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東京,日比穀公園。


    今年冬天,東瀛的天氣格外寒冷,據說是有記錄以來,溫度最低的一年。


    今天東京更是下起了大雪,冷風蕭瑟,街麵上行人寥寥無幾,每個人都緊緊的裹著衣領,腳步匆匆。


    日比穀公園,曆史悠久,據說自從江戶時代就存在了,緊挨皇居,是整個東京城,乃至全東瀛最具觀賞性的花園。


    除了美輪美輪的景致外,這裏還有充滿曆史氛圍的禦用屋敷,基本上戰國時期有名有姓的大名家幡在這裏都能找到。


    當然,杜蔚國對小日子的曆史肯定是不感興趣的,他沒一把火把離這不遠的靖國神社燎了,都已經算是仁至義盡了。


    這個鳥神社,雖然惡心又屈辱,但是留著有用,最起碼可以警示後人。


    之所以來這裏,是因為杜蔚國今天約了人,這孫子最近閑極無聊,又來了興致,想要客串神探。


    椎名翔太的遭遇,背後隱藏的水很深,非常值得挖一下。


    不過既然是神探嘛,當然不可能用簡單粗暴的方式來以力破局,而是要循序漸進,抽絲剝繭才行。


    「當當當~」


    奔馳車才剛剛停下沒多久,就有一個穿著筆挺毛呢大衣的眼鏡男冒著大雪快步湊了過去,輕輕的扣響了駕駛位的玻璃窗。


    「請問您是流川先生嗎?我叫尾山鳩誌,聽說您有案子要委托?」


    他的語氣還算客氣,不過略顯油滑,一看就是老油條了。


    剛才出門的時候,杜蔚國用衛星電話聯係了鐮田次郎,多餘的話他一句都沒說。


    隻交待他輾轉門路找個在東京比較有門路,腦子也足夠靈光的律師,而眼前這個尾山鳩誌就是鐮田次郎托人找來的。


    這家夥今年35歲,是個律政老炮兼流氓律師,祖輩三代都是混司法的,東京的法曹三者裏,都有門路。


    這家夥挺本事的,號稱隻要是錢給到位,東京城裏,隻要是跟司法相關的,就沒有他辦不了的事。


    降下車窗,杜蔚國語氣淡淡的說道:「嗯,是,我就是流川楓,尾山先生,請上車吧。」


    櫻木花道這個名,杜蔚國已經在東瀛用過好幾次了,尤其是跟特高課打交道的時候還用過。


    如果繼續再用的話,露相的風險很大,索性靈機一動,換成了他的好基友。


    到了公園之後,椎名翔太就被杜蔚國打發出去遛鳥放哨了,所以車上隻有他和尾山鳩誌兩個人。


    尾山鳩誌這家夥的賣相其實還不錯,五官端正,打理的一絲不苟的側分背頭,帶著副金絲眼鏡,神色精明中還略帶狡黠,標準的斯文敗類相。


    杜蔚國在打量他,與此同時,他也在打量著杜蔚國。


    年紀很輕,最多25歲,身量很高,絕不低於183,刀鑿斧切,猶如雕像般的英俊麵容,衣著也都是最頂級的麵料和剪裁,一看就出自名家之手,非富即貴。


    當然,這些都不是重點,重點是這個年輕男人的氣場太強大了。


    他隻是靜靜的待在那裏,就給人一種淵渟嶽峙,不怒自威的恐怕壓迫感。


    尤其是一雙勾魂攝魄的漆黑眸子,仿佛是深不見底的深淵,能瞬間就能洞穿人的靈魂。


    隻匆匆一眼,尾山鳩誌渾身的寒毛就全都豎了起來,連忙錯開目光,心中震驚無比。


    他可不是沒見過世麵的小白,恰恰相反,他在肮髒陰暗的司法圈裏浸潤了十幾年,閱人無數。


    無論是位高權重的朝堂大佬,又或者是窮凶極惡的殺人狂魔,他都曾見識過。


    可是,眼前這個男人到底是什麽來頭?隻對視了一眼,他感覺自己


    的靈魂都在戰栗,恨不得馬上跪地參拜。


    「先,先生,請問您今天找我來,有什麽吩咐?」


    不知不覺間,尾山鳩誌收斂了傲氣和油滑,語氣不知不覺的矮了幾分,表現得非常謙卑。


    杜蔚國倒是沒端架子,也沒兜圈子,而是真奔主題:


    「尾山先生,前段時間的連環殺人案,你知道吧?」


    這案子鬧出的動靜很大,沸沸揚揚的,算得上是近幾年來,東京城裏,民間所能知曉的,最駭人聽聞的惡心案件了,尾山鳩誌自然聽說過。


    至於那些更加嚴重的,或者會造成恐慌,又或者非人類者犯下的大案,根本就不屬於警方和司法處置的範疇,民間更不可能知道。


    比如,杜蔚國在曼陀羅山平滅九菊一門,鐮倉山鏟除虎尾教,陸奧町,琉球島,哪次不是殺人無數,血流成河?


    但是這種事過於驚世駭俗,都被政府推諉給天災之類的借口強壓下去了,普通民眾自然是一無所知的。


    聽見杜蔚國提起連環殺人案,尾山鳩誌的眼神明顯有些波動:


    「是的,流川先生,這個案子我知道。」


    杜蔚國點點頭:「嗯,知道就好,尾山鳩誌,我想要這個案子的詳細卷宗。」


    「納尼?您,您要這個案子的全部卷宗?」


    因為過於驚詫,尾山鳩誌的聲音都扭曲了。


    他原本猜測,杜蔚國或許跟這個案子中的某位受害人相關,想確認某些關鍵信息。


    現在看來,根本就特麽不是那麽回事,這個男人的圖謀不是一般的大,細思極恐。


    杜蔚國麵無表情,語氣也異常淡定,帶著不容辯駁的篤定:


    「對,全部卷宗,包括現場照片,勘察記錄,受害人的照片和信息,報案人信息,證詞,還有嫌疑人的審訊記錄以及詳盡的調查記錄。」


    「嘶~」杜蔚國說的非常詳盡且專業,聽到這裏,尾山鳩誌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氣,額頭冒汗。


    他久混司法圈,耳聰目明,消息靈通,模糊的知道些關於這個案子的黑幕,深不見底。


    那個被推出來判處死刑的凶手肯定不是真凶,隻是個倒黴的替罪羊,幕後真凶另有其人,大概率是手眼通天,能量巨大之輩,還是有組織的那種。


    而且,聽小道消息說,這個替罪羊在行刑過程中還出了紕漏,被他越獄了。


    現在,這案子已經成立了很高規格的專項搜查組,由內務省和警視廳牽頭聯辦,絕對是超級燙手的熱山芋,誰粘誰倒黴。


    尾山鳩誌是個混成了精的老滑頭,他心裏十分清楚,自己雖然是有點小能量,但是如果貿然卷入到這種要命的大漩渦裏,非常容易引火燒


    身。


    「流,流川先生,這案子,現在已經轉交由內務省負責了,憑我~」


    尾山鳩誌磕磕巴巴的剛想推脫,就被杜蔚國冷冷的打斷了:


    「尾山鳩誌,你已經見過我,還知道了我的打算,事情辦成了,你還有活命的可能,辦不成,你現在就得死,明白嗎?」


    說話的時候,杜蔚國的眼神驀然一厲,還主動釋放出了一絲煞氣裹住了尾山鳩誌。


    他瞬間感覺自己像是光著身子站在風雪中,渾身上下,每個細胞,每個毛孔都被凝結了。


    尾山鳩誌為人圓滑,深諳好漢不吃眼前虧的道理,馬上認慫道:


    「好,好的,流川先生,我,我明白了。」


    「很好,你果然是個聰明人。」


    杜蔚國收了神通,似笑非笑的掃了他一眼。


    隨後搖下車窗,有些莫名的朝空中勾了勾手,語氣有些揶揄:


    「那麽,現在就先帶我去一下你家吧,尾山鳩誌,你是有家庭的,對吧?」


    剛才,讓鐮田次郎找人的時候,杜蔚國還特意強調過,一定要找成了家的才行,因為這樣的人,更容易拿捏。


    果然,一聽這話,尾山鳩誌頓時瞳孔地震,瞠目結舌的都不知道該說啥好了。


    他是死活都不想趟這灘渾水,也趟不起,他原本的打算就是擺脫杜蔚國之後,立刻帶著家人躲出去,然後等風頭過了再回來。


    沒想到,他才剛剛動了這個念頭就被杜蔚國給識破了。


    因為涉及到家人的安危,尾山鳩誌的臉色變得凝重起來,還難得鼓起了勇氣,硬著頭皮爭辯道:


    「流川先生,這,這完全沒必要,請您放心,我一定會把您要的卷宗交到您的手上。」


    「嗬~」


    杜蔚國輕笑,語氣戲謔:


    「我從來都不相信承諾,尤其不相信律師的承諾,尾山鳩誌,你對此應該深有感觸的,不是嗎?」


    「呃~」尾山鳩誌頓時啞口無言。


    這世上,有兩種人是最不能信的,一是政客,再就是律師,都是滿嘴跑火車,一句實話都沒有的大騙子。


    就在此時,椎名翔太通過放哨的烏鴉,收到了杜蔚國的信號,急吼吼的從公園裏跑了出來。


    剛拉開車門坐進來,他就急不可耐,風風火火的問道:


    「先生,咱們現在去哪?咦,這位是?」


    本來就已經心驚肉跳的尾山鳩誌,驟然見到椎名翔太,更是如遭雷擊,都忍不住戰栗起來了。


    之前,他去法院參旁聽過庭審,見過椎名翔太,此刻再聯想起杜蔚國剛剛提出的要求。


    他猛然意識到,眼前這個行為高深莫測,讓人不寒而栗的年輕人,大概率是要幫椎名翔太翻案,揭開這個案子背後的滔天黑幕。


    不管黑幕的本體到底是什麽,尾山鳩誌都無比清晰一件事,他完蛋了,他這副小身板卷進來,不死也得脫層皮。


    杜蔚國發動汽車,隨口介紹道:


    「哦,翔太,這位先生是尾山鳩誌,東京司法屆的大人物,我找他來,是幫你翻案的。」


    「幫我翻案?真的嗎?尾山先生。」


    一聽這話,椎名翔太頓時激動得渾身顫抖,目光灼灼的望向同樣渾身哆嗦的尾山鳩誌。


    「啊,啊?我,我不~」


    尾山鳩誌的大腦宕機,渾渾噩噩,一向伶牙俐齒的他,此刻卻磕巴的連句整話都說不出來了。


    杜蔚國熟稔的駕駛著奔馳汽車,絲滑的匯入車流,語氣輕鬆的問了一句:


    「尾山鳩誌先生,現在咱們不是要去貴府拜訪嗎?杜蔚國的聲音並不大,還挺客氣的,可是聽在尾山鳩誌的耳中卻猶如晴天霹靂,讓他瞬間回神。


    杜蔚國說的一點都沒錯,他是個聰明人,而聰明人的共性就是格外自私且惜命,同時也非常擅長權衡利弊。


    尾山鳩誌幾乎刹那間就意識到,如果不順從他的命令,現在,立刻,馬上就會死!


    先不說深不可測的杜蔚國,光是眼前這個明明被判了死刑,並且已經執行,現在卻依然活蹦亂跳的椎名翔太,就能輕而易舉的弄死他。


    「我,我家世,世田穀區,羽根木町~」


    尾山鳩誌這家夥的住處相當不錯,位於東京的傳統富人區,世田穀區,靠近羽根木公園,是個連院的幽靜獨棟別墅。


    她老婆很年輕也很漂亮,是個在家相夫教子的全職太太,他還有兩個孩子,大的上學去了,小的才3歲,養的很好,白白胖胖的討人喜歡。


    尾山鳩誌雖然是個


    律政老滑頭,但他有個優點,重視家庭,而且工私分的一向清楚,從來都不會帶跟工作相關的陌生人回家。


    所以,驟然見到兩個陌生人登門,特別是杜蔚國,氣度絕然,衣著華貴,一看就不是尋常人物。


    尾山太太雖然非常驚訝,不過她的涵養很好,還是非常禮貌客氣的接待了杜蔚國他們。


    殷切的奉了茶水之後,尾山太太還禮貌問了是否需要準備午餐,得到否定的答案後,這才謙恭的告辭,帶著孩子去二樓了,給眾人留下充分獨處的空間。


    該說不說,東瀛人,尤其東瀛媳婦,在禮節禮儀方麵,做得確實無可挑剔,讓人如沐春風。


    「嗯,茶不錯,尾山,你很有福氣,娶了個溫柔賢淑的好太太,你的孩子也很可愛。」


    杜蔚國悠然的呷了一口茶,看似隨意又客氣的說道,可是聽在尾山鳩誌的耳中,卻猶如惡魔的低語。


    這特麽分明就是赤裸裸的威脅,要是他沒有把杜蔚國要的東西拿回來,他的妻兒,大概率是要嘎的。


    「噗通~」


    尾山鳩誌的兩腿一軟,直接跪倒在地,涕淚橫流的哀求道:


    「流川先生,我,我發誓一定會把您要的卷宗帶回來,求,求您務必高抬貴手。」


    「尾山先生,您這是幹什麽?」


    猝不及防的變故,讓翔太直接傻了眼,他剛想伸手去拉,卻被杜蔚國一把拽住了。


    杜蔚國又喝了口茶,緩緩放下茶杯,這才慢條斯理的的說道:


    「放心,尾山鳩誌,我們並不是冷血的殺人狂魔,更不會無緣無故加害你的妻兒。


    而且,拿到卷宗之後,我還會給你一筆非常豐厚的報酬,足夠你帶著全家去國外定居。」


    「是


    ,是,多謝流川先生慷慨,我,我現在就去辦。」


    一聽這話,尾山鳩誌連忙翻身爬了起來,沒口子的感激道。


    他現在壓根就不敢再期待什麽報酬了,隻求盡快送走眼前這尊瘟神,全須全尾的活下來。


    杜蔚國不置口否的點點頭,把茶水一飲而盡,也站起身:


    「好,翔太,你就在等著,我跟尾山先生出去辦事。」


    一聽這話,尾山鳩誌頓時就慌了,都有點口不擇言了:


    「什麽?流,流川先生,您為,為什麽要讓這,這位先生留在我家。」


    「嗬~」


    杜蔚國嗤笑,點了根煙,又重新坐回到沙發上,語氣戲謔:


    「那就隻能是我留在你家裏,讓他陪你去辦事了,人心難測,我總要留個後手才行,你說是吧?尾山鳩誌?」


    他這話說得繞有深意,既是警告,也是威脅,尾山鳩誌當然秒懂了他的言外之意。


    事實上,他也確實是這樣盤算的,等會就把杜蔚國他們引到警視廳附近,然後讓警察對付他們,自己趁機脫身。


    再次被戳破算計,尾山鳩誌臉色登時就漲紅了,囁嚅了半天才憋出一句:


    「那,那還是勞煩流川先生陪我一起吧。」


    他在最陰暗,最肮髒,充滿爾虞我詐的司法圈子,浸潤了十幾年,練就了一雙毒眼。


    雖然他被杜蔚國嚇得內心惶惶,大失水準,不過通過來路上的短暫相處,他就已經看出來了。


    這個椎名翔太就是個傻乎乎的鐵憨憨,他不僅不可能是連環殺人案的凶手,甚至根本就沒殺過人,說他是人畜無害都不為過。


    但杜蔚國可就不好說了,這個年輕人的氣場實在是太冷冽,也太犀利了。


    以尾山鳩誌的見識和眼界,根本看不出他的深淺,但是有一件事他可以完全確


    定。


    這個年輕人的手上絕逼有人命,而且還特麽不止一條。


    尾山鳩誌曾經為一名醉酒殺人的硫磺島老兵辯護過,據說他當年在戰場上殺過幾十人。


    杜蔚國不經意流露出的煞氣,跟這個老兵十分相似,但是強烈十倍都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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