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是這樣?


    猶記得顧默離府時對她的叮囑,千萬思緒都無法凝結成一句話,她也答應過顧默,會替他偶爾照顧一下柳飄飄。可若不是今日顧老爺在她麵前提起,她竟把這事完完全全忘在了腦後。


    一想起顧默悠悠的,略帶嫌棄的眼神,她就眼前一酸,真傷腦筋。


    “哦對了,還說是這幾日就要把飄飄給嫁出去,給柳大老爺衝喜。”顧老爺又想起來這些話來。


    “果真是迂腐。”她抱怨著,又為柳飄飄抱不平,年華尚好的妙齡女子,何苦要受糟老頭子的氣?如果換做是她,肯定早就鬧得雞飛狗跳。


    “算了,不說這些了,我得先去告訴葉兒。”顧老爺作勢就要起身,動作太快,碰到了剛才摔到的屁股墩兒,一下子吃痛吆喝出聲。


    連連指著顧清,想責備她,又因疼痛半天說不出話來。


    “父親您慢走,來,女兒送你。”知道他想要說什麽,看著他五官皺在一起的樣子,顧清在心裏偷喜,也不給他說話的機會,急急忙忙就準備趕人了。


    顧老爺無奈,任由著她推推攘攘。


    大著膽子將顧老爺送走後,顧清才得了閑,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坐下的一瞬間疼痛非常,剛才光顧著嘲笑父親,倒是忘了自己的屁股也啃過泥。


    暗自感受疼痛的快感。


    阿浣好久後才慢騰騰從院子外跑進來,遠遠看見顧清,得意問了一句:“小姐你怎麽沒追來?不會是腿短吧?”


    甩給她一個鄙視的眼神,顧清懶得跟她鬥嘴,嗬,腿短?她的身材比例那麽好,脖子以下全部都是腿!還腿短,簡直是屁話。


    突然摔的一跤,已經滅了士氣,再加上聽聞柳飄飄的事,她現在心情低落到極點。


    “你去哪裏了?”顧清瞪了一眼問。


    阿浣嘿嘿一笑,見她的確沒有精神再跟自己玩鬧,老老實實交代說:“奴婢去了趟廚房,本想瞧瞧有沒有什麽零嘴給小姐帶回來呢,廚娘怕大夫人責怪,硬是沒給。”


    “還想著我呢?果然,沒白養活。”聽她這麽說後,心裏稍稍有一丁點兒的好受。


    “那當然,小姐人這麽好,我們做奴婢的,自當心心念念著。”見她心情不好,阿浣趕緊拍拍馬屁。


    “嘴甜。”


    顧清決定親自走一趟柳府,就當去拜訪柳大老爺和柳飄飄,她讓阿浣去坊間買了些補品,準備提到柳府去。


    從梳妝台前走過時,看見上麵一直散落的玉簪子,想也沒想,隨手揣進了懷裏。


    天色尚早。


    柳葉聽見娘家發生這等大事急得團團轉,恨不得立馬就飛回去。她在家裏排行老三,父母去世的早,留下大業讓年紀輕輕的兩位老爺相互操勞,她一直都是享福的,與哥哥們感情深厚,如今出了這檔子事,心裏自然難受。


    當下命管家準備馬車,還未梳妝收拾,隻著了一件府裏尋常的衣裳就興衝衝往娘家趕。


    馬車在府門外正要啟程的時候,從府門口傳來了阿浣一句高呼:“夫人,請等一下。”


    柳葉掀簾探頭望去,看見一路小跑到馬車麵前的顧清,沒有用什麽好的語氣,問:“喚我作甚?”


    顧清晃了晃手裏的補品,第一次在柳葉麵前說話用了懇求的語氣,“大娘可否載清兒一同前往柳府?”


    “為何?”她狐疑道。


    顧清說謊從來都不會打草稿,認認真真的模樣讓柳葉不能不信,“我與飄飄識得,聽父親說她近日落水一事,便想著去探望探望。既然大娘要去柳府,何不帶我一塊同往?”


    眼神瞟過她手裏提著的補品,眼珠子轉轉,沒有察覺到她的壞意,也就點點頭,讓她上了馬車。


    “多謝大娘,多謝大娘。”


    顧清的模樣好生誠懇,還順帶著憨厚笑了笑。


    柳葉一心隻想著娘家事,就連跟她吵嘴也沒了興致,揚聲讓車夫駛快些,真想從背上立馬長出一對翅膀來。


    隨著車夫籲的一聲,車輪緩緩啟動,車內一片沉寂。


    柳府在城北,富甲一方,坐落的府邸約有方圓幾百米,柳府本就家業深厚,這點小地方對他們來說不足掛齒。


    顧清胡亂想著,柳葉坐在一旁讓她極其不自在,偷看她一眼,臉上遍布焦急的神情。要說起柳葉來,她也是正兒八經的富家小姐,怎麽會嫁給了自己父親?


    之所以會產生這樣的疑問,是因為她從來沒有見過那兩人有什麽深厚感情之類的,隻要顧老爺一閑下來,更多的時間裏,全跟玉娘在一塊。


    柳葉才會如此對梅院有很大的偏見。說到底,從一開始,顧老爺仕途不順,家境不算富裕。後來,娶了柳葉,多處朝堂關係有了錢財打點,仕途越來越順,才有今日的禦史大夫。


    最初的柳葉,也是心甘情願為顧老爺付出,可日子一久,人心漸漸看的清楚,更是有了玉娘後,她才變得如此跋扈。


    想到這些,顧清便對她提不起恨意。


    馬車要穿行過五條街道,等到柳府的時候,已經日薄西山,餘暉灑在顧清臉頰上,像極了紅著臉頰的繡女。


    從馬車上下來,柳府外早有人前來接應,柳葉急忙走進府裏,問道一邊的管家:“大哥情況怎麽樣?”


    “大老爺……怕是熬不過這幾天了,本就有很重的肺癆,就算是神藥也沒個法子能夠醫治,再加上二老爺對小小姐的逼迫,哎……”管家歎息著,他們也隻是外人,柳府的家事,還需要自己人解決。


    “二哥怎的如此執拗?”柳葉憤憤不已,氣的連連搖頭。


    “誒,這位是?”柳府管家注意到她身後的顧清,問道。


    柳葉看也沒看,“是飄飄的朋友,想看望飄飄,差人給她帶路吧。你隨我去大哥那看看。”


    “是。”管家扭頭朝身後一個下人吩咐,讓他帶路,接著對顧清作了個請的手勢,恭敬說道:“這位姑娘,請隨這邊走。”


    “有勞了。”


    柳府的確很大,華麗美觀,極其奢靡,就連走廊的牆上都嵌了一些方格子放古玩擺件,價格不菲。


    轉過幾個回廊,才驚覺四處靜謐,隨意望著,能看見丫鬟們一行行穿行而過,卻無人交談。


    “貴府的氣氛一直這樣安靜嗎?”她問。


    為他帶路的下人惋惜搖搖頭,“若不是近些日子來,柳府連遭不幸,又豈是這副光景?”


    不幸?顧清詫異,何來這種說法?


    “大老爺常年有肺病,一直都在吃藥調節。本來今年已經治療的不錯,都快要見好了,不料又突然發病,大夫檢查說,已經從普通的肺病演變成了肺癆,吃再多藥也不管用。又偏逢半月前來了個道士,說什麽小小姐命裏克親,對柳府一家人不利,如果沒有喜事能衝一衝邪鬼煞神,柳府上下都會遭殃。”


    小小姐就是指的柳飄飄。


    顧清還以為,她是大老爺的獨女,生下自當榮華富貴,哪裏知道,大老爺這靠山倒下,不就是她受罪之時?


    微微垂目,她前世不也是這樣嗎?


    不由得心生憐憫。


    “到了,姑娘隨我來。”


    眼前是一個門扉緊閉的院子,那下人“咚咚咚”的敲了敲門,好久後才出來一個丫鬟探頭問:“何人敲門?”


    “這位姑娘是小小姐的朋友,聽聞她生病,前來探望。”下人如實道。


    丫鬟蹙著眉頭想了半天,實在想不出小姐何時有這麽一位朋友,正要拒絕時,身後傳來不停的咳咳聲,接連不斷的咳嗽,像是快要把心窩子給咳出來。


    丫鬟驚呼:“小姐你怎麽出來了?外麵風大,奴婢扶你回房休息。”


    “咳咳,不了……我就看看,是誰來了?”這幾日來,她的一方小小院子未得寧靜,柳二老爺每天下午都會準時帶人來這裏鬧一番,表麵上笑顏笑語,好言勸她出嫁,實則將她往火堆裏推。可憐她那重病的父親,躺在床上已經不省人事。


    顧清從門縫裏看見的,是一身素白,愁眉苦臉,眼睛裏沒有神采,望向人的目光也是空洞洞的。


    “小姐,這有位姑娘自稱是你的朋友,前來看望你。”丫鬟一麵扶著她,一麵看向外麵說道。


    柳飄飄不記得自己在坊間有什麽朋友,她深居柳府,又是一個黃花大閨女,沒有吩咐不能出府。


    哪裏像顧清?玉娘萬事都由著她,顧老爺又時常不在府裏,沒了人管教,當然能四處走動。


    “柳小姐,久仰大名。我是顧府的人,可否借一步說話?”


    顧清還朝她使了眼色。


    “咳咳……顧府?進來吧。”她答應了。


    阿浣對帶路的下人說:“你且下去吧,讓我家姑娘陪柳小姐好生敘敘舊。”


    “那奴才先退下了。”


    ——————


    室內清楚可聞的隻有柳飄飄的咳嗽聲,她躺在床上,捂住嘴,要使好久的勁才能咳出來,滿臉憋的通紅,抬起手,顫巍巍指著桌子上的茶壺。


    “柳小姐要喝水嗎?”顧清看到她的模樣尤其不忍,前世見過她一麵,本是嬌小玲瓏的人兒,卻被折磨成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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