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之前金滿城停在店外那一溜豪車惹的禍,現在正是上午食客多起來的時候,卻沒什麽人進來。


    不過塞翁失馬,焉知非福。或許過不了幾天,就會瘋傳起一家“上到百萬豪車,下到自行車”的車主都會特意過來品嚐美味的私家菜館。


    事情總是這樣,仿佛開著豪車的人就能長出十個八個胃一樣,他們去的地方總是會被媒體大肆宣揚,然後被追捧。


    作為既得利益者,齊安當然不反對這種現象。雖然齊安有王成這個品質保證,也可以毫不誇大地把自己的菜當作神來之筆。


    但是俗話說酒香也怕巷子深,多些宣傳也沒什麽,如果忙不過來大不了就是限製客量罷了。


    書歸正傳,既然店裏隻有於海這一個客人,齊安少不得給他些特殊服務。


    ——————————


    金滿城當然知道有一個人留在了齊安的店裏,他揮手讓秘書不要去管這件事,能有個人給齊安填填堵也不是件什麽壞事。


    珍珠翡翠白玉湯?老掉牙的暗示罷了。


    金滿城一步一步走到今天,如果弄不懂齊安的意思,那他自己都覺得對不起被他踩在腳底下的那些前餐飲業巨頭們。


    珍珠翡翠白玉湯,無非就是暗諷自己的殷勤就像這珍珠翡翠與白玉,聽著好聽卻隻是徒有虛名,吃起來也還是豆腐青菜罷了。


    再者,聯係到朱洪武的典故,貧寒之時吃到這道菜,而身居高位之後再次吃到味道就已經變了。


    金滿城眉頭一皺,難不成是齊安知道了什麽?雖然自己表現得急切了些,但自己真正的目的恐怕沒人能猜到。


    恐怕就連齊安也隻覺得自己隻是想要在他身上投資罷了。


    思索再三,金滿城決定不改變自己的計劃,難不成這世上還有自己對他好,他卻始終不領情的人?


    況且,金滿城微微一笑,自己的好意是出乎真心的。


    ——————————


    店裏,齊安端著一碗菠菜豆腐湯放到於海的麵前,“好吃嗎?”


    於海雖然本意是挑刺,但此刻也做不到昧著良心說不好吃,隻能點頭。


    “喝湯。”齊安指了指一小碗湯,“你們這些人啊,該讓我怎麽說呢?”


    “知道為什麽我要做這道菜,而不是別的嗎?”齊安問道。


    “為什麽?有原因嗎?”於海沒有用湯匙,端起碗來喝了一口,味道依然鮮甜。


    他抬頭看著在自己對麵坐下的齊安,有些疑惑於他的問題,難道不是隨手做了一道菜嗎?


    “你最近睡眠不太好?”齊安沒搭理他,自顧自的說著。


    於海有些驚訝,“你怎麽知道?”


    “咽喉腫痛?”齊安又說道,見他點頭,齊安笑了笑,“還有偶爾頭疼是嗎?”


    “你怎麽知道的!”於海已經不自覺地站了起來,語氣有些激動。


    如果說失眠還能從他的黑眼圈上看出來,頭疼他是怎麽知道的?


    “知道自己身體的問題,還敢點羊排這種東西?”齊安示意他坐下,又指了指菠菜豆腐湯,“把湯喝掉。”


    於海也發覺了自己有些失態,悻悻地坐下,卻沒有聽齊安的話喝湯。


    “喝吧,死不了人。”齊安見他的樣子就像被逼著喝毒酒似的,不僅有些莞爾。


    於海這才勉勉強強地把碗中的菠菜和豆腐挑出來吃了,然後一仰脖喝了個幹淨。


    “現在可以告訴我了吧?為什麽讓我喝這個?”他端起青瓷小碗,衝著齊安比劃著。


    “你們這些美食記者們都有一個共同點,你知道是什麽嗎?”齊安依然沒有正麵回答,而是提出了一個問題。


    “喜歡吃?挑剔?”他想了想,又補充道,“還是,夠不要臉?”


    “你說的這些我不都知道,”齊安看著他的嘴角,“我隻知道,今天來的這些人裏,包括金滿城,都患上了熱症,體內熱氣上升已到體表。”


    “熱症?那是什麽?”於海有些不解。


    “通俗來說,就是上火了。”齊安給自己倒了杯水,“所以你看,我今天給你做的這幾道菜都是滋陰降火的。”


    “蛋炒飯特意用豬油炒,因為豬油性微寒,食之可滋陰降火。”


    “土豆絲裏我特意多滴了幾滴醋,可以緩解你的咽喉腫痛。”


    “而這道珍珠翡翠白玉湯,並沒有別的意思,隻是因為菠菜豆腐都是敗火的好東西,我才為你們做的。”


    他又指了指羊排:“至於這個嘛,你自己非要吃羊肉我也沒辦法。”


    齊安一攤手,“羊肉性溫,吃多了會上火,更何況你已經體內虛火上升,實火大盛。依我看來,你接下來幾天會過得很難受。”


    於海聽著齊安的話,沒想到簡簡單單幾道菜的背後還有這麽多說道。


    “不對,既然你想對症下藥,為什麽不直接提醒我?”於海想到了什麽,他看著齊安危險的樣子,“而且你還特意在羊排的蘸料旁邊放了一碟辣椒麵!”


    “而且你在我吃完之後才把這些都說出來!”於海有些憤怒,雖然菜都是他自己點的,但他就是有一種被人玩弄於股掌之中的感覺。


    看著齊安言笑晏晏的樣子,於海明白了,這完全都是他的惡趣味。


    先做出一副好人的樣子,用什麽菠菜之流的給自己敗火;然後再眼睜睜的看著自己吃羊排吃得歡騰,還細心地給自己端上一盤辣椒麵幹料。


    這家夥心理變態吧!


    掏出錢包,於海往桌子上甩了幾張鈔票,匆匆地拿起自己的微單離開了。


    滿足了自己的惡趣味,齊安再一次確定了自己的心理是有問題的。要是在以往,自己怎麽可能做出這種沒有意義、隻是為了有趣的事情?


    這種變化的好壞暫且不談,齊安想要知道是什麽導致了自己變得如此,惡趣味。


    改天去看心理醫生吧,他想著。


    於海越想越氣,其實齊安並沒有對他做什麽,所有菜也是按照他的要求做的,味道也都不錯。


    但是就是這樣,他才感受到齊安的可惡,三言兩語就讓自己生了一肚子氣。


    其實有什麽好氣的呢,無非就是接下來幾天頭疼加劇,嘴角糜爛,咽喉腫痛而已。


    於海想著表情就猙獰了起來,牽動了因為上火而腫起來皰的嘴角,痛得他不由得伸出舌頭舔了舔。


    齊安,讓你和你的店去死吧。


    於海回到工作室坐下,打開了一個空白文檔,剛準備寫些文字攻擊“齊家”,眼睛卻看到自己的主編正向自己走過來。


    “於海啊,今天怎麽樣?金老板可是點了名要好好為那家店做宣傳的,你有思路了嗎?”主編手裏拿著保溫杯,喝了兩口枸杞水,拍拍於海的肩膀,“這兩天你就專心寫這個,其他的活先不用跟進了。”


    “誒,你上火了?”已經走開的主編又回過頭來,叮囑道,“這幾天可要注意飲食啊,可以試試泡些菊花茶喝,對身體還是不錯的。”


    看著主編走開的背影,於海心裏更加煩躁。有些事情就是這樣,本來沒什麽大不了的,但架不住總去想它。


    於海離開“齊家”時隻是有些生氣而已,到後來他就覺得齊安耍了他(雖然齊安是這麽做的),以至於他對齊安已經生出了恨意。


    於海帶著恨意,在文檔裏敲下了一行字,“美味和命哪個重要?”


    他將自己的經曆稍加改編,修飾了一下辭藻,讓文章看上去沒有太多的戾氣,然後按下了保存鍵——這一篇是要發表的。


    接著他又新建了一篇文檔,用他已經習慣了的套路,將“齊家”從服務到模式再到口味全都誇了個遍——這一篇是給主編看的。


    將文章發給了主編,等了一會兒之後。看著主編“寫的不錯,不用改了”的評價,於海心情有些歡快。


    他咧開嘴笑了,卻又牽動了嘴角,隻好忍住笑意,走到茶水間接了一杯水浸潤自己幹涸的喉嚨。


    也不知是不是錯覺,總感覺喉嚨更加腫痛了?


    而與此同時,於海的同行們正在努力地貫徹金滿城的指示,掏空了心思地讚美著“齊家”,即便他們大多隻吃過一道菜。


    “不論環境亦或是服務都是一流的,更值得誇讚的是老板的手藝。作為一名業餘的美食家,在今天我才領悟了美食二字的真諦。”


    “你能想象用清代的瓷器喝茶嗎?你能想象用用餐是坐著明代的黃花梨嗎?你能想象出這麽一個地方,摒棄了禁錮想象的菜單,隻要你說的出來的菜他們都能做,而且做得特別好吃嗎?”


    “一家不大的小店,坐落在熙熙攘攘的街頭,古樸雅致的風格仿佛讓你穿越時間回到了古代,這就是‘齊家’。”


    “吃完齊家,治國安邦平天下。”


    先前於海說到美食記者的共同點,就有一個“夠不要臉”,現在看來說的有幾分道理。


    他們完美地避開了自己並沒有吃過“齊家”的菜這一重點,而是憑著自己的想象力,寫下了一行行溢美之詞。


    總之,他們都已經寫好了稿子,就等待統一時間發出去,為“齊家”造勢。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當他活了一千年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路由器是隻貓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路由器是隻貓並收藏當他活了一千年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