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無疑問,對於從小就跟隨養父甘俾諾以傭兵的身份四處參加戰爭的格斯來說,其實對這片大陸西方諸國的情況並不陌生。


    甚至對某些爆發過慘烈戰爭的城堡、要塞和城鎮記憶非常深刻,畢竟好幾次差點連小命都丟了。


    作為一名從九歲就開始上戰場賺傭金,並且終其一生都在不斷戰鬥、戰鬥、戰鬥,拚盡全力與自己那悲慘到極致的命運不斷抗爭的勇士,他其實終其一生都在渴望著被愛、渴望被接納。


    但殘酷的現實卻一次又一次撕碎了這最卑微的願望。


    這也是為什麽在加入鷹之團後,格斯會對那些同伴如此的重視。


    因為在他的心目中,那是唯一讓他產生歸屬感的地方。


    尤其是格裏菲斯,嚴格意義上來來說是第一個讓他那顆原本死掉的心重新複活的摯友,而卡思嘉則是那個唯一能讓他產生責任感和想要與其度過一生的女人。


    可就是這樣兩個在他眼中無比重要的人,卻發生了其中一個在升魔之後當著自己麵強暴另外一個的炸裂畫麵。


    所以滔天的恨意不僅僅來自於受到的羞辱、痛苦、折磨,而是更多來自於付出的強烈感情遭到了背叛。


    格裏菲斯不光背叛了格斯,而且也背叛了整個鷹之團所有成員對他的信任、崇拜和追隨。


    最最重要的是,這不是格斯人生中遭遇到的第一次背叛。


    確切地說在年幼的時候,他就曾經遭到自己的養父甘俾諾的背叛,被對方以區區幾枚銀幣的價格賣給另外一名身強力壯的光頭傭兵蹂躪了整整一夜。


    事後甚至還裝出一副不知道的樣子糊弄了過去。


    如果不是後來因為甘俾諾斷腿後心裏越來越失衡,最終嫉妒的想要殺死養子來泄憤,格斯恐怕永遠不會知道事情的真相。


    當時的他也是給予了養父極大的信任,甚至把自己賺到的錢都上繳,隻為能贏得對方的認可,不再做一個吃白飯的廢物。


    可結果呢?


    當他在下意識自衛殺死對方的時候,居然從甘俾諾口中得知原來這位養父一直都在怨恨著自己,覺得自己是個帶來不幸的惡魔之子。


    所以養父一直都沒有真正接納他成為一家人的意思,反而一直在使用各種各樣卑劣的手段剝削他、羞辱他。


    當格斯殺死甘俾諾的那天,是他這輩子最後一次像個孩子一樣無助的哭泣。


    或許這一刻就是他從孩子變為成年人的關鍵轉折。


    因為他終於知道,除了那位當年把剛出生還連著臍帶的自己從死人堆裏挖出來的養母,這個世界根本沒有人真正愛過自己。


    可養母卻在收養自己幾年之後就染上黑死病在痛苦中咽下了最後一口氣。


    有時候格斯甚至憎恨自己,覺得自己無論走到哪裏都會帶去絕望跟死亡。


    否則為什麽他的親生母親會在剛生下自己之後就死掉?


    為什麽養母又會在收養自己沒多久後感染黑死病?


    就連養父甘俾諾如果沒有自己的話,可能最終也不會落得那樣的下場。


    後來鷹之團的全軍覆沒和卡思嘉被強暴後整個人呆呆傻傻的樣子更是無時無刻在提醒著格斯,他是一個會給身邊最親近之人帶來厄運的災禍。


    所以在養好傷之後踏上複仇之旅,他已經不想再跟任何人有瓜葛,隻想要像一條孤狼用自己的方式去跟這該死的命運抗爭,直至有一天再也撐不住倒下為止。


    換而言之,格斯正在走上一條自我毀滅的道路。


    隨著長期的孤獨、憤怒、仇恨等負麵情緒不斷積累,他內心那頭被孕育出來的殘暴野獸正在變得越來越強大。


    當格斯現如今的人格被野獸吞噬的時候,就是他徹底掉入深淵之神因果律大網的時刻。


    所以骷髏騎士才會一而再、再而三的幫助他,甚至主動安排他與老魔女和小魔女相見,讓他獲得自己曾經使用過的狂戰士鎧甲。


    因為作為過來人的骷髏騎士很清楚,想要對抗命運和因果律最大的武器不是別的什麽,而是“人性”。


    所以格斯必須要保持自己的人性,決不能為了複仇而放棄它們。


    否則就會變得跟那些使徒和神之手沒有任何區別,最終成為全體人類邪惡意念的一部分。


    當然,現如今的格斯還沒有意識到這一點。


    他隻是單純的想要見見左思,搞清楚對方究竟是怎麽知道自己與格裏菲斯之間的恩怨,以及關於神之手乃至他們背後那個深淵之神的信息。


    畢竟他和卡思嘉是唯一從那場可怕獻祭中活下來的人。


    而卡思嘉由於精神受到了極大的刺激而變得呆呆傻傻,根本不可能向外界泄露任何信息。


    所以格斯完全不明白一個來自西方的異邦親王是怎麽得知這一切的。


    要知道就連距離最近的米特蘭王國到現在對此事都是知之甚少。


    帶著無數的疑問和好奇心,格斯沿著大路一直向西,很快便穿過了一個又一個的城鎮,並不斷在沿途的酒館打聽來自西方諸國的消息。


    結果不打聽不知道,一打聽嚇一跳。


    很多他曾經在當傭兵時效力過的國家和領主,都在左思麾下大軍的四麵出擊中徹底消亡。


    光是有名有姓的家族就已經有上千個被連根拔起,有些甚至可以追溯到數百年前,比所在的國家存在時間還要悠久。


    可現在麵對滾滾向前的曆史洪流,他們一切的抵抗行為最終都變成了螳臂當車不自量力。


    “我跟你說,別聽那些酒鬼的胡說八道。


    他們私下裏都偷偷收了貴族領主的錢,所以故意在宣揚敵人有多邪惡、殘暴、嗜血。


    想要以此來引發民眾的恐慌,然後在需要的時候好把他們統統武裝起去送死。


    可據我所知,王國的軍隊從來沒有過搶劫城鎮或村莊的記錄,同樣也沒有屠殺平民的傳聞。


    通常會被他們清理掉的人隻有貴族,以及跟貴族有著血緣跟利益關係的富商。


    普通人非但不會受到刁難,而且還可以等戰爭結束之後分到一塊屬於自己的土地。


    當然,作為回報獲得土地的家庭必須要出一個青壯年勞動力去參軍。


    而且經過訓練成為合格的士兵後,隻要能在戰場上立下功勳就能獲得獎賞與晉升。


    據說眼下有不少正在單獨領軍作戰的將軍,都是從最底層一點一點被提拔上來的呢。”


    一名小商販打扮的禿頂男人坐在格斯對麵,壓低聲音把自己知道的信息一股腦全部抖落出來。


    當然,他之所以會如此熱情並不是因為話癆或者有什麽強烈的表達欲,而是手中多出了幾枚閃爍著銀色光澤的硬幣。


    “所以你認為這場規模空前的戰爭與征服對大多數人來說是一件好事?”


    格斯灌了一口杯子裏的酒用不是很確定的語氣反問。


    與擅長隱忍和對政治高度敏感的格裏菲斯不同,他一直都是個純粹的戰士,同時也是外人眼中的糙漢子形象,對社會、經濟、政治之類的東西幾乎沒有什麽研究。


    禿頂男人苦笑著搖了搖頭:“別問我,我隻是個小商販,怎麽可能會知道這些事情。


    但從結果上來看,凡是被那位羅爾德一世陛下征服統治的地區,民眾生活水平都得到了顯著的提高。


    無論是種地、放牧、挖礦、進工廠和作坊做工,還是進入軍隊成為一名士兵,起碼都可以填飽肚子不用擔心挨餓受凍。


    而且貴族不再是根據血統世襲,而是根據一個人做出的貢獻來授予。


    這可比被貴族壟斷一切的時候強太多了。


    最重要的是,像我們這種賺點辛苦錢的小行商不用再每路過一片領地都要被征收一筆稅。


    所以站在商人的立場上,我絕對是羅爾德一世陛下的擁護者。


    哦,對了,差點忘了提醒你。


    千萬不要被本地貴族領主開出的高昂賞金誘惑就去為他們賣命。


    因為王國的軍團大規模裝備了火藥武器,到目前為止還沒有任何一座城牆和城門能夠經受得住大口徑火炮的轟擊。


    半個月前有一群不知死活的傭兵為了賺這筆錢上了戰場,結果兩百個人隻有三個活著回來了。


    其中一個還失去了一條腿,後半輩子隻能拄著拐杖過活了。”


    “大口徑火炮?數量很多嗎?”


    格斯顯然對這個話題很感興趣。


    因為在他參與的戰爭中,雖然也曾經遇到過某個城堡要塞上裝備火炮,比如說他的養父甘俾諾的腿就是被火炮炸斷的,但總體來說數量非常稀少,一座城堡能有一兩門就算是相當不錯了,最後還是要靠冷兵器的對拚來一決勝負。


    可在對方的描述中,這種武器的數量與威力顯然已經在左思麾下的軍隊中得到了大幅度的提高。


    他幾乎可以想象得到當傭兵們以血肉之軀麵對好幾門乃至十幾門大炮的轟擊時會表現的有多麽絕望。


    那根本不是任何盔甲或盾牌能擋的下來的東西。


    就在禿頂的男人張開嘴想要說點什麽的時候,一陣轟隆隆的巨響和輕微震動瞬間讓整個酒館的顧客乃至城鎮上的居民都陷入了慌亂之中。


    “該死!發生了什麽?”


    “不知道!好像是城門那邊的響聲!”


    “是……是大炮!羅爾德一世的軍隊打過來了!”


    “什麽?這不可能!前幾天不是還說戰場離我們這裏很遠嗎?”


    “白癡!那些卑鄙無恥的貴族會把真相告訴你?動動腦子好好想想我們的領主大人已經有幾天沒露麵了?”


    “噢——我的天呐!你的意思是他已經得到前線傳回來的噩耗帶著家人跑了?”


    “這還用問?難道不跑等著留下來被趕盡殺絕嗎?”


    ……


    伴隨著爭吵聲與咒罵聲,整個城鎮都在猛烈的炮擊下瑟瑟發抖。


    不少衝上街道的人都親眼目睹了堅固城門和城牆坍塌的過程,內心之中湧起巨大的恐懼。


    但還沒等他們來得及做出什麽反應,身披紅藍相間標誌性軍裝的士兵便開始排著整齊的隊列從坍塌的缺口處衝了進來。


    一些效忠於貴族領主的士兵、傭兵和軍官還想要拚死抵抗,結果被線列步兵手中的火槍一輪齊射全部帶走。


    那倒塌的城牆、明亮的火光和震耳欲聾的響聲,再搭配倒在地上從盔甲裏往外滲血的屍體,形成了一副充滿震撼力的畫麵。


    當完成一輪射擊之後,士兵們開始蹲下來按照程序清理槍膛內的殘留物,然後重新導入火藥並將彈丸塞進去完成填裝。


    後邊跟進的士兵則越過他們繼續向前推進。


    但凡遇到有圖謀不軌或是想要反抗的家夥,都會被毫不猶豫的一槍幹掉。


    很快,這支軍隊就占領並控製了街道,以及城內幾個重要的製高點。


    隨後為首的軍官下令征召一些本地人從城門與城牆倒塌的廢墟中清理出一條路。


    沒過多久,格斯就看到幾匹馱馬拉著一門門粗壯的大口徑青銅火炮車緩緩從外麵進入城內,然後被布置在領主府邸城堡的周圍。


    那名看上去僅有二十四五歲的青年軍官甚至連一句勸降的廢話都懶得說,直接給手下下達了攻擊命令。


    “開火!”


    轟!轟!轟!轟!


    此時此刻,包括格斯在內的眾人終於近距離感受到了火炮恐怖的威力。


    與那些以前擺放在城堡或要塞上的原始火炮不同,這些青銅火炮雖然仍舊是前裝滑膛炮,但所使用的發射藥卻早就不是落後的黑火藥,而是最適合作為發射藥的硝化纖維。


    畢竟對於左思來說,在熱武器發展這條路上的科技樹壓根沒有半點秘密可言。


    他隻需要告訴那些工匠應該做什麽,以及製造這些原料的工序,很容易就能打造出一堆看起來既先進又落後還充滿違和感的東西。


    當然,也不排除這是在某種程度上受到了關於綠皮獸人“俺尋思之力”的影響。


    不然按照正常的曆史發展軌跡,怎麽也不可能出現青銅火炮和硝化纖維這樣離譜的組合。


    因為在發明穩定安全的鈍化劑之前,硝化纖維可是不折不扣的危險物品,屬於那種環境溫度接近四十攝氏度放在倉庫裏都會自燃、爆炸的大殺器。


    可對於左思來說解決這些原本需要大量實驗的難題隻是一句話的事情。


    如果不是整體工業水平提升速度太慢、產能也跟不上,他甚至已經能造出接近第一次世界大戰那種程度的熱武器。


    要知道提升鋼鐵產量可不是一件能在短時間內做到的事情。


    其中遇到的最大問題就是勞動力嚴重短缺。


    是的,你沒看錯,就是勞動力短缺。


    因為當大量的農奴和佃農獲得土地之後,他們就不會像歐洲近代史的農民那樣大量破產被迫進入城市變成工人。


    尤其是極度危險的礦產行業,對於勞動力的需求簡直達到了供不應求的程度。


    甚至有些黑心的礦主會偷偷給從事貿易的商人塞錢,讓他們去其他國家低價收購戰敗的俘虜或流民帶回來給自己當礦工。


    雖然左思已經命令廢除了奴隸的合法性,但礦主們會用一份長達二十年到三十年的合同來將其變成合法的奴工。


    至於薪水,隻有本地礦工的五分之一乃至更低。


    可能唯一的好處就是管吃管住,雖然吃的差了一點、住的地方也糟糕了一點。


    如果運氣好能在坑道下邊活過二三十年,還能攢下一筆不費的退休金安度晚年。


    不過這種情況出現的概率並不高。


    畢竟即便是刨除隨時可能由結構性坍塌導致的礦難,光是在礦井下吸十幾二十年的粉塵,對肺部也是極其致命的損傷,纖維化幾乎不可避免。


    所以大部分礦工根本活不到二十年就會在劇烈的咳嗽與窒息中走完短暫的一生。


    他們就如同照亮這個黑暗世界的薪柴,通過燃燒自己來為子孫後代創造一個更好的生活環境。


    對於這種情況,左思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因為在不大量借助外力的情況下,他也沒什麽太好的辦法。


    這就是人類從農業社會步入工業社會必然要經曆的痛苦,沒有誰可以例外。


    要是他大量借助來自這個世界之外的力量來加快工業化進程,那就勢必無法拉進自己與深淵之神的距離。


    或者說推動這種劇烈社會變革本身就是他與深淵之神交流的一種方式。


    而且由於技術進步的太快,左思麾下各個軍團的裝備更新速度也快的驚人,經常會同時出現眼前這種硝化纖維大炮和黑火藥滑膛槍混合使用的情況。


    以硝化纖維作為發射藥的大炮是為了能快速拔除城堡、要塞這樣堅固據點。


    而黑火藥滑膛槍大多數時候對付那些仍停留在冷兵器時代的貴族軍隊已經足夠了。


    就這樣在火炮的轟鳴聲中,那座象征著權力與地位的城堡很快便陷落。


    正如之前所有人預料的一樣,貴族領主早就帶著他的家人一起逃了,隻留下一些被拋棄的士兵和仆人。


    盡管這些家夥並未進行過於激烈的抵抗,甚至還有人試圖投降,但都遭到了毫不留情的屠戮。


    還不到半個小時的功夫,整個城堡從上到下就連一條活著的狗都沒有留下。


    與之截然相反的是,這支軍隊並未對整個城鎮進行任何形式的搶劫與掠奪,僅僅是按照名單抓了幾家跟貴族領主有密切關係的商人和官員。


    等一切塵埃落定之後,街道上很快便恢複了秩序。


    雖然大家對這支軍隊都還有點畏懼,但在發現他們買東西也會給錢、甚至是討價還價之後,原本懸著的心終於放下了。


    畢竟誰來統治不是統治,隻要能確保城鎮的安全且稅收不是太離譜,日子該怎麽過還是怎麽過。


    由於沒有覺醒民族意識的關係,這個世界的底層平民完全沒有什麽所謂的“家國情懷”,更不會為了貴族領主的利益而去拚命。


    大概幾個小時之後,一些當地比較有名望的商人、工匠和市民被組織起來構建了一個臨時的議會。


    同時還在顯眼的地方張貼告示,宣布要在接下裏的時間裏分發原本屬於貴族的土地。


    凡是想要種地而又沒有屬於自己土地的人都可以前來報名。


    除此之外就是一些關於新法律、規矩和稅收的詳細說明。


    或許很多文字聽起來十分聲色拗口,但總得說來負擔比之前肯定是減輕了不少的。


    在這種一手分地、一手減負的組合拳打幾下,以該城鎮為中心向外輻射的周邊地區居民很快便開始高呼“羅爾德一世萬歲”。


    至於那位不知道逃到什麽地方去的貴族領主,在非常短的時間內就變成了人人喊打的老鼠。


    因為分到土地的人都很清楚,如果那位貴族領主殺回來了,不僅會搶走自己手裏的土地,還會對所有獲得土地的人進行清算。


    所以從加入分地行列的那一刻起,他們的利用就與左思緊密的綁定在一起。


    隨後便是通過抽簽的方式選取一些獲得土地的家庭征兵,然後對其進行整編和訓練。


    躲在暗處的格斯默默將這一切都看在眼裏,同時在內心之中給這支軍隊打了一個極高的分數,甚至比格裏菲斯領導下的鷹之團還要高得多。


    因為即便是在鷹之團的黃金時代,格裏菲斯所能做的也僅僅隻是在國王、貴族的體係下為自己爭取利益。


    但這支軍隊卻能摧枯拉朽般粉碎貴族的統治,然後把海量的平民拉攏到自己這邊來。


    最重要的是,對方在作戰時所體現出來的嚴格紀律性,以及比傭兵高出不知道多少個級別的道德水平,完全跟他認識的傳統軍隊有著本質上的區別。


    最明顯的一點就是那些士兵眼中並沒有任何迷茫,也不會靠酗酒、找女人等尋歡作樂的方式來發泄在戰場上積累的負麵情緒。


    就在幾個小時前,格斯親眼見到一名在之前作戰中立下足夠功勳的士兵被當眾提升為了軍官。


    很顯然,支撐這些士兵作戰的並非是金錢,而是另外一種他無法理解的東西。


    也許是某種堅定的信念……


    也有可能是遙不可及的夢想……


    “真該死!這感覺讓我想起了當年在鷹之團的生活。”


    格斯摸著身上那個象征著“祭品”隱隱作痛的烙印忍不住咒罵了一句。


    就在他準備起身離開繼續向西去看看左思統治下的其他城鎮時,外麵突然傳來一陣刺耳的尖叫,緊跟著一個龐然大物瞬間拔地而起。


    它看上去有點像是一朵巨大的食人花,花朵內部沾滿了密密麻麻的鋒利尖牙,周圍則是多到難以計數不斷蠕動的藤蔓。


    才幾秒鍾的功夫,就有好幾個平民被其抓住吞了下去。


    是使徒?!


    格斯眼睛裏頓時迸射出駭人的殺意,同時也對自己沒有感應到對方的存在而十分困惑。


    因為他身上的烙印在某種程度上就相當於是一個預警器。


    當來自幽界的魔物、使徒和神之手在附近的時候便會開始止不住的流血、疼痛。


    對方的來頭越大,疼痛感就越強烈。


    像是神之手這個級別,僅僅隻是靠近都會令其疼到失去意誌。


    正是靠著這一點,格斯才能不斷找到使徒並獵殺對方。


    可外麵這個的情況卻剛好相反。


    他來到鎮上已經有一段日子了,可是卻從未感受到對方的存在。


    不過作為一個並不善於思考的人,格斯並未猶豫太久,而是直接衝出去拔出背在身後的斬龍劍,二話不說便是一擊力劈。


    某個剛剛被藤蔓纏住的老人頓時逃過一劫,道了一聲謝之後便迅速朝遠處跑去。


    “滾開!礙事的家夥!”


    食人花使徒的聲音中明顯帶著一絲緊張和焦慮。


    “你這是在害怕什麽嗎?”


    格斯敏銳的察覺到了這一點,臉上浮現出無比驚訝的表情。


    因為大多數的使徒都由於獻祭了自己的人性,所以變得十分傲慢、自大、嗜血、殘暴,並且往往伴隨著吃人的癖好。


    他還從未見過會從一開始就表現出恐懼的使徒。


    但遺憾的是食人花使徒顯然並不想要回答任何問題,而是瘋狂催動從自身延伸出來的藤蔓想要束縛住眼前這個不知死活擋在自己麵前的敵人,然後將其一口吞下去吃掉。


    可他顯然並不知道,眼前這位黑衣劍士已經斬殺了不止一名強大的使徒,無論是肉體還是精神都早已超越了人類的極限。


    還沒等藤蔓靠近,格斯便毫不猶豫揮舞斬龍劍將周圍所有的藤蔓全部斬斷。


    不僅如此!


    他還舉起金屬義肢對準食人花巨大的腦袋一口氣射出多支足以穿甲的弩箭。


    劇烈的疼痛頓時讓使徒發出慘叫。


    “啊啊啊啊!!!!!!該死的螻蟻!你怎麽敢?”


    “抱歉,你不是我殺死的第一個使徒,也絕對不會是最後一個。”


    格斯趁勢一躍跳到房頂,然後高高崛躍起朝著對方花瓣一樣的腦袋狠狠砍了下去。


    但下一秒……


    他就看到巨大的花瓣突然張開嘴噴出一團紅色的煙霧。


    出於警惕,格斯立馬選擇屏住呼吸。


    但當與這團紅色煙霧觸碰的刹那,他裸露在外的皮膚瞬間長出了大量奇癢無比的小紅點。


    那種令人發瘋的感覺使其根本無法再握緊手中的劍,而是下意識撓了一下。


    結果這一撓瞬間導致所有的紅點破碎流出散發著刺鼻惡臭的液體,同時還伴隨著無法用語言形容的劇痛,整個人直接從半空中栽倒在地上。


    砰!


    得虧格斯戰鬥經驗豐富,在半空的時候借助斬龍劍的重量調整了一下落地的角度,不然摔斷胳膊或一條腿那就危險了。


    可即便如此,他的狀態也沒好到哪去。


    畢竟像這種擁有超自然力量的使徒終究隻是極少數,大部分都是靠著強悍的肉體胡作非為。


    所以他在這方麵並無多少經驗可以借鑒。


    “呼——呼——呼——”


    伴隨著粗重的喘息聲,早就習慣了受傷的格斯還是掙紮著從地上爬起來想要尋找斬殺對方的機會。


    可遺憾的是他顯然低估了那些紅色霧氣對身體的傷害。


    才剛剛抬起腳往前走了一步,那種直達大腦中樞神經的劇痛又一次使其不由自主的全身繃緊失去行動能力。


    而食人花使徒則趁機撲了上來。


    當兩者之間的距離越來越近時,格斯甚至能看到對方牙齒上擦留的碎肉與人血。


    難道這裏就是我喪命的地方嗎?


    完全不能動的他腦海中開始回顧自己的一生。


    但在卡思嘉的身影出現時,他原本已經開始有點渙散的瞳孔又再一次聚焦,強忍劇痛用盡全身力氣揮出了一劍。


    “哈哈哈哈!這就是你最後的垂死掙紮嗎?真是軟弱的讓人發笑呢!”


    食人花使徒輕而易舉揮舞藤蔓將斬龍劍格擋開並發出赤裸裸毫不掩飾的嘲笑。


    可下一秒他就笑不出來了。


    因為一支全副武裝的小隊不知何時出現在周圍建築的屋頂上,先是一輪猛烈的炮擊直接把使徒打得頭暈目眩根本找不著北,隨後又向所在位置發射了一些黑色的液體。


    當使徒的身體開始不受控製吸收黑色液體的時候,原本巨大的體型便開始迅速收縮,最終變成一個幹巴瘦的老頭。


    他整個人就像是精神崩潰了一樣歇斯底裏的大喊:“不!不!不!這不是真的!我獻祭了那麽多獲得的力量怎麽可能會失去?”


    “哼!不過是區區一個第四等級的劣等使徒而已,你該不會以為自己可以逃過我們的追捕吧?”


    為首的女人發出一陣輕蔑的冷笑,隨後從屋頂一躍而下,抬起穿著鐵靴的腳砰的一聲將老頭踹翻在地。


    尤其是整個腦袋幾乎完全陷入地麵的泥土與血漿之中。


    從這個動作不難看出,她就是故意在羞辱這個不知名的使徒。


    其他隊員見狀也紛紛從屋頂跳下,取出一些刻著神秘符號與花紋的鐐銬,把老頭雙手、雙腳和脖子束縛在其中。


    等做完這一切之後,女人才轉過身問已經意識模糊的格斯:“喂!你還沒死吧?”


    “沒……沒有!”


    格斯強撐著劇痛和越來越虛弱的身體做出回應。


    他完全不敢相信,這個世界上居然還有跟自己一樣獵殺使徒的人。


    而且從武器裝備來看,對方顯然比自己專業多了。


    尤其是那種黑色的液體,似乎能強製使徒從怪物重新變成人。


    “哈!想不到還是個硬漢!遇到我算你走運,因為我最喜歡硬漢了!”


    女人發出一陣爽朗的笑聲,隨後從口袋裏掏出一小瓶綠色溶液湊到格斯的嘴邊。


    “一口氣喝下去!能不能活就看你的造化了。因為這家夥的能力的確有點麻煩。”


    “多……多謝!”


    格斯沒有任何懷疑,張開嘴毫不猶豫將藥水喝下去,隨後便失去意識徑直摔向地麵。


    不過好在女人在最後一刻抱住了他。


    隊伍中一名矮個子的男人看到這一幕立馬調笑道:“哎呦喂!我們的隊長大人今天是打算要開葷了麽?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不是對男人很挑剔嗎?”


    “蠢貨!瞪大眼睛好好看看他!尤其是那柄掉在地上的劍!”旁邊另外一名隊員翻了個白眼提醒道。


    “切!少來了!正常人怎麽可能揮舞得動這種門板大小的鐵塊,我敢打賭肯定是空心的樣子貨。”


    矮個子男人徑直走向斬龍劍掉落的地方,用兩隻手抓起劍柄想要將其舉起來。


    結果卻發現以自己的力量別說是舉起來了,就連抬起來都是一件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等他使出吃奶的力氣臉紅脖子粗都沒能把劍抬起超過半米,這才放開手任由斬龍劍砸在地上發出轟隆一聲悶響,隨後一邊大口大口喘著粗氣,一邊用難以置信的語氣驚呼:“媽的!居然是實心的!那家夥真的是人類嗎?該不會是某個使徒偽裝的吧?”


    “他揮舞這把劍可不是用雙手,而是單手呦。”


    隊伍中看上去最年輕的少年指了指格斯那隻用鋼鐵打造的義肢。


    “所以你現在知道隊長為什麽會看重他了吧?”


    “沒錯!沒錯!比起你這種小個子,隊長顯然更喜歡身材高大的肌肉猛男。所以你就趁早死了那份心吧。”


    “少囉嗦!小個子怎麽了?我可是已經參加了六次追捕使徒的任務,而且每一次都沒有出過任何差錯。”


    “哦?真的嗎?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之前有個可憐的家夥可是差點被你害得後半輩子都隻能躺在床上了。要不是陛下好心給他進行了治療,你搞不好要內疚一輩子呢。”


    “混蛋!你誠心跟我過不去,是吧?”


    ……


    就在隊員們嬉笑怒罵的時候,身為隊長的女人突然開口打斷道:“夠了!這裏可不是吵架拌嘴的地方。趕快收拾一下,我們得立刻把這個使徒押送回去,省得夜長夢多。”


    “明白!”


    小個子男人立刻停止了爭吵,快步跑到幾條街之外駕駛著一輛蒙著黑布的馬車趕了過來。


    沒過一會兒功夫,他們就把俘獲的使徒連帶格斯一起塞進車裏。


    等守軍趕到的時候,除了被破壞的房屋廢墟之外已經沒有任何危險了。


    “怎麽回事?這裏剛才發生了什麽?”


    軍官一臉嚴肅的質問。


    他身後的士兵更是舉起火槍將整個小隊包圍在中間,但凡有一點異動都會立刻遭到射殺。


    麵對這種情況,身為隊長的女人卻一點也不在意,直接掏出了一個徽章遞了過去:“我們是隻屬於陛下的第七狩獵小隊,正在奉命追捕一個試圖逃離的使徒。”


    “獵殺小隊?!”


    軍官在確認過徽章的真實性後迅速示意手下士兵放下武器,自己則恭恭敬敬的行了一個軍禮。


    “萬分抱歉!


    我沒能及時認出你們。


    另外,請允許我代表這座城鎮上的所有人對你們表達最最誠摯的敬意。


    如果沒有你們,這些該死的吃人怪物還不知道會隱藏多久。”


    “不必客氣,這都是我們應該做的。畢竟這就是當初陛下培養我們的用意。好了,如果沒有什麽其他的問題我們就要離開了。”


    女人拿回自己的徽章後便直接跳上馬車,給另外一名隊員使了個眼色。


    後者瞬間心領神會,用力抖了一下韁繩便駕駛著馬車緩緩朝城外駛去。


    等他們的身影徹底消失,一旁的士兵才忍不住湊上前詢問道:“長官,獵殺小隊是什麽?您為什麽會對他們如此恭敬?”


    軍官不加思索的回答:“獵殺小隊是陛下在攻陷王都之後建立的一支特殊部隊。


    好像一共隻有不到百人的規模。


    主要負責尋找和抓捕名為使徒的恐怖吃人怪物。


    據說每一隻小隊即便是最低級的成員,軍銜都是上尉。


    他們不僅裝備有最先進的武器,而且個個都本領非凡,甚至可以釋放一種名為魔法的超自然力量。


    有人說他們是陛下手中最鋒利的刀,也是陛下最為倚重和信任的力量。


    如果沒有他們的努力工作,像剛才發生的事情可就不是死幾個人那麽簡單,搞不好整個城鎮都會被使徒屠殺一空。


    以後記得遇到他們的時候尊敬點。”


    “原來如此。那要怎麽才能加入其中呢?”


    年輕的士兵眼神中透露出一絲向往和憧憬。


    畢竟上尉軍銜放在外麵已經可以單獨率領一支軍隊了,幾乎是普通士兵晉升道路上的極限。


    再往上就需要運氣與天賦的雙重加持。


    軍官顯然看出了手下的心思,抬起手直接敲了士兵一個腦瓜崩笑罵道:“少白日做夢了!你以為那是普通人能進去的地方嗎?聽說當初為了招募人手,陛下甚至在全國範圍內進行了篩選,最終隻有不到兩百個通過篩選。”


    “就算再嚴格的篩選也總有個標準吧?”


    士兵捂著腦袋明顯有點不太服氣。


    軍官顯然是個挺不錯的人,並未因為手下士兵的較真而生氣,反倒是耐心的解釋道:“抱歉,我也不知道具體標準是什麽,但好像跟某種親和力有關。也就是說這種天賦並不是靠後天鍛煉,而是從出生的那一刻起就被注定了。”


    “啊?這豈不是跟那些貴族宣揚的血統論一樣?”


    年輕的士兵當場傻了眼。


    “不,不是血統,而是天賦。


    這就好像有的人生下來天生就聰明、有的人天生力氣大、有的人天生體力好、有的人天生漂亮。


    陛下隻是把這些符合條件的人挑選出來加以培養。


    而且他們走的道路更我們不一樣,你不用擔心他們會擠占我們的晉升空間。”


    說罷,軍官便不再理會這個好奇寶寶,開始指揮人手卻清理現場、恢複秩序,安撫那些受到驚嚇的平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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