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芙一撩衣甲,撲通跪在謝長清麵前，一道青岡木碎屑恰好從她臉頰邊劃過，徐芙一動不動，那碎屑便將徐芙臉上劃出一道血痕。
謝長清目光一動,臉上神情略有猶豫，但又梗著脖子不肯放棄的跟徐芙對視。
徐芙拱手對謝長清做了一揖，正色道：“老將軍鎮守邊關三十餘載,孤一直萬分敬佩,但孤跟在老將軍身邊近十載，眼見老將軍年年征戰,年年手刃北戎人數千,邊關卻一直不得安寧。”
謝長清雖然脾氣火爆,但見徐芙所為,怒氣早已逐漸消逝，而且徐芙身份到底不同，哪怕謝長清將徐芙看做子侄也不能真把對方當成晚輩，於是忙伸手去扶徐芙起來，慚愧道：“都是老女無用。”
徐芙避開謝長清的手，道：“謝老將軍不必在意，將軍鎮守邊關三十餘載，受得孤之一拜。邊關年年征戰，此非老將軍之責，亦非天下人之責。孤身為皇太女，十年之間，見過十裏空蕪，千裏號哭，亦見過將士奮勇，殺敵盈野，常輾轉反複不得安寢，不知此何時得以終結。自今日見霍氏王女，方有此一念，還請老將軍細聽孤言。”
說著，徐芙仰頭，目光懇切的看著謝長清。
謝長清臂上使勁，將徐芙托起，一臉慚愧道：“是老女的不是，請太女細細言來。”
徐芙這次沒有拒絕，借著謝長清的勁力坐到了她的身邊。
徐芙不再自稱孤，對謝長清道：“我一直在想，怎樣才能徹底解決掉北戎與中原之間的年年征戰。後來，我想起，北戎之所以會跟中原打仗，不過是因為他們生存環境惡劣，如果遇上災荒、大雪，牛馬大多凍死，就隻能南下劫掠才活得下去。我便想，不如咱們與北戎常年貿易，隻要北戎能夠從貿易中獲得生存下去的物資，哪裏還願意冒著生命危險南下劫掠？”
謝長清連連搖手：“不可！北戎人殘忍，這邊境之上也有那要錢不要命的黑心商人去跟北戎人貿易，但最後呢？往往她們賺了再多的錢，卻帶不回中原便被人搶了。而且，北戎人如此貪婪，就算他們能夠買到物資，難道就不搶劫了嗎？”
徐芙笑道：“所以這就是我留下那位霍氏王女之命的原因了。”
謝長清思維很快，不一會兒便遲疑道：“你是……想讓她幫你做中間人？”她連連搖頭，“哼！北戎人不可信的，咱們與她們盟約了好多次，她們哪一次遵守了？一旦遇上天災，還不是一樣南下！”
徐芙道：“所以才要將她們霍氏部族與咱們的利益綁在一起。”
徐芙不知道如何讓謝長清明白經濟製裁、貿易順逆差的道理，畢竟在古人眼裏，隻有拳頭才是最大的，隻能簡單解釋：“而且，她們霍氏上麵還有一個黃金王族，一旦讓她們霍氏看到跟我們結盟的利益，霍氏必然投靠咱們。”北戎最大的部落的族長的血脈天生金發，因而一直被稱為黃金王族。
“你的意思是……”
“將軍且看就是。”總之要盡量打消數年後北戎南侵的可能性，如果能花幾十年的時間，讓北戎成為中原的牧場，那就再好不過了。徐芙就算再仁慈，但有步天沐十來年的記憶，那鮮血淋漓的畫麵實在沒辦法讓徐芙以一句“種族融合的必然”來說服自己。
這與當初促進南詔與中原融合不同，南詔的融合並不見血，但北戎人與中原時代仇恨，卻不是一句“種族融合”便能放下的！
她既然穿到步天沐身上，既然要借步天沐的身體修行因果功德，便不能置身事外，不疼不癢。
她要停止邊境爭端是事實，但要為邊境上枉死的中原人報仇也是事實！
徐芙隨後與謝長清一起再次去見那位霍氏王女。這位王女叫霍恩，生得非常高大，步天沐身高已經有一米八左右，站在這位霍氏王女麵前，卻還矮了對方半個頭。因而徐芙本想先放了對方再跟對方慢慢談的心思也沒了：喵了個咪的！不然到時候身高一對比，也顯得太木有氣勢了嘛！
於是，這位霍氏王女就因為身高的問題，被兩個魁梧的兵姑給壓著，再次麵見徐芙。
徐芙道：“霍王女，雖然謝將軍與你們北戎有殺夫殺子之仇，但孤有意放你一條生路，不知道霍王女願不願意？”
那肯定不能不願意啊！
步天沐在邊關十年，北戎人是知道這位皇太女的，霍王女本以為會被謝長清百般折磨而已，如今陡然得知生還希望，大喜：“多謝太女！”
步天沐武功不弱，又有謝長清在旁，徐芙便揮揮手讓兵姑解去霍恩的繩索，賣了一個好給霍氏王女，道：“不必謝我，不過是孤有筆生意想跟王女做罷了。”
霍王女這時腦袋已然清醒，但人人都不想死，尤其是身居高位者，就算付出些代價也是值得的，因而一在徐芙的指示下坐在一旁，便急急道：“還請太女吩咐，不知太女是要金銀還是牛馬？咱們北戎人向來有贖買俘虜的習俗。”這話一說，便將她的貪生怕死給撇得幹幹淨淨的。
徐芙也不點破，道：“孤知道北戎生活貧苦，所以想上書建議女皇，日後與北戎之間廣開商路，互通有無，幫助北戎民眾渡過苦寒之日。”
霍恩此時已記不得方才滿腦子的生死了，豁然站起來：“此話當真？”
北戎跟中原打了幾十的仗，仇深似海，中原女皇自立國起，代代強勢，個個都有軍功在身，因而對北戎一直敵視，一直禁止跟北戎貿易，這還是第一次有中原王女說要跟北戎貿易，而且這還是皇太女！指不定就是下一代女皇！
徐芙笑道：“自然當真，說服女皇的事便交給孤了。不過，孤有幾點要求，若是霍王女不答應，這事不提也罷。”
霍恩麵色潮紅，顯然激動至極，忙拱手行了個不倫不類的中原禮儀：“太女請講，隻要小王辦得到，決不推辭！”一副恨不得剖心明誌的模樣。
徐芙伸出一隻手掌，然後收回四根手指，隻豎起一根：“第一，孤隻與你們霍氏、隻與霍王女你交代的人做交易，至於你們霍氏還要與誰做交易，那就不管孤的事了。”
都說不患寡而患不均，徐芙此舉是要將霍氏培養成中原的代言人，霍氏在得到巨大利益的同時也就跟其他部落對立起來了，從此，霍氏想不站在中原一邊都不行，必然事事盡心。尤其，霍氏上麵還有一個黃金王族！與中原結盟，霍氏便有超過黃金王族，成為北戎第一大部落的機會；不與中原結盟，霍氏便年年成為黃金王族的馬前卒，與北軍死磕吧！
如此簡單的選擇，能夠成為一個部落繼承人的霍恩自然不會不明白，連片刻猶豫都沒有，霍恩便被那句“隻與霍王女你交代的人做交易”給蠱惑了，想到其中利益遠遠大於弊端，霍恩拍著胸脯道：“就如太女所言！”
徐芙又豎起一根指頭：“第二，從此之後，北戎不得接受來自中原的任何私下貿易，一旦發現，來年與北戎的貿易額便酌情遞減甚至停止。”
霍王女張嘴欲言，徐芙卻先道：“放心，我保證咱們官方的交易價格隻高出中原價格三成。這三成是路費，相信霍王女能夠理解。”
霍恩大喜，連連嘰裏咕嚕道：“能夠理解！自然能夠理解！這一條咱也沒有異議！”中原商人偷偷貿易到北戎的商品，價格往往要比中原翻上幾番，如果照徐芙所言，霍氏部落就能從中大大獲益了！
徐芙又豎起一根指頭：“第三，北戎必須保證中原官方商人在北戎境內的安全，若是有官方商人在北戎境內出事，來年交易立即取消！”
霍恩拍著胸脯道：“這些商人都是咱們北戎的朋友，北戎沒有叫朋友出事的道理，這一條也沒有問題！”
徐芙微微一笑：“第四，北戎用來購買咱們商品的交易物，必須由中原指定，否則交易暫停，你們什麽時候拿得出來咱們要的東西了，咱們什麽時候再重新開始交易。放心，絕不是你們北戎拿不出來的東西。”
霍恩想了想，覺得所有北戎人有的東西都差不多，無非是牛馬，便是數額大了些，霍氏部落拿不出來，也可以去跟其他部落交換，反正霍氏部落可以從中盈利的，哪點不好？便也答應了下來：“咱們北戎人交易，也是如此，沒有叫人買回去不喜歡的東西的道理，這一條也沒有問題。”
“第五，也是最重要的，邊貿一開，北戎必須保證，從此不可再南下劫掠，一旦發現北戎再次南下，從此中原絕不再開邊貿！世世代代與北戎為仇！”
霍恩抱拳道：“太女多慮了！能夠活下去，誰願意與中原為仇？這條咱也答應了！”北戎人少，中原又強勢，每次南下，北戎人都會死掉很多。北戎其實是在以這種方式減少人口，同時又劫掠物資，來渡過災荒。
徐芙這才走下來，與霍恩擊掌為誓：“那便請霍王女回去與你們族長商量，我也會盡快說服女皇。”
霍恩在徐芙居然隻提出了這麽幾點理所當然的要求便要放她回去，大為感動，向徐芙行了個大禮，右拳擊在左胸，然後雙手交握舉在頭上，俯身90°：“太女之恩霍恩銘記在心，太女日後就是咱們霍氏的朋友！太女的吩咐霍恩必然帶到，請太女等霍恩的好消息！”說著，退步而出。
謝長清緊握的拳頭這時才鬆開，但鼻孔裏的粗氣還是連出不止，顯然非常不甘心，徐芙不想與這位亦師亦母的老將軍離心，忙將五點要求的其中深意一一道來，大抵是些經濟製裁之類的東西，聽得謝長清似懂非懂。
徐芙道：“謝將軍你看著，到時候北戎數個部落之間，要戰要停，都得聽咱們的。”
謝長清一頭霧水。她打仗是一把好手，但這些政治鬥爭顯然完全不懂。不然，也不會如此威名，卻依然被放在邊關苦寒之地一放就是幾十年了。
徐芙忍笑：“老將軍你想，那些北戎人過慣了苦日子，便是中原的普通玩意到了她們那裏也成了難得的珍寶。邊貿一開，北戎貴族到時候用牛馬就能買來珍寶，見識越多，就會越想要更多的珍寶，畢竟人的貪婪都是永無止境的。而北戎是奴隸製，要想換取更多的珍寶，就需要更多的牛馬，就需要更多的奴隸，咱們前麵幾條掐死了北戎南下劫掠的路子，邊關又有老將軍鎮守，向來穩當，邊關就不再可慮了。”
徐芙小小的拍了謝長清一個馬屁：“而且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隻要北戎答應了咱們的五條約，就成了咬鉤的魚兒，隻需要數年，北戎貴族習慣了享受，到時候誰敢破壞五條約，就是在掐所有北戎貴族的享受路子，所有北戎貴族自然會成為咱們的馬前卒，對那人群起而攻之。北戎必然大亂。就算她們反應過來，也晚了！”
謝長清聽到這裏，目光炯炯：“太女好想法！如此說來，咱們倒是要派人做些動作，讓北戎答應這五條才是。”
徐芙笑道：“放心，她們會答應的。”因為這個時代沒有人會知道國家貿易會有這樣大的力量。
“倒是日後可以多派細作，混進北戎，日後北戎之間若有亂勢，便趁機挑撥。北戎經濟單一，幾年過後就完全依賴中原了。還怕她們作甚？”
徐芙豪氣萬千，忽然覺得呆在這個世界也不錯，呃，總之不結婚噠！
難道……鴻運天書之所以要讓自己穿到劇情尚未開始之前，就是怕自己鬥不過衛黎，所以給自己造勢借勢的時間？l3l4
謝長清目光一動,臉上神情略有猶豫，但又梗著脖子不肯放棄的跟徐芙對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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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長清雖然脾氣火爆,但見徐芙所為,怒氣早已逐漸消逝，而且徐芙身份到底不同，哪怕謝長清將徐芙看做子侄也不能真把對方當成晚輩，於是忙伸手去扶徐芙起來，慚愧道：“都是老女無用。”
徐芙避開謝長清的手，道：“謝老將軍不必在意，將軍鎮守邊關三十餘載，受得孤之一拜。邊關年年征戰，此非老將軍之責，亦非天下人之責。孤身為皇太女，十年之間，見過十裏空蕪，千裏號哭，亦見過將士奮勇，殺敵盈野，常輾轉反複不得安寢，不知此何時得以終結。自今日見霍氏王女，方有此一念，還請老將軍細聽孤言。”
說著，徐芙仰頭，目光懇切的看著謝長清。
謝長清臂上使勁，將徐芙托起，一臉慚愧道：“是老女的不是，請太女細細言來。”
徐芙這次沒有拒絕，借著謝長清的勁力坐到了她的身邊。
徐芙不再自稱孤，對謝長清道：“我一直在想，怎樣才能徹底解決掉北戎與中原之間的年年征戰。後來，我想起，北戎之所以會跟中原打仗，不過是因為他們生存環境惡劣，如果遇上災荒、大雪，牛馬大多凍死，就隻能南下劫掠才活得下去。我便想，不如咱們與北戎常年貿易，隻要北戎能夠從貿易中獲得生存下去的物資，哪裏還願意冒著生命危險南下劫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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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芙道：“所以才要將她們霍氏部族與咱們的利益綁在一起。”
徐芙不知道如何讓謝長清明白經濟製裁、貿易順逆差的道理，畢竟在古人眼裏，隻有拳頭才是最大的，隻能簡單解釋：“而且，她們霍氏上麵還有一個黃金王族，一旦讓她們霍氏看到跟我們結盟的利益，霍氏必然投靠咱們。”北戎最大的部落的族長的血脈天生金發，因而一直被稱為黃金王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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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芙道：“霍王女，雖然謝將軍與你們北戎有殺夫殺子之仇，但孤有意放你一條生路，不知道霍王女願不願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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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王女這時腦袋已然清醒，但人人都不想死，尤其是身居高位者，就算付出些代價也是值得的，因而一在徐芙的指示下坐在一旁，便急急道：“還請太女吩咐，不知太女是要金銀還是牛馬？咱們北戎人向來有贖買俘虜的習俗。”這話一說，便將她的貪生怕死給撇得幹幹淨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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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戎跟中原打了幾十的仗，仇深似海，中原女皇自立國起，代代強勢，個個都有軍功在身，因而對北戎一直敵視，一直禁止跟北戎貿易，這還是第一次有中原王女說要跟北戎貿易，而且這還是皇太女！指不定就是下一代女皇！
徐芙笑道：“自然當真，說服女皇的事便交給孤了。不過，孤有幾點要求，若是霍王女不答應，這事不提也罷。”
霍恩麵色潮紅，顯然激動至極，忙拱手行了個不倫不類的中原禮儀：“太女請講，隻要小王辦得到，決不推辭！”一副恨不得剖心明誌的模樣。
徐芙伸出一隻手掌，然後收回四根手指，隻豎起一根：“第一，孤隻與你們霍氏、隻與霍王女你交代的人做交易，至於你們霍氏還要與誰做交易，那就不管孤的事了。”
都說不患寡而患不均，徐芙此舉是要將霍氏培養成中原的代言人，霍氏在得到巨大利益的同時也就跟其他部落對立起來了，從此，霍氏想不站在中原一邊都不行，必然事事盡心。尤其，霍氏上麵還有一個黃金王族！與中原結盟，霍氏便有超過黃金王族，成為北戎第一大部落的機會；不與中原結盟，霍氏便年年成為黃金王族的馬前卒，與北軍死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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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芙道：“謝將軍你看著，到時候北戎數個部落之間，要戰要停，都得聽咱們的。”
謝長清一頭霧水。她打仗是一把好手，但這些政治鬥爭顯然完全不懂。不然，也不會如此威名，卻依然被放在邊關苦寒之地一放就是幾十年了。
徐芙忍笑：“老將軍你想，那些北戎人過慣了苦日子，便是中原的普通玩意到了她們那裏也成了難得的珍寶。邊貿一開，北戎貴族到時候用牛馬就能買來珍寶，見識越多，就會越想要更多的珍寶，畢竟人的貪婪都是永無止境的。而北戎是奴隸製，要想換取更多的珍寶，就需要更多的牛馬，就需要更多的奴隸，咱們前麵幾條掐死了北戎南下劫掠的路子，邊關又有老將軍鎮守，向來穩當，邊關就不再可慮了。”
徐芙小小的拍了謝長清一個馬屁：“而且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隻要北戎答應了咱們的五條約，就成了咬鉤的魚兒，隻需要數年，北戎貴族習慣了享受，到時候誰敢破壞五條約，就是在掐所有北戎貴族的享受路子，所有北戎貴族自然會成為咱們的馬前卒，對那人群起而攻之。北戎必然大亂。就算她們反應過來，也晚了！”
謝長清聽到這裏，目光炯炯：“太女好想法！如此說來，咱們倒是要派人做些動作，讓北戎答應這五條才是。”
徐芙笑道：“放心，她們會答應的。”因為這個時代沒有人會知道國家貿易會有這樣大的力量。
“倒是日後可以多派細作，混進北戎，日後北戎之間若有亂勢，便趁機挑撥。北戎經濟單一，幾年過後就完全依賴中原了。還怕她們作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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