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九章</p>
從含章殿出來，貞妃拽著趙曦月下玉階，上了回自己宮裏的甬道。</p>
眼見著是遠離了含章殿範圍，趙曦月才一把甩開了貞妃的手。</p>
貞妃也無奈，要不是她撤勁兒快，這會兒得弄得母女兩個都踉蹌：“你這孩子，也不聽人說話, 就要生氣！</p>
如今真是年紀越大，脾氣越差，全是官家和幾位殿下慣得你！”</p>
趙曦月也不是真的跟她生氣，就是憋悶而已：“母妃也太好說話了些！”</p>
“你懂什麽。”</p>
貞妃麵色沉下去，本來想上手再去拉人的，想了想方才被甩開的那一下，曉得她這會兒正在氣頭上，索性也就算了。</p>
她沒去拉人, 就深望了她兩眼：“先回宮，等回去了咱們慢慢說，你有什麽不滿，隻管衝著我發泄，但這裏就不是說話的地方。</p>
往來宮人看著，才從含章殿出來，你就在這兒發脾氣，這是什麽意思？</p>
你真想叫聖人拿了你到含章殿前去跪上兩個時辰，你才好受嗎？”</p>
·</p>
貞妃坐在羅漢床上，三麵的圍板都拆了下去，她手肘下靠著一張黑漆凋刻纏枝蓮紋的三足憑幾。</p>
趙曦月不肯跟她坐在一起，就自己氣鼓鼓的坐在玫瑰椅上。</p>
翠竹是跟著去伺候的，知道出了什麽事，回了宮之後，奉了茶水點心上來, 就帶了一眾當差的小宮娥退出去, 又守在正殿外的廊下，不叫任何人靠近，免得聽了她們母女說話。</p>
</p>
貞妃吃了口茶, 神色平靜。</p>
趙曦月還是氣得不行，腮幫子都鼓著，茶是她愛吃的，糕也一樣，她就是一口都不碰。</p>
貞妃放下茶盞，看她那樣，一味的搖頭：“你氣什麽？”</p>
“她是個什麽東西，倒要母妃為她辛苦操勞！”</p>
“胡說。”</p>
貞妃低低地斥她：“這話是你應該說的嗎？”</p>
“怎麽不是我該說的？”趙曦月一臉的不忿，反問道，“她是世家貴女不假，母妃如今是正經冊封過的二品妃，手裏是有寶冊金印的，她見了母妃，就是行跪拜大禮都不為過，要母妃去為她操持一個小小的生辰宴？</p>
聖人這麽做，分明是要打母妃的臉！”</p>
她連母後都不再叫了，一開口隻叫聖人。</p>
貞妃心口一滯：“阿月, 我是什麽出身？”</p>
趙曦月一愣，那些不滿的, 將要叫囂出口的話, 頓時全都噎在了自己嘴邊。</p>
貞妃搖著頭，語重心長地說道：“我從前就是先太後宮裏的一個宮娥，為著我本分老實，當差盡心，生的還算清秀，才入了先太後的眼，在十六歲那年被撥去給官家做通房。</p>
阿月，我是奴婢出身，從奴婢熬成主子，熬了二十多年。</p>
可在士族高門眼裏，我才是不入流的小玩意，你到底懂不懂？”</p>
“可母妃如今……”</p>
“我就是做了貴妃，也沒那個資格！”</p>
貞妃皺緊了眉頭，不叫趙曦月開口：“你真以為聖人是軟脾氣沒手段的人嗎？阿月，有很多事情，過去了二十年，早就應該過去了。</p>
你在聖人宮裏養大，是你的福分，也是我的福分。</p>
人貴自知，人也得惜福。</p>
聖人說了，等到鄭大娘子生辰宴後就送她們回滎陽去了，你還要怎麽樣？</p>
如今官家晉我位分，根本就沒有事先知會聖人。</p>
肅王殿下和二殿下都向著你，對鄭家娘子們不肯另眼看待。</p>
聖人心裏憋著一口氣呢。</p>
她的氣不順，咱們母女就沒什麽好日子過。</p>
你還好些，至於我，受些磋磨，免不了的。</p>
我如今反而慶幸著，聖人這十來年性子平和不少，不像從前那樣子。</p>
就是給鄭大娘子操持個生辰宴罷了，有什麽大不了的啊？</p>
那要是哪天聖人叫我給薑大娘子或是裴大娘子操持什麽事，你也氣成這個樣子？”</p>
趙曦月毫不猶豫就反駁道：“那當然不會！”</p>
“這不就結了？”</p>
貞妃還是搖頭：“薑大娘子，裴大娘子，她們跟鄭家娘子原都是一樣的人啊，阿月。</p>
是你先入為主，是你不喜歡鄭家的娘子們，所以你才覺得聖人是在羞辱我。</p>
這差事我也不想接，但我不能不接。</p>
聖人話裏有話，你怎麽像個傻子一樣就聽不出來呢？</p>
我有本事，有能耐，一定能辦好。</p>
身邊又有你這樣好的幫手，要做什麽做不成。</p>
阿月，往後少去含章殿走動吧。</p>
除了每日晨昏定省，該有的規矩禮數不許缺，其他時候，能不去，就不要去了。</p>
你終究不是聖人肚子裏生下來的，她不是你的親娘，也不會真的拿你當親生骨肉。</p>
如今來了個外甥女，就立馬分出高低來。</p>
聖人瞧你礙眼的很，這回我晉封的事情，她多半是算在了你的頭上。</p>
要不是官家疼你，能有你什麽好果子吃？”</p>
趙曦月喉嚨發緊，一時竟然說不出什麽。</p>
她也實在不知道能說什麽。</p>
她又難不難過呢？</p>
從前她跟聖人很好的。</p>
就像是親生母女沒兩樣。</p>
還小的時候，她就住在含章殿裏，母妃去看她，聖人就抱著她一起見母妃，三個人很和滿，氣氛從來都好。</p>
一夕之間，全都變了。</p>
這不怪鄭雙宜，也怪不著鄭雙雪和鄭雙容。</p>
歸根結底，問題是出在聖人身上。</p>
“阿娘。”</p>
趙曦月喃喃著，聲兒很低，突然這樣子叫了貞妃一嗓子。</p>
貞妃眼皮突突的跳：“你是傷心湖塗了，若總這個樣子，難免人前失了分寸規矩。”</p>
趙曦月說知道：“阿娘跟了父皇這麽多年，聖人剛嫁給父皇沒多久，阿娘就去了王府伺候，所以聖人對鄭家是如今這樣的態度，真的沒有別的原因嗎？</p>
僅僅隻是因為那是聖人母家，所以她就這樣偏袒維護？</p>
父皇也真的隻是因為心愛聖人，就縱容了幾十年？</p>
一門雙公，誰家有這等榮耀啊？</p>
沛國公年輕時候為父皇四處平亂，如今人到中年還為父皇駐守遼東苦寒之地，薑家累世軍功，那樣顯赫，都沒有這樣的體麵。</p>
鄭家就仗著聖人一人？”</p>
貞妃麵色倏爾一僵，隨後咬牙，斬釘截鐵說了聲是：“就因為那是聖人母族，是我們不配置喙的，你就一輩子記住這個，別去觸聖人黴頭，永遠都別！”</p>
從含章殿出來，貞妃拽著趙曦月下玉階，上了回自己宮裏的甬道。</p>
眼見著是遠離了含章殿範圍，趙曦月才一把甩開了貞妃的手。</p>
貞妃也無奈，要不是她撤勁兒快，這會兒得弄得母女兩個都踉蹌：“你這孩子，也不聽人說話, 就要生氣！</p>
如今真是年紀越大，脾氣越差，全是官家和幾位殿下慣得你！”</p>
趙曦月也不是真的跟她生氣，就是憋悶而已：“母妃也太好說話了些！”</p>
“你懂什麽。”</p>
貞妃麵色沉下去，本來想上手再去拉人的，想了想方才被甩開的那一下，曉得她這會兒正在氣頭上，索性也就算了。</p>
她沒去拉人, 就深望了她兩眼：“先回宮，等回去了咱們慢慢說，你有什麽不滿，隻管衝著我發泄，但這裏就不是說話的地方。</p>
往來宮人看著，才從含章殿出來，你就在這兒發脾氣，這是什麽意思？</p>
你真想叫聖人拿了你到含章殿前去跪上兩個時辰，你才好受嗎？”</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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貞妃坐在羅漢床上，三麵的圍板都拆了下去，她手肘下靠著一張黑漆凋刻纏枝蓮紋的三足憑幾。</p>
趙曦月不肯跟她坐在一起，就自己氣鼓鼓的坐在玫瑰椅上。</p>
翠竹是跟著去伺候的，知道出了什麽事，回了宮之後，奉了茶水點心上來, 就帶了一眾當差的小宮娥退出去, 又守在正殿外的廊下，不叫任何人靠近，免得聽了她們母女說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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貞妃吃了口茶, 神色平靜。</p>
趙曦月還是氣得不行，腮幫子都鼓著，茶是她愛吃的，糕也一樣，她就是一口都不碰。</p>
貞妃放下茶盞，看她那樣，一味的搖頭：“你氣什麽？”</p>
“她是個什麽東西，倒要母妃為她辛苦操勞！”</p>
“胡說。”</p>
貞妃低低地斥她：“這話是你應該說的嗎？”</p>
“怎麽不是我該說的？”趙曦月一臉的不忿，反問道，“她是世家貴女不假，母妃如今是正經冊封過的二品妃，手裏是有寶冊金印的，她見了母妃，就是行跪拜大禮都不為過，要母妃去為她操持一個小小的生辰宴？</p>
聖人這麽做，分明是要打母妃的臉！”</p>
她連母後都不再叫了，一開口隻叫聖人。</p>
貞妃心口一滯：“阿月, 我是什麽出身？”</p>
趙曦月一愣，那些不滿的, 將要叫囂出口的話, 頓時全都噎在了自己嘴邊。</p>
貞妃搖著頭，語重心長地說道：“我從前就是先太後宮裏的一個宮娥，為著我本分老實，當差盡心，生的還算清秀，才入了先太後的眼，在十六歲那年被撥去給官家做通房。</p>
阿月，我是奴婢出身，從奴婢熬成主子，熬了二十多年。</p>
可在士族高門眼裏，我才是不入流的小玩意，你到底懂不懂？”</p>
“可母妃如今……”</p>
“我就是做了貴妃，也沒那個資格！”</p>
貞妃皺緊了眉頭，不叫趙曦月開口：“你真以為聖人是軟脾氣沒手段的人嗎？阿月，有很多事情，過去了二十年，早就應該過去了。</p>
你在聖人宮裏養大，是你的福分，也是我的福分。</p>
人貴自知，人也得惜福。</p>
聖人說了，等到鄭大娘子生辰宴後就送她們回滎陽去了，你還要怎麽樣？</p>
如今官家晉我位分，根本就沒有事先知會聖人。</p>
肅王殿下和二殿下都向著你，對鄭家娘子們不肯另眼看待。</p>
聖人心裏憋著一口氣呢。</p>
她的氣不順，咱們母女就沒什麽好日子過。</p>
你還好些，至於我，受些磋磨，免不了的。</p>
我如今反而慶幸著，聖人這十來年性子平和不少，不像從前那樣子。</p>
就是給鄭大娘子操持個生辰宴罷了，有什麽大不了的啊？</p>
那要是哪天聖人叫我給薑大娘子或是裴大娘子操持什麽事，你也氣成這個樣子？”</p>
趙曦月毫不猶豫就反駁道：“那當然不會！”</p>
“這不就結了？”</p>
貞妃還是搖頭：“薑大娘子，裴大娘子，她們跟鄭家娘子原都是一樣的人啊，阿月。</p>
是你先入為主，是你不喜歡鄭家的娘子們，所以你才覺得聖人是在羞辱我。</p>
這差事我也不想接，但我不能不接。</p>
聖人話裏有話，你怎麽像個傻子一樣就聽不出來呢？</p>
我有本事，有能耐，一定能辦好。</p>
身邊又有你這樣好的幫手，要做什麽做不成。</p>
阿月，往後少去含章殿走動吧。</p>
除了每日晨昏定省，該有的規矩禮數不許缺，其他時候，能不去，就不要去了。</p>
你終究不是聖人肚子裏生下來的，她不是你的親娘，也不會真的拿你當親生骨肉。</p>
如今來了個外甥女，就立馬分出高低來。</p>
聖人瞧你礙眼的很，這回我晉封的事情，她多半是算在了你的頭上。</p>
要不是官家疼你，能有你什麽好果子吃？”</p>
趙曦月喉嚨發緊，一時竟然說不出什麽。</p>
她也實在不知道能說什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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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小的時候，她就住在含章殿裏，母妃去看她，聖人就抱著她一起見母妃，三個人很和滿，氣氛從來都好。</p>
一夕之間，全都變了。</p>
這不怪鄭雙宜，也怪不著鄭雙雪和鄭雙容。</p>
歸根結底，問題是出在聖人身上。</p>
“阿娘。”</p>
趙曦月喃喃著，聲兒很低，突然這樣子叫了貞妃一嗓子。</p>
貞妃眼皮突突的跳：“你是傷心湖塗了，若總這個樣子，難免人前失了分寸規矩。”</p>
趙曦月說知道：“阿娘跟了父皇這麽多年，聖人剛嫁給父皇沒多久，阿娘就去了王府伺候，所以聖人對鄭家是如今這樣的態度，真的沒有別的原因嗎？</p>
僅僅隻是因為那是聖人母家，所以她就這樣偏袒維護？</p>
父皇也真的隻是因為心愛聖人，就縱容了幾十年？</p>
一門雙公，誰家有這等榮耀啊？</p>
沛國公年輕時候為父皇四處平亂，如今人到中年還為父皇駐守遼東苦寒之地，薑家累世軍功，那樣顯赫，都沒有這樣的體麵。</p>
鄭家就仗著聖人一人？”</p>
貞妃麵色倏爾一僵，隨後咬牙，斬釘截鐵說了聲是：“就因為那是聖人母族，是我們不配置喙的，你就一輩子記住這個，別去觸聖人黴頭，永遠都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