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皇後發了話，華陽大長公主今日又不肯偏幫著沈寶芝，她後來抽泣著道了歉，跟著含章殿的女官退了出去。</p>
華陽大長公主看鄭皇後臉色實在不好，歎口氣，才開始替女兒找補：“確然是我將她寵壞了，大過年的, 在聖人麵前這樣哭哭啼啼，等回了家去，我一定好好管管她，如今也忒不成樣子。”</p>
她偏又不讓鄭皇後說話，拉著薑莞就問：“好孩子，真不疼吧？不然還是傳禦醫來看看, 寶芝橫衝直撞的，你別強撐著。”</p>
薑莞連連搖頭，不動聲色抽出手來，挽上魏氏胳膊：“我真沒事，殿下您別擔心我。”</p>
華陽大長公主才笑了：“不礙事就成，你也別抱怨寶芝，她脾氣不好，你們小姑娘家一塊兒相處著，互相擔待些。</p>
前些天她四兄陪著她從兩浙那邊回來，帶了好些新奇稀罕的小玩意，等我回去挑幾樣，明兒叫四郎帶著她給你送到郡王府去，當給你賠禮的。”</p>
薑莞眼皮跳得更厲害了。</p>
她心頭隱隱有個猜測。</p>
否則華陽大長公主的態度轉變未免來得太過突兀。</p>
這會兒突然提起沈四郎——分明是不懷好意。</p>
但華陽大長公主是長輩，甚至長了兩個輩分，她不能說推辭的話。</p>
鄭皇後眯著眼接過去：“澤哥兒他們幾個也才從揚州回來，江南那邊的東西，他們買了不少，前幾日還往宮裏送了幾樣，阿莞也不缺那些。</p>
孩子們拌嘴也好, 偶爾起了爭執也好，寶芝既然賠過了禮, 何苦還要拘著她再登門去說？倒下了她的臉麵。</p>
姑母是長輩，更別說這話了。</p>
就算是寶芝，那不也是阿莞的長輩，賠了禮也盡夠了。”</p>
華陽大長公主的話就被噎了一半回去。</p>
不過她也不在意，反正還是笑：“你要不缺就算了，左右都是些不值錢的小玩意，圖個稀罕，若不稀罕了，委實沒必要往你手上送。</p>
不過四郎倒是還得了兩幅好字帖，我瞧過，是古本真跡，你若喜歡那個……”</p>
“姑母今兒是怎麽了？”</p>
薑氏在笑，笑意未及眼底，眸中甚至有幾許冰冷：“聖人也說實在不必拘著寶芝登門道歉，姑母也別太把珠珠挨的那一下當回事兒。</p>
她從小就不是嬌養大的女孩兒，阿兄早年拘著她練功，吃了多少苦呢，那一下真不值什麽。</p>
您倒這樣放在心上。”</p>
她手肘撐在扶手上，突然才想起來似的，欸地一聲問薑莞：“倒是說起字帖，我前兒讓你給我寫幾個字，說要一並送去幽州，叫你爺娘看看你的長進，那字我瞧了——”</p>
薑氏說到後來，尾音一拉，掩唇笑起來，轉頭看向鄭皇後：“可說呢，我都不知她什麽時候練了一手好字，筆鋒走勢，竟全是二郎的影子，她倒該去跟二郎敬一杯拜師的茶，尊上一聲夫子才好呢。”</p>
鄭皇後聞言才笑起來。</p>
華陽大長公主抿抿唇，唇角索性拉平了，再想拉著薑莞說話，魏氏卻已經低聲同薑莞說著什麽。</p>
她覺得訕訕，隻好作罷，又夥著鄭皇後她們幾個說笑起來，暫且把薑莞那一宗給丟開不提。</p>
宴還要小半個時辰，鄭皇後也不把薑莞和裴清沅拘在含章殿內。</p>
落雪後宮中太液池景色與平日最是不同，便叫人引著她們去玩兒。</p>
兩個姑娘出了殿門下玉階，走出去沒有一箭之地，遠遠瞧見元福正掖著手快步過來。</p>
看見薑莞和裴清沅，元福才駐足停下。</p>
小宮娥笑著叫他：“來替二殿下回話的嗎？”</p>
元福點點頭，叫姐姐：“正巧見了二位娘子，奴才也不進去擾聖人興致啦，姐姐替奴才回一聲吧，幾位殿下和小郎君們在太液池邊作詩呢。</p>
方才沈娘子也過去，二殿下才問怎麽不見薑裴二位娘子來，打發奴才來回聖人，要接了兩位娘子一同去玩的。”</p>
小宮娥笑嗬嗬說知道了，倒樂得不必在這大冷天走那麽遠，送薑莞和裴清沅二人往太液池去，於是目送她二人跟著元福走遠，搓搓手，嗬著氣，轉身回了含章殿去。</p>
·</p>
積雪下的太液池是晶瑩剔透的。</p>
因湖麵結了薄薄一層冰，岸邊鬆柏上還掛著玲瓏霧凇，景致的確不同。</p>
紅牆碧瓦覆蓋的是白，此處入眼卻隻有透潤的冰淩。</p>
等到走近些，薑莞目光巡視，找的卻既不是趙行，也不是薑元瞻。</p>
沈寶芝挨著趙行很近，的確拿了一幅畫讓趙行指點。</p>
趙行刻意同她保持了距離，她卻似不經意間，總往趙行身旁靠一靠。</p>
而沈寶芝斜後方，此刻正側身對著薑莞站立的小郎君，就是華陽大長公主口中說的四郎，她的嫡次子沈從真。</p>
沈從真今歲十六，長得不錯，把他爺娘的優點吸收了個幹淨，且是個能文能武的。</p>
</p>
與趙禹幾兄弟比肩而立，也未必落於下風。</p>
隻是想想華陽大長公主的心思，薑莞覺得煩躁。</p>
元福看她駐足不前，也不敢催，就掖著手等她。</p>
還是裴清沅順著她目光望去之後，扯扯她袖口：“也未必就是那麽回事，你別多想，大過年的，何苦給自己找不痛快？”</p>
她會錯意，總不能姑母和聖人也都會錯意吧？</p>
自華陽大長公主幾次三番提起沈從真，一直到她和表姐離開含章殿，聖人就再沒給過華陽大長公主一個好臉色。</p>
還能為了什麽？</p>
聖人未必為著她。</p>
但有趙行的心意擺在那兒，聖人如何容得下旁人來打她的主意。</p>
而且也隻有如此，一切才說得通。</p>
為什麽當日華陽大長公主上趕著到福寧殿去替她說好話，連舅舅和姑父都大為意外。</p>
事後她又頻頻登郡王府的門，同姑母家長裏短說些廢話，那不過都是拉攏感情的小手段而已。</p>
如今大概是覺得時機差不多，可以試一試，趕在年節大家都高興的時候，試探著提一提沈從真。</p>
如意算盤打的可真好。</p>
薑莞嗯了聲，情緒卻仍舊不高。</p>
而涼亭下趙行已經發現了她和裴清沅。</p>
薑莞眼看著他丟下滿臉歡愉的沈寶芝，大步流星朝著她走來。</p>
華陽大長公主看鄭皇後臉色實在不好，歎口氣，才開始替女兒找補：“確然是我將她寵壞了，大過年的, 在聖人麵前這樣哭哭啼啼，等回了家去，我一定好好管管她，如今也忒不成樣子。”</p>
她偏又不讓鄭皇後說話，拉著薑莞就問：“好孩子，真不疼吧？不然還是傳禦醫來看看, 寶芝橫衝直撞的，你別強撐著。”</p>
薑莞連連搖頭，不動聲色抽出手來，挽上魏氏胳膊：“我真沒事，殿下您別擔心我。”</p>
華陽大長公主才笑了：“不礙事就成，你也別抱怨寶芝，她脾氣不好，你們小姑娘家一塊兒相處著，互相擔待些。</p>
前些天她四兄陪著她從兩浙那邊回來，帶了好些新奇稀罕的小玩意，等我回去挑幾樣，明兒叫四郎帶著她給你送到郡王府去，當給你賠禮的。”</p>
薑莞眼皮跳得更厲害了。</p>
她心頭隱隱有個猜測。</p>
否則華陽大長公主的態度轉變未免來得太過突兀。</p>
這會兒突然提起沈四郎——分明是不懷好意。</p>
但華陽大長公主是長輩，甚至長了兩個輩分，她不能說推辭的話。</p>
鄭皇後眯著眼接過去：“澤哥兒他們幾個也才從揚州回來，江南那邊的東西，他們買了不少，前幾日還往宮裏送了幾樣，阿莞也不缺那些。</p>
孩子們拌嘴也好, 偶爾起了爭執也好，寶芝既然賠過了禮, 何苦還要拘著她再登門去說？倒下了她的臉麵。</p>
姑母是長輩，更別說這話了。</p>
就算是寶芝，那不也是阿莞的長輩，賠了禮也盡夠了。”</p>
華陽大長公主的話就被噎了一半回去。</p>
不過她也不在意，反正還是笑：“你要不缺就算了，左右都是些不值錢的小玩意，圖個稀罕，若不稀罕了，委實沒必要往你手上送。</p>
不過四郎倒是還得了兩幅好字帖，我瞧過，是古本真跡，你若喜歡那個……”</p>
“姑母今兒是怎麽了？”</p>
薑氏在笑，笑意未及眼底，眸中甚至有幾許冰冷：“聖人也說實在不必拘著寶芝登門道歉，姑母也別太把珠珠挨的那一下當回事兒。</p>
她從小就不是嬌養大的女孩兒，阿兄早年拘著她練功，吃了多少苦呢，那一下真不值什麽。</p>
您倒這樣放在心上。”</p>
她手肘撐在扶手上，突然才想起來似的，欸地一聲問薑莞：“倒是說起字帖，我前兒讓你給我寫幾個字，說要一並送去幽州，叫你爺娘看看你的長進，那字我瞧了——”</p>
薑氏說到後來，尾音一拉，掩唇笑起來，轉頭看向鄭皇後：“可說呢，我都不知她什麽時候練了一手好字，筆鋒走勢，竟全是二郎的影子，她倒該去跟二郎敬一杯拜師的茶，尊上一聲夫子才好呢。”</p>
鄭皇後聞言才笑起來。</p>
華陽大長公主抿抿唇，唇角索性拉平了，再想拉著薑莞說話，魏氏卻已經低聲同薑莞說著什麽。</p>
她覺得訕訕，隻好作罷，又夥著鄭皇後她們幾個說笑起來，暫且把薑莞那一宗給丟開不提。</p>
宴還要小半個時辰，鄭皇後也不把薑莞和裴清沅拘在含章殿內。</p>
落雪後宮中太液池景色與平日最是不同，便叫人引著她們去玩兒。</p>
兩個姑娘出了殿門下玉階，走出去沒有一箭之地，遠遠瞧見元福正掖著手快步過來。</p>
看見薑莞和裴清沅，元福才駐足停下。</p>
小宮娥笑著叫他：“來替二殿下回話的嗎？”</p>
元福點點頭，叫姐姐：“正巧見了二位娘子，奴才也不進去擾聖人興致啦，姐姐替奴才回一聲吧，幾位殿下和小郎君們在太液池邊作詩呢。</p>
方才沈娘子也過去，二殿下才問怎麽不見薑裴二位娘子來，打發奴才來回聖人，要接了兩位娘子一同去玩的。”</p>
小宮娥笑嗬嗬說知道了，倒樂得不必在這大冷天走那麽遠，送薑莞和裴清沅二人往太液池去，於是目送她二人跟著元福走遠，搓搓手，嗬著氣，轉身回了含章殿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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積雪下的太液池是晶瑩剔透的。</p>
因湖麵結了薄薄一層冰，岸邊鬆柏上還掛著玲瓏霧凇，景致的確不同。</p>
紅牆碧瓦覆蓋的是白，此處入眼卻隻有透潤的冰淩。</p>
等到走近些，薑莞目光巡視，找的卻既不是趙行，也不是薑元瞻。</p>
沈寶芝挨著趙行很近，的確拿了一幅畫讓趙行指點。</p>
趙行刻意同她保持了距離，她卻似不經意間，總往趙行身旁靠一靠。</p>
而沈寶芝斜後方，此刻正側身對著薑莞站立的小郎君，就是華陽大長公主口中說的四郎，她的嫡次子沈從真。</p>
沈從真今歲十六，長得不錯，把他爺娘的優點吸收了個幹淨，且是個能文能武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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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趙禹幾兄弟比肩而立，也未必落於下風。</p>
隻是想想華陽大長公主的心思，薑莞覺得煩躁。</p>
元福看她駐足不前，也不敢催，就掖著手等她。</p>
還是裴清沅順著她目光望去之後，扯扯她袖口：“也未必就是那麽回事，你別多想，大過年的，何苦給自己找不痛快？”</p>
她會錯意，總不能姑母和聖人也都會錯意吧？</p>
自華陽大長公主幾次三番提起沈從真，一直到她和表姐離開含章殿，聖人就再沒給過華陽大長公主一個好臉色。</p>
還能為了什麽？</p>
聖人未必為著她。</p>
但有趙行的心意擺在那兒，聖人如何容得下旁人來打她的主意。</p>
而且也隻有如此，一切才說得通。</p>
為什麽當日華陽大長公主上趕著到福寧殿去替她說好話，連舅舅和姑父都大為意外。</p>
事後她又頻頻登郡王府的門，同姑母家長裏短說些廢話，那不過都是拉攏感情的小手段而已。</p>
如今大概是覺得時機差不多，可以試一試，趕在年節大家都高興的時候，試探著提一提沈從真。</p>
如意算盤打的可真好。</p>
薑莞嗯了聲，情緒卻仍舊不高。</p>
而涼亭下趙行已經發現了她和裴清沅。</p>
薑莞眼看著他丟下滿臉歡愉的沈寶芝，大步流星朝著她走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