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三章</p>
趙曦月心中無力。</p>
這事兒無解。</p>
她跟母妃說不清也道不明。</p>
母妃認死理。</p>
既要安穩，就不該招惹麻煩。</p>
鄭家顯然就是那個麻煩。</p>
正因為母妃陪在父皇母後身邊太多年，她平日裏悶不吭聲，心裏卻什麽都明白。</p>
鄭家就像是埋在皮肉之下的腐肉。</p>
經年累月，腐肉隻會越來越嚴重。</p>
人身上的好肉也都被帶壞了。</p>
得狠下心，動手剜掉，才能好起來。</p>
偏偏這塊腐肉長在母後身上。</p>
一旦要剜掉, 是錐心刺骨的疼。</p>
父皇舍不得。</p>
為著舍不得三個字，寬縱包容快二十年。</p>
在母妃看來，父皇也許這一輩子都狠不下這個心了。</p>
而這塊腐肉，誰沾上誰身上就得爛一大片。</p>
趙曦月甚至懶得爭辯什麽。</p>
她悶聲，垂頭喪氣，整個人都蔫兒了：“我記著了。不過事情已經發生了，阿莞也已經把鄭雙宜給罵了，我說的那些話，覆水難收，收是不可能收回來的。</p>
但往後……往後我盡量克製著些吧。”</p>
孫貴人其實也不忍心。</p>
她遞過去一隻手，落在趙曦月頭頂：“你為肅王不平，為二殿下不平，甚至替薑大娘子抱不平，我都明白。</p>
但我是為了咱們母女好，阿月，別這樣子。</p>
不過我也說了，好在肅王和二殿下都是護著你的。</p>
如今這樣也就算了。</p>
今兒還有宜真在，便說是鄭家姐妹和沉寶芝突然發作嚇壞了宜真，你為著宜真的緣故才氣得這樣，說了那些難聽話，聖人至多心裏不痛快，明麵兒上也不會拿你怎麽樣。”</p>
孫貴人看女兒麵色寡澹，知道她不愛聽這些, 也訕訕的收了聲。</p>
小宮娥捧著新做出來的糕點，都是趙曦月愛吃的, 還有兩樣是趙曦暖平日裏肯多吃兩塊兒的。</p>
孫貴人便吩咐著：“宜真在外頭受了驚嚇, 高美人的性子更軟, 你把這兩樣送去高美人宮裏，哄著宜真多吃兩塊兒糕吧。</p>
</p>
小孩子家家的沒那麽大的記性，吃好了，玩兒高興了，後半天也就忘記了。”</p>
小宮娥蹲身一禮就拿了東西要往外。</p>
趙曦月一揚聲把人叫住了：“不用去，叫她安生睡一覺，比什麽都強。</p>
回來的一路上二兄哄的差不多了，我送她回去的時候她也沒什麽，就是看著沒什麽精神。</p>
我告訴過高美人，要是禦醫說阿暖有什麽不好，派人來告訴一聲。</p>
她既然沒什麽不好的，讓高美人哄著她好好睡一覺吧，你別去送東西。”</p>
小宮娥為難的看向孫貴人。</p>
孫貴人抿唇，擺擺手，示意她退下去。</p>
然後才又問趙曦月：“你是生母妃的氣了？”</p>
趙曦月唇畔的弧度並不大，臉上的笑意也很淺：“我知道母妃是為我好，您從年輕時候做的許多事情, 就都是為我好的, 不會生您的氣，您別多心。</p>
禦醫叮囑過，您得放寬了心，不能胡思亂想，於您養病保養沒有好處的。”</p>
可是這宮裏的氣氛實在壓得人要喘不過氣來。</p>
原本她今天很威風，也很解氣，盡管妹妹受驚一場，這會兒瞧著也沒什麽大礙，至多是遊玩的好興致全叫鄭家姐妹給毀了，但那也不算太重要。</p>
解氣就夠了。</p>
高高興興的回宮來，甚至還瞧出鄭雙雪跟鄭雙宜姐妹兩個未必一體同心，就更覺得心裏舒坦。</p>
結果弄成這樣子。</p>
趙曦月緩緩起身，從羅漢床挪下去。</p>
孫貴人剛動了下嘴角，趙曦月先回了話：“二兄送了阿莞回去就要回宮的，我到觀德堂去等一等，看看二兄在外頭還有沒有別的話。”</p>
這分明就是借口，不想在宮裏待著罷了。</p>
孫貴人喉嚨發緊，心口泛起一陣酸澀，她心裏難受，可不知道怎麽開解，隻好隨趙曦月去。</p>
原本按著她的性子還要交代幾句，譬如不要在二殿下宮裏胡鬧一類的話。</p>
然而今天，那些時常掛在嘴邊的話，她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了。</p>
目送了女兒出宮門，又聽著略顯得沉重的腳步聲漸次遠去，孫貴人眼眶一紅，鼻尖發酸，長長一聲歎息。</p>
旁邊兒大宮女翠竹忙遞了帕子過來：“貴人別哭，仔細哭壞了眼睛，公主回來見了又該心疼您了。”</p>
孫貴人接了帕子擦拭眼角，一味的搖頭：“我又何嚐想這樣子呢？阿月心裏怪我，我知道。</p>
她是好的，二殿下是好的，薑家的大娘子也是好的。</p>
不好的隻有我。</p>
倘或我有那樣好的家世門楣，又何至於要我的女兒去隱忍退讓？</p>
鄭家……”</p>
她心裏不恨嗎？</p>
但她就是沒有那樣的資格。</p>
翠竹心裏也不好受：“貴人不要這樣說，這些年，咱們公主也是肯體諒貴人的。</p>
公主慢慢大了，隻會更理解貴人，體諒貴人。</p>
今兒公主心裏不舒坦，多半也是為肅王殿下和二殿下，況且小殿下還在外頭受了一場驚嚇。</p>
您跟公主說這個，公主想著鄭家娘子們的所作所為，心裏肯定不受用。</p>
她不是衝著貴人您，您快別傷心了。”</p>
但這些話都是最虛無飄渺的，根本就勸不住人。</p>
孫貴人還是歎氣。</p>
翠竹心裏又著急：“貴人，要不然……”</p>
她才剛開了口，孫貴人就知道她想說什麽，橫了眼風掃過去，竟難得帶上些氣勢在裏頭：“上一次我就跟你說過，這樣的話永遠都不要再說，連想都不要再想！</p>
別說官家抬舉我一個妃位，就是看在阿月的麵子上，賞我個貴妃位分，難道我就有那個資格，有那個分量了嗎？</p>
官家和聖人對我已經夠好了。</p>
阿月便不說了，我家裏麵也得了封賞，父兄得了推恩的官位，還要怎麽樣呢？”</p>
孫貴人又緩了一口氣，方才的難受竟莫名消散不少：“翠竹，人得知足。</p>
貪心不足的人，是不會有好下場的。”</p>
翠竹呼吸一凝，再不敢開口了。</p>
這宮裏頭，再沒有人比她家貴人活的更明白了。</p>
她也是著急嚇出主意。</p>
沒資格就是沒資格。</p>
一輩子走到頭，也還是這三個字。</p>
貴人是，高美人更是如此。</p>
聖人擺在前頭，她們這些人，哪怕是公主們，又有誰能越過去呢？</p>
趙曦月心中無力。</p>
這事兒無解。</p>
她跟母妃說不清也道不明。</p>
母妃認死理。</p>
既要安穩，就不該招惹麻煩。</p>
鄭家顯然就是那個麻煩。</p>
正因為母妃陪在父皇母後身邊太多年，她平日裏悶不吭聲，心裏卻什麽都明白。</p>
鄭家就像是埋在皮肉之下的腐肉。</p>
經年累月，腐肉隻會越來越嚴重。</p>
人身上的好肉也都被帶壞了。</p>
得狠下心，動手剜掉，才能好起來。</p>
偏偏這塊腐肉長在母後身上。</p>
一旦要剜掉, 是錐心刺骨的疼。</p>
父皇舍不得。</p>
為著舍不得三個字，寬縱包容快二十年。</p>
在母妃看來，父皇也許這一輩子都狠不下這個心了。</p>
而這塊腐肉，誰沾上誰身上就得爛一大片。</p>
趙曦月甚至懶得爭辯什麽。</p>
她悶聲，垂頭喪氣，整個人都蔫兒了：“我記著了。不過事情已經發生了，阿莞也已經把鄭雙宜給罵了，我說的那些話，覆水難收，收是不可能收回來的。</p>
但往後……往後我盡量克製著些吧。”</p>
孫貴人其實也不忍心。</p>
她遞過去一隻手，落在趙曦月頭頂：“你為肅王不平，為二殿下不平，甚至替薑大娘子抱不平，我都明白。</p>
但我是為了咱們母女好，阿月，別這樣子。</p>
不過我也說了，好在肅王和二殿下都是護著你的。</p>
如今這樣也就算了。</p>
今兒還有宜真在，便說是鄭家姐妹和沉寶芝突然發作嚇壞了宜真，你為著宜真的緣故才氣得這樣，說了那些難聽話，聖人至多心裏不痛快，明麵兒上也不會拿你怎麽樣。”</p>
孫貴人看女兒麵色寡澹，知道她不愛聽這些, 也訕訕的收了聲。</p>
小宮娥捧著新做出來的糕點，都是趙曦月愛吃的, 還有兩樣是趙曦暖平日裏肯多吃兩塊兒的。</p>
孫貴人便吩咐著：“宜真在外頭受了驚嚇, 高美人的性子更軟, 你把這兩樣送去高美人宮裏，哄著宜真多吃兩塊兒糕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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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孩子家家的沒那麽大的記性，吃好了，玩兒高興了，後半天也就忘記了。”</p>
小宮娥蹲身一禮就拿了東西要往外。</p>
趙曦月一揚聲把人叫住了：“不用去，叫她安生睡一覺，比什麽都強。</p>
回來的一路上二兄哄的差不多了，我送她回去的時候她也沒什麽，就是看著沒什麽精神。</p>
我告訴過高美人，要是禦醫說阿暖有什麽不好，派人來告訴一聲。</p>
她既然沒什麽不好的，讓高美人哄著她好好睡一覺吧，你別去送東西。”</p>
小宮娥為難的看向孫貴人。</p>
孫貴人抿唇，擺擺手，示意她退下去。</p>
然後才又問趙曦月：“你是生母妃的氣了？”</p>
趙曦月唇畔的弧度並不大，臉上的笑意也很淺：“我知道母妃是為我好，您從年輕時候做的許多事情, 就都是為我好的, 不會生您的氣，您別多心。</p>
禦醫叮囑過，您得放寬了心，不能胡思亂想，於您養病保養沒有好處的。”</p>
可是這宮裏的氣氛實在壓得人要喘不過氣來。</p>
原本她今天很威風，也很解氣，盡管妹妹受驚一場，這會兒瞧著也沒什麽大礙，至多是遊玩的好興致全叫鄭家姐妹給毀了，但那也不算太重要。</p>
解氣就夠了。</p>
高高興興的回宮來，甚至還瞧出鄭雙雪跟鄭雙宜姐妹兩個未必一體同心，就更覺得心裏舒坦。</p>
結果弄成這樣子。</p>
趙曦月緩緩起身，從羅漢床挪下去。</p>
孫貴人剛動了下嘴角，趙曦月先回了話：“二兄送了阿莞回去就要回宮的，我到觀德堂去等一等，看看二兄在外頭還有沒有別的話。”</p>
這分明就是借口，不想在宮裏待著罷了。</p>
孫貴人喉嚨發緊，心口泛起一陣酸澀，她心裏難受，可不知道怎麽開解，隻好隨趙曦月去。</p>
原本按著她的性子還要交代幾句，譬如不要在二殿下宮裏胡鬧一類的話。</p>
然而今天，那些時常掛在嘴邊的話，她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了。</p>
目送了女兒出宮門，又聽著略顯得沉重的腳步聲漸次遠去，孫貴人眼眶一紅，鼻尖發酸，長長一聲歎息。</p>
旁邊兒大宮女翠竹忙遞了帕子過來：“貴人別哭，仔細哭壞了眼睛，公主回來見了又該心疼您了。”</p>
孫貴人接了帕子擦拭眼角，一味的搖頭：“我又何嚐想這樣子呢？阿月心裏怪我，我知道。</p>
她是好的，二殿下是好的，薑家的大娘子也是好的。</p>
不好的隻有我。</p>
倘或我有那樣好的家世門楣，又何至於要我的女兒去隱忍退讓？</p>
鄭家……”</p>
她心裏不恨嗎？</p>
但她就是沒有那樣的資格。</p>
翠竹心裏也不好受：“貴人不要這樣說，這些年，咱們公主也是肯體諒貴人的。</p>
公主慢慢大了，隻會更理解貴人，體諒貴人。</p>
今兒公主心裏不舒坦，多半也是為肅王殿下和二殿下，況且小殿下還在外頭受了一場驚嚇。</p>
您跟公主說這個，公主想著鄭家娘子們的所作所為，心裏肯定不受用。</p>
她不是衝著貴人您，您快別傷心了。”</p>
但這些話都是最虛無飄渺的，根本就勸不住人。</p>
孫貴人還是歎氣。</p>
翠竹心裏又著急：“貴人，要不然……”</p>
她才剛開了口，孫貴人就知道她想說什麽，橫了眼風掃過去，竟難得帶上些氣勢在裏頭：“上一次我就跟你說過，這樣的話永遠都不要再說，連想都不要再想！</p>
別說官家抬舉我一個妃位，就是看在阿月的麵子上，賞我個貴妃位分，難道我就有那個資格，有那個分量了嗎？</p>
官家和聖人對我已經夠好了。</p>
阿月便不說了，我家裏麵也得了封賞，父兄得了推恩的官位，還要怎麽樣呢？”</p>
孫貴人又緩了一口氣，方才的難受竟莫名消散不少：“翠竹，人得知足。</p>
貪心不足的人，是不會有好下場的。”</p>
翠竹呼吸一凝，再不敢開口了。</p>
這宮裏頭，再沒有人比她家貴人活的更明白了。</p>
她也是著急嚇出主意。</p>
沒資格就是沒資格。</p>
一輩子走到頭，也還是這三個字。</p>
貴人是，高美人更是如此。</p>
聖人擺在前頭，她們這些人，哪怕是公主們，又有誰能越過去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