難喝得到吧?”


    那名匪徒一盅酒下肚,情緒有所平複,血色也漸漸地回到了臉上,再看著儼然換了一副麵孔的晉軍團長,他也不那麽害怕了,點頭哈腰地說道:“長官老爺,有什麽話您盡管問,隻要我知道的,絕不敢隱瞞半句。”


    田明達再次示意對方坐下,這一次,那個匪徒乖乖聽了話,半個屁股搭在了一把太師椅上。


    “說說你們那個大當家的,”田明達掃了一眼左右、放低聲音說:“江湖上傳言這個女土匪頭子是個大美人兒,果真嗎?”


    匪徒萬萬沒有想到一身戎裝、道貌岸然的晉軍團長,竟然一句話問到了這個方麵,一時有些發愣。這讓後者產生了誤會,幾乎就要露出失望的神色來。


    但就在一瞬間,這名匪徒一下子明白了長官老爺的用心,於是急忙雞啄米一般地點起頭:“沒錯沒錯,您老人家聽到的都是真的,俺們大當家的的確是個俊女子,當年也算是大戶人家的閨女,被俺們從前的大當家的相中了姿色,硬給搶回山寨做了壓寨夫人。”


    聞聽此言,晉軍團長興致大增,笑逐顏開地竟然再次拿起酒壺要給對方斟酒,但已經回過神來的匪徒急忙按住對方的手腕,拿過酒壺來規規距距地先給田明達斟滿了酒盅,然後才自己滿上一盅。於是,一兵一匪喝著一壺杏花村老酒、就著一碟油炸花生,談起了女匪首的可餐秀色。


    一壺酒喝幹,晉軍團長已經差不多摸清了劉五妹的一切,特別是得知這個美貌的女匪首在身邊還養著一個同樣容顏俊俏的表妹,田明達更是色心萌動。看看情況問得差不多了,他吩咐衛兵上來,將剛剛還與他同桌共飲的匪徒拿繩子捆了,單獨關押起來。


    隨即,晉軍團長喊來了團部的通信兵,由他口述了一封致關門山女匪首劉五妹的信函,交給另一名與師爺同來的匪徒,火速送轉他們的山寨。信函中,用詞還算委婉地邀請劉五妹、來龍灣村晉軍獨12旅570團團部一敘,並稱屆時將有包括山寨師爺在內的一幹人等、在此地迎接大當家的。


    田明達雖然在信函中沒有像剛才在團部裏訓斥師爺那樣義正詞嚴,但貌似平和的字裏行間卻隱藏著殺機;他相信,女匪首看罷這封信,自然會意識到師爺等二十多人的性命已經攥在了570團的手心兒裏,若她這個大當家的不識抬舉、拒絕前來會晤,隻怕傾刻間就會有幾十顆人頭落地。如今這兵荒馬亂的年頭,官軍殺匪甚至無需知會地方政府。


    晉軍團長的如意算盤打得很響,他判斷黑石崖山寨的女匪首親自前來會晤的可能性在七八成以上——土匪們素來講究義氣深重,手下失陷了這麽多的弟兄,如果不積極出麵搭救,今後恐怕大當家的頭把交椅就坐不牢靠了——所以,信函的口氣並不強硬,田明達不想一下子就嚇住了對方,畢竟那是個女流之輩。


    ——隻要能把大當家的誘進龍灣村,跟自己這個堂堂上校團長坐下來喝幾盅,就有辦法逼對方就範。


    想著想著,田明達不僅開始了春心蕩漾,他甚至在想象把那個漂亮的女匪首弄到自己的火炕上來、顛鸞倒鳳的銷魂一幕。


    娘的,這個小娘皮最初不就是被黑石崖的老匪首強行搶上山霸占的嘛,如今該輪到老子享一把豔福了!堂堂的國軍上校、手裏掌控著一團人馬,老子難道不比那個黑石崖的老匪首厲害多了?劉五妹跟老子睡上一覺,諒也不至於委屈了她!


    晉軍團長幾番意淫之後,情緒越發亢奮起來,當下就喊來了團警衛排的排長,那是他的同姓本家表兄。他要對方立即在村內布置好一間民房,作為屆時他與劉五妹行好事的地方——團部這裏太紮眼了,一旦傳出去,無疑對自己團長的名聲不利——民房的四周警衛排要嚴密把守,同時也要提防黑石崖女匪首有可能帶來的強力隨從。


    田明達毫不隱瞞地把他謀劃的這一切都悄悄告訴了身為警衛排長的表兄,要他務必謹慎安排,一來必須鎮住對方的嘍羅,二來則要守護好自己的“洞房”。


    排長表兄深知自己這個高居團座的大表弟的癖好,但一想到此番的對象是個傳說中殺人不眨眼的女魔頭,不僅替自己的大表弟擔憂起來。


    “哥,你可得算計準了,別搞得雞飛蛋打、再把自己折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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