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西坪村這道狹長的防線上,此刻暗藏著兩挺重機槍,其中一挺馬克沁是原有裝備,另外一挺則是仿製馬克沁的民二十四式,是中央軍391團的饋贈;剛拿過來的時候有故障,被吳子建親自修好了。


    徐旅二營改製成徐旅關門山支隊之後,這兩挺重機槍就都由支隊部直轄,吳子健打算未來再搞來兩挺、便也像391團那樣成立一個重機槍連。


    今天的防禦戰,這兩挺重機槍被全部投入到了最前沿,並且非常隱秘地安置進了兩棟民房之內,所以在剛才幾輪的日軍炮火打擊中均安然無恙。當大批呀呀怪叫著的鬼子衝鋒過來的時候,兩挺重機槍突然一先一後打響了。


    奔跑在最前列的日本兵,瞬間被打倒了一片,跟在後麵的則紛紛臥倒或半跪下來,舉槍開始還擊。


    指揮進攻的日軍大隊長高木少佐,驚覺八路軍的陣地上竟然有重機槍,一時感到惶急,起初他想命令衝上去的隊伍先撤下來,及至發現他們停止衝鋒並在原地開始對射,就又改變了主意,回頭向炮兵陣地去尋求支援。


    聯隊長西條大佐所處的位置看得要更清楚些,他當即向炮中隊的中隊長下令,捕捉八路軍的兩個重機槍火力點,盡快將它們打掉。


    吳子健在與日軍的屢次交鋒中,已經領教了對方利用炮火(包括擲彈筒)定點清除國軍機槍陣地、工事的厲害,所以他今天為兩挺重機槍準備了多處掩體,各有一個班的戰士始終隱蔽在附近,開火一陣之後便迅速幫助搬運重機槍轉移陣地,以躲避日軍炮火的追蹤打擊。


    這一招果然奏效,笨重的馬克沁在多人合力的搬運下,總能以最快的速度脫離原來的火力點,一旦到達新的掩體便又能立即開火。重機槍轉移期間,狹長防線上架設的另外幾挺捷克式輕機槍則開始實施掩護。


    自地麵進攻開始,日本人的九二步炮始終未能準確擊中對麵長了腿一般的重機槍,相反,炮兵陣地竟然還遭到了掃射,至少有六七名炮兵中彈死傷——馬克沁的射擊距離長達幾千米,而日軍的炮兵陣地距離西坪村的前沿不過兩裏地有餘,完全在這款致命的重機槍射程之內。


    就站在炮兵陣地後麵不遠處的日軍聯隊長,感到有些不妙——這股強悍的八路軍盡管失去了炮火支援,但己方終究漏算了他們的重機關槍的存在。再這麽一味強攻下去,傷亡恐怕會超出預料。


    西條重平果斷下達了撤退令。一片黃乎乎身影的日本兵,開始小心翼翼地向後方蠕動。第一次攻擊,就這麽半途而廢了。


    “炮中隊向後轉移陣地,離開八路軍重機槍的射程!”隨著日軍聯隊長的一聲令下,七門九二步兵炮也開始緩緩向後退卻。


    於是,西坪村防線上的八路軍指戰員,視野中就出現了大批日軍裹挾著有車輪的步炮、井然有序倒退的場麵。


    “鬼子撤了,小鬼子撤了!”狹長防線響起了此起彼伏的歡呼聲。尤其是來自三營八連的戰士們,他們當中不乏從未與日軍正麵交過手的新兵,此刻的興奮之情難免溢於言表。


    徐旅支隊長見此情景,急忙傳令大家保持情緒穩定,不要將身體過多暴露於掩體和工事之外:


    “日本人也有重機槍,射程並不比咱們的馬克沁近,趕緊都給我隱蔽好了!”


    “支隊長,小鬼子好像不怎麽經打呀,一頓機關槍就把他們突突回去了!”


    仍然有心情亢奮的戰士興致勃勃地嚷嚷著。吳子健語氣嚴峻地回敬道:


    “別高興太早!日本人比你想象的要難對付得多!硬仗還在後頭呢!”


    說罷,支隊長又派人吩咐三營副營長祁彪和二營營長魏鑫督促檢查村北口和村南口的防線——在那兩個方向,三營8連和二營5連各分出了一小股兵力據守。雖然日軍這一次是從正西方向的寬大正麵大舉來攻的,但南北兩端的防禦同樣不容有失。


    目前,已經遭到日軍攻擊的西坪村,尚不清清楚河口村那裏是否有敵情出現,兩邊曾經約定了隨時互通戰況。吳子健剛剛派出了兩名戰士,騎著馬趕往河口村報信。


    部署完了這一切,八路軍支隊長重新拿起望遠鏡,觀察向後退去的日軍大隊人馬。此時此刻,他們已經後撤了一裏有餘,那些帶車輪的九二步兵炮則退到更遠的地方,重新開始架設陣地。吳子健明白,鬼子這是被剛才自己這邊的馬克沁給打怕了,這一後退明顯是在拉開遭掃射的距離:


    “趕緊搶修工事和掩體,來不及修複的就重新找隱蔽點,新一輪的炮擊很快就要來了!”


    這道命令下完還不到一分鍾,果然,從日軍新炮兵陣地上就又開始了開火,變長了的距離並不影響九二式步兵炮的發揮,炮彈呼嘯而至,再度將西坪村的前沿防線炸得土崩瓦解、煙塵蔽日。那些有作戰經驗的八路軍老兵這時就意識到,除了原來的九二步兵炮,這一次日軍還添加了迫擊炮——炮彈帶著尖利的哨音,從天空上方一顆顆砸落下來。


    傷亡瞬間加劇了。


    “日他姥姥的小鬼子!仗著有炮就這麽囂張,這不擺明了是欺負人嗎!”三營副營長祁彪,氣得把帽子脫下摜到地上,露著一顆青皮光頭,在濃濃的硝煙裏跳著腳咆哮著。


    位於另一邊,遠要比祁彪對日作戰經驗豐富、且打過西坪村防禦戰的二營長魏鑫,則顯得老成沉穩的多,他一邊吩咐部下搶救傷員、一邊就加緊督促其餘的官兵加強隱蔽,在鬼子的炮火停息下來之前,不必考慮對前方的監視,全力做好求生防炸。


    這一場炮擊,足足持續了十多分鍾才宣告終止。接下來又是一片沉寂,日軍陣地上,指揮官們耐心地用望遠鏡觀察著炮火打擊效果,兩個步兵中隊則再次被動員了起來。


    “大佐,對麵的八路一直在轉移他們的重機槍,在沒有徹底敲掉那兩挺重機槍之前,步兵中隊是否僅作佯攻?”


    日軍大隊長高木少佐憂心忡忡地建議著。在這地勢開闊平坦的荒原地帶,步兵迎著馬克沁重機槍槍口向前衝鋒,結果無異於是一場大屠殺。


    聯隊長西條重平略微思忖了一下,便點頭同意,他下令改由出動一個步兵中隊,拉大單兵距離發動佯攻性質的衝鋒,目的是引誘八路軍陣地上的重機槍開火。


    “集中各個擲彈筒分隊,跟進在佯攻部隊的後麵,全力捕捉八路軍的馬克沁,幹淨徹底地消滅它!”


    十分鍾後,遠處西坪村前沿騰起的煙塵,再度落定,高木少佐拔出指揮刀向前一劈,進攻重新開始了。


    同一時間,青龍河下遊的梨花浦一帶,八路軍徐旅關門山支隊的精銳第一營,正在全力朝著同蒲鐵路方向奔跑出發。他們的右翼,隆隆的炮聲響個不停,包括一營長王雙龍在內的全體官兵,都知道那是日軍正在炮擊著西坪村根據地,而他們拚命前奔的任務,正是準備繞到那支日軍的側後方向,發動襲擊。


    夏連山的騎兵連,已經先於第一營奔馳而出了,他們作為尖兵,要提前找到適合發動突襲的出擊位置——最好能發現日本人運兵的卡車隊。


    騎兵們循著開炮的聲音,快速而又隱蔽地搜索前行。最終,夏連山率先在望遠鏡中發現了屯紮在曠野之上的大隊日軍。值得慶幸的是,此刻不遠處分布著兩三片麵積不大的樹林,夏連山手一揮,六十幾騎人馬全部跑進了樹林中隱蔽。


    騎兵連長將坐騎倚在一株高大的楊樹下,站到馬鞍上扶著樹幹,端起望遠鏡仔細掃視著日軍的陣營。沒有人往樹林這邊瞭望——鬼子們的注意力都朝向著正東,那個方向當然是關門山腳下的西坪村。


    他繼續將望遠鏡的視界移向了日軍大隊人馬的後部,結果,發現了他想要的卡車隊的身影。那些卡車看上去有十多輛,距離大隊日軍大約有半裏左右,車頭一律朝著同蒲路方向。


    “”快去順原路返回報告王營長,把一營主力帶到這裏來!”


    夏連山急忙安排一名騎兵跑回去報信,自己則繼續觀察著:這片樹林與正前方的日軍陣營,相隔兩裏不到,步兵徒步衝鋒過去,用不了幾分鍾就能達到步槍射程,無疑是個理想的側翼突擊角度。


    突然,日軍陣營裏的炮兵陣地停止了打炮,又隔了一段時間,差不多有一兩百名日本兵,離開主陣地向前出動了——應該是一個步兵中隊的規模!八路軍的騎兵連長判斷著,同時越發焦急期盼著王雙龍的到來。


    謝天謝地,第一營氣喘籲籲地趕到了,他們集中伏在這幾片樹林的後麵,一營長則帶著副營長和幾個連長奔到了夏連山的身邊。


    他們集體觀察了地形和日軍陣營,王雙龍大手一揮:


    “連山,後方的鬼子汽車隊交給你們騎兵連對付,我帶著一營,從這裏直接掩殺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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