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傍晚,日頭西沉,禦獄山南麓,不知名崖底,無人區毒沼澤。


    本來就光線暗淡的沼澤密林,由於日落的原因,愈加陰暗,暗無天日,宛如鬼蜮。


    靠近中央的位置,一顆足有水缸粗的老樟樹被攔腰斬斷,切口平滑如鏡,杜蔚國巨梟似的,提著草薙劍,穩穩蹲在斷茬上。


    他的額頭布滿了細密的汗珠,微微有些氣喘,不過鷹隼一樣的眼睛,卻死死的盯著腳下的泥沼,神光漣漣。


    此刻,手裏的草薙劍又在不停的震顫,而他的嘴角,也勾起了一抹似有似無的笑意。


    杜蔚國賭對了,相磐這畜生果然已是強弩之末,耗不起了。


    看見杜蔚國剛剛拉動槍栓,相磐幾乎想都沒想就躲了,等他瞬移來到泥沼,相磐又故技重施,跳出來偷襲。


    不過這次它隻是象征性的撐了幾個回合,速度也越來越慢,最後趁著杜蔚國瞬移轉移的時機,一個猛子紮進泥沼,再也沒露頭,避戰了。


    “嗬嗬,老長蟲精,打又打不過,跑又跑不了,我倒要看看,你能憋多久?”


    杜蔚國用眼角餘光瞟著泥沼,又從空間裏摸出一壺自製的鹽水葡萄糖,大口大口的灌了起來。


    屠神之戰打到眼下這個地步,已經變成了另類的持久戰,拚消耗,比恢複這一堆一塊,杜蔚國從來沒怵過。


    係統賦與他的隨身空間,可以支持遠超想象的戰鬥巡航能力,尤其是升級之後的空間,一旦填滿,能耗到天荒地老。


    再說了,杜蔚國還有瞬移能力,百公裏之內無視距離,瞬息即可返完,隨時隨地都能補充給養。


    當然,雖然眼下看起來是杜蔚國占據了上風跟主動,但他也並沒有沾沾自喜,絲毫不敢輕敵。


    相磐不是一般的厲害,即使被熬到了現在,依然擁有一擊必殺的能力。


    同時,杜蔚國也不想一直耗下去了,畢竟,草薙劍的感應指向,也是有時效限製的。


    一口氣喝光整壺加了料的葡萄糖,杜蔚國掃了一眼手中的不斷震顫的草薙劍。


    追了大半天,杜蔚國現在也大概摸清了草薙劍的感應規律,跟相磐相距不超百米的時候。


    草薙劍就不會指出方向,並且震顫不已,就像現在這樣,所以,這條老長蟲精,此時此刻就藏在百米之內的沼澤裏。


    從它躲鑽進沼澤,已經過去20幾分鍾了,依然毫無動靜,杜蔚國默默的盤算著。


    蛇類的憋氣能力,遠勝人類,即便是普通蛇類,都可以輕鬆在水下憋氣半小時以上,如果是水蛇或者海蛇,那就更長了,最少也得2小時。


    相磐奪舍了安倍蒼介,變成了半人半妖的怪物,根本就無法用常理度之,誰也不知道它能憋氣多久。


    不過有一點卻是不容置疑的,這畜生也需要氧氣,剛才的對戰過程中,它的呼吸動作,非常明顯。


    眼見天都快天黑了,就這樣傻呆呆的等著,敵暗我明的對峙著,顯然不是辦法。


    怎麽才能把相磐這條老長蟲,從泥潭裏逼出來呢?杜蔚國鎖著眉頭,凝神打量著腳下這片沼澤地。


    這片隱藏在峽穀當中的濕地沼澤,麵積不小,占地怕是不下幾百畝,密林掩映,水汽毒瘴彌漫,一眼望不到頭。


    其中還遍布了大大小小,無以計數的泥潭沼澤,彼此又通過水道暗河相連,成了相磐的天然掩體。


    杜蔚國的空間裏,一共還剩47顆白磷燃燒彈,這點存貨,想把這片沼澤燒盡,簡直就是癡人說夢。


    而且一旦放火,如此潮濕,草木茂盛的環境中,煙霧必然濃鬱的無法視物,他的視野會受到極大程度的幹擾。


    麻痹,一籌莫展,想來想去,好像就隻能這樣耗著,杜蔚國心中暴躁,眉頭擰成了一個大疙瘩,陰沉得都快滴水了。


    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著,天色徹底暗了下來,沼澤附近變得潑墨一樣的黑。


    由於才剛剛雪崩過,冰雪消融,氣溫驟降,明明初夏的天氣,此刻卻仿佛初冬,烏雲低垂,冷風肆虐,感覺快要下雪了。


    杜蔚國依然蹲在原處,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依然紋絲不動,木雕石像一樣。


    雖然心中急於結束戰鬥,不過作為站在食物鏈最頂端的掠食者,堂堂煞神,最起碼的耐心還是有的。


    既然也找不到破敵良策,那就隻能熬耐心,杜蔚國堅信,爛泥裏憋氣的相磐應該比他難。


    畢竟,依照草薙劍的反應,整整幾個小時,它都沒有大範圍的移動過,杜蔚國一瞬不眨的盯著,它也不可能有機會露頭換氣。


    相磐就算再牛皮,本來就瀕臨油盡燈枯,又一直縮在爛泥裏憋氣,必然是處於持續損耗的狀態,相當於另類的放血戰術了。


    反觀杜蔚國,陸續補充了幾壺葡萄糖,體力逐漸恢複,目前已經趨於巔峰。


    此消彼長,隻要熬到相磐撐不住,出來露頭換氣之時,應該就是它的授首之時。


    “嗖~”


    就在此時,死寂的沼澤中,突然響起淒厲的破空聲。


    與此同時,一道龐大的黑影,猛的從幾十米開外的泥潭裏縱躍而出,朝著一顆大樹後邊飛去。


    但是,杜蔚國紋絲未動,他啥眼神啊,堪稱火眼金睛,隻是微微斜了一眼,瞬間就分辨清楚了,隻是一段樹根罷了。


    簡直笑掉大牙,一個老長蟲精,居然還跟老子玩上兵法了,調虎離山,聲東擊西,來這套。


    不過下一瞬,杜蔚國的眼神猛地一厲,手裏的草薙劍瞬間變成步槍,正要扣動扳機。


    “哞嗷~”


    熟悉的嚎叫再次響起,杜蔚國的腦子照常懵了5刹,嚎叫的同時,槍口指向的泥潭裏,一道身影也猛然躍出。


    這次蹦出來的,自然就是相磐的本體了,不過它卻沒有趁著杜蔚國懵比的瞬間偷襲。


    而是利用這短到無法描述的刹那,朝一片亂石叢躥去,這是杜蔚國當下的視角盲區。


    杜蔚國猜得沒錯,相磐徹底挺不住了,它現在隻想逃命,甚至都沒了拚命的念頭。


    5刹實在太短暫了,相磐再快,也不可能在0.09的時間內,擺脫杜蔚國的射角,所以在它身在半空的時候,槍就響了。


    “突突突~”


    同樣,相磐也快不過步槍子彈,800米每秒的離膛速度。


    身在半空,將將要躲進亂石堆的時候,終於被子彈形成的火焰長鞭追上了,結結實實的挨了2發鋼芯子彈。


    該說不說,相磐的速度是真的快,快到就連杜蔚國都沒把握爆頭,隻能退而求其次的掃射它的軀幹。


    相磐落入亂石堆的瞬間,杜蔚國原地消失,下一瞬,他的身形就出現在亂石堆上空30幾米的半空中。


    在相磐血瞳驚恐的目光中,他的手裏天女散花一樣,四麵八方的拋灑出無數瞬爆燃燒彈。


    “轟~”燃燒彈下落爆開,杜蔚國的身形再次消失。


    震耳欲聾的的爆炸聲連同耀眼的白光同時乍起,整片夜空瞬間被照仿佛白晝,絢爛至極。


    其實,杜蔚國一直都在等這個機會,等相磐離開泥沼,無法瞬間熄滅白磷火。


    所以,他毫不猶豫的直接梭哈了,把所有燃燒彈,一次性全撇了出來。


    白磷燃燒手雷在半空爆炸,理論上的覆蓋半徑是100米,杜蔚國拋灑的時候,還特意用了天女散花的手法。


    47顆白磷彈,以相磐的所在位置為原點,同時爆炸,半徑300米之內,瞬間成了煉獄火海。


    杜蔚國剛剛枯等的時候,曾仔細的計算過,即便是以相磐超神一樣的速度,也絕不可能無傷躲開這次燃燒彈覆蓋攻擊。


    最關鍵的是,半徑300米的火海,也有效的阻隔了相磐重新鑽進沼澤的後路。


    杜蔚國之所以跟個王八似的,在樹上蹲了幾小時,一動不動,故意留出亂石灘這片射擊盲區,等的就是這個戰機。


    圍三闕一,引君入甕,一擊必殺!丫的,還想跟你華夏祖宗玩兵法,你個畜生還特麽嫩著點。


    亂石灘裏的相磐,反應超快,幾乎在火海落下的瞬間,就迅若閃電一樣的朝著沼澤躥去。


    不過,已然來不及了。


    洶湧的,粘稠的,濃烈的白色火焰,瞬間就把它給裹住了,相磐刹那間就變成了一支巨大的火把,嘴裏發出一聲驚天動地的慘叫聲。


    “嗷~~”


    相磐求生欲極其,都特麽變成火球了,依然沒有放棄逃生,猛地朝沼澤方向飛去。


    “斬!”


    晴天霹靂一樣的怒吼猛然炸響,杜蔚國瞬移出現在它的身前,死死的擋住了它的生路。


    手裏的草薙劍,力劈華山,掄成了一團圓月,帶著淒厲的尖嘯聲,勾魂奪魄!


    “噗~”


    滲人的裂革聲響起,已經變成大火球的相磐,被鋒利無雙的草薙劍直接從中刨開,一分為二,兩團火球,無力的垂落到下方的火海中。


    焚天熔爐一樣的烈焰之中,一道巨大的四頭蟒蛇虛影,猛地升騰而起,翻滾著,嘶吼著,最終無力的化作虛無。


    “嚓~”


    滲人的利刃斷骨聲響起,杜蔚國出現在崖壁凸出的一塊岩石上,毫不遲疑的把自己的右臂齊根斬斷。


    一刀兩斷固然豪邁又解氣,但是傷敵一千,自損八百,杜蔚國也不是毫無代價。


    草薙劍無愧神器之名,無堅不摧,鋒利到無以複加,刨開相磐的時候,絲滑無比,毫無阻塞。


    可是草薙劍也有缺點,太短,隻能貼身近戰,相磐被白磷彈包裹,貼身的下場,可想而知。


    杜蔚國的整條右臂都沾上了惡毒的白磷火,衣服也再次化作灰燼,身上也有多處灼燒,皮焦肉糊,鑽心的疼。


    杜蔚國表情平靜的可怕,斬斷手臂之後,又手握小唐刀,把身上沾染了白磷火的皮肉一一剔除。


    期間,他雖然疼得渾身冒汗,青筋暴出,但是一聲沒吭,甚至就連眉頭都沒皺一下,當然,他現在也沒有眉頭可皺了。


    草薙劍,隨著已經焦黑的右臂一起落在了石頭上,也在燃著熊熊的烈火,劍身都發紅了。


    杜蔚國處理完身上的白磷火之後,並沒有理會草薙劍,就這樣赤身裸體的站在石頭上。


    目光灼灼的盯著崖下,火紅一片,劈啪作響,連岩石都被燒化的恐怖火海遠隔幾百米,都感覺熱浪熏人。


    從此之外,空氣中還彌漫著一股難以形容的腥臭味,熏人欲嘔。


    直到此刻,杜蔚國都沒有感應到來自係統的震顫,換而言之,相磐還沒死絕。


    此刻,杜蔚國的右臂已經重新長出來了,他活動了一下手腕,低聲咒罵道:


    “麻痹的,如果這樣燒都不死,還能重生,那老子就真放棄了,相磐這長蟲精無解了!”


    就在此刻,腦海中突然傳來一陣猛烈的震動,杜蔚國嘴角一勾,眼中精光四射。


    成了!


    杜蔚國不假思索的點開了係統模板,果然,一下子多了整整5點自由屬性點,東瀛邪神相磐授首,弑神成功!


    欣喜之餘,杜蔚國也不禁咋舌,相磐確實厲害,自己占盡上風,手段盡出,全力以赴的情況下,依然重傷兩次,灰頭土臉。


    杜蔚國心裏有數,這次能幹掉相磐,絕逼是帶著僥幸成分的,它是被迫蘇醒的,又被係統狠狠的咬了一口,從頭到尾都處於懵逼重傷狀態。


    如果它是自然覺醒,並且恢複到了全盛狀態,結局還真就難說了,大概就是誰占了先機,誰贏。


    “成王敗寇,不管怎麽說,老子終究是贏了,而且之前升級消耗的屬性點也補回來了,還特麽得了一把東瀛神器,血賺!”


    杜蔚國輕輕的摩挲著自己的禿瓢,看了一眼腳邊,火焰即將熄滅的草薙劍,意滿躊躇。


    翌日,清晨,烏雲密布,青鳥神社。


    門前的小廣場上,藤原千夜癱坐在正門的台階上,用手肘撐著身體,頭發散亂,衣衫不整,嘴角溢出鮮血,臉色殷紅。


    藤原櫻跪在他的身邊,造型大差不差,好像被人掄了一樣,披頭散發,都有點衣不蔽體了。


    台階下的廣場上,烏泱泱的站了好多人,都是土禦門神道的陰陽師,地麵有些狼藉,滿是戰鬥過的痕跡。


    為首的三個人是門主土禦門陽泰,他的心腹鐵杆長老,還有外甥山本奈良,此刻,他們的眼中都閃爍著陰鷙且殘忍的光芒。


    相磐魂飛魄散了!


    昨天夜裏,一直駐紮在禦嶽山上腳下,靜觀其變的土禦門陽泰他們,第一時間就偵測到這個驚天的消息。


    畢竟是相傳近千年的老門派了,土禦門還是有點底蘊的,起碼一些玄門偵測手段還是有的。


    此前,他們被嚇得屁滾尿流倉皇逃竄,畏懼的是被邪神相磐附體之後的安倍蒼介,或者說邪神相磐。


    之前,土禦門陽泰所忌憚的,也是安倍蒼介隨時隨地都能變身邪神,跟他玉石俱焚這一條。


    至於安倍蒼介本人,雖然也算厲害,但是卻不足為懼,確定相磐真的魂飛魄散了,土禦門陽泰欣喜若狂,第一時間就帶著大隊人馬衝了過來。


    草薙劍,赤練長鞭,以及這座象征安倍晴明正統的神社,這些東西,土禦門陽泰統統都要趁機收回來。


    當然,除了這些,安倍蒼介如果沒死,這次也務必趁機拔除掉,還有他的獨子,勢必都要斬草除根。


    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酣睡,作為一個精通權謀,心狠手辣的老銀幣,土禦門陽泰怎麽可能錯過如此天賜良機。


    從今以後,東瀛再無姓安倍的陰陽師,他土禦氏就是唯一的正統,千秋萬代。


    想到這裏,土禦門陽泰的臉都有些漲紅,衣袖下的拳頭攥得在微微顫抖,有些急不可待了。


    非常隱晦的給山本奈良使了一個眼色,後者馬上會意,跨步上前,頤指氣使的呼喝道:


    “藤原千夜,你最好不要不識抬舉,徒勞抵抗,趕緊讓開,把安倍蒼介這個叛徒交出來!”


    藤原千夜抹了一下嘴角的鮮血,撐著身子緩緩的站了起來,他的肺子被打傷了,聲音格外嘶啞:


    “笑話,這是青鳥神社,供奉著晴明公的英魂,你們居然硬闖山門,簡直大逆不道,我就算~咳咳~”


    藤原千夜劇烈的咳了一陣,嘔出一口暗黑色的老血,他傷得不輕,身體踉蹌,搖搖欲墜,眼看就要仰倒。


    藤原櫻掙紮著站了起來,趔趄著,從側麵倚住了她哥的身體,兩兄妹互相支撐著,才將將站穩。


    她的鳳目含煞,語氣淩冽:


    “一群孬種廢物,就隻會以多欺少,昨天相磐複蘇的時候,你們怎麽不敢~~”


    “閉嘴!”


    人群中,一個穿著白色狩衣,帶著白色高帽,掃帚眉,臉色煞白,打扮的好像白無常似的瘦高男人,越眾而出,厲吼一聲。


    別看打扮相似,但他可不是土禦門神道的陰陽師,他是熱田神社的首席神官,雛田成平。


    “熱田櫻,你身為神社巫女,享受香火供奉,萬人敬仰,膽敢私自叛逃,還盜取聖物,勾結妖邪,論罪當誅,我現在就代表神社清理門戶!”


    雛田成平這老銀幣一邊吼著,一邊向前邁出兩步,手指翻花似的結出一個古怪的手印,口中清叱:


    “去~”


    隨著他的呼喝,廣場的地麵突然凸起了一條土龍,半空中凝成一條缸粗的沙土巨蟒,張開血盆大口,朝著藤原櫻兄妹噬去。(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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