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了八月初，兵部接到了邊關送回京中的大捷消息。</p>
薑元瞻統帥有方，年輕勇武，大破南苑敵軍，生擒南苑王，不日便可班師回朝。</p>
無論於朝廷，還是對天下百姓，前方大軍大獲全勝的消息無疑是振奮人心的。</p>
可是隨著捷報一起送回京城來的，還有薑元瞻身負重傷的消息。</p>
沛國公府愁雲慘澹，因這個消息是趙行最先得了，私下裏來國公府告訴的。</p>
捷報傳到宮中去，晉和帝看過，方才知曉薑元瞻負傷之事。</p>
他傷得厲害，險些丟了半條性命，是親手捉拿南苑王的。</p>
周宛寧得了消息匆匆趕來國公府，一張小臉兒煞白沒有血色。</p>
趙行也還沒有走。</p>
她連請安問禮都顧不得，追問趙行：“王爺在兵部，肯定看過捷報，那上麵可有寫清楚，元瞻哥哥是如何負傷，又究竟傷得有多嚴重嗎？”</p>
顧氏先前就領著孩子們在聽趙行說捷報上具體寫明的那些情況。</p>
周宛寧來之前，趙行也就說了個大概。</p>
此刻顧氏麵色不虞，拉了周宛寧一把，把人帶到身邊坐下來：“你來之前蜀王殿下正說著，二郎如今已經沒有性命之憂，隻是傷的有些重，還要在那邊養一養傷，才能率軍回朝獻捷。”</p>
“這……”</p>
“他是為了盡快平息戰火，解決戰事，所以未曾坐鎮帥帳，反倒以己為餌，誘敵深入，又金蟬脫殼，巧計脫身之後帶了三千精銳騎兵，殺入南苑王王帳中去，生擒了南苑王。”</p>
趙行沒叫她開口：“你是讀過兵書的人，大約也懂得這其中的凶險和厲害了。”</p>
她懂。</p>
她當然懂。</p>
周宛寧的眼淚簌簌往下掉。</p>
顧氏聽了那些話也心口疼。</p>
那是她身上掉下來的肉。</p>
哪怕從小真是胡打海摔著長大的，真弄傷了，她為娘的，又怎麽不心疼孩子？</p>
可是顧氏穩得住：“戰場凶險，這本就是無法避免的事情，國公爺自年輕時候起，也不知負傷多少回，到如今這個年紀，弄得一身傷，全是年輕時候留下的。</p>
二郎是保家衛國，這是他的本分，也是他的榮光。</p>
她捏著周宛寧手心：“既然沒有性命之憂，便是負了傷，等回了京中，好好養養也就是了。</p>
多謝殿下憂心掛念著，特意來這一趟，先同我們說一番了。”</p>
她那邊說多謝，趙行哪裏敢應承。</p>
他忙往側旁挪開小半步，是個禮數，不敢受用顧氏的謝字。</p>
然後側目去看薑莞。</p>
薑莞臉上亦寫滿擔憂。</p>
他知道這沒法子勸。</p>
薑元瞻一日不回盛京，沛國公府上下就都懸著心，不可能真的放下的心來的。</p>
他同薑元瞻並非血親，可是大家一起長大的，更有小姑娘的緣故，他一個外人，尚且揪心，何況國公府上下。</p>
那些到了嘴邊的話，實在是說不出口。</p>
勸國公夫人想開些？</p>
還是說無大礙一類的？</p>
捷報上確實是寫明了薑元瞻如今已經沒有性命之憂，但那畢竟是捷報，不是為了叫朝廷知道三軍統帥負重傷的奏本。</p>
所以薑元瞻具體傷的如何，傷在了哪裏，也並未詳細寫明。</p>
趙行垂眸：“捷報傳回京城，宮中還有許多事情，我來國公府送個消息，還得回宮去，不好在國公府上久留了的。”</p>
顧氏說好，站起身來，卻並不是要送他的意思。</p>
她反倒叫了薑莞一聲。</p>
薑莞會意，隨著起身，麵上沒什麽表情，整個人都有些發蔫兒。</p>
趙行同顧氏又告辭了一番之後，提步往外，薑莞自然跟上去，是要送他出門的意思。</p>
·</p>
出了正廳上抄手遊廊，走出去不到一箭之地，趙行步調越發放慢下來。</p>
薑莞顯然是心不在焉。</p>
他看在眼裏，又心疼，又不知如何開解，到底緊著嗓子叫她：“珠珠。”</p>
薑莞抿唇：“我二兄大概什麽時候才能回來？現在是不是不能飛鴿傳書或是寫信送去，問問二兄究竟是傷在哪裏，具體情況到底如何？”</p>
趙行略想了想：“捷報送至兵部，本就需要時間，他應是已經養了一陣子的傷，確定沒有性命之憂，才有了如今這封捷報的。</p>
大軍班師回朝，行軍途中倒也不是不能往來書信。</p>
但這是軍中大忌，你也是知道的。”</p>
是，她當然知道。</p>
薑家世代以軍武立家，軍中的規矩，薑莞是從小就學過。</p>
哪怕她是個女孩兒，薑護也手把手的教導過。</p>
盡管現在大軍凱旋，這書信往來，互通有無，也是大忌。</p>
薑莞越發垂頭喪氣。</p>
趙行看不得她這樣，皺了皺眉：“晚些時候我同大兄說一說，叫他想想辦法。”</p>
“別……”</p>
薑莞猶豫了下，到底說算了：“獻捷是大喜的事，也別突然說這個，叫肅王殿下為難，回頭再鬧到官家麵前去。</p>
軍中的規矩我都懂，官家若是恩寬，先問上一二，那是我家的福氣，若不然……二哥哥也不要開這個口。</p>
若是阿耶在家，肯定不會叫我這麽幹的。”</p>
她有時候又太懂事。</p>
趙行抬手，在她頭頂揉了一把：“行，聽你的，我自己想想法子，幫你探聽一二。</p>
不過你也不用太擔心，既然說沒有性命之憂，我想來他隻是傷得重，有些傷了元氣，若是還有別的不好，一則今次他立下大功，二則他的出身又擺在那裏，軍中知道，也不敢瞞著，倘或真有什麽，送抵兵部的，除了捷報之外，應該還要有一份具體詳陳，寫明你二兄負傷情況，如今又如何不好之類。</p>
現在並沒有這個東西，你也不要總是往壞處想，反而自己嚇唬自己。”</p>
他一麵說，不免又歎口氣：“我勸你這些，你也未必聽得進去，我得空來看你。</p>
</p>
國公夫人那邊，你多陪著些。</p>
國公爺不在京中，家裏就你一個女郎，你表姐到底隔著一層，周宛寧……我看她自己就最先慌了神，也指望不著。</p>
國公夫人經曆得多了，年輕時候看著國公爺出征，廝殺，現在輪到兒子身上，麵上總都能撐得住，但隻怕她心下難受得緊，又無可排解，知道嗎？”</p>
薑元瞻統帥有方，年輕勇武，大破南苑敵軍，生擒南苑王，不日便可班師回朝。</p>
無論於朝廷，還是對天下百姓，前方大軍大獲全勝的消息無疑是振奮人心的。</p>
可是隨著捷報一起送回京城來的，還有薑元瞻身負重傷的消息。</p>
沛國公府愁雲慘澹，因這個消息是趙行最先得了，私下裏來國公府告訴的。</p>
捷報傳到宮中去，晉和帝看過，方才知曉薑元瞻負傷之事。</p>
他傷得厲害，險些丟了半條性命，是親手捉拿南苑王的。</p>
周宛寧得了消息匆匆趕來國公府，一張小臉兒煞白沒有血色。</p>
趙行也還沒有走。</p>
她連請安問禮都顧不得，追問趙行：“王爺在兵部，肯定看過捷報，那上麵可有寫清楚，元瞻哥哥是如何負傷，又究竟傷得有多嚴重嗎？”</p>
顧氏先前就領著孩子們在聽趙行說捷報上具體寫明的那些情況。</p>
周宛寧來之前，趙行也就說了個大概。</p>
此刻顧氏麵色不虞，拉了周宛寧一把，把人帶到身邊坐下來：“你來之前蜀王殿下正說著，二郎如今已經沒有性命之憂，隻是傷的有些重，還要在那邊養一養傷，才能率軍回朝獻捷。”</p>
“這……”</p>
“他是為了盡快平息戰火，解決戰事，所以未曾坐鎮帥帳，反倒以己為餌，誘敵深入，又金蟬脫殼，巧計脫身之後帶了三千精銳騎兵，殺入南苑王王帳中去，生擒了南苑王。”</p>
趙行沒叫她開口：“你是讀過兵書的人，大約也懂得這其中的凶險和厲害了。”</p>
她懂。</p>
她當然懂。</p>
周宛寧的眼淚簌簌往下掉。</p>
顧氏聽了那些話也心口疼。</p>
那是她身上掉下來的肉。</p>
哪怕從小真是胡打海摔著長大的，真弄傷了，她為娘的，又怎麽不心疼孩子？</p>
可是顧氏穩得住：“戰場凶險，這本就是無法避免的事情，國公爺自年輕時候起，也不知負傷多少回，到如今這個年紀，弄得一身傷，全是年輕時候留下的。</p>
二郎是保家衛國，這是他的本分，也是他的榮光。</p>
她捏著周宛寧手心：“既然沒有性命之憂，便是負了傷，等回了京中，好好養養也就是了。</p>
多謝殿下憂心掛念著，特意來這一趟，先同我們說一番了。”</p>
她那邊說多謝，趙行哪裏敢應承。</p>
他忙往側旁挪開小半步，是個禮數，不敢受用顧氏的謝字。</p>
然後側目去看薑莞。</p>
薑莞臉上亦寫滿擔憂。</p>
他知道這沒法子勸。</p>
薑元瞻一日不回盛京，沛國公府上下就都懸著心，不可能真的放下的心來的。</p>
他同薑元瞻並非血親，可是大家一起長大的，更有小姑娘的緣故，他一個外人，尚且揪心，何況國公府上下。</p>
那些到了嘴邊的話，實在是說不出口。</p>
勸國公夫人想開些？</p>
還是說無大礙一類的？</p>
捷報上確實是寫明了薑元瞻如今已經沒有性命之憂，但那畢竟是捷報，不是為了叫朝廷知道三軍統帥負重傷的奏本。</p>
所以薑元瞻具體傷的如何，傷在了哪裏，也並未詳細寫明。</p>
趙行垂眸：“捷報傳回京城，宮中還有許多事情，我來國公府送個消息，還得回宮去，不好在國公府上久留了的。”</p>
顧氏說好，站起身來，卻並不是要送他的意思。</p>
她反倒叫了薑莞一聲。</p>
薑莞會意，隨著起身，麵上沒什麽表情，整個人都有些發蔫兒。</p>
趙行同顧氏又告辭了一番之後，提步往外，薑莞自然跟上去，是要送他出門的意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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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正廳上抄手遊廊，走出去不到一箭之地，趙行步調越發放慢下來。</p>
薑莞顯然是心不在焉。</p>
他看在眼裏，又心疼，又不知如何開解，到底緊著嗓子叫她：“珠珠。”</p>
薑莞抿唇：“我二兄大概什麽時候才能回來？現在是不是不能飛鴿傳書或是寫信送去，問問二兄究竟是傷在哪裏，具體情況到底如何？”</p>
趙行略想了想：“捷報送至兵部，本就需要時間，他應是已經養了一陣子的傷，確定沒有性命之憂，才有了如今這封捷報的。</p>
大軍班師回朝，行軍途中倒也不是不能往來書信。</p>
但這是軍中大忌，你也是知道的。”</p>
是，她當然知道。</p>
薑家世代以軍武立家，軍中的規矩，薑莞是從小就學過。</p>
哪怕她是個女孩兒，薑護也手把手的教導過。</p>
盡管現在大軍凱旋，這書信往來，互通有無，也是大忌。</p>
薑莞越發垂頭喪氣。</p>
趙行看不得她這樣，皺了皺眉：“晚些時候我同大兄說一說，叫他想想辦法。”</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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薑莞猶豫了下，到底說算了：“獻捷是大喜的事，也別突然說這個，叫肅王殿下為難，回頭再鬧到官家麵前去。</p>
軍中的規矩我都懂，官家若是恩寬，先問上一二，那是我家的福氣，若不然……二哥哥也不要開這個口。</p>
若是阿耶在家，肯定不會叫我這麽幹的。”</p>
她有時候又太懂事。</p>
趙行抬手，在她頭頂揉了一把：“行，聽你的，我自己想想法子，幫你探聽一二。</p>
不過你也不用太擔心，既然說沒有性命之憂，我想來他隻是傷得重，有些傷了元氣，若是還有別的不好，一則今次他立下大功，二則他的出身又擺在那裏，軍中知道，也不敢瞞著，倘或真有什麽，送抵兵部的，除了捷報之外，應該還要有一份具體詳陳，寫明你二兄負傷情況，如今又如何不好之類。</p>
現在並沒有這個東西，你也不要總是往壞處想，反而自己嚇唬自己。”</p>
他一麵說，不免又歎口氣：“我勸你這些，你也未必聽得進去，我得空來看你。</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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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公夫人那邊，你多陪著些。</p>
國公爺不在京中，家裏就你一個女郎，你表姐到底隔著一層，周宛寧……我看她自己就最先慌了神，也指望不著。</p>
國公夫人經曆得多了，年輕時候看著國公爺出征，廝殺，現在輪到兒子身上，麵上總都能撐得住，但隻怕她心下難受得緊，又無可排解，知道嗎？”</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