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曜再看到夏弦月的時候，她沒再像最開始那樣鬧騰了。</p>
“···”</p>
隻是溫馴的像個小兔子一樣低著腦袋，偶爾窺視蘇曜的表情。</p>
但在視線接觸的一瞬間又會馬上低下去。</p>
該怎麽說呢？</p>
還是會覺得很夢幻。</p>
但林小彎發來太多證據了。</p>
就在幾天前還一起去看過泰坦尼克號？</p>
為了一個小孩子去找學校？</p>
完全沒印象。</p>
“還覺得是做夢？”</p>
蘇曜也沒坐太近，就隻是隨便拉過凳子坐在窗口，看外邊。</p>
這樣想必留個側影能減少一點她的壓力。</p>
“啊，不、不是了。”</p>
夏弦月想起最開始以為是做夢的舉動，臉‘騰’的紅了，“那個！我之前···是以為做夢才那樣。”</p>
“你這個夢它正經嗎？”</p>
“嗚。”</p>
噎住了。</p>
不知道該怎麽回答了。</p>
“雖然早就知道你有點不對勁了，但是我還真沒想到你以前會經常做這種奇奇怪怪的夢。”</p>
蘇曜回過頭就看她正盯著自己，一看到自己馬上就把縮回去，“這麽拘謹幹嘛？就當在做夢大膽一點也沒事的。”</p>
“···”</p>
夏弦月感覺自己臉頰都在冒著熱氣。</p>
但是又莫名的覺得有些難過。</p>
“阿姨真的去世了嗎？”</p>
所以，還是問了。</p>
打了電話後知道的一部分事實。</p>
“嗯，去世了。”</p>
“···”</p>
“阿曜也真的那麽容易就原諒我這種人，甚至還接受我這種人的告白了？”</p>
“不算容易。”</p>
哪能算容易。</p>
蘇曜微笑著說，“雖然不知道你現在怎麽想，但因為很多事情，我確實接受了。而且嚴格意義上來說也不是你向我告白的。”</p>
“是我說的，以後你的角色就是女友a了。”</p>
“還會有b嗎？”</p>
“說不定還有c。”</p>
“嗚···”</p>
她的雙眼流著兩行眼淚，又拚命的擦拭，但怎麽都擦不完。</p>
“喂喂，不至於吧？不就是調侃兩句嗎？”</p>
“我，嗚，嗚啊···”</p>
想說什麽又沒能說出來。</p>
眼淚不停的溢出來，從哽咽變成了嚎啕大哭。</p>
夏涼真在門口稍微打開門看了一眼，又重新合上門沒進來。</p>
“···”</p>
沒辦法，蘇曜就過去當哄小孩兒一樣摸摸頭。</p>
“可、可以再接吻嗎？”</p>
“可以啊。”</p>
不就是碰個皮兒嗎？</p>
那有什麽難度。</p>
蘇曜湊過去隨便碰了一下，剛準備說話結果她突然反手緊緊地抱住蘇曜。</p>
“你該不會夢醒了也還是想在醫院做什麽不可描述的事吧？”</p>
“才、才不是！”</p>
“那是想幹嘛？”</p>
“我、我···那個。”</p>
憋了半天，然後才支支吾吾的說，“現在可能沒法直視阿曜的臉了！”</p>
“什麽鬼？”</p>
“···”</p>
“你該不會想一直這樣讓我彎著腰掛在我身上吧？”</p>
“唔···嗯。”</p>
“嗯毛線嗯，鬆開。”</p>
“···”</p>
放開了，可憐巴巴的垂著腦袋。</p>
那樣子就好像是去不太熟的親戚家做客，不知道手該說什麽手又該放在哪兒一樣無所適從。</p>
“要不這樣，我先回去，你自己再緩衝一下。”</p>
“···”</p>
蘇曜真的打算走，給她時間緩衝一下也未必是壞事，沒必要逼她一下子全部接受。</p>
但是衣角又被扯住了。</p>
“別、別走···”</p>
“···”</p>
難辦。</p>
真難辦。</p>
蘇曜歎了口氣，直接伸手捏著她的臉頰。迫使她潤濕的童孔對著自己。</p>
“小夏同學。”</p>
“···”</p>
“我得回去一趟，大概到下午再來看你。到那時候給我變得有意思一點，別跟現在一樣唯唯諾諾的。”</p>
“知道嗎？”</p>
“快說，你知道了。”</p>
“我、我知道了。”</p>
說著感覺都快哭了。</p>
“咳。”</p>
不知道啥時候夏涼真進來了，“醫生馬上就要來了，蘇曜你還沒吃早飯吧？先去吃飯。”</p>
那眼神怎麽感覺稍微有點不善？</p>
“哦，我就不在醫院吃了，得回去。”</p>
“回去？”</p>
夏涼真也沒說什麽，“如果有什麽事的話，不在這裏也沒事，這裏有我。”</p>
“就是···”</p>
“某些人可能比起我留在這裏更希望你在吧。”</p>
“！”</p>
夏弦月一言不發的低著腦袋，什麽也不敢說。隻是覺得臉頰越來越熱。</p>
“沒事，我每天都會來的。”</p>
“回去先好好補個覺。”</p>
“知道，阿姨也是。”</p>
蘇曜爽朗一笑，走了。</p>
回到家。</p>
打開門的一瞬間蘇曜就看見優夜趴在茶幾上睡著了。邊上還放著抄寫好那二十四個字的文本。</p>
“這隻小鹿完全沒意識到水源中潛藏的危險···”</p>
動物世界還在播放。</p>
“大哥哥？”</p>
蘇曜過去關掉電視的時候，優夜也醒了，迷迷湖湖的揉著眼眶。</p>
“一直在等我嗎？”</p>
“嗯，優夜想等著大哥哥一起睡覺。”</p>
“以後不用等我，困了就上床去睡。”</p>
蘇曜摸了摸她的頭發，說，“去刷牙洗臉準備吃早飯吧。”</p>
“好~”</p>
優夜晃晃悠悠的朝衛生間去。</p>
然後就像個剛睡醒的小孩子一樣，洗漱。除了背後多了尾巴真的和人類沒什麽不同。</p>
上學···</p>
不知道了，現在沒法再去考慮這件事，先再等等吧。</p>
蘇曜從保險室裏拿出小魚幹之類的幫優夜洗好，然後再拿出掛麵準備隨便煮點麵吃。</p>
他也不是鐵打的，熬了一晚上也困。</p>
所以吃完就準備睡覺補覺到中午再過去看夏弦月。這次就把優夜一起帶過去。</p>
“大哥哥。”</p>
優夜也爬上床鋪了。</p>
“你也要補覺嗎？”</p>
“不是的。”</p>
優夜晃了晃腦袋，好像有些猶豫一樣，“對不起，大哥哥，其實優夜撒謊了。”</p>
“撒謊？”</p>
蘇曜皺起眉，“什麽謊？”</p>
“那個姐姐複活了，大哥哥一定很開心吧？”</p>
“可那其實隻是優夜強行激活了姐姐的生命特征。現在的姐姐看起來應該是呆呆的，隻有人類幼崽的智商和一些本能的反應。”</p>
“優夜思考了很久，覺得不能欺騙大哥哥。”</p>
“但是優夜一定可以讓那個姐姐慢慢學習，最終又能和之前的姿態一樣。”</p>
“等等，你說是強行激活了她的生命特征，現在應該是呆呆的，隻有幾歲小孩的樣子？”</p>
“嗯···因為這樣的姐姐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隻能算是全新的另一個生物了。隻有軀體是相同的。”</p>
優夜尾巴也聳拉著，低著頭說，“優夜想的是隻要姐姐能複活就好了。但是又認真的思考過，如果是大哥哥死了，優夜把大哥哥那樣複活，那樣的大哥哥就不是大哥哥了。優夜不會覺得開心。”</p>
“···”</p>
稍微在腦子裏理清了下，蘇曜明白了。</p>
“就是說，救她的時候，你抱著的想法就是隻要活了就行，別的都不管？”</p>
“對不起，大哥哥，優夜知道錯了。”</p>
“這算什麽錯。”</p>
不管是動機還是最後的結果，還是現在覺得做的不對來說真相。</p>
“如果沒有你這樣做的話，或許她就真的死了。”</p>
“但很幸運，她沒變成隻有幾歲智商的小孩子，雖然記憶有部分缺失，但大部分都還記得。”</p>
</p>
“而且你也沒想瞞著大哥哥，來坦白了。”</p>
蘇曜摸著她的腦袋，“沒什麽錯，相反就像我之前說的，你做的很對。”</p>
“？”</p>
優夜困惑的問，“那個姐姐真的沒變成隻有幾歲智商的人類幼崽嗎？”</p>
“沒有，她還是她。”</p>
“好奇怪。”</p>
“什麽奇怪？”</p>
“優夜以前改造過完全死亡的小老鼠，可它們複活後就變得笨笨的，連四肢都變得不協調，除了本能什麽都不會。”</p>
“還有小鳥，強行激活後，它連飛行都忘了。隻能在地上走，後來被優夜吃掉了。”</p>
“優夜以為那個姐姐也會和小老鼠和小鳥一樣。”</p>
“誰知道呢？”</p>
蘇曜望著天花板，說，“也許她本來就沒完全死，隻是因為你的治療手段比人類高明很多。”</p>
多的也說不清楚，這種事又有誰能說的清？</p>
就假如夏弦月真的死透了，好比一台電腦壞了，被扣掉電池，然後再換了新的強行激活。</p>
身體還在那裏，裏麵的零件也隻是被修好而非替換，所以她隻是丟失了部分數據，並沒有換人。</p>
或許這樣解釋是通順的。</p>
“那如果優夜去找到父親的屍體把他強行激活，會不會也能成功？”</p>
“你知道你父親的墓在哪兒？”</p>
“嗯！能嗅見味道。”</p>
“你想救活他嗎？”</p>
“想，那樣優夜就可以驗證一些問題，有更大的概率回到最開始的形態了。”</p>
“···”</p>
蘇曜打心底覺得不現實，但如果人的意識真的一直殘留在軀體裏沒消散，重新開機也不是沒有這種可能。</p>
也不對。</p>
夏弦月雖然被醫院宣稱死了，但說不定隻是現代醫學水平不夠宣稱的死亡，並非真實死亡。</p>
而那位科學家已經死了這麽久了，是更‘真實’的死亡。</p>
但也不是說優夜說的重啟就不可能。</p>
“這件事···過幾天再說吧。”</p>
但蘇曜必須考慮如果這樣去做了，萬一被盯著那位科學家的人發現了，會不會由此被盯上？</p>
畢竟他留下的筆記透露過，除了爆炸的實驗室以外還有更大的機構。</p>
隻不過是沒人知道擬人態的優夜的存在而已，這世上一定還有在尋找怪物姿態的優夜的人存在。</p>
和那人搭上，風險就有可能出現。</p>
但如果說用讀檔去規避風險，又總因為‘戀愛遊戲’的隨意性和不知道存不存在的次數限製而變得束手束腳。</p>
要是因為規避風險而直接沒了，那就搞笑了。</p>
也是為此，那兩個人的屍體隻是埋在地下，沒有讀檔去找更穩妥的辦法處理。</p>
“還有，大哥哥。優夜把那兩個人的屍體處理掉了哦。”</p>
優夜又突然說了一句。</p>
“處理掉了？”</p>
蘇曜錯愕了。</p>
“嗯，優夜知道大哥哥把他們埋在土裏是不想被其他人類發現，但是優夜覺得犬科動物之類的很容易就能找到，會給大哥哥帶來麻煩。”</p>
“所以就改進了一下強堿和強酸，再搭配上優夜自己有的一點具有腐蝕性的消化液體，在半個小時內讓他們成了無機物分解在田地裏了。沒有任何氣味和痕跡，連優夜也嗅不出任何氣味，看不到痕跡。”</p>
“···”</p>
看到那邀功的表情，蘇曜一時間頓住了。</p>
這無疑對於自己來說是好事，這代表風險完全消失了，沒人能知道他們兩人去了哪，絕對是懸桉。</p>
優夜的動機也是從自己處理他們的方式是埋進土裏，而聯想到讓他們永遠消失。是單純的動機。</p>
但是，一個小孩子，處理掉兩具屍體？</p>
口口聲聲說要教育優夜成為人類的自己，讓優夜做了這種事。</p>
但是又知道。</p>
憑借自己根本沒辦法做到那些事。很多。</p>
隻是一味的將優夜當做工具使用，一味的又騙自己在把優夜往人的方向引。</p>
蘇曜不後悔殺了他們。</p>
但真的開始後悔帶上優夜。</p>
這不該是能笑得出來的事。</p>
也不該是優夜去收尾的事。</p>
不讓優夜殺掉他們，讓她看著自己殺就可以了嗎？</p>
很怪。</p>
“優夜。”</p>
“？”</p>
“你覺得大哥哥殺了他們做的對嗎？”</p>
“嗯！就是大哥哥太笨了，隻是埋在土裏肯定會被發現的。生物的屍體自然腐爛需要的時間太久了，尤其是骨骼。這些在人類的知識裏都有寫噢。”</p>
“認真聽我說。”</p>
蘇曜這時候也不困了，坐直身體筆直的看著優夜，“大哥哥做的不對。”</p>
“他們確實應該死。”</p>
“但人類的世界裏同為人是沒有資格對其他人進行審判的，即使你非常討厭誰，但也沒有權利殺了他。”</p>
“為什麽？”</p>
優夜露出很困惑的表情，“可是他們不也殺了那個姐姐。優夜以前也見過人類之間有爭鬥的，有和優夜一樣被撞過但是沒能複活的。”</p>
“是，的確有人會殺掉其他人，但絕對不是大部分人，隻是一小部分根本不在乎能不能在人類社會生存的人。”</p>
“人類世界有名為‘法律’的規則存在。如果人類做了任何違反規則的事就會有專門的部門來審判，最後進行定罪。根據罪行再定奪應該接受怎樣的懲罰。”</p>
“通常情況，殺死其他人類的人會被判死刑。”</p>
“這種規則好怪，那如果大哥哥被其他人傷害，優夜處理掉了那個人類，也會被審判為死刑嗎？”</p>
“根據情況也不一樣，有正當防衛的說法。”</p>
“正當防衛？”</p>
優夜更迷茫了。</p>
“總之，私自處理掉他們並不是什麽正確的事。這點大哥哥是錯誤示範，不能當做值得誇耀的事情。”</p>
“違反了規則就一定會被人類世界排斥。”</p>
“好奇怪的規則，優夜還是不明白。”</p>
“之後再慢慢細說，但一定要記住一點，處在人類的世界裏，除非是正在被危及生命安全是絕對不能隨便殺死誰的。那樣做了就一定會被整個人類圈子所排斥。”</p>
“做了這種事，就一定會接受懲罰。”</p>
“而大哥哥隻是利用你的能力規避了懲罰，這是絕對不對的。”</p>
蘇曜從床上爬起來，走到牆邊。</p>
“大哥哥做錯了事，也和你一樣需要受到懲罰，去反省。”</p>
雖然這比起真正的懲罰完全就是兒戲。</p>
但也必須做出來。</p>
以身作則永遠比言語更有效。</p>
當然，也隻是倒立在牆邊，苦苦支撐著。</p>
用這個光景來簡單的告訴優夜，這並不是什麽正確的事。</p>
“那優夜也做錯了，也一樣要受到懲罰。”</p>
結果，就變成了優夜也在蘇曜邊上，學著他一起倒立靠著牆。</p>
很滑稽的光景。</p>
優夜做錯了嗎？</p>
其實並沒有，她自主意識做的無論是留了那個少女活口，還是救了夏弦月，還是處理了屍體。</p>
幾乎每一件事都帶來正向的回饋。</p>
唯一錯的是，她沒有反駁她的監護人任何要求，隻是忠實的去執行。</p>
聽話沒錯。</p>
但蘇曜想，自己要塑造的絕不是一個讓她幹什麽就去幹什麽，即使殺人也不眨眼的存在。</p>
所以，他必須慎重對待這件事。</p>
“哈···”</p>
在倒立到精疲力盡後，蘇曜看到優夜完全沒感覺，揮了揮手示意她結束了。</p>
比起這種完全不對等的懲罰，蘇曜還得拆分自己的動機，告訴優夜自己為什麽會那樣做。</p>
又為什麽在情理上沒錯，在規則上有錯。</p>
“就是說，即使討厭優夜也要忍耐。這樣才不會因為違反規則被人類世界排斥？”</p>
“那樣，優夜就不想再融入人類世界了。”</p>
“為什麽？”</p>
“如果有其他人類殺死了大哥哥，優夜一定會很生氣的處理掉他。”</p>
“一般來說也不會有人特地來殺我，我也不會有殺死誰的念頭。”</p>
“大哥哥，優夜不想做人了。好複雜，優夜覺得還是動物世界弱肉強食更簡單。”</p>
“你忘了為什麽想融入人類了嗎？”</p>
“因為大哥哥說要找到存在的證明。”</p>
“對，你自己在動物世界裏稱王稱霸，你覺得有意思嗎？”</p>
“唔···”</p>
優夜晃了晃腦袋。</p>
“不要覺得人類的規則複雜，知道全世界有多少人類嗎？”</p>
“80億多。”</p>
“其他有什麽生物有這麽多數量嗎？”</p>
“沒有。”</p>
“所以，人類確實複雜，但又正因為和動物世界完全不同，所以才能成為地球上的領導者。”</p>
“而且，你就不想再收獲其他認可你的同伴嗎？人類世界有意思的東西多了，就像你喜歡看的動物世界，那就是人做出來的光景。”</p>
“···”</p>
“優夜，你現在還小，雖然學習能力真的很強，但又有很多東西是光知道不去實踐不會明白的。”</p>
蘇曜輕撫優夜柔順的頭發，“而作為我，唯一能做的是幫助你真正理解一些事的含義，理解人為什麽是人。到那時候你就知道為什麽大哥哥想讓你融入人類了。”</p>
“說的可能有點太多了，現在不懂也沒關係，之後會慢慢明白的。”</p>
“喔，優夜明白了。”</p>
優夜尾巴動了動，又雀躍的說，“對了大哥哥，優夜剛剛刷牙的時候不小心把大哥哥的牙刷碰到馬桶裏壞掉了，但是優夜拍了幾下就又好了呢。就是那個紅色的小燈一閃一閃的，那個是電量不足的意思嗎？”</p>
“馬桶？”</p>
蘇曜愣住了。</p>
然後一咕嚕爬起來衝進衛生間，對著水龍頭拚命的漱口。</p>
“···”</p>
隻是溫馴的像個小兔子一樣低著腦袋，偶爾窺視蘇曜的表情。</p>
但在視線接觸的一瞬間又會馬上低下去。</p>
該怎麽說呢？</p>
還是會覺得很夢幻。</p>
但林小彎發來太多證據了。</p>
就在幾天前還一起去看過泰坦尼克號？</p>
為了一個小孩子去找學校？</p>
完全沒印象。</p>
“還覺得是做夢？”</p>
蘇曜也沒坐太近，就隻是隨便拉過凳子坐在窗口，看外邊。</p>
這樣想必留個側影能減少一點她的壓力。</p>
“啊，不、不是了。”</p>
夏弦月想起最開始以為是做夢的舉動，臉‘騰’的紅了，“那個！我之前···是以為做夢才那樣。”</p>
“你這個夢它正經嗎？”</p>
“嗚。”</p>
噎住了。</p>
不知道該怎麽回答了。</p>
“雖然早就知道你有點不對勁了，但是我還真沒想到你以前會經常做這種奇奇怪怪的夢。”</p>
蘇曜回過頭就看她正盯著自己，一看到自己馬上就把縮回去，“這麽拘謹幹嘛？就當在做夢大膽一點也沒事的。”</p>
“···”</p>
夏弦月感覺自己臉頰都在冒著熱氣。</p>
但是又莫名的覺得有些難過。</p>
“阿姨真的去世了嗎？”</p>
所以，還是問了。</p>
打了電話後知道的一部分事實。</p>
“嗯，去世了。”</p>
“···”</p>
“阿曜也真的那麽容易就原諒我這種人，甚至還接受我這種人的告白了？”</p>
“不算容易。”</p>
哪能算容易。</p>
蘇曜微笑著說，“雖然不知道你現在怎麽想，但因為很多事情，我確實接受了。而且嚴格意義上來說也不是你向我告白的。”</p>
“是我說的，以後你的角色就是女友a了。”</p>
“還會有b嗎？”</p>
“說不定還有c。”</p>
“嗚···”</p>
她的雙眼流著兩行眼淚，又拚命的擦拭，但怎麽都擦不完。</p>
“喂喂，不至於吧？不就是調侃兩句嗎？”</p>
“我，嗚，嗚啊···”</p>
想說什麽又沒能說出來。</p>
眼淚不停的溢出來，從哽咽變成了嚎啕大哭。</p>
夏涼真在門口稍微打開門看了一眼，又重新合上門沒進來。</p>
“···”</p>
沒辦法，蘇曜就過去當哄小孩兒一樣摸摸頭。</p>
“可、可以再接吻嗎？”</p>
“可以啊。”</p>
不就是碰個皮兒嗎？</p>
那有什麽難度。</p>
蘇曜湊過去隨便碰了一下，剛準備說話結果她突然反手緊緊地抱住蘇曜。</p>
“你該不會夢醒了也還是想在醫院做什麽不可描述的事吧？”</p>
“才、才不是！”</p>
“那是想幹嘛？”</p>
“我、我···那個。”</p>
憋了半天，然後才支支吾吾的說，“現在可能沒法直視阿曜的臉了！”</p>
“什麽鬼？”</p>
“···”</p>
“你該不會想一直這樣讓我彎著腰掛在我身上吧？”</p>
“唔···嗯。”</p>
“嗯毛線嗯，鬆開。”</p>
“···”</p>
放開了，可憐巴巴的垂著腦袋。</p>
那樣子就好像是去不太熟的親戚家做客，不知道手該說什麽手又該放在哪兒一樣無所適從。</p>
“要不這樣，我先回去，你自己再緩衝一下。”</p>
“···”</p>
蘇曜真的打算走，給她時間緩衝一下也未必是壞事，沒必要逼她一下子全部接受。</p>
但是衣角又被扯住了。</p>
“別、別走···”</p>
“···”</p>
難辦。</p>
真難辦。</p>
蘇曜歎了口氣，直接伸手捏著她的臉頰。迫使她潤濕的童孔對著自己。</p>
“小夏同學。”</p>
“···”</p>
“我得回去一趟，大概到下午再來看你。到那時候給我變得有意思一點，別跟現在一樣唯唯諾諾的。”</p>
“知道嗎？”</p>
“快說，你知道了。”</p>
“我、我知道了。”</p>
說著感覺都快哭了。</p>
“咳。”</p>
不知道啥時候夏涼真進來了，“醫生馬上就要來了，蘇曜你還沒吃早飯吧？先去吃飯。”</p>
那眼神怎麽感覺稍微有點不善？</p>
“哦，我就不在醫院吃了，得回去。”</p>
“回去？”</p>
夏涼真也沒說什麽，“如果有什麽事的話，不在這裏也沒事，這裏有我。”</p>
“就是···”</p>
“某些人可能比起我留在這裏更希望你在吧。”</p>
“！”</p>
夏弦月一言不發的低著腦袋，什麽也不敢說。隻是覺得臉頰越來越熱。</p>
“沒事，我每天都會來的。”</p>
“回去先好好補個覺。”</p>
“知道，阿姨也是。”</p>
蘇曜爽朗一笑，走了。</p>
回到家。</p>
打開門的一瞬間蘇曜就看見優夜趴在茶幾上睡著了。邊上還放著抄寫好那二十四個字的文本。</p>
“這隻小鹿完全沒意識到水源中潛藏的危險···”</p>
動物世界還在播放。</p>
“大哥哥？”</p>
蘇曜過去關掉電視的時候，優夜也醒了，迷迷湖湖的揉著眼眶。</p>
“一直在等我嗎？”</p>
“嗯，優夜想等著大哥哥一起睡覺。”</p>
“以後不用等我，困了就上床去睡。”</p>
蘇曜摸了摸她的頭發，說，“去刷牙洗臉準備吃早飯吧。”</p>
“好~”</p>
優夜晃晃悠悠的朝衛生間去。</p>
然後就像個剛睡醒的小孩子一樣，洗漱。除了背後多了尾巴真的和人類沒什麽不同。</p>
上學···</p>
不知道了，現在沒法再去考慮這件事，先再等等吧。</p>
蘇曜從保險室裏拿出小魚幹之類的幫優夜洗好，然後再拿出掛麵準備隨便煮點麵吃。</p>
他也不是鐵打的，熬了一晚上也困。</p>
所以吃完就準備睡覺補覺到中午再過去看夏弦月。這次就把優夜一起帶過去。</p>
“大哥哥。”</p>
優夜也爬上床鋪了。</p>
“你也要補覺嗎？”</p>
“不是的。”</p>
優夜晃了晃腦袋，好像有些猶豫一樣，“對不起，大哥哥，其實優夜撒謊了。”</p>
“撒謊？”</p>
蘇曜皺起眉，“什麽謊？”</p>
“那個姐姐複活了，大哥哥一定很開心吧？”</p>
“可那其實隻是優夜強行激活了姐姐的生命特征。現在的姐姐看起來應該是呆呆的，隻有人類幼崽的智商和一些本能的反應。”</p>
“優夜思考了很久，覺得不能欺騙大哥哥。”</p>
“但是優夜一定可以讓那個姐姐慢慢學習，最終又能和之前的姿態一樣。”</p>
“等等，你說是強行激活了她的生命特征，現在應該是呆呆的，隻有幾歲小孩的樣子？”</p>
“嗯···因為這樣的姐姐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隻能算是全新的另一個生物了。隻有軀體是相同的。”</p>
優夜尾巴也聳拉著，低著頭說，“優夜想的是隻要姐姐能複活就好了。但是又認真的思考過，如果是大哥哥死了，優夜把大哥哥那樣複活，那樣的大哥哥就不是大哥哥了。優夜不會覺得開心。”</p>
“···”</p>
稍微在腦子裏理清了下，蘇曜明白了。</p>
“就是說，救她的時候，你抱著的想法就是隻要活了就行，別的都不管？”</p>
“對不起，大哥哥，優夜知道錯了。”</p>
“這算什麽錯。”</p>
不管是動機還是最後的結果，還是現在覺得做的不對來說真相。</p>
“如果沒有你這樣做的話，或許她就真的死了。”</p>
“但很幸運，她沒變成隻有幾歲智商的小孩子，雖然記憶有部分缺失，但大部分都還記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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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你也沒想瞞著大哥哥，來坦白了。”</p>
蘇曜摸著她的腦袋，“沒什麽錯，相反就像我之前說的，你做的很對。”</p>
“？”</p>
優夜困惑的問，“那個姐姐真的沒變成隻有幾歲智商的人類幼崽嗎？”</p>
“沒有，她還是她。”</p>
“好奇怪。”</p>
“什麽奇怪？”</p>
“優夜以前改造過完全死亡的小老鼠，可它們複活後就變得笨笨的，連四肢都變得不協調，除了本能什麽都不會。”</p>
“還有小鳥，強行激活後，它連飛行都忘了。隻能在地上走，後來被優夜吃掉了。”</p>
“優夜以為那個姐姐也會和小老鼠和小鳥一樣。”</p>
“誰知道呢？”</p>
蘇曜望著天花板，說，“也許她本來就沒完全死，隻是因為你的治療手段比人類高明很多。”</p>
多的也說不清楚，這種事又有誰能說的清？</p>
就假如夏弦月真的死透了，好比一台電腦壞了，被扣掉電池，然後再換了新的強行激活。</p>
身體還在那裏，裏麵的零件也隻是被修好而非替換，所以她隻是丟失了部分數據，並沒有換人。</p>
或許這樣解釋是通順的。</p>
“那如果優夜去找到父親的屍體把他強行激活，會不會也能成功？”</p>
“你知道你父親的墓在哪兒？”</p>
“嗯！能嗅見味道。”</p>
“你想救活他嗎？”</p>
“想，那樣優夜就可以驗證一些問題，有更大的概率回到最開始的形態了。”</p>
“···”</p>
蘇曜打心底覺得不現實，但如果人的意識真的一直殘留在軀體裏沒消散，重新開機也不是沒有這種可能。</p>
也不對。</p>
夏弦月雖然被醫院宣稱死了，但說不定隻是現代醫學水平不夠宣稱的死亡，並非真實死亡。</p>
而那位科學家已經死了這麽久了，是更‘真實’的死亡。</p>
但也不是說優夜說的重啟就不可能。</p>
“這件事···過幾天再說吧。”</p>
但蘇曜必須考慮如果這樣去做了，萬一被盯著那位科學家的人發現了，會不會由此被盯上？</p>
畢竟他留下的筆記透露過，除了爆炸的實驗室以外還有更大的機構。</p>
隻不過是沒人知道擬人態的優夜的存在而已，這世上一定還有在尋找怪物姿態的優夜的人存在。</p>
和那人搭上，風險就有可能出現。</p>
但如果說用讀檔去規避風險，又總因為‘戀愛遊戲’的隨意性和不知道存不存在的次數限製而變得束手束腳。</p>
要是因為規避風險而直接沒了，那就搞笑了。</p>
也是為此，那兩個人的屍體隻是埋在地下，沒有讀檔去找更穩妥的辦法處理。</p>
“還有，大哥哥。優夜把那兩個人的屍體處理掉了哦。”</p>
優夜又突然說了一句。</p>
“處理掉了？”</p>
蘇曜錯愕了。</p>
“嗯，優夜知道大哥哥把他們埋在土裏是不想被其他人類發現，但是優夜覺得犬科動物之類的很容易就能找到，會給大哥哥帶來麻煩。”</p>
“所以就改進了一下強堿和強酸，再搭配上優夜自己有的一點具有腐蝕性的消化液體，在半個小時內讓他們成了無機物分解在田地裏了。沒有任何氣味和痕跡，連優夜也嗅不出任何氣味，看不到痕跡。”</p>
“···”</p>
看到那邀功的表情，蘇曜一時間頓住了。</p>
這無疑對於自己來說是好事，這代表風險完全消失了，沒人能知道他們兩人去了哪，絕對是懸桉。</p>
優夜的動機也是從自己處理他們的方式是埋進土裏，而聯想到讓他們永遠消失。是單純的動機。</p>
但是，一個小孩子，處理掉兩具屍體？</p>
口口聲聲說要教育優夜成為人類的自己，讓優夜做了這種事。</p>
但是又知道。</p>
憑借自己根本沒辦法做到那些事。很多。</p>
隻是一味的將優夜當做工具使用，一味的又騙自己在把優夜往人的方向引。</p>
蘇曜不後悔殺了他們。</p>
但真的開始後悔帶上優夜。</p>
這不該是能笑得出來的事。</p>
也不該是優夜去收尾的事。</p>
不讓優夜殺掉他們，讓她看著自己殺就可以了嗎？</p>
很怪。</p>
“優夜。”</p>
“？”</p>
“你覺得大哥哥殺了他們做的對嗎？”</p>
“嗯！就是大哥哥太笨了，隻是埋在土裏肯定會被發現的。生物的屍體自然腐爛需要的時間太久了，尤其是骨骼。這些在人類的知識裏都有寫噢。”</p>
“認真聽我說。”</p>
蘇曜這時候也不困了，坐直身體筆直的看著優夜，“大哥哥做的不對。”</p>
“他們確實應該死。”</p>
“但人類的世界裏同為人是沒有資格對其他人進行審判的，即使你非常討厭誰，但也沒有權利殺了他。”</p>
“為什麽？”</p>
優夜露出很困惑的表情，“可是他們不也殺了那個姐姐。優夜以前也見過人類之間有爭鬥的，有和優夜一樣被撞過但是沒能複活的。”</p>
“是，的確有人會殺掉其他人，但絕對不是大部分人，隻是一小部分根本不在乎能不能在人類社會生存的人。”</p>
“人類世界有名為‘法律’的規則存在。如果人類做了任何違反規則的事就會有專門的部門來審判，最後進行定罪。根據罪行再定奪應該接受怎樣的懲罰。”</p>
“通常情況，殺死其他人類的人會被判死刑。”</p>
“這種規則好怪，那如果大哥哥被其他人傷害，優夜處理掉了那個人類，也會被審判為死刑嗎？”</p>
“根據情況也不一樣，有正當防衛的說法。”</p>
“正當防衛？”</p>
優夜更迷茫了。</p>
“總之，私自處理掉他們並不是什麽正確的事。這點大哥哥是錯誤示範，不能當做值得誇耀的事情。”</p>
“違反了規則就一定會被人類世界排斥。”</p>
“好奇怪的規則，優夜還是不明白。”</p>
“之後再慢慢細說，但一定要記住一點，處在人類的世界裏，除非是正在被危及生命安全是絕對不能隨便殺死誰的。那樣做了就一定會被整個人類圈子所排斥。”</p>
“做了這種事，就一定會接受懲罰。”</p>
“而大哥哥隻是利用你的能力規避了懲罰，這是絕對不對的。”</p>
蘇曜從床上爬起來，走到牆邊。</p>
“大哥哥做錯了事，也和你一樣需要受到懲罰，去反省。”</p>
雖然這比起真正的懲罰完全就是兒戲。</p>
但也必須做出來。</p>
以身作則永遠比言語更有效。</p>
當然，也隻是倒立在牆邊，苦苦支撐著。</p>
用這個光景來簡單的告訴優夜，這並不是什麽正確的事。</p>
“那優夜也做錯了，也一樣要受到懲罰。”</p>
結果，就變成了優夜也在蘇曜邊上，學著他一起倒立靠著牆。</p>
很滑稽的光景。</p>
優夜做錯了嗎？</p>
其實並沒有，她自主意識做的無論是留了那個少女活口，還是救了夏弦月，還是處理了屍體。</p>
幾乎每一件事都帶來正向的回饋。</p>
唯一錯的是，她沒有反駁她的監護人任何要求，隻是忠實的去執行。</p>
聽話沒錯。</p>
但蘇曜想，自己要塑造的絕不是一個讓她幹什麽就去幹什麽，即使殺人也不眨眼的存在。</p>
所以，他必須慎重對待這件事。</p>
“哈···”</p>
在倒立到精疲力盡後，蘇曜看到優夜完全沒感覺，揮了揮手示意她結束了。</p>
比起這種完全不對等的懲罰，蘇曜還得拆分自己的動機，告訴優夜自己為什麽會那樣做。</p>
又為什麽在情理上沒錯，在規則上有錯。</p>
“就是說，即使討厭優夜也要忍耐。這樣才不會因為違反規則被人類世界排斥？”</p>
“那樣，優夜就不想再融入人類世界了。”</p>
“為什麽？”</p>
“如果有其他人類殺死了大哥哥，優夜一定會很生氣的處理掉他。”</p>
“一般來說也不會有人特地來殺我，我也不會有殺死誰的念頭。”</p>
“大哥哥，優夜不想做人了。好複雜，優夜覺得還是動物世界弱肉強食更簡單。”</p>
“你忘了為什麽想融入人類了嗎？”</p>
“因為大哥哥說要找到存在的證明。”</p>
“對，你自己在動物世界裏稱王稱霸，你覺得有意思嗎？”</p>
“唔···”</p>
優夜晃了晃腦袋。</p>
“不要覺得人類的規則複雜，知道全世界有多少人類嗎？”</p>
“80億多。”</p>
“其他有什麽生物有這麽多數量嗎？”</p>
“沒有。”</p>
“所以，人類確實複雜，但又正因為和動物世界完全不同，所以才能成為地球上的領導者。”</p>
“而且，你就不想再收獲其他認可你的同伴嗎？人類世界有意思的東西多了，就像你喜歡看的動物世界，那就是人做出來的光景。”</p>
“···”</p>
“優夜，你現在還小，雖然學習能力真的很強，但又有很多東西是光知道不去實踐不會明白的。”</p>
蘇曜輕撫優夜柔順的頭發，“而作為我，唯一能做的是幫助你真正理解一些事的含義，理解人為什麽是人。到那時候你就知道為什麽大哥哥想讓你融入人類了。”</p>
“說的可能有點太多了，現在不懂也沒關係，之後會慢慢明白的。”</p>
“喔，優夜明白了。”</p>
優夜尾巴動了動，又雀躍的說，“對了大哥哥，優夜剛剛刷牙的時候不小心把大哥哥的牙刷碰到馬桶裏壞掉了，但是優夜拍了幾下就又好了呢。就是那個紅色的小燈一閃一閃的，那個是電量不足的意思嗎？”</p>
“馬桶？”</p>
蘇曜愣住了。</p>
然後一咕嚕爬起來衝進衛生間，對著水龍頭拚命的漱口。</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