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二,港島發生了兩件大事。


    第一,「厲鬼」連環殺人案的凶手魯尼·班·吉塞拉,也就是水母,他在看守所裏畏懼自殺了。


    他死得很詭異也很離譜,他是把腳鐐纏在了脖子上,然後硬生生把自己勒死了。


    第二,自從在白沙灣別墅見過郭漢鴻之後,煞神再次消失了。


    杜蔚國沒搭乘任何公共交通工具,也沒通知任何人,包括他在港島的兩個女人,就這樣無聲無息的突然消失了。


    所以,自然也沒人知道他去了哪裏,這也再次坐實了杜蔚國這孫子有潛艇的猜測。


    大年初三,正午時分,台北西部,萬華區。


    這裏還有一個叫法是艋舺,就是那部電影裏的同名地,屬於當下台北商業最繁華的地方,人口稠密,龍蛇混雜。


    眼下是新春時節,艋舺這邊更是熱鬧得不得了,整條馬路都懸掛著喜慶的紅燈籠,人頭攢動,摩肩接踵。


    西園路水花市場,街角有家老舊的書報亭,杜蔚國拿起一張今天刊印的聯合報,問都沒問,隨手扔下一張20塊錢的紙幣,轉身就走。


    其實,他也不知道報紙多錢一份,反正肯定不可能值20塊,隻是這已經他是空間裏最小麵額的台幣了。


    拿著報紙,杜蔚國在路邊的小攤隨便買了份蚵仔煎(ji),隨即就毫無形象的叉腿蹲在路邊。


    他一邊大口的吃著小吃,一邊漫不經心的的翻著報紙。


    聯合報是眼下灣島最牛的報紙,總共12版,其中第8版是生活版,都是些零零散散的生活小訊息還有小妙招之類。


    其中還夾雜著亂七八糟的各種廣告,招工,求職,保姆,開鎖,拔牙,家教,買賣信息之類的,有點像後世的五八同城。


    其中,當杜蔚國看見一條不起眼的古幣收購信息時,嘴角無聲的勾了起來。


    這條廣告是這麽寫的:


    誠收各朝各代古錢古幣,刀幣銅錢金銀元寶一律都收,價格優惠,童叟無欺,誠惠速來,


    三足就是金蟾的意思,金蟾是招財納寶的祥物,這是之前鬼手跟杜蔚國約定的暗號,代表他和無常全都平安無事。


    「嗬嗬嗬,果然,鬼手這老狐狸藏得很穩當。」


    杜蔚國一口吞掉剩下的蚵仔煎,把油乎乎的牛皮紙,連同報紙一起扔進路邊的垃圾筐。


    隨即他從空間裏掏出一枚黑黝黝的,布滿鏽跡卻又光亮如新的奇怪銅錢,放在手裏把玩著。


    這是枚銅錢通體青黑,帶著一股難以言喻的厚重古韻,圓形圓孔,看起來像玉佩一樣,上麵刻著幾個不認識的古篆。


    這是一枚極其罕見的共屯赤金圜錢,先秦戰國的名珍古錢之一,存世量非常稀有。


    到底多罕見,全華夏攏共就這麽一枚。


    如果這玩意是真品的話,放在後世,能輕而易舉能在四九城的核心地段換套大房子。


    當然,這玩意也很刑,隻要買賣被抓,足夠踩一輩子縫紉機了。


    這是鬼手給杜蔚國的聯絡信物,當時,杜蔚國曾隨口問過一句,這銅錢很稀罕嗎?


    鬼手的原話是這麽說的:


    「非常稀罕,您手裏這枚是目前唯一我見過的真品,估計也是現在世麵上唯有的一枚,不過仿製起來並不難。


    用不值錢的戰國青銅器碎片當原料來仿造,要多少就能做多少,除了我之外,誰也看不出來。」


    杜蔚國又問:「那你不是發財了,你仿造了多少?」


    鬼手搖頭,笑得很狡詐:


    「一枚都沒仿,現在世道才剛穩當,古董這東西還不值錢,而且這枚古錢還沒現


    世,所有沒到仿造的時候。」


    杜蔚國秒懂,正所謂亂世黃金,盛世古董。


    現在二戰才剛結束不久,局部還有戰亂,花旗和毛熊又正在對峙,大戰一觸即發,還不是古董大行其道的時候。


    這些地下的老物件,真正開始抬頭的時候是在80年代,而在90年代,交易量達到了高潮,也是盜墓活動最猖獗的時候。


    千禧年之後,被某些人的推波助瀾之下,古董更是被炒成了天價。


    鬼手這老狐狸,他就是要等這枚古錢被炒到最高點的時候再出手仿製,狠狠的賺上一筆。


    甚至,很有可能,這枚目前唯一一枚現世的共屯赤金圜錢,就是從他手裏放出去的。


    說白了,這比玩意跟特麽後世炒比特幣也沒啥區別,都有幕後有莊家和操手,都是妥妥的殺豬盤。


    不過鬼手這家夥還算良心,沒招惹普通人,專割有錢人的韭菜。


    這也是杜蔚國為啥看不上古董的原因之一,都是些毫無實際作用的擺設,死物而已,不值當。


    有人會說,古董具有考古價值和曆史意義,杜蔚國也會反駁。


    就像過日子似的,好漢不提當年勇,你家老祖宗以前再牛皮,你現在混得像特麽一坨屎似的,有雞毛用?


    踢球踢不過高麗,打架打不過東瀛,而這兩個彈丸小國,以前都得跪下管華夏叫爸爸,你還有臉提祖宗?


    這些老物件,尤其是從古墓裏出土的冥器,就應該讓它們一直長眠在地下。


    扯遠了,臨近中午,一輛騷包又霸氣的黑色凱迪拉克佛裏特伍德,緩緩停在了三賢古錢館的門口。


    一個精幹的小夥,麻利的從駕駛座上跳下來,小跑到後座,拉開了車門。


    西裝革履,皮鞋鋥亮,一副成功人士模樣的杜蔚國,叼著雪茄,施施然從車上走了下來。


    「ell,周,aitforthecar。」


    杜蔚國淡淡的吩咐了一句,小夥子連忙點頭:「ok,sir。」


    這台車,是杜蔚國偷的,呃,嚴格意義上來說,應該算搶的。


    剛才在路邊,杜蔚國正打算偷車的時候,看見一個油膩胖子正在這台車裏強吻一個小姑娘。


    於是乎,這台車自然而然的成了他的座駕,那個胖子,被他打暈隨手扔路邊了,估計沒幾個禮拜,他是無法恢複清醒的。


    至於這個開車的小夥,姓周,是杜蔚國臨時雇來的司機。


    剛才在報紙上,恰好看見了小周的求職信息,印象挺深刻,他會英語,還自稱灣島路路通,桃園山車神。


    而杜蔚國給自己立得新人設是花旗海歸,某公司駐灣灣的總經理,剛來,國語太不行,也不認識路。


    三賢古錢館,是個當街的二層紅磚小樓,看牌匾上的油漆亮度,明顯是新開的店。


    「叮鈴」


    推門進去,窗明幾淨,店裏的擺設不多,但是古香古色的很有韻味,而且還熏了香,整的挺像樣,隻是門可羅雀,連一個客人都沒有,顯得十分冷清。


    櫃台裏邊,有個小夥計正趴著打盹,聽到門鈴聲,連忙揉揉眼睛,起身迎了上來。


    「老板,過年好,您是要看老錢啊?我們店裏什麽都有,先秦刀幣,漢代五錢,神壇開元」


    杜蔚國笑著打斷他:


    「小哥,我今天不買錢,有枚老錢,想請貴店老板幫忙掌掌眼。」


    一聽這話,小夥計的眼珠子頓時露出狡黠之色:


    「哦?掌櫃的沒在,老板,您有什麽古錢,先拿出來讓我開開眼唄。」


    杜蔚國掃了一眼年齡小夥子,嘴周光潔,連


    根胡子都沒有,最大不超過20歲。


    他笑了,語氣揶揄:


    「嗬,小哥,你這麽年輕,會看老貨?」


    被輕視了,血氣方剛的年輕人哪受得了?小夥計頓時臉色漲紅,語氣羞惱的爭辯道:


    「我怎麽不會,瞧不起誰呢?隻要你拿能得出來的古錢,我一眼就能看出出處。」


    「好,那你就幫忙喬喬我這枚老錢的出處。」


    杜蔚國起了玩心,從懷裏摸出那枚共屯赤金圜錢遞給他。


    「嘶」


    這小夥計倒不算真正的門外漢,多少還是有點眼力的,接過老錢,略一打眼,就忍不住抽了口冷氣。


    古董鑒定這個行當中,有種說法叫大開門,也叫大開眼,就是一眼真的意思,這枚老錢就屬於這個類別。


    「老紅銅材質,圓邊圓孔,背麵平素,正麵蝌蚪古篆文,這,這應該是戰國錢,圓孔應該是魏國」


    說到這裏,小夥計突然握住銅錢,抬腳就朝櫃台裏走去,邊走還邊說:


    「不行,我得查查古籍,看看這幾個篆文念什麽,才能確準斷出這枚錢的出處。」


    「哎呦」


    不過小夥計才剛剛轉過身體,左邊肩膀被杜蔚國一把按住了,他瞬間吃痛喊出了聲,感覺像是被老虎鉗子夾住了一樣,半拉身子都麻了。


    「你,你幹什麽?想吃橫的嗎?你,你知道這家店的老板是誰嗎?」


    小夥計色厲內荏的咋呼道,杜蔚國一把扭住他的手腕,把那枚老錢從他手裏摳了出來。


    杜蔚國鬆開他,用手指輕輕的撚著古幣,語氣戲謔:


    「看貨可以,但是隻能當麵,不能離開櫃台,這可是江湖規矩,小哥,你不懂?」


    小夥計捂住酸麻的肩膀,眼中畏懼和怨恨交加:「我,我當然」


    「小馬,大過年的,你吵吵什麽?」


    後堂突然響起一道蒼老威嚴的嗬斥聲,隨後,門簾撩開,走出來一個老頭。


    這老頭鶴發童顏,留著濃密雪白的胡子,眉目舒朗,身上穿著一身暗青色的緞麵老實長馬褂,左手拇指上套著一枚比率溫潤的翡翠扳指。


    器宇軒昂,隱隱還有股子出塵之意,看起來很像古董行當裏的淵博的名宿大家。


    不過看見這個老頭,杜蔚國險些直接笑噴,看見他,這老頭的嘴角也中風似的,忍不住一陣抽搐。


    這老頭就是鬼手,他此刻帶了一張精巧纖薄的麵皮,頭發,和胡子都是真的,隻是染了色。


    這張麵皮下邊還墊了不知名的東西,把他原來的麵孔擠得有些變形,但是依然能辨認出。


    不僅如此,他的腳下,肩膀,腰間,腮幫子裏也都塞了東西,甚至連聲音都變了,絕對能以假亂真,誰也認不出來。


    就這麽說吧,要是杜蔚國沒有透視的能力,憑他的超凡眼力,也看不穿鬼手的偽裝。


    不,鬼手這已經超出偽裝的範疇,應該是正兒八經的易容術,而他臉上的那張薄薄的麵皮,應該就是傳說中的人皮麵具。


    「老板,這個傻大個進門說要鑒定老錢,但是突然無緣無故的伸手就打人!我看他像是吃生米的!!」


    小夥計的年齡不大,但是一肚子壞水,撒謊撂屁,潑髒水這套那是張口就來。


    吃生米就是攔路搶劫,屬於偷門,也是下九流,還是其中排名比較靠後的,連娼門都不如,一向為人所不齒。


    我艸尼瑪,你居然敢管煞神叫傻大個!還說他是吃生米的!一聽這話,鬼手被嚇得腦門都見汗了。


    也顧不上再演戲,連忙喝罵打斷他:


    「小馬,你特麽給我


    閉嘴,狗嘴裏吐不出象牙的獻眼玩意,你被辭了,趕緊滾蛋!」


    小馬懵了,剛要辯解:「老板」


    「啪!」


    鬼手使出全力,掄圓了胳膊,一巴掌抽在小夥計的臉上:


    「我特麽讓你馬上滾,你耳朵聾了,你特麽是不是想死?」


    「好,好,你們給我等著!」


    小夥計怔愣了幾秒,恨恨的瞪了杜蔚國還有鬼手一眼,撂下一句狠話,這才捂著臉,小跑著出了門。


    杜蔚國的手指輕彈,那枚共屯赤金圜錢頓時發出一聲金屬相交般的脆鳴,歡快的淩空旋舞。


    接住老錢,杜蔚國的語氣略帶調侃:


    「鬼手,你找這地方倒是不錯,大隱於市,隻不過你找這夥計,可不咋的啊?」


    一聽這話,鬼手忍不住抖了一下:「先生,您,您認出我了?你早就來了?」


    此刻,他恢複了自己的聲音,杜蔚國也聽懂了他的言外之意。


    想必,他對自己的易容術非常自信,難以相信,自己隻是一個照麵就被杜蔚國看穿了。


    「不,我今天才剛到灣島,不過我是靠眼睛吃飯的,鬼手,你今年本命年嗎?紅褲衩穿得挺喜慶。」


    杜蔚國搖頭輕笑,先是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又指了指他的褲襠,他裏邊穿著一件騷紅騷紅的三角褲。


    鬼手瞬間就反應過來了,被驚得瞠目結舌:「先生,您,您的眼睛」


    杜蔚國點點頭:


    「鬼手,你的易容術很精妙,堪稱是天衣無縫,單憑眼力,誰也看不出來的,對了,無常呢?沒在這裏?」


    鬼手畢竟是個老江湖,瞬間就從震驚當中回了神,沉聲回道:


    「哦,他沒在店裏,他現在開出租車呢。」


    說到這裏,他衣襟中摸出懷表看了眼:


    「時間正好快到了,他馬上就會去對麵那家飯館吃飯,這是我們提前約定好的。」


    他的話音剛落,對麵馬路上,一輛半新的出租車就緩緩停了下來,駕駛座下來了一個有些駝背的中年人。


    這家夥頭發稀疏發黃,吊眼梢,還有點地包天,胡子拉碴的,跟英挺桀驁的無常簡直大相徑庭,就算他親媽來了,也認不出來。


    由此可見,鬼手的易容術,到底多高明,而且,出租車司機這個職業設計得也很巧妙。


    時間自由,消息靈通,隱蔽性強,去哪都不會被注意到,還兼具了極強的機動性。


    鬼手跟無常倆個人,一靜一動,一在內,一在外,互相呼應,雖然藏在鬧世當中,卻穩如泰山。


    這就是老派江湖人的看家本領,和光同塵,大隱於市。


    無常下車之後,看似漫不經意的彎腰拍打了一下褲腳,順勢扭頭朝三賢古錢館這邊瞥了一眼。


    下一秒,他的身體直接僵住了,瞳孔猛然收縮,他下意識的咽了口水,緩緩的抬起胳膊,有些不可置信的揉了揉眼睛。


    當他隔著玻璃窗,終於看清那道豐神俊朗的高大身影,真的就是杜蔚國的時候,眼圈騰然紅了。


    「好家夥!鬼手,你怎麽給無常的頭發都整禿了,這多少是帶了點個人恩怨了吧?


    」看見無常的造型,杜蔚國笑了,無常訕訕的低下頭,小聲嘟囔道:


    「沒,沒事的,還能長出來的。」


    這麽會功夫,無常已經不花不顧,如同利箭般的衝了過來,語氣相當激動。


    「先生!您終於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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