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清不知道自己埋著腦袋走了多久,隻是手臂上的溫熱極其恍惚,像是在做夢。慕容神色嚴肅,一把握住她的手臂,在她耳畔說了一句後,拉著她就朝別處走去。


    中途她忍不住往後望了一眼,問道:“我們走了那麽遠,他們應該追不上來了吧。”


    她正在街上遊玩時,突然慕容出現,說身後有人在跟蹤,據他描述的特點,應該是那晚攔截馬車的幾個人,他們是杜老爺子的手下,如今杜老爺子倒下,他們也跟著沒了飯吃。


    思來想去,若是沒有顧清,便不會落得如今食難裹腹的地步。


    “壞人永遠不會覺得路長路遠。”他斜眼一瞥,看起來心情也不是很好。顧清很迷糊,上次衛采不是很厲害嗎?完全可以一打五,今天怎麽要拉著她匆匆而跑呢?


    察覺到她的困惑,慕容道:“我們都沒帶武器,加上你們倆女流之輩,人數較少,跟他們比起來,我們沒有勝算。”


    “他們連你也敢欺負?”丞相不是很大的官?


    往日盡誇她聰明,此刻卻變成了小傻個,慕容耐性解釋:“狗急了也會跳牆,他們沒有杜老爺子的庇護,京城裏幫派眾多,他們那什麽所謂的斧頭幫根本無法混下去。”


    這麽說來,是顧清斷了他們生存的後路。


    剛才在大街上,行人尚且很多,她跟月牙逛著小商鋪,一點也沒注意到身後的異樣,如果不是慕容及時出現,她恐怕現在已經被人捉了去。


    慕容之所以會想法子救她,是因為還有一些前塵舊事未曾明白,他是個執拗的人,偏偏要究查到底。


    兩人隻顧低頭行走,各有各的想法,心思早飄到九霄雲外。不知覺間,來到了一座小小方亭前。


    此處僻靜清幽,稀有人煙,月牙扯扯顧清的衣角,聲音弱弱道:“小清姐,這兒都沒人,我有點怕。”


    顧清四處張望,他們好像到了一處私院,亭子四周長滿了梅花,梅花瓣是豔紅的,在冰冷的雪天裏,交相呼應。


    “去亭子裏坐坐吧。”慕容道。


    此時偏逢無端飄起雪花來,點點斑斑,在空中紛揚而下。


    亭子裏還留著一個暖爐,裏麵仍然溫熱,主人應該離去不久。


    “我們未經通報就擅自闖進來,這樣不好吧。”顧清心有顧忌。


    慕容道:“且看那些人來了沒有,之後再做定奪。”


    顧清道好。


    慕容看向別處,打量起這座精致的小別院,四周都被高大的樹木所遮擋,雨雪兼加,看不清樹木以外有什麽。


    隻是空中留著一股淡淡的胭脂香味。


    慕容凝眸,微作思慮。


    顧清的紅衣在風裏飄飄,她左右看看,可心思根本不在,眼神有意無意瞟向對麵的慕容。


    她一個女子在街上確實不安全,而他或許隻是無意之間看見她被跟蹤,卻能夠暖心出手相救。尤其是在,他厚實的手臂握住她纖細的手腕時,心裏麵一股莫名的感覺開始漸漸發芽。


    “你……”


    “我……”


    兩人同時開口說道,又都一頓,慕容直爽道:“阿清請講。”


    顧清不知道該不該問,猶豫半天,糾結著開了口:“你……怎麽會知道我被人跟蹤了?”


    言外之意就是,你是在關心我嗎?


    衛采搶話道:“我家公子好心,不用感謝。”


    顧清白他一眼。


    原來是問這個。慕容一笑,正準備回答時,一把鋒利帶光的斧頭直直朝亭子裏麵劈來,直逼顧清的方向。可顧清滿懷期待,想要知道他接下來說什麽,壓根沒注意危險漸近。


    慕容眼神快速一瞥,大力揮手而過一把攬住她,兩人一同朝相反的方向撲去,一下子撲在地上。顧清還沒來得及尖叫,就已經趴在了地上,準確來說,不是地上,而是……在他的胸膛上。


    如果能夠抹掉莫名出現的斧頭,那麽場麵一定是相當的尷尬了。


    衛采氣的腦門生青煙,他絕對否認上麵抹掉斧頭的提議,他決不能接受除姐姐之外,公子與其他女子的身體接觸。


    公子隻能是他姐姐的!一定是!


    軟綿綿的感覺,顧清覺得自己一定是站在柔軟的雲端上,哦不不,是躺在柔軟的雲端裏,打從心尖裏都是軟的。


    四眼相視,顧清嘴唇微啟,麵色緋紅。


    她是在做夢嗎?


    如果不是,躺在她身下的男子一定是幻覺吧。


    她眼神專注,想要轉移目光卻轉移不了,是他眸裏的潭水深不見底,讓她流連其間。待有了清醒的意識後,撐在他懷裏的手亂動著,她她她……的手應該放在哪裏?上麵?還是下麵?


    比起顧清的慌亂無措,慕容顯然要鎮定許多,與她對視的眸子平淡無奇,看不出波瀾。


    衛采驚呼,這個場麵見不得見不得,好怕長針眼。


    他快步向前,一把抓起顧清後背的衣服,想要把她提起來,誒等等……又提了提……然後滿頭黑線,果然人不可貌相,她的外表與體重是成反比的。


    正當顧清還沉浸在美夢裏時,慕容一句話將她硬生生打回現實。


    他簡單開口,短短幾字:“你不是很輕。”


    不是很輕……


    就這麽幾個字,在顧清心口重重砸出了無法愈合的口子。


    她連忙手腳利索爬起來,整理了褶皺的衣裳,不斷的假咳掩飾自己的心慌,眼神總是不自覺瞟向慕容。


    他他他一點異常也沒有嗎?難道就不會害害羞之類的?


    月牙跑來問她身上有沒有摔到哪裏。


    顧清頭篩的跟小雞啄米一樣,除了一片柔軟以外,她還真沒絆著磕著。說實話,剛才手不小心摸到他的胸前,手感真心不錯,真的。


    斧頭劈在了柱子上,力道之大,柱子被劈出一條裂縫來,足足有小月牙的手腕那麽寬,衛采使出吃奶的勁也沒能拔出來。


    “公子,應該他們是追上來了。”


    慕容沉默不語。


    果然,從樹枝的隱匿處,走出來幾個大漢,帶頭被稱作老大的,還是那個刀疤男,他肩上扛著大刀,嘴角噙著陰狠的笑,一步步朝前走來。


    衛采當即沉了臉:“又是他們。公子,我們該怎麽辦?”


    對麵有三個大漢,皆凶神惡煞,不懷好意。對顧清如此,對慕容也是一樣。說起慕容,他們之間還算有點兒淵源,本來沒想要那麽快把他解決掉,不過今天恰巧撞上了,又人多勢眾,一起收拾得了,永絕後患。


    “慕容丞相?”刀疤男走近,喊了一聲,大笑起來,一把拿過肩上的大刀,矗立在地麵上。他用的是左手,右手衣袖空蕩蕩的,那截手臂早已被衛采斬斷下來。


    同行而來的大漢共有五個人,都是些生麵孔,看來之前的同伴們已經大難臨頭各自飛了。


    “還真是巧啊,竟然在這裏遇見了丞相大人?”


    刀疤男眼裏閃過精光,身後一個大漢看到顧清眼珠子都快掉下來,急不可耐搓搓手,想要飛快抱起美人就走。


    “是真巧。”慕容回了一句,看也沒看他。


    這等輕蔑無視刀疤男哪肯忍氣吞下?冷哼一聲,也不廢話,直直拔地而起,使勁全力一斧頭朝慕容劈來,騰空閃過的厲光,一霎那間,照亮了慕容的雙目。


    顧清驚呼!


    慕容未動絲毫,身旁一抹小小身影橫空而起,如閃電般快疾,以迅雷之勢飄過眾人眼前,抬腳一踢,斧頭立馬轉了方向劈在了亭頂上,上麵掛著的燈籠啪唧一下掉在地上。


    刀疤男臉色微變,奪過身邊大漢的劍,揮動利劍拔腿朝亭子裏麵跑去,目標真是慕容,一同的大漢也應聲而起,準備對付衛采。


    小小亭子就這樣被包圍起來。


    慕容吩咐說:“衛采,你帶她們先走。”


    衛采雖然還是十三歲的孩童,可論起輕功劍術來他稱第二,沒人敢稱第一。全靠慕容的得力培養,才有今日的他。縱使身邊有來勢洶洶的大漢,若衛采想逃,就不會有人抓到。


    “我不!我要跟你一起。”他大聲抗議。


    顧清和月牙已經被逼到亭子一角,局勢容不得衛采固執,慕容沉聲道:“我的命令,你也敢不從了嗎?”


    “我……”他無話可說,可是要把公子一人都在這,他實在做不到。


    “你帶她們先走,這些人,無法奈我何。”他見過鐵血錚錚戰場,也與人誓死搏鬥過。不然的話,刀疤男臉上的那塊疤,也就不會有了。


    衛采再三猶豫,慕容神情變得嚴肅,手指握成拳,周身好似有一層光罩。他在隱隱發力。衛采從來沒見過這樣的公子,他的武功還是公子教的,想來應該不會有事。


    緊緊一咬牙,帶著顧清和月牙從亭子裏跳了出去,大漢們想要快步上前去追趕,慕容一閃,刀疤男麵前隻覺得一個影子飄過,再一睜眼,慕容已經在亭子外與大漢們爭鬥起來。


    顧清隻覺得自己在風裏奔跑,麵容上隻有凜冽的寒風,她們跑出了私院。臨了,顧清回頭,看見一處的小小木匾上寫了三個字,流雲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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