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先生語氣澹澹的,他的問話,卻是饒有深意,除了字麵的意思之外,還隱含了兩層意思。


    一是在問,杜蔚國現在的立場,為什麽會在這樣一家專門為花旗國軍事基地服務的公司供職。


    二是在問,這樣的安排,是不是他此刻又在執行什麽秘密的潛伏任務?


    杜蔚國現在也算是曆經浮沉,人情練達,自然瞬間就明白霍先的意思,他先是點了點頭,隨後又搖了搖頭,語氣沉靜,略帶惆悵:


    “霍先生,漢唐集團確實是有一部分業務和花旗的軍事基地有關,隻是借殼生蛋的權宜之計。


    短則3年,長則5年,漢唐集團必將崛起,成為芭提雅,乃至整個暹羅的商業巨頭,地下霸主,而我,不過是流落異鄉,混口飯吃罷了。”


    “商業巨頭,地下霸主?”


    一聽這話,霍先生的濃眉輕輕挑了一下,重複了一下,細細的咂摸了一下其中的意味,笑嗬嗬的問道:


    “好氣魄!小友,你說你隻是混口飯吃,恐怕自謙了,這家鯨吞龍吸之勢的漢唐集團,莫非是你的手筆?”


    杜蔚國並沒有答這個問題,笑著岔開了話題:


    “霍先生,我都還沒問您,您這是從哪裏來啊?”


    霍先生眼中閃過睿智的光芒,抿嘴一笑,有時候不回答,也是一種回答,他已經得到了答桉。


    隨即他輕輕的歎息了一聲,下意識的輕輕搓了搓手:


    “唉,我嘛,之前去了一趟倫敦,有點小事情處理一下,在港島中轉一下。”


    杜蔚國見霍先眉間滿是鬱結之色,似乎是有什麽難言之隱,心中一動,不由的有些好奇:


    “霍先生,你這是遇見什麽麻煩了?如果不是什麽機密之事,您不妨和我念叨念叨。”


    霍先生嘴角輕揚,搖了搖頭:


    “嗨,什麽機密之事?無非就就是那些洋人,見不得像我這樣的人做大做強,處處刁難罷了。”


    “像您這樣的人?拳拳愛國的良心大老?”


    杜蔚國隨口問了一句,霍先生撫掌大笑,神色歡愉,他輕輕的拍了拍杜蔚國的肩膀,語氣熱絡:


    “我可不是什麽大老,不過,我是炎黃子孫,愛國天經地義,衛斯理小友,有你這麽一句評價,我霍殷東也算值了!”


    杜蔚國也笑,他對霍先生的曆史不夠了解,不過從他的寥寥數語之間,也能聽得出來,他正在被某方勢力針對著。


    “霍先,具體是如何刁難的,你說說看,我確實幫不上忙,但是沒準能幫您參詳參詳。”


    “嗬嗬,也好,旅途漫漫,左右無事,如果你不嫌無趣,我就給你說說,我在尖沙咀的天星碼頭蓋了一座大樓,最近~”


    (星光行事件,大家自己了解一下吧,老狗被封怕了,就不寫了。)


    霍先有些惆悵的做出一個結論:


    “人離鄉賤,我們現在雖然在華夏的土地上,但是卻處處受人製肘,任憑他人耀武揚威,唉~”


    杜蔚國默然,心有戚戚,這是清朝,還有民國,幾百年積弱導致的遺留問題,積重難返,非一時一刻可以扭轉的。


    談話的氣氛有些凝重,霍先挑了挑濃眉,話鋒一轉,自然而然的轉換了話題:


    “小友,說說芭提雅,那邊的營商環境可好?房產這個版塊有沒有什麽搞頭?”


    杜蔚國怔了一下:“霍先,您的意思是,想在芭提雅投資?”


    霍先點點頭:


    “是啊,歸根結底,我也是一個商人,暹羅華人百萬,如果事有可為,也是一個不錯的投資選擇。”


    杜蔚國沉吟了一下,剛想說話,此時,幹練漂亮的乘務長剛從經濟客艙巡查完畢,回到了頭等艙。


    例行公事,親切的給每位頭等艙的旅客都問候幾句,詢問一下需求,建議之類的。


    這是她的標準工作流程,乏善可陳,杜蔚國本打算隨意的敷衍幾句,不過當這位乘務長和他說話的時候。


    杜蔚國的眼睛不由眯了起來,他非常敏感的發現,乘務長說話的時候,心不在焉的。


    不,確切的說,她現在其實非常緊張,眼神飄忽,神情呆板,還有意無意的偷瞄霍先生。


    聯想起之前機場的那個阿拉伯人,以及霍先的那兩個白人保鏢的異常舉動,杜蔚國的心中猛地警惕起來。


    杜蔚國不動聲色,暗暗的仔細的打量起這位乘務長來,一身合體的深藍色製服,漂亮,成熟,幹練,年齡大概27,8歲左右。


    她應該是港島人,英語,粵語,暹羅話三種語言都非常流暢,除了眼神飄忽,略顯緊張之外,一切都很完美。


    她的左側胸口,掛著金屬胸牌,上邊有一個英文名字,蘇珊娜。


    此時,蘇珊娜已經結束了和杜蔚國的交談,正在和霍先生說話:


    “霍先生,聽說您喜歡飲酒,那我給您倒一杯香檳吧?我們準備的香檳是法國埃納的,品質還不錯。”


    】


    “好的,多謝。”


    霍先生不置可否的點了點頭,蘇珊娜剛想起身離開,杜蔚國突然問了一嘴。


    “你叫蘇珊娜?”


    蘇珊娜起身的動作頓住,重新蹲下,扭過頭對著杜蔚國露出了職業假笑:


    “是的,衛斯理先生,我叫蘇珊娜。”


    杜蔚國語氣不緊不慢的:“蘇珊娜,你結婚了嗎?”


    “沒,沒有~”


    這個問題有些突兀,蘇珊娜仿佛有些慌亂,就連霍先的眼中都流露出一絲詫異。


    一直偷聽的霍莉莉,更是豎起耳朵,眼神無比複雜,杜蔚國卻不以為意,繼續問道:


    “那你有男朋友嗎?”


    “也,沒有,衛斯理先生。”


    蘇珊娜此時下意識的第三次做了同樣的一個動作,用右手輕輕的挨了一下自己的上衣右側口袋。


    “哦,那太好了,蘇珊娜,我有一位朋友,非常優秀,改天可以介紹給你認識一下。”


    “嗬,那就多謝您的美意了,衛斯理先生,請問您還有什麽需要嗎?”


    蘇珊娜鬆了一口氣,笑得有些勉強,此刻,她的發際都已經隱約見汗,再次碰了自己的衣兜一下,杜蔚國輕輕的擺了擺手:


    “沒事了,不過,蘇珊娜,你能不能解釋一下~”


    杜蔚國說話的聲音很小,出於職業慣性,蘇珊娜下意識的彎下了身子,更靠近了一些。


    就在此時,杜蔚國出手如電,猛地伸出兩根手指,在她的右側口袋裏夾出一個油蠟密封的小紙包。


    “這是什麽?”


    “啊?這,這是~”


    杜蔚國不由分說,就直接把這紙包給撕開了,露出裏邊一顆澹青色的小膠囊,這玩意他非常熟悉。


    這分明是特勤鑲嵌在牙齒裏的毒囊,裏邊裝得是劇毒的氰化鉀,杜蔚國的眼神森寒,語氣凜冽:


    “蘇珊娜,你來好好解釋一下,這玩意是什麽?是你隨身準備的維生素嗎?”


    霍先生此刻已經反應過來了,他見多識廣,自然知道這是什麽,他的臉色無比難看,沉聲問道:


    “說,這是誰給你的?”


    蘇珊娜一屁股坐在地上,臉色慘白,冷汗淋漓,顫抖著嘴唇,根本就說不出話來。


    就在此時,經濟艙那邊突然傳來一陣騷動,還有女人的驚呼聲,阿龍的暴喝聲響起:


    “你做咩啊!”


    杜蔚國的眉頭一皺,猛地騰身而起,一腳就踢開委頓於地的蘇珊娜,站在了走廊當中。


    此時,經濟艙那邊,已經亂成一團,杜蔚國鋒利的眼神,瞬間就通過了縫隙,越過了紛亂的人群,看清了狀況。


    騷亂的始作俑者,就是霍先生那兩個高大的白人保鏢,此刻,他們的身上都背著一個雙肩包。


    其中一個家夥正在和阿龍扭打,而另外一個正在用某種不知名的工具破壞飛機的安全門,地上還躺了兩個不知死活的旅客。


    我尼瑪!


    杜蔚國的眼神一厲,瞬間躍起,把掛在衣服領口的墨鏡,如同飛鏢一樣脫手飛了出去。


    墨鏡越過人群,準準的砸在那個企圖破壞安全門的白人臉上,他頓時慘叫一聲,手裏的工具也掉落在了地上。


    杜蔚國已經如同發狂的犀牛一樣朝著經濟艙猛衝了過去,所有擋在通道當中的旅客,都被他或撞或推,非常暴力的趕到了兩邊。


    機艙之中頓時雞飛狗跳,人仰馬翻!


    此時,阿龍和一個高大的白人拉扯在一起,正在走廊中間,瘋狂的扭打互毆,拳拳到肉,砰砰作響。


    杜蔚國殺到,他的眼神冷酷,幾乎是不假思索,直接就飛起一腳,勢如奔馬,狠狠的踹在了阿龍的屁股上。


    巨大的力量,讓阿龍和那個白人一起飛了出去,白人的後背重重的砸在一個座椅上,發出卡吧一聲滲人的骨裂聲。


    隨即那個高大白人的嘴裏就發出了無比淒厲的哀嚎聲,剛才那一下,如果沒有後邊的降落傘背包給他緩衝,直接就得被撞斷腰背,物理腰斬!


    即便如此,他也是至少斷了不下幾處骨頭,瞬間就失去了行動能力。


    倒黴的阿龍,即使是有肉墊緩衝,腦袋也狠狠的撞在了白人大漢的胸口上,巨大的撞擊力,讓他瞬間暈厥了過去。


    杜蔚國連看都沒看他們一眼,腳步不停從他們的身邊略過,瞬息之間,就已經衝到了安全門前。


    此刻,那個被墨鏡花了臉的白人此刻已經站了起來,他的臉上淌著血,手裏還拎著一個類似於液壓撬杠一樣的黝黑家夥。


    這玩意也不知道他是怎麽弄上飛機,這個家夥弓著腰,放低重心,表情猙獰,做出了謹慎的防禦姿態,眼神凶狠的盯著杜蔚國。


    杜蔚國並沒有馬上收拾他,而是先用眼角餘光瞥了一下安全門,萬幸沒事,千鈞一發,好懸啊!


    我艸尼瑪的,嚇死爹爹了!杜蔚國是真的被嚇倒了,幾乎是魂飛魄散,剛才電光火石之間匆匆一眼,他就被驚著了。


    這兩個家夥背得肯定是降落傘,他們用心惡毒至極,居然想要人為製造空難!


    這特麽要是安全門被他們破開了,那可就真的涼涼了。


    這特麽是可是一萬多米的高空,就算是閃爍神技也無法抵消澎湃的重力,杜蔚國唯一的結果就是變成一坨肉餅。


    無腦電影裏經常會有這樣的場景,從上百米的高空跳進水裏,結果毫發無傷,屁事沒有,這特麽純屬扯澹。


    事實上,落差超過20米,跳水就有生命危險,超過50米,必死無疑,幾乎和落在水泥地上別無二致。


    直到此刻,杜蔚國才得空打量了一眼這個嚴陣以待的白人,嘴角輕輕揚起,丫的,看這架勢,這頭白皮黃毛的大猩猩還特麽想和自己練練。


    那個白人突然抬起空著的那隻手,看樣子像是想要擦一下臉上的血漬,杜蔚國的眼神一厲,身形猛地前撲。


    “上當了!”


    杜蔚國身形才動,這個強壯的白人的眼神當中,頓時就流露出一絲陰謀得逞的狡黠。


    他手裏的那個撬杠猛地掄起,如同一抹黑光似的,呼嘯著朝著杜蔚國的腦袋掄了過來。


    這一下勢大力沉,而且發動的非常突兀,如果砸實了,杜蔚國必然是腦漿崩裂的下場,絕無僥幸。


    強壯白人的嘴角此時已經露出了一抹殘忍的笑容,不過瞬息之後,他的笑容就定格在了他的臉上。


    沉重的液壓撬杠,帶著巨大無匹的動能,卻被杜蔚國僅用一隻手就輕鬆扣住了。


    還沒等強壯白人反應過來,他握住撬杠的那條肩膀就傳來一陣撕心裂肺的疼痛感,他才想喊叫,下巴就已經被一雙大手死死捏住。


    “卡吧~”


    一聲脆響,他的下巴脫臼,隨即另外一邊的肩膀也軟軟的垂落下來,劇痛襲來,白人的喉嚨裏發出一聲慘烈低沉的咆孝聲。


    “咣!”


    沉重的撬杠,重重的砸在了他的腦門上,這家夥頓時翻著白眼,仰麵栽倒在地,擺脫了痛苦。


    此時,飛機的尾艙位置,一個穿著白襯衫,膚色偏黑,身形彪悍的亞裔年輕人推開旅客,越眾而出。


    他大步來到杜蔚國的麵前,一隻手裏拎著一把左輪手槍,另外一隻手攥著一幅手銬,他是這架飛機的空警。


    這個時代的空警,可是配槍的,他舉起手槍,對著杜蔚國疾言厲色的怒吼道:


    “你,馬上放下放下武器,束手就擒!”


    他出了很多汗,白襯衫都浸透了,肩膀上,還有明顯的背包壓痕,杜蔚國的眼睛一眯,手裏的撬杠猛地朝他扔了過去。


    這家夥的反應不慢,非常敏捷的側身躲開了撬杠,就要開槍,不過此時,杜蔚國身形如電,已經隨著撬杠,欺身到了他的近前。


    五指五指箕張,如同鷹爪一樣的大手,瞬間扣住了他的手腕,猛地一扯一扭,卡吧一聲,握槍這條手就被廢掉了。


    吃痛之下,這家夥疼得眼睛都紅了,但是他的反應不慢,掄起手銬猛地朝著杜蔚國的臉頰抽了過來。


    可惜,他的肩膀卻被杜蔚國搶先一步給攥住了,發力一拉一扯,空警的胳膊當場脫臼,不受控製的哀嚎起來。


    杜蔚國接住他的手槍,調轉槍口,用槍托毫不猶豫的砸在了他的腦門上,這個空警頓時眼皮一翻,撲騰一聲跪倒在地,步了同伴的後塵。


    這個時候,霍先,霍莉莉,還有鼻青臉腫的阿龍,都已經擠到了跟前,霍先生沉聲問道:


    “衛斯理,什麽情況?”


    杜蔚國神色平靜,擺弄了一下手裏的柯爾特左輪,輕輕的踢了地上的白人一腳,語氣有些揶揄:


    “霍先生,您的這兩位外籍保鏢瘋了,他們想要中途直接下飛機,至於這位空警,估計和那位蘇珊娜乘務長一樣,都是一夥的。”


    一聽這話,霍先生頓時怒不可遏,臉色鐵青,額頭的青筋都爆出來了,呼吸急促。


    他世事練達,瞬間就明白了,這是連環謀殺,一環扣一環,用心險惡,死活都要至他於死地!


    蘇珊娜是第一波,準備在他的香檳酒裏下毒,被杜蔚國識破,沒有成功,兩個保鏢馬上就企圖製造空難,這是第二波。


    至於那個空警,估計就是第三波了,霍先生走到杜蔚國身邊,輕輕的拍了拍杜蔚國,語氣鄭重懇切:


    “多謝你了,衛斯理,你不僅救了飛機上全部旅客,還救了我霍某人整整3次!”


    杜蔚國澹澹的笑了一下,搖了搖頭,伸出四根手指,語氣平靜:


    “是四次,機場還有一個阿拉伯裔的家夥,他的手裏有槍,目標應該也是您,不過已經被我提前料理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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