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萬籟俱寂。


    孟買,那瓦舍瓦港,海邊的連院獨棟別墅。


    「唰!」


    一道矯健的人影,流星般從天而降,迅疾卻又輕盈的落在別墅不遠的馬路上,猶如鬼魅。


    他叫獵隼,是個幹練精悍的年輕人,兄弟會麾下負責偵查的能力者。


    獵隼的能力很特別,他能控製身周的氣流,可以實現短距離滑翔甚至是飛騰,簡而言之,他會飛。


    「掌櫃,別墅裏邊是空的,周圍也沒人。」獵隼的表情冷冽,聲音沙啞。


    他是極少見的雙屬性特長者,除了飛騰之外還有一項本事,空間感應,而且範圍還正經不小,足有800米。


    這兩種天賦結合在一起,獵隼這家夥簡直是為了偵查而生的。


    一聽這話,魚掌櫃頓時皺起眉頭:「皮梭?確定就是這裏?」


    皮梭就是沙狼,他馬上會意,用力的抽了抽鼻子,先是朝別墅的方向凝視了一會,隨即又扭頭望向幾百米外的海岸線,低聲回到:


    「掌櫃,按氣味追索,點子肯定就在附近,如果不在院子裏,那就隻能是去了海上。」


    說到這裏,沙狼無奈的補了一句:


    「掌櫃,海上的水汽太大,風也大,我,我也無能為力。」


    沙狼的本事已經很牛皮了。


    他從那幾顆都已經爛的不成樣子的人頭上,硬是分辨出了一絲凶手的氣味,並循著氣味,一路找到了這棟別墅。


    按胡大姑娘的說法,這家夥的嗅覺靈敏度是狗的幾百倍,超越了世界上已知的任何生物。


    「海上?那就是跑了?瑪德!到底是誰走漏了消息?」


    不過聽到這個答案之後,魚掌櫃怒了,他的聲音陡然凜冽起來,一改之前笑嗬嗬的老好人模樣。


    猶如實質般的煞氣也猛地從他的體內升騰而起。


    眼中暴虐如刀的精光都有些壓抑不住了,他惡狠狠的環視四周,最後直勾勾的盯上了雷娜。


    魚掌櫃自信,自己麾下的一眾兄弟是肯定不會走漏消息的,杜蔚國自然也不會,那麽唯一的可能就隻有雷娜她們了。


    魚掌櫃也是能力者當中的有數的絕頂高手,年輕時殺人無數。


    被他凜冽的目光盯上,雷娜如墜冰窟,感覺渾身的血液都瞬間凝固了,整個人呆呆的僵在當場。


    別說辯解,連移動一根小指都做不到。


    「魚老哥,你先別急,淡定點,雷娜是我的人,我信她,絕不是她泄露了消息。」


    就在此時,杜蔚國清朗的聲音響起。


    說話的同時,他緩步上前,擋住了雷娜,無視魚掌櫃如山如嶽的澎湃煞氣,雲淡風輕的把手搭在了他的肩頭。


    用餘光掃了眼搭載肩膀上的大手,魚掌櫃的眼中有晦暗不明的光芒一閃而逝。


    「呼~」魚掌櫃長出一口濁氣,收斂了煞氣,聲音悶悶的說道:


    「好,衛斯理,你信她,我信你,不過現在這些狗雜碎又跑了,咱們該怎麽辦?」


    此刻,雷娜也從僵直的狀態中擺脫出來,她的眼圈騰得一下子就紅了,之前積累的些許怨氣瞬間煙消雲散。


    關鍵時候,杜蔚國還是護著她的,一切都值了。


    杜蔚國現在可無暇顧及雷娜的情緒,穩住暴怒的魚掌櫃之後,他馬上轉向沙狼:


    「皮梭,最近的氣味,大概在是多久前,這你能分辨出來嗎?」


    這棟房子是空的,其實杜蔚國一早就知道了。


    拋開他的超凡的視力,論起偵查手段,他手下的胡大姑娘和翔太,都不弱於獵隼。


    但


    是他並沒有表現出絲毫的沮喪,可以說內心毫無波瀾,他早有準備,甚至覺得這樣才是合理的。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在杜蔚國經曆過的無數恐怖敵人中,馬薩爾絕對算不上最厲害的,甚至連前十名都排不進去。


    但這個老不死絕逼是其中最狡詐,手段最多,也最難對付的,泥鰍似的滑不留手。


    杜蔚國從來沒預期過事情會一帆風順,馬薩爾能老老實實等在原處,任憑他宰殺。


    沙狼皮梭點頭,沉穩的回道:「3小時之內。」


    「範圍呢?」


    「海邊和別墅之間。」


    「確定?」


    「是。」


    杜蔚國連一秒鍾猶豫都沒有,馬上轉頭命令道:


    「雷娜,3小時之內,所有離港的船隻!不要僅限於這個港口,搜查範圍要擴散到全孟買!」


    雷娜表情嚴肅,語氣鄭重的回道:


    「明白,衛斯理,我保證,這個時間段,孟買出發的艦船,沒有一艘能駛離天竺港!」


    現在,雷娜的心裏也憋住一股狠勁。


    堂堂軍情六處副部長,小內閣成員,卻長時間一直都淪為醬油黨。


    胡大姑娘一直以來的無視,魚掌櫃生殺予奪的輕視,都讓她的自尊心嚴重受挫。


    「好。」杜蔚國拍拍她的肩膀,又轉向吉布森,語氣變得殺氣騰騰:


    「吉布森,現在,帶我去中情局的據點!」


    「是。」


    吉布森的聲音有點抖,他自然知道杜蔚國要幹啥。


    今夜的孟買,恐怕注定要籠罩在腥風血雨之下了,饒是他心硬如鐵,也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半小時後,孟買城,中央區。


    街邊一棟6層的灰色小樓,門頭上掛著花旗通用電器代理公司,這裏就是中情局駐孟買的辦事處。


    「胡小姐,殺雞焉用牛刀,今晚這事就不勞煩您大駕出手了,我們來就行。」


    路邊的汽車上,胡大姑娘的眼底才剛剛泛起暗紅色的隱芒,魚掌櫃的聲音就幽幽的響了起來。


    「哼~對付幾個魚鱉蝦蟹,倒是顯著你們了。」胡大姑娘的嘴是從來不饒人的。


    不過話雖然說得難聽,她終究還是沒有拂了魚掌櫃麵子,而是熄滅了眼底的光芒。


    「嘿嘿,那是,我們兄弟會這些二把刀,當然比不上你們這對天下無敵的賢伉儷。」


    魚掌櫃都沒生氣,反而笑嗬嗬的自嘲道,甚至還一團和氣的朝她抱拳表示感謝。


    不過他的話音剛落,杜蔚國就敏感的察覺到,他的身周猛然散發出了一股獨特的場域。


    這股無形的場域擴散的極快,而且覆蓋範圍也非常廣大,以魚掌櫃為原點,半徑足有幾百米。


    這個場域,幾乎轉瞬之間就把眼前這棟灰樓,連同半個街區都囊括在內。


    這是念動力!而且還是杜蔚國所見到過的,強度最強,範圍最大的念動力。


    而且,這還未必是魚掌櫃的極限,他此刻的神色異常輕鬆,不是裝的。


    杜蔚國下意識的朝胡大姑娘看去,後者的臉上雖然保持著不屑的表情,但是眼底卻流露出一抹難掩的忌憚和凝重。


    念動力是精神控製者的天敵,而魚掌櫃的念動力強到了這個地步,如山如海,估計胡大姑娘也得被他力壓一頭。


    杜蔚國估計得沒錯,魚掌櫃確實強得離譜。


    之前兄弟會老巢被諾亞軍團重兵圍攻的時候,要不是他力挽狂瀾,以一敵千,估計兄弟會都已經覆滅了。


    此時,一個矮小消瘦的黑發年輕漢


    子越眾而出,快速衝到了灰樓的麵前。


    「嗬,衛斯理老弟,胡小姐,你們最好耗盡捂住耳朵,接下來,可能會有點刺耳。」


    魚掌櫃突然冒了這麽一句,他的話音剛落。


    「嗷~」


    這個年輕漢子站定身形之後,突然咧開大嘴,發出了一聲尖利的嚎叫,猶如厲鬼嘶吼。


    雖然已經及時捂住了耳朵,杜蔚國依然感覺胸口翻湧起一陣煩膩,險些嘔出老血。


    「砰!」


    隨著漢子的嚎叫聲,灰樓的所有玻璃瞬間全碎,猶如台風過境一般。


    嘯聲並沒有持續很久,大概隻有2秒不到,杜蔚國皺著眉頭掏了掏耳朵,環視周圍。


    神樂和神舞臉色煞白,顯然很不好受,雷娜,吉布森和他手下的探員也都暈厥過去了,翔太倒是沒事,麵色如常。


    魚掌櫃淡淡的解釋道:


    「放心,他們都沒事,隻是被聲波的邊緣掃到了,一會就能醒過來。」


    杜蔚國點點頭:


    「好家夥,嘖嘖,大範圍聲波攻擊,威力堪比集束震爆彈了,魚老哥,你們兄弟會果然藏龍臥虎啊?」


    聽到誇讚,魚掌櫃的眼中閃過一絲得色,不過瞬間就黯淡下去,語氣蒼涼:


    「這小子叫蝠鱝,能力是聲波攻擊,當年他老子更厲害,現在我們兄弟會還是無可避免的沒落了。


    10幾前,我們有60幾名能力者,近千精銳刺客,誰敢動我們的人,必然是不死不休。」


    杜蔚國拍拍他的肩膀:


    「魚老哥,你用不著惆悵,老話說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眼下共濟會已經垮了,不會再與你們為敵。


    等把咱們把眼前這些牛鬼神蛇都清了,等沙漠裏的印鈔機一開,用不了幾年,你們就能恢複元氣。」


    此時,沙狼,獵隼,蝠鱝,還有個鐵塔似的壯漢,打眼一看就是力量特長者的家夥,已經狂風似的湧進了灰樓。


    他們幾個連同變得更加衰老,走路都有些吃力的「奶媽」吉米阿姨,這就是魚掌櫃帶來的全部人馬。


    也是目前兄弟會能調動的極限機動力,由此可見,現在的兄弟會確實人才凋零到慘不忍睹的境地。


    魚掌櫃沒有馬上回答,而是凝神感受著他場域中灰樓裏的一舉一動。


    確定手下們肯定都沒有危險之後,他才散了念動力形成的場域。


    「衛斯理,借你吉言了,說實話,我們兄弟會能緩過這口氣,也是多虧了你。


    你不止一次的幫助過我們,這個情,我們認,也會永遠銘記,兄弟會永遠是你的朋友。」


    杜蔚國剛想客套兩句,魚掌櫃卻是話鋒一轉搶白道:


    「不過衛斯理,有件事,我老魚還得厚著老臉求你。」


    「嗯?什麽事?」杜蔚國眉頭輕挑,感到有些好奇。


    胡大姑娘的思慮敏銳,瞬間就意識到魚掌櫃打算說什麽,頓時冷哼一聲警告到:


    「魚老頭,你最好別得寸進尺。」


    杜蔚國更好奇了:


    「怎麽?胡大,你跟魚掌櫃之間真的有過梁子嗎?到底什麽情況?」


    「哼,什麽梁子?人家魚掌櫃和兄弟會可是金新月的幕後大老板,保護傘,每天金山銀海一樣的進賬,人家根本就看不上你的狗屁美鈔生意。」


    胡大姑娘語氣刻薄的譏諷道。


    杜蔚國眉頭微皺,語氣疑惑的問道:


    「金新月?老哥,你們兄弟會還做麵粉生意?我以前問過陸言,他說你們從老都不碰這玩意。」


    「咳~我們兄弟會確實不碰麵粉,不過形


    式比人強,金新月~~」


    魚掌櫃搖頭苦笑,語氣有些無奈的解釋道


    兄弟會自從成立以來就是比較純粹的刺客組織,幾百年間,除了刺客生意外,旗下就隻有大陸酒店這麽一項額外的買賣。


    幾百年來,他們確實恪守原則,從來沒有涉及過其他行業,更沒粘過麵粉生意。


    之所以阻攔胡大姑娘平滅金新月,還護著地方軍閥,單純隻是希望這塊不法之地保持混亂的現狀罷了。


    水至清則無魚,金新月如果被徹底肅清,那麽他們兄弟會的老巢就沒了生存的空間。


    「衛斯理,事情大概就是這樣的,金新月那個鬼地方一窮二白,種別的,根本養不活那麽多軍隊和民眾。」


    「努曼是當地最大的一股武裝力量,一旦他動手,整個金新月都會陷入混戰,生靈塗炭,最後倒黴的還是平民~~」


    說到最後,魚掌櫃看訕笑著向胡大姑娘,言辭間十分懇切:


    「所以,我老魚這才鬥膽,攔下了胡小姐。」


    胡大姑娘卻根本不吃這一套,魚掌櫃雖然不年輕,但是論年齡,胡大姑娘都能當他祖奶奶了。


    她冷嗤道:


    「切!說得比唱的還好聽,怎麽?老魚頭,你們兄弟會難道是開善堂不成?還假惺惺的擺出一副悲天憫人的慈悲像?」


    「行了,胡大,你少說兩句吧,這件事不怨魚掌櫃,也不怪你,是我做事欠考慮了。」


    杜蔚國輕輕拉了胡大姑娘一下,把雙方的過錯都攬到自己的身上,給他們都留了台階。


    胡大姑娘性格再驕橫,總不至於在外人麵前落了杜蔚國的麵子,撇撇嘴,扭過頭去不再說話了。


    見杜蔚國如此上道,魚掌櫃的眼中流出欣慰感激之情,誠摯的道謝:


    「多謝了,衛斯理,老哥又讓你為難~」


    杜蔚國突然抬手打斷了他:


    「等一下,魚老哥,關於這件事我有點不太成熟的想法,正好你和胡大姑娘都在,大家一起參詳參詳。」


    「呃~」


    魚掌櫃人老成精,心中瞬間湧起不詳的預感,不過也隻能硬著頭皮應道:


    「願聞其詳。」


    「噗通~噗通~」


    此時此刻,兄弟會的幾名高手,正拎雞崽子似的揪著中情局的特勤們從灰樓裏出來,然後死狗似的,隨手扔進卡車的後廂裏。


    他們各個都是超凡者,力量驚人,每個人都至少夾著兩個人出來。


    那個力量特長的大漢最猛,肩扛臂夾手裏拎,一次性就能帶著6個人出來,背負幾百近千斤,健步如飛。


    能力者對付普通人,哪怕是經曆過特訓的中情局精銳,照樣是碾壓,降維打擊。


    杜蔚國收回目光,掏出煙盒,給胡大姑娘和魚掌櫃分別遞了一根,自己也點了一支,這才緩緩開口道:


    「魚掌櫃,你們兄弟會不粘麵粉生意,隻是想讓金新月維持現在三不管的對峙混亂情況。


    而我呢,也並不在於金新月亂不亂,我隻在意那邊的產出和流向是哪裏,會不會影響我的收益。」


    聽到這裏,魚掌櫃已經意識到杜蔚國的言外之意,忍不住出聲:「衛斯理~」


    杜蔚國根本不給他開口的機會:


    「這樣吧,我過段時間跟胡大一起去趟金新月,去你們兄弟會總部認認門,順便挨個降服那些大大小小的軍閥。


    魚老哥,你放心,我會維持那邊混亂的格局,但是從今以後,產出的銷路和定價,我們說了算。」


    呼出煙氣,杜蔚國的語氣略帶揶揄:


    「這樣,我再給普通老百姓


    多留一成收益,讓他們過得不再那麽苦哈哈,老哥,你看這樣行吧?」


    此刻,魚掌櫃的臉色漲得跟豬肝似的,但是被杜蔚國用話架住了,缺又無力反駁。


    丫的,他們兄弟會的確不碰麵粉,但是他們收保護費啊。


    而且家家都得上供,價格一點都不便宜,這是目前他們兄弟會最重要的財源,沒有之一。


    見到魚掌櫃吃癟,還有杜蔚國暗戳戳的維護自己,胡大姑娘忍不住放聲大笑:


    「哈哈哈,沒問題!我們再大氣點,給農民們讓兩成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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