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賤民滾出來,讓我們進去!”這話在銳雯聽來非常刺耳。</p>


    哪怕不從她“領風者”的身份出發,哪怕她隻是一個諾克薩斯的農奴,也是聽不得這種話的。</p>


    兔子急了還要咬人,豬被逮上車的時候也知道叫喚。</p>


    可這些賤民就像是沒有知覺的植物,“平和”得令人疑惑。</p>


    “讓賤民滾出來!</p>


    ”市民們還在喊著。</p>


    那些賤民出身的家丁、水手,這時都沉默著,又齊齊看向銳雯,還有跟在銳雯身邊的菲雅。</p>


    好像隻要銳雯和菲雅一聲令下,他們馬上就可以心甘情願地離開這裏,把名額讓出來,讓給這些真正的艾歐尼亞“人”。</p>


    “夠了!”銳雯終於承受不住這種糟糕的氣氛了。</p>


    “我不管你們什麽狗屁萬物均衡,什麽賤民不賤民的,我就問你們一句——你們想活著嗎?”她這麽問道。</p>


    “嗯...”守衛們誠實回答。雖然傳說中死後世界很美好,但人的基因本能就是求活。</p>


    “那就是了。”銳雯憤怒不已地看向那些市民:“我不管你們是怎麽想的,也不管你們這裏有什麽風俗傳統,反正這座難民營是我們領風者開的,是迦娜女神庇佑的淨土!”</p>


    “你們想來領風者的地盤尋求庇佑,那就得聽我們的——”</p>


    “在我們這裏,每個人都應該是平等的。”</p>


    “那些違背迦娜女神真義的人,根本沒資格進入我們的庇護所尋求庇護!”</p>


    銳雯這番大吼,讓現場瞬間為之沉默。</p>


    而眾人也終於理解了,為什麽他們沒資格讓賤民給自己讓位。</p>


    隻不過,是從另一個角度:</p>


    “隻有迦娜女神的信仰者,才、才能得到庇佑是麽?”市民們突然意識到,眼前這個難民營地屬於跨海而來的領風者,屬於一位異端神明的信徒。</p>


    他們都是對迦娜女神毫無了解的異教徒,而那些賤民卻是皈依了迦娜女神的信徒,所以他們沒資格獲救,而賤民們卻有。</p>


    市民們都這樣理解。</p>


    “......”銳雯欲言又止。</p>


    她很想告訴他們,就算沒有迦娜女神,賤民也是和他們一樣的人。</p>


    但想想還是算了...跟這些艾歐尼亞人講道理,實在是太費工夫。</p>


    反正無論如何,她都救不了更多的人。</p>


    於是銳雯索性狠下心來說:“對,你們都回去吧。”</p>


    “我們這裏名額已經用光了,而你們又都不是迦娜女神的信徒,我們沒有義務去幫助你們。”</p>


    這話一拋出來,空氣便又驟降了幾度。</p>


    難民營外圍堵著的所有人都意識到,他們是真的沒機會獲救了。</p>


    “回去吧。”銳雯又歎了口氣。</p>


    “不...”市民們漸漸陷入絕望。</p>


    諾克薩斯人在城中的劫掠已經升級到了另一個烈度,從淩晨到現在,星星點點的慘叫聲就沒在這座城市停過。</p>


    “求求你了,小姐。求你大發慈悲,讓我們也進去吧...”</p>


    市民們全然沒了之前麵對賤民時的傲氣。麵對諾克薩斯人的屠刀,他們並不比賤民高貴多少。</p>


    反而,因為他們普遍更有錢,他們的家才更容易被諾克薩斯人光顧。</p>


    “諾克薩斯人已經在我們街區來來回回搜刮了好幾遍了,可他們還是接連不斷地找上門來。”</p>


    “如果我們現在回去,他們一定還會找過來的...”市民們無力哀求。</p>


    “.....”銳雯啞然失語。</p>


    她也不敢去看這些前一秒還是壓迫者的受苦難者,隻能偏過腦袋,沉默著去看菲雅。</p>


    而菲雅這初出茅廬的小姑娘,比她還軟弱得多。</p>


    見到市民們淒涼哀求的麵龐,望著這些她熟悉的、不熟悉的鄉裏同胞的麵龐,她更是一句狠話都說不出。</p>


    最後還是銳雯狠下心,站出來說:“都回去!我幫不了你們!”</p>


    於是現場又是一陣喧鬧。</p>


    男人的無奈歎息,女人的淒涼抽泣,還有孩童不絕於耳的哭鬧,全都在此時回蕩起來。</p>


    “至少...”有市民像是認命了。</p>


    但他們卻托著自己懷裏的嬰兒,遞到銳雯麵前:“至少讓我們的孩子留在這裏吧...求求您了,好心的小姐。”</p>


    這下銳雯也手足無措了。</p>


    菲雅更是哀求地看著她,像是希望她能想出辦法。</p>


    可她能有什麽辦法?</p>


    “回、回去...”銳雯努力尋找著自己過去作為諾克薩斯軍官的狠辣:“都回去!”</p>


    “我沒有辦法救你們所有人,沒有!</p>


    !”</p>


    “不...”市民們還是不肯放棄。</p>


    有人像是想到了什麽:“小姐,您是不是說過,隻要是迦娜女神的信徒,就能獲得庇佑?”</p>


    銳雯:“這...”她可沒這麽說過,是大家自己這麽理解的。</p>


    “那我們也可以信迦娜啊!”市民們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我、我們願意相信,賤民和我們是平等的。這樣行嗎?”</p>


    “這還不夠。”銳雯無奈:“迦娜女神的思想沒有這麽簡單,一時半會講不通的。而且...”</p>


    “那我們可以現在學!”市民們激動地打斷了她。他們甚至跪在地上哀求:“求求您了,給我們一個機會,讓我們聆聽迦娜女神的真義吧!”</p>


    “額...”銳雯有些頭大。</p>


    她這難民營怎麽開著開著,開成迦娜思想的補習班了?</p>


    雖然能讓這些市民主動去學習迦娜思想,主動去接受人人平等的概念,也是件不錯的事。</p>


    但現在可不是上理論課的時候啊!</p>


    你們馬上就都是死人了,懂那些理論又有什麽用呢?</p>


    “等等...”銳雯猛地意識到了什麽。</p>


    “我知道了!”菲雅比她懂得還快。</p>


    這丫頭貓耳一哆嗦,就兩眼放光地看了過來:“奧莉安娜,原來這就是你的計劃麽?”</p>


    “你是想用這種方式,促使全城的人都抓緊時間去學習迦娜女神的真義?”</p>


    說著,菲雅抬起手,看向自己掌心旋起的一縷微風。</p>


    成為堅定追求迦娜思想的領風者有門檻,但成為理解並親近迦娜思想的淺信徒卻並不困難。</p>


    她和那些水手,其實也就花了2周不到的時間,就在回程的路上理解了迦娜思想,成為了迦娜女神的信徒。</p>


    而銳雯之前分析過:諾克薩斯在屠城的前幾天一般都是縱兵劫掠,到第5、第6天才會漸漸升級到大規模的屠戮。</p>


    現在是第2天早晨,樂觀地看,離真正的屠城可能還有那麽3、4天時間可用。</p>


    “我們還有時間...”菲雅攥緊了拳頭,喃喃說:“隻要我們能在這3天裏發展出足夠多的信徒,說不定就、就有力量去拯救更多的人!”</p>


    1個人的微風隻夠吹個涼的。</p>


    10個人的微風就夠當五擋電風扇了。</p>


    100人的微風就能算作正經的法術,在戰鬥中產生效果。</p>


    如果將成千上萬人的微風匯聚在一塊兒,那...打贏諾克薩斯人恐怕有些困難。但是要帶著這成千上萬人飛上天空,在屠刀降臨前逃出這座城市,那似乎也夠用了。</p>


    “奧莉安娜,原來這就是你的計劃麽!你真是太厲害了!”菲雅激動地說。</p>


    “額...差不多吧。”銳雯迷迷湖湖地點了點頭,</p>


    可她對“自己”的計劃還是有些不理解的地方:“我們兩個,算上那些水手,現在掌握理論的領風者加起來也不到40人。”</p>


    “就我們這些人,怎麽可能在三天之內教會那麽多人迦娜理論呢?”</p>


    “我有辦法!”菲雅興奮地揮了揮拳頭:“別忘了,我們才剛從雙城做生意回來呢!”</p>


    她是去雙城賣糧食的海商,回程路上當然不會空載返航。</p>


    而雙城現在最火的出口商品是什麽?</p>


    “我買了一整艘船的隨身聽和磁帶,每份磁帶都免費附贈一份《迦娜思想簡述》的音頻!”</p>


    “隻要我們把這些隨身聽全發出去,再告訴大家,我們的名額其實還夠——但隻有理解迦娜女神真義的信徒,才可以獲得領風者的庇佑。”</p>


    </p>


    “那些諾克薩斯人也隻會認為我們是在趁機向難民傳教,是在用這種方式篩選有資格進入庇護所的那5000名市民。”</p>


    “那我們就有可能能趕在屠殺發生之前,發展出足夠多的信徒!”</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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