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地又想起什麽似的,顧寧眸子微閃,望著雨滴的眼神卻是沒有移動分毫:“那日之事,她可曾抱怨?”


    說的是玉如意一事,明眼人都看的出來,是她們寧興宮擺了顧清一道,皇上去鬧了一番也是為了給自己的結發之妻一個公道罷了。


    不說這事還好,一提起這事來,小玉倒是更加高興:“回皇後娘娘,你還真別提這事,聽說那日皇上找上顧才人後,顧才人大氣都不敢吭一聲,隻敢跪在地上求皇上饒恕。”


    “是嗎?”


    小玉極其肯定:“千真萬確!”語氣相當篤定,可那話嘛,有一半都是假的。說實話,小玉還沒看見顧清跪地請求饒恕的樣子,這樣說的意思,也隻是想讓皇後娘娘高興罷了。


    顧寧並不知情,總是心裏滿意許多,她若有所思道:“這樣也好,免得本宮跟她爭個魚死網破。哦對了,明兒個你去太醫院問問,找一個閱曆豐富的太醫到本宮跟前來。”


    “皇後娘娘這是……”


    說到此處,顧寧的麵容有幾分愁色,手掌不自覺撫上小腹的位置,微微低頭:“本宮這肚子,已很久沒有動靜了。”


    按照道理,這一個多月來的恩寵已足夠讓她懷上龍嗣,可不知為何,身子到現在也沒動靜。


    小玉知道她憂愁什麽,重重點頭將此事記在了心頭。


    夜裏,淅淅瀝瀝的小雨逐漸轉為劈裏嘩啦的暴雨。


    聽著窗外落了一地的雨聲,顧清歎息著將手中未看完的書卷放在枕頭下麵壓著,現在已是半夜,錦雀已經睡下,隻有殿內兩個掌燈宮女在外麵杵著。


    顧清默默的想:完全可以將她們當成雕塑不用去理會。


    赤著腳站在窗前望了會,顧清很想推開窗子呼吸一下新鮮空氣,可身後的掌燈宮女總是會提醒道:“才人不可!夜裏風涼,小心身子不適。”


    每每到此,顧清總是會無聲的合上窗楞。


    不知道因為什麽,顧清總覺得心上忽然之間好像少了些什麽東西,這樣空落落的感覺要一直追溯到連城指責她的那日。


    最初的最初,好像是她睡著之後說錯了話。


    顧清不知道連城為什麽會生氣,直至發火,甚至怒火已經無法遏製。


    說夢話都是會有的,可她……


    糊裏糊塗的是說出了慕容的名字麽?


    連城之所以這樣生氣,是因為……在乎?吃醋?


    顧清想不明白,正所謂,伴君如伴虎,連城的心思就如同老虎的心思一樣琢磨不透。


    她想,心裏的空落落感覺,大概是心裏不如意吧。再到後麵的玉如意事件,她是真的想為自己辯解,語言卻總是那麽蒼白。


    忽然間也不是很想為自己辯解,顧清覺得,有些事情不會因為別人的三言兩語而危及到兩人的關係,比如說信任。


    腦海閃過連城微帶慍色的臉龐時,顧清冷不防的還被嚇了一跳,隨即默默沉思,轉身朝床榻走去。


    多少個無眠的日日夜夜就這麽平淡無奇的在床榻上度過,沒有人跟她說話,還要提防宮裏各種人的心機謀算。


    殿內的燈忽然滅了。


    顧清害怕黑暗,一個鯉魚打挺翻身起來,手指緊緊在床邊扣著,聲音不自覺間微微放大:“怎麽熄燈了?人呢?”


    沒有人回答。


    回應她的,隻是無盡的雨聲。


    顧清莫名有些慌張,黑燈瞎火的,一雙手掌急急四處摸尋,剛才不是還有兩個掌燈宮女在嗎?


    “錦雀?錦雀!”


    眼睛所看得見的,隻有黑夜一片。


    顧清強忍住內心的慌張,她記得,梳妝台的抽屜裏就有一小截蠟燭。


    一想到此,便慢慢摸索尋去。


    果然,在手指觸碰到蠟燭的一刹那顧清心裏立馬鬆了一口氣。


    拿出火折子將蠟燭點亮,顧清正要轉身去外室尋那兩個掌燈宮女的時候,步子卻在轉角處愣住了。


    就連她的眼睛,也跟著出了神。


    站在她麵前的,是一襲熟悉的明黃龍袍。


    幾日不見,他的棱角變得滄桑許多,許多小胡茬也跟著冒了出來。


    沒有想到會在這種狀況下再相見。顧清慌張之餘還是沒有忘記宮婦禮儀,慢慢屈身,聲音竟然帶著微微顫抖:“臣妾……參見皇上。”


    手上的蠟燭將她的麵容照的透亮,連城看著這樣一張如花般美豔,卻又如雪般傲氣的臉蛋忽地又怒了。


    一把將蠟燭打翻在地,一個奮力將她攔腰抱起就往床榻上扔去。


    霎時,顧清才恍然大悟,掌燈宮女原是被他給吩咐走了,殿內的光亮也是他吩咐熄滅的吧?


    為什麽?


    沒來得及思量為什麽,顧清感覺到身上被一個充滿了獸性的男人緊緊壓住。


    他在撕扯自己的衣裳——


    顧清下意識捂住胸口,她還沒想清楚,沒有想清楚連城怎麽來了?他不是應該在寧興宮嗎?他……這又是做什麽?


    盡管對男女之事已經有了些涉足,可顧清還是有些害怕這樣凶狠的連城。


    殊不知,正是這樣捂住胸口的動作,恰好加劇了連城的心上的焰火。


    他俯在下麵人兒的身上,嘴巴靠近她的耳邊,輕吐出如數的熱氣,傾覆上她的耳膜。


    “怎麽朕一碰你就這樣?宮裏多少女人想要朕的愛撫你不知道嗎?你憑什麽——抵觸朕?”


    像是壓抑許久的嘶吼,終於在這一刻得到釋放和傾訴。


    連城緊緊掐著顧清的手臂怎樣也不放開,這樣的舉動讓顧清害怕極了,連說話也哆嗦起來,“皇上,您……怎麽了?”


    “怎麽?嗬,朕要你,朕此時此刻就要你!”


    那不是關乎情


    欲的獸性釋放,而是,帶著某種目的,非要得到才肯罷休的獸性。


    吻如窗外豆大的雨點落在她的唇上,耳上,肩上,慢慢的,移向胸前。


    他的話給了顧清不輕的打擊,她緊緊拽在胸前的手掌終於緩緩放下。


    是啊,她已經是妃嬪,接受皇上的寵愛不是理所應當的嗎?她在逃避什麽?


    在很久很久以後,顧清才明白當時的自己為何那樣抵觸。


    因為,她想要的不是一個因為一夜承歡就能有的地位,她最終想要的,是真真實實的愛。


    可對於連城來說,他不在乎什麽了,隻要得到顧清,隻要得到她!


    他最怕的就是,她心裏還是那個人。


    不知道夜裏究竟承受了他怎樣的情


    欲折磨,顧清呆呆趴在床邊,看著地上的散落的龍袍,心裏說不清的意味。


    就是這件高貴榮華的龍袍,不知輾轉了多少個宮殿,遇見了多少個妃嬪,而如今,她也要被淹沒在眾多妃嬪之間嗎?


    後背被一雙有力的大手慢慢遊離的,顧清不敢動也不敢吭聲。


    “顧清……”


    他在喚她,鼻間還喘息著大氣。


    緊接著,那雙遊離的大手慢慢攀上她的腰身,然後緊緊環住了她。


    “跟我在一起的時候,不要去想任何一個人,好嗎?”那一聲好嗎幾乎是帶著懇求,連城自認為當了皇上這麽多年來,第一次跟一個女人這樣低聲下氣的說話。


    或許是他認了。


    假裝寵幸顧寧隻是想讓顧清在乎一下,哪怕一點點也行。可她沒有,她的無視和淡然將自己滿心歡喜的愛意置之一旁。


    最初的連城想要改變這種狀態,可漸漸的,他發現自己改變不了。


    既然如此,得到她的人就好了,而她的心,有的是時間爭取。


    “……好。”


    許久,從顧清的唇間吐出一個字。


    連城頓時才知心滿意足是哪四個字,就連當初登上皇位都沒有這樣高興過。


    ————————————————


    錦雀聽兩個掌燈宮女說,昨天晚上皇上來過了。


    她詫異,自己回房休息的時候已經是子夜了,皇上是什麽時候來的?


    進入內殿珠簾後去看顧清,發現她正在酣睡,輕輕的呼吸聲幾乎不可聞,錦雀注意到她左臉邊上的紅痕,一時間什麽也明了。


    看來皇上還是忘不了才人。


    醒來的時候已經是日上三竿,昨天晚上稀裏嘩啦下了一夜的雨,第二天又是個豔陽高照。


    顧清在錦雀的伺候下梳妝打扮,又派人來將床榻上的衾被全部煥然一新。


    其中的心思,隻有錦雀才最明白。


    她早發現了,衾被上的點點血跡。


    而在那一天以後,再沒有來自連城的看望和關心,那一夜發生的事情好像是夢一場,過去了也就過去了。


    無人再提起。


    此後的每個日日夜夜顧清都情不自禁會想起連城,那種想念,是帶著精神上某種慰藉的想念。


    她想,有人動情了。


    ————————————————


    時間一晃到了初秋之日,各宮各院在這段時間裏還算是安靜,沒生出什麽多餘的事端。


    隻是,蘇貴嬪攤上事了。


    在她的玉姿閣裏,發現了一個陌生男子的衣物和蹤影,據宮女說出的可靠消息,蘇貴嬪極有可能與人私通!


    私通可是滅九族的大罪!更是不把皇上放在眼裏的大罪!


    此事一出,不僅玉姿閣鬧的是雞犬不寧,就連整個後宮,都被傳的是沸沸揚揚。


    “皇後娘娘,臣妾冤枉啊!”


    玉姿閣的內室裏,蘇貴嬪一臉梨花帶雨模樣,跪在地上苦苦相求,言語之間無不是萬分誠懇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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