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仙歸洞,算是傳統戲法中的一個經典把勢,既然是戲法,說白了就都是玩手速的障眼法罷了。


    以杜蔚國當下的視力水平,任何依靠手速的把戲,無論是魔術,賭術,還是戲法之類的在他麵前,都是兒戲。


    他現在的基礎敏捷屬性6倍於常人,外加動態視力的增幅,可以把速度放慢到接近30幾倍率的水準。


    這是什麽概念?子彈的飛行速度,在他眼裏,也就跟正常的車速相當,100邁的高速,跟步行差不多。


    至於普通人範疇的極限速度,基本上可以視作是靜止不動了,之所以還不能徒手接子彈,單純是神經反射跟不上罷了。


    真正讓杜蔚國感興趣的,自然也不是這個小老頭粗劣的騙人把戲,而是混在人群中的一個年輕人。


    高進,賭神高進!


    之前,杜蔚國接受國際刑警詹姆斯的委托,剿滅盤踞在暹羅宋卡的海盜團,途徑萬倫府的時候刺探情報。


    在老貓的賭場裏,曾經和高進有過一麵之緣,這小子天賦異稟,眼力超凡脫俗,介於普通人和能力者之間。


    具體該怎麽量化?對比杜蔚國的妖孽視力,自然沒法相提並論,但是對比霍衛,艾莉他們,也就僅差一線。


    此刻,高進穿著一件灰撲撲的襯衫,岣嶁著腰,頭發也低垂下來,像個倒扣的西瓜皮似的,遮住了額頭。


    他還帶了一副老氣橫秋的黑框眼鏡,遮住了好看的眼睛英俊的相貌,混在人群之中毫不起眼,泯然於眾。


    剛剛,那個人群中,叫喊著連跪13把,輸光了老婆本,企圖破釜沉舟的傻蛋,自然就是他了。


    這小子,此刻正在做托,行話說就是千門八將裏的反將,說白了,就是用激將法引人入局的角色。


    正統的千門八將,分為正、提、反、脫、風、火、除、謠,合成八將,這其中,最厲害的就是正反二將,都是靠賭術吃飯的。


    當時在老貓的賭場裏,高進初露鋒芒,意氣風發,本錢也正經不少,即使麵對杜蔚國也是絲毫不怵,很是有點初生牛犢不怕虎的銳氣。


    杜蔚國多少是有點好奇,許久未見,堂堂的未來賭神,怎麽會落魄到了如今這麽淒涼的地步?


    居然需要靠著下三濫的街頭行騙來圈錢,要知道,千門高手,都是非常驕傲的,做局必做大。


    像這種雞零狗碎,小打小鬧的街頭把式,他們壓根就看不上,嫌丟人!


    此刻,除了輸紅眼的胖子和飆演技的高進之外,其他吃瓜群眾都變得謹慎起來,已經不再跟風下注了。


    老頭倒也不急,抹了一下白花花的山羊胡,氣定神閑的同時掀開了左右兩個大碗。


    這次,居然真的是胖子壓中了,他登時高興得不得了,一蹦三尺高,眉飛色舞的看著高進,吐沫橫飛:


    “哈哈哈!撲街仔,我特麽就說你是指路明燈吧,老子果然時來運轉了,老頭,趕緊賠錢!”


    小老頭低著頭,才剛剛把鈔票收起來,高進卻是血灌瞳仁,撕心裂肺的怒吼一聲:


    “不可能!不可能!絕沒道理能連開14把雙,你個老不死的,肯定是你出老千了,我特麽弄死你!”


    說完,高進也不知道是從哪摸出了一把寒光爍爍的匕首,不管不顧,猛的朝著老頭撲了過去。


    眾人驚詫無比的眼神中,高進麵目猙獰,操著匕首,毫不遲疑的捅進了老頭的肚子。


    “噗~”


    滲人的聲音響起,白刀子進去,紅刀子出來,當場血濺七步,抽出的匕首上,帶起一潑熱血,好巧不巧的崩了胖子滿頭滿臉。


    “啊~”


    白胖子和小老頭幾乎同時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老頭是疼得,胖子則是嚇得。


    而高進此刻像是瘋魔了一樣,不管不顧,隻是一刀接一刀的拚命亂捅,毫不停歇,血花漫天飛舞,四處亂濺,場麵驚悚至極!


    老頭一邊嘴裏淒聲哀嚎,一邊雙手胡亂遮擋,渾身上下好像血葫蘆似得,拚命掙紮著爬了起來,和高進扭打在一起。


    “殺,殺人了~”


    胖子被嚇得一屁股坐在地上,褲襠裏一陣滾燙,像個娘們似的,發出一聲驚天動地的驚叫後,連滾帶爬的跑開了。


    圍觀群眾的臉上身上也被崩上了不少血漬,被嚇得哭爹喊娘,一哄而散,恨不得爹媽少生了一雙腿。


    雞飛狗跳之際,攤主小老頭和高進一邊扭打著,一邊退進了身後的一條暗巷。


    當有膽大好事者跑過來查看的時候,這兩個人早已消失的無影無蹤,地上隻剩下一件淋漓的血衣。


    片刻之後,距離剛剛出事的酒吧不遠,大概相隔了幾條馬路,就是港島九記牛腩的總店。


    街邊的馬路上,高進正緩步走著,此刻,他已經換上了一件半新的西服,摘了眼鏡,頭發也梳成了精幹的背頭,還提著一個公文包。


    看起來,就像個是一個剛剛結束加班的普通白領,和剛才那個精神錯亂,歇斯底裏的賭棍大相徑庭。


    和他並肩同行的,是一個身材挺拔的中年人,也穿著一件西服,拎著一個小行李箱,眼色陰鬱,步履沉穩。


    他就是剛剛那個賭檔的主人小老頭了,易容手段不錯,卸掉變裝之後,就算麵對麵,也都認不出來。


    當下,這個中年人,正一邊走路,一邊極度不耐煩用手絹在脖領處用力的擦著。


    脖子上,沾染著一些刺眼的紅色印記,都是剛才演戲時濺上的雞血,中年人的嘴裏不耐煩喝罵道:


    “高進,你這個廢物,我都跟你說了幾次了,刺我的時候,刀尖要往下壓,別特麽搞得我滿頭滿臉都是,你特麽耳朵塞驢毛了嗎?”


    廢物這個詞很刺耳,高進的眼中閃過一絲忿怨,空著的一隻拳頭猛的攥緊,青筋暴出。


    中年人眼尖,瞥見了高進的小動作,突然停住腳步,隨手扔掉手絹,翻著眼白,冷冷的掃了他一眼,表情不屑,語氣戲謔:


    “怎麽?高進,想打我,就憑你個廢物?”


    高進攥起的拳頭,不受控製的劇烈抖動著,中年男人的嘴角勾起一抹輕蔑的笑,語氣愈發囂張:


    “嗬嗬,你個廢物,你特麽就認命吧,你的手已經廢了,你師傅也死了,現在想要湊錢給你的女人治病,就隻能求我了。”


    高進被戳中了痛處,俊臉都漲紅了,終於忍不住說話了:


    “樂哥,盜亦有道,咱們可是千門的,天天在街頭騙錢仙人跳,是不是有點下三濫了。”


    一聽這話,叫樂哥的中年人瞬間就被激怒了,直接朝高進的臉上啐了一口,破口大罵:


    “幹你阿姆!又當表子,又立牌坊,怎麽?你個死廢物,你特麽是不是看不起我?


    行,我特麽是下三濫,你是千門驕子,那咱們就一拍兩散,你以後自己想辦法賺錢吧。”


    高進的眼神之中閃過一絲決絕,慢慢的抬起右手,擦掉了臉上的口水,衣袖下滑,露出胳膊上一圈極其恐怖的燒傷。


    擦完口水之後,高進深呼吸了一口,將將穩住情緒,沉聲說道:


    “好,道不同不相謀,那咱們就拆夥吧,樂哥,把錢分我,以後我自己想辦法。”


    一聽這話,樂哥頓時就陰惻惻的笑了:


    “好!好,死廢物,你特麽有種,給,這是你的那份,咱們以後再也不見。”


    樂哥從懷裏掏出幾張鈔票,大概能有幾百塊,惡狠狠的拍在了高進的胸口上。


    高進的胳膊廢了,有些吃力的按住幾張鈔票,他眉頭皺起,語氣也變得冷硬起來:


    “樂哥,你這是什麽意思?咱們之前可是說好了對半分的,光是今天就搞了3場,賺了不止幾千~~”


    樂哥冷哼一聲,十分粗暴的打斷了他,還順手用力的推了高進一把:


    “淦!撲街,還想對半分,高進,你特麽在這做尼瑪的春秋大夢呢?廢物就隻值廢物的價格。


    撲你阿姆!你特麽最好給老子趕緊滾蛋,要不然別怪我翻臉無情,把你另外一隻狗爪子也廢了!”


    樂哥破口大罵的時候,手已經摸到了腰後,目露凶光,威脅之意不言而喻。


    高進的目光閃爍,眼睛發紅,嘴唇緊緊的抿了起來,盛怒之下,身體微微顫抖的,卻又無能為力。


    龍居淺水遭蝦戲,虎落平陽被犬欺。


    高進之前因為變故受了傷,差點一命嗚呼,現在重傷才愈,廢了右利手,他是真真打不過眼前這個諢號鬼手的樂哥。


    “呼~”


    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高進長長的呼出一口濁氣,緩緩的收起幾張鈔票,深深的看了樂哥一眼,轉身準備離開。


    就在此時,不遠處的路口,突然響起了一道清朗醇厚的男人聲音,語氣揶揄,滿是調侃:


    “嘿,怎麽了走的這麽快?老兄,你的那手三仙歸洞,我可還沒看夠呢。”


    路燈下,杜蔚國雙手抄兜,閑庭信步,緩緩的走了出來,樂哥目光閃爍,多少有些驚疑不定。


    看見杜蔚國的瞬間,高進如遭雷亟,頭皮發麻,腦海中一片空白,整個人都怔住了。


    他一眼就認出來杜蔚國了,印象實在太深刻了,之前在萬倫府驚鴻一瞥,那個時候,高進初出茅廬,不知天高地厚。


    第一次單獨試煉,就遇見了如同天神下凡一樣的杜蔚國,被雷得外焦裏嫩,自信心碎得仿佛玻璃碴子一樣。


    他也是江湖人,自然知道煞神的鼎鼎大名,時常懊惱當初目空一切,沒能跟杜蔚國多親近親近。


    如今,自己已然成了一個廢物,落魄到無以複加,突然再見依然豐神俊朗的煞神,羞愧的難以自抑,局促得恨不得立刻找個地縫鑽進去。


    樂哥也是暗自吃驚,他是個老江湖了,為人謹慎,自認為退路設計的天衣無縫,也篤定一路之上都沒人尾隨。


    杜蔚國看起來年經輕輕,人畜無害,並不像高手,但是卻又能直接叫出了自己剛剛的把戲,讓他有些看不出深淺。


    樂哥如臨大敵,直勾勾的盯著杜蔚國,目光陰鷙,語氣低沉:


    “朋友,你是混那條道上的?”


    杜蔚國腳步輕快,徑直走到樂哥麵前,依然抄著兜,語氣懶洋洋的:


    “好說,好說,我不是混江湖的,就隻是一個路過看熱鬧的,有錢又好賭,怎麽樣?老哥,想不想賺錢啊?”


    說話的時候,杜蔚國大喇喇的從懷裏掏出好大一疊美金,清一色都是百元大鈔,鋥新鋥新,足有一萬多塊。


    一萬多美金,按照當下的匯率,可就是將近10萬港幣,差不多等於鬼手阿樂一年的收入了。


    像他這種專門在街頭行騙的仙人跳,講究三年不開張,開張吃三年,不可能天天都整,每幹一段時間,就得消失一陣。


    阿樂為人貪婪,視財如命,雖然摸不清杜蔚國的跟腳,不明覺厲,多少有點忌憚。


    但是一看見這麽厚實的一遝美金,直接紅了眼,所有顧慮都飛到了九霄雲外。


    “怎麽樣?老哥,要不要玩上兩手?”


    杜蔚國笑嗬嗬的催了一句,把錢重新收回了懷裏,阿樂戀戀不舍的瞥了一眼。


    強忍著貪欲,下意識的摸了摸下巴:


    “小兄弟,看樣子你也是同行啊?怎麽?有點技癢了?”


    阿樂潛意識裏,把杜蔚國當成是剛入江湖的小老千,問話的時候,還做了一個千門獨有的手勢,這叫盤道。


    杜蔚國雖然看不懂阿樂的手勢,不過猜也猜得到個大概,撇了撇嘴,笑著回道:


    “算也不算,以前家裏人倒是有人懂這些門道,隻不過現在都出了國,從了商了。


    小時候,我跟著長輩學過兩手,剛才看見老哥的手藝精湛,就有點心癢難耐。”


    一聽杜蔚國隨口編的理由,樂哥頓時心中大定,敢情是個不知深淺的生瓜蛋子。


    他來錢容易,吃喝嫖賭五毒俱全,大手大腳的揮霍慣了,最近積蓄耗盡,不得不出來打食,正是饑渴的時候。


    見杜蔚國就是個稚嫩的菜鳥,人傻錢多,實在是有點忍不住貪戀,目光閃爍:


    “小兄弟,那你想怎麽玩?還是三仙歸洞?”


    杜蔚國的嘴角輕輕勾起:


    “嗬,三仙歸洞,又是球又是碗的,實在麻煩,老哥,要不咱們就直接玩甩三張吧。”


    甩三張,顧名思義,就是三張撲克牌,反扣牌麵,盲選出其中指定的一張牌麵。


    這個賭術,和三仙歸洞類似,都是拚手速比眼力,但是玩法更簡單,也更直接,也正好是阿樂的拿手好戲。


    最近役使千門天才高進,呼來喚去的,讓阿樂有些膨脹了,對自己的手法和技術迷之自信。


    一聽這話,眼睛頓時就亮了,閃過一抹難以掩飾的貪婪,語氣興奮:


    “好,就玩三張!”


    高進這會已經恢複了鎮定,冷眼看阿樂一副成竹在胸,吃定杜蔚國的嘴臉,心裏又好氣又好笑,不禁流露憐憫的表情。


    “嗬,這個大傻皮,撲街仔,今天死定了,眼前這個笑容和煦的男人,他可不是小老千,更不是羊牯,他可是如假包換的煞神!”


    九記牛腩斜對麵,距離不遠,有一家不太起眼的三層小旅店,不過人家的名字倒是取得賊霸氣,叫麗景大酒店。


    旅店3樓,靠山的一個房間,這是樂哥暫時落腳的地方,麵積不大,擺設簡單,勉強還算幹淨。


    此時此刻,昏黃的燈光下,樂哥和杜蔚國正麵對麵的坐在一張桌前,上麵擺著三張倒扣的撲克牌。


    樂哥表情愉快,聳肩攤手,語氣輕鬆:“小兄弟,來吧,請下注吧!”


    杜蔚國嘴裏叼著一根煙,懶懶洋洋的靠在椅子上,隨意的扔了十幾張美鈔在一張撲克麵前:


    “來,開吧!”


    樂哥眉開眼笑,不緊不慢的翻開了杜蔚國押注的這張紙牌,方片3,並不是指定的黑桃a。


    “嘿嘿嘿,小兄弟,你今天晚上的運氣,可是有點不太好啊,怎麽樣,還繼續嗎?”


    這會,樂哥已經連贏3把,大概能有3000多美金,難免起了輕視之心,語氣之中也帶著戲謔。


    杜蔚國不以為然的笑了笑,呼出煙氣,語氣沉穩:“當然,來,繼續。”


    “好!小兄弟帶種!”


    樂哥假情假意的對著杜蔚國豎了一下大拇指,敷衍的誇讚一聲,還特意翻開黑桃a給杜蔚國展示了一下。


    隨後,他又把三張紙牌重新倒扣,一頓眼花繚亂的操作之後,做了一個略顯輕佻的請的動作:


    “小兄弟,請吧。”


    杜蔚國撚滅煙頭,扭頭瞥了高進一眼,突然抽冷子問了他一個問題:


    “你們是朋友?”


    高進也跟著過來了,阿樂根本就不在意他這麽一個廢人,也就沒有拒絕,此刻,突然被點名,頓時神情一凜,連忙搖頭否定:


    “不是。”


    “親戚?”


    “不是。”


    “同門?”


    “呃,也不是。”


    聽見杜蔚國和高進突然其來的對話,樂哥多少有些懵逼,滿臉竇疑,不過還沒等他反應過來發問。


    “梭哈!”


    杜蔚國突然把剩下的差不多一萬美金,全都重重的砸在一張紙牌上,隨後飛快的掀開另外兩張底牌,分別是方片3和梅花5。


    杜蔚國輕笑:


    “嘿,看來這最後一把,我的運氣倒是不錯,居然壓中了,來吧,樂哥,賠錢吧。”


    “你特麽扮豬吃~~啊~”


    樂哥目露凶光,低吼一聲,手也猛向腰後摸去,他想翻臉耍橫,不過手才伸到一半。


    一道犀利寒芒驟然閃過,阿樂的右手已經被破空而來的小唐刀齊腕斬斷,低吼也變成了哀嚎。


    丫的,敢在煞神麵前耍狠,這特麽不是純純作死?


    一張被隨著手腕切斷的黑桃a紙牌,從阿樂的衣袖之中滑落出來,隨即,才是淋漓四濺的刺目鮮血。


    杜蔚國麵沉如水,語氣凜冽:“出千剁手,這規矩應該沒錯吧?”(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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