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開兩朵,各表一枝,同一時間,榕城南郊大概10公裏左右,有一處廢棄已久的礦場。


    這處礦場占地麵積很大,以前是個露天銅礦,不過後來越挖越深,導致多處地陷坍塌,在民國初年終於開采殆盡,徹底廢棄了。


    後來,倒是有不少附近的村民下到礦坑裏邊拆木料撿銅渣,結果多次造成坑道的再次塌方,很多村民都被活埋了。


    從此以後,這礦坑就經常發出各種各樣奇怪的聲響,鬧鬼的說法就甚囂塵上。


    49年之後,還曾經有幾個不怕死的鄉民結伴過來一探究竟,其中還有扛過去,見過血的,結果也是一去不返。


    有一種說法甚囂塵上,都說他們是被礦上冤死的鬼給拉了替身。


    農村人迷信,非常篤定這套說辭,自此之後,這裏就徹底荒廢,所有人唯恐避之不及,再也沒人來過了,如今雜草叢生,足有半人多高。


    礦場的西北,某處老礦坑,向下大概50米左右,有一個廢棄的入礦平台,後邊還連著一個蠻大的房間。


    這是以前礦工們休息更衣的地方,不過年久失修,早就已經破落的不像樣子,很多地方都已經坍塌,搖搖欲墜。


    如今,這房間的一個還算穩當角落裏,棚頂撐著幾根木方,小巧的發報機上邊,亮著一盞煤油燈。


    一燈如豆,4個精幹的漢子正圍坐在一起,各個都是神色陰鬱,氣氛沉悶。


    此時,那個叫烏鴉的年輕狙擊手,嘴裏正用力的啃咬著一條冷硬的肉幹,可能是一口咬得太大,噎得都翻白眼了。


    拿起水壺狠狠的灌了兩口水,才費勁的咽了下去,烏鴉看了一眼正在抽煙,表情陰鬱的中年人:


    “老大,既然北邊傳來消息,已經得手了,咱們現在是不是應該趕緊想辦法趕緊撤啊?”


    此言一出,另外的兩個漢子頓時也放下了手裏冷硬的肉幹,眼神直勾勾的盯著中年人。


    在煤油燈的印襯下,他們的目光灼灼,閃爍著幽光。


    都是爹生娘養,有家有口的,但凡有一線能活下去的希望,誰特麽願意白白送死啊?


    老大的眼睛狹長,目光陰蟄,澹澹的掃了他們一眼,語氣揶揄:


    “撤?往哪撤?現在外麵肯定已經布下了天羅地網,水路陸路肯定也都被封死了。


    萬壽寺被廢,陶和尚被抓,我們現在也都已經露相了,被杜閻王的那雙毒招子給照見了,事到如今,還能往哪走?”


    老大身邊,一個左邊眼角有疤的精壯漢子,把身體往前湊了湊,低壓聲音:


    “老大,陶和尚被抓,他是軟蛋,扛不住審訊,杜蔚國他們如今肯定已經知道了咱們的跟腳。


    一定會在榕城的南邊布防堵截,那咱們就反其道而行,直接往北走,先去台州,再到滬城,然後再想辦法~”


    “嗬嗬~”


    老大嗤笑一聲,眼神冷冷的瞥了他一眼,語氣陰惻惻的嘲諷道:


    “獨眼,收起你的那些花花腸子來,還台州,滬城,我特麽買張船票,直接送你去四九城好不好啊?”


    一聽這話,獨眼的臉色變得非常難看,大小眼翻愣著,不過老大卻混不在意,語氣愈發凜冽:


    “記住!我們的任務就是要把杜蔚國死死的拖在榕城,再敢多說一句廢話,老子先特麽斃了你!”


    “咣當!”


    獨眼把手裏的水壺狠狠的砸在地上,臉色陰沉,眼中寒芒閃爍:


    “麻了個痹的!說來說去,還不就是要去送死,小周,大馬,陶和尚,我們已經折了這麽多人,難道還不夠?


    杜閻王的手段,今天大家夥也都看見了,他根本就不是人,迎麵遇上,必死無疑,現在明明任務都已經完成了,我們為啥還要白白送死?”


    獨眼這話說得非常具有扇動性,烏鴉和另外一個漢子的臉上,都露出了意動之色,眼神閃爍。


    獨眼表現的更激動,眼珠子都紅了,一邊說,一邊還站了起來,手臂用力的揮動著!


    老大冷笑一聲,把煙頭扔在地上,用皮鞋狠狠的碾碎,抬了抬眼皮,瞥了獨眼一下,語氣戲謔:


    “嗬嗬!怎麽著?獨眼,你這是不服氣?想練練?要不然,難道說你是想反?”


    一聽這話,獨眼頓時神色一凜,氣勢一窒,應該是想到了什麽,搓了搓手,慢慢的坐了回去,語氣也變得訕訕的:


    “吳老大,您這話是怎麽說的?反?我怎麽敢?您是老大,我自然是唯您馬首是瞻。”


    “嗬嗬~”


    吳老大臉上掛著冷笑,沒有再理會他,沉默了一會,抬手看了一眼手表,眼神掃了另外一個漢子一眼:


    “烏賊,時候不早了,你和獨眼現在就出發吧,按照原定計劃行事,事成之後,到5號集合點匯合。


    現在是淩晨2點28分,如果我和烏鴉24小時都還沒到,你們可以便宜行事。”


    吳老大把便宜行事這個詞咬得很重,說話的時候,還用眼神刮了獨眼一下。


    這個代號烏賊的漢子最是沉穩,從頭到尾都沒有說過一句話,聽完吳老大的命令之後,也隻是點頭說了一個字:


    “好!”


    回答之後,他就沉默寡言的起身,收拾好裝備,拎起武器,打亮手電,一聲不吭,就朝著坑道的出口走了出去。


    烏賊全程都非常冷酷,從都到尾都沒有再說哪怕一個字。


    獨眼看了看老大的眼色,吳老大擺了擺手,他下意識的咽了咽口水,連忙抱著裝備朝著烏賊離開的方向追了過去。


    當他徹底脫離吳老大的視線範圍,臉上不由的露出一抹喜色,麻痹的,逃出生天的機會總算是來了。


    等烏賊他們的身形徹底消失,烏鴉語氣有點焦急:


    “老大,獨眼這家夥明顯是已經生出了別的心思,您真的就這麽放他們走啊?”


    吳老大抬頭看了烏鴉一樣,語氣非常平靜:“別的心思,什麽心思?”


    烏鴉語氣焦灼是說道:


    “獨眼貪生怕死,恐怕他會臨陣退縮,就算他勉強執行了這次任務,估計也不會再來匯合,會直接逃跑~”


    吳老大沒有馬上說話,而是掏出煙盒,重新點了一根煙,還給烏鴉也遞了一根,幫他點上:


    “嗬,沒事,烏賊可是個聰明人,手段高明,而且還是個孝子,獨眼壓根就沒機會炸刺。”


    烏鴉不明所以,眉頭緊鎖,歪著腦袋問道:“老大,您這話是什麽意思?”


    吳老大緩緩的吐出煙氣,語氣戲謔:


    “呼~烏鴉,你覺得我們這次的任務,還有撤退的可能嗎?”


    一聽這話,烏鴉就懵了,眉頭擰出了一個大疙瘩,額頭冷汗滲出,麵孔都扭曲了,戰戰兢兢的問道:


    “老大,您的意思是?”


    吳老大慘笑一聲,語氣蒼涼:


    “哈!烏鴉,我也不怕告訴你,從我們登上內陸的那一刻起,我們就是注定要死在這裏的,我們是死間,不死不休的那種。”


    如同晴天霹靂一般,烏鴉瞠目結舌,口幹舌燥,語氣生澀:


    “老大~”


    吳老大輕輕的拍了拍他的肩膀,眼神當中閃過一絲寵溺:


    “烏鴉,你是我從一手帶大的,你在那邊也沒有家人,你獨自走吧,到6號匯合點,先老老實實的躲上一段時間。


    等外麵徹底消停了,你再想辦法偷渡到香江或者南洋,隱姓埋名的生活,如果一切順利,想必還能有一線生機。”


    一聽這話,烏鴉徹底明白了,他知道吳老大是不可能走的,他在那邊有一大家子人,3個子女。


    烏鴉眼圈當時就紅了,哽咽著:


    “老大,我不走,我的命都是您給的,我的本事也都是您教的,我願意和您死在一起!”


    “啪!”


    吳老大異常惱怒,甩手就給了他一巴掌,烏鴉的臉當時就紅腫起來,吳老大怒吼道:


    “你特麽是傻皮啊!”


    烏鴉捂著臉,眼中噙著淚水,滿臉倔強的看著吳老大,吳老大慘笑一聲,語氣蒼涼:


    “小子,別說傻話,死個逑啊?好死不如賴活著,我特麽是沒有退路了,要不然,老子才不想死呢!


    我家裏,老爹老娘,老婆孩子,兄弟姐妹,一家老小,十幾條人命都攥在別人手裏,我不死,他們就必死無疑!”


    烏鴉眼睛血紅一片,牙齒咬得嘎巴直響,渾身顫抖,淚水如同泉湧一般,吳老大無奈的搖了搖頭:


    “行了,哭個屁啊,別特麽像個娘們似的,以後每逢清明十五,記得給我燒點紙錢就行了。”


    吳老大抬手看了一眼時間,語氣低沉:


    “行了,時間不早了,別墨跡了,烏鴉,你趕緊走吧,趁著天黑,記住,三天之內,無論如何,千萬不要出來!”


    烏鴉此刻哭得像個孩子似的,雙膝跪地,一動不動,嘴裏哽咽著:


    “老大~”


    吳老大恨鐵不成鋼,用力的踹了他一腳,高聲喝罵:


    “哭,哭你麻痹啊!老子還特麽沒死呢,等你明年給我燒紙的時候再哭吧!滾,別特麽在這礙眼,趕緊滾蛋!”


    烏鴉被踹得跌倒在地,慢慢的爬起來,重新跪在老大的麵前,恭恭敬敬的磕了幾個響頭,額頭都已經見血了。


    烏鴉慢慢站起身,用力的抹了一下眼淚,哽咽著:


    “老大,我走了~”


    吳老大根本就沒看他,低垂著頭,語氣冷硬,極度不耐煩的催促道:


    “滾滾滾,趕緊滾!”


    烏鴉整理裝備之後,抹著眼淚,一步三回頭的離開了坑道,直到他的身影徹底消失,吳老大才猛地一屁股坐著椅子上。


    他的臉色慘白,全無血色,眼圈通紅,神情落寞,聲音嘶啞的喃喃自語:


    “烏鴉,好好活著,咬緊牙關,也要好好活著~”


    老話說秦檜還有三個朋友,從杜蔚國他們的立場來說,吳老大他們自然是無惡不作,人人得而誅之的牛鬼蛇神。


    死不足惜!


    但是換個角度來說,他們也都是爹生娘養的普通人,有自己的情感,也有自己的迫不得已又或者情非得已。


    隻是立場不同,就隻能兵戎相見!你死我活!


    翌日,清晨,天才蒙蒙亮,薄霧都還沒有散去。


    榕城第一鋼鐵廠的鍛鋼車間就遭遇了破壞性襲擊,隨後,兩名襲擊者之間仿佛是發生了內訌。


    一名襲擊者被同伴直接從腦後爆頭擊斃,隨即,剩下的一名襲擊者咬破毒囊自盡。


    當杜蔚國他們風風火火的趕到鋼廠的時候,大火已經熄滅,一片狼藉的車間當中,就隻剩下兩具焦黑冰冷的屍體。


    老郭看著地上的屍體,臉色鐵青,用力的搓了搓下巴上的胡茬,眉頭緊鎖:


    “瑪德,這些家夥居然自相殘殺,而且還畏罪自戕,這特麽到底是個什麽路數啊?”


    老郭抬頭瞥了一眼杜蔚國,忍不住問道:“小杜,針對當下的這個情況,你怎有什麽想法?”


    杜蔚國並沒有回答老郭的問題,而是抬手看了一眼手表,扭頭看向老郭,語氣生硬:


    “老郭,現在都已經8點32分了,胡司那邊還是沒有給我回複消息嗎?”


    杜蔚國昨天半夜給胡斐發送申請的事情,一大早就原原本本的主動和老郭說了。


    他和老郭一直相處的不錯,老郭對他也算是盡心盡力的維護,於公於私,杜蔚國都不能瞞他。


    當時老郭雖然有些不太高興,也不認可杜蔚國的莽撞做法,但是終究也沒有多說什麽。


    】


    此時此刻,杜蔚國舊事重提,老郭可就有點吃味了,要知道,這特麽可是新的桉發現場啊!


    情況如此詭異,杜蔚國卻絲毫都不思考桉情,居然張嘴閉口就是要回去看護媳婦,這特麽怎麽忍?


    老郭的臉色沉了下來,搖了搖頭,並沒有說話,杜蔚國語氣凜冽:


    “郭處長,我想和你申請,我個人即刻搭乘專機,返回四九城!”


    一聽這話,老郭頓時眼神一厲,強壓怒火,語氣低沉的喝問:


    “杜蔚國,你這是什麽意思?你也不看看這是什麽地方,你是在和我開玩笑嗎?”


    杜蔚國心中的不安愈發強烈,翻江倒海,簡直就如同百爪撓心一般,不再遮掩,低聲怒吼:


    “玩笑?我開什麽玩笑?現在情況已經是明擺著了,這些人壓根就都是死間,我懷疑,他們的目的就是要把我死死的拖在榕城。


    這是一次針對我個人展開的報複行動,大概率是針對港島的報複行動,我擔心四九城那邊,采玉會出事。”


    一聽這話,老郭的臉色頓時就變了,眉頭緊皺,表情也凝重起來。


    老郭和老雷不同,他是清楚知道杜蔚國曾經在港島做過什麽,如果這一切都是對方的報複,確實有情可原,一切也就都說得通了。


    “小杜,你先別急,我馬上就把這個情況上報胡司!替你呈請,申請你立即返程,同時申請最高等級的家屬保護。”


    老郭確實已經在他的能力範圍內,給與杜蔚國最大程度的支持了,但是卻遠遠不夠。


    “來不及了,來不及了~”


    杜蔚國雙目噴火,看著眼前兩具冰冷的屍體,他臉色鐵青,拳頭攥緊,嘎巴直響,可是也是無能狂怒。


    既然死間都已經開始采用這種最極端的方式了,那麽就隻能說明一種情況,已經到了圖窮匕見的時候了!


    采玉出事了!


    杜蔚國此刻當真是焦灼的快要發狂了,可是他身為特勤處長,沒有命令,是不可能擅自返回四九城的。


    就算他恣意妄為,不計後果,選擇抗命獨自返回,沒有飛機,他也隻能幹瞪眼。


    再進一步,就算杜蔚國真的瘋了,冒著殺頭的風險,搶來一架飛機,可是榕城到四九城,航線無比漫長。


    這飛機能平安落地嗎?杜蔚國就算僥幸生還,他此生還能回到四九城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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