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怎麽能就這麽著呢？</p>
日子都是人過出來的，就這樣得過且過，才會把日子過得一塌湖塗。</p>
不光是王二寶家裏，隻怕整個小河子村都是一樣。</p>
這小河子村尚且不是在縣裏管轄，按照地理位置劃分來說，這個村是直屬州府管轄範圍之內的。</p>
不過是郡守知府一類的官員很少會親自到村子裏來巡查，更不可能說跑到這山裏麵來體察民情。</p>
但他治下有哪些村鎮，身為郡守，最該清楚。</p>
如果說小河子村是長年累月一直都過得這麽苦，那一定是郡守的過失。</p>
趙行沉默了很久之後，才叫了一聲元福：“車上還帶了不少米麵，你帶人去取了來，分發給村裏的村民吧。</p>
</p>
後頭那輛車上還有炭火棉被一類的，也一並取了來。”</p>
他們來之前是打聽過小河子村人口戶數的，所以帶的東西本身就足夠分給村子裏的人，就是炭火棉被少一些，不然顯得太過刻意，免得引起懷疑。</p>
其實見了這裏的情況後，趙行心下也有不忍。</p>
倒不如多帶一些，家家戶戶，人人都能分得，最起碼能暫且過幾天好日子。</p>
村子裏的百姓又淳樸善良，沒有那麽多的心眼子，想也不會考慮那麽多。</p>
那王劉氏一聽說有米麵糧食，還有炭火和棉被，一時激動的不知道說什麽好，又想謝，又不敢上來拉扯趙行：“這怎麽使得，這可使不得的呀……”</p>
她連聲推辭著，卻看得眾人心裏難受。</p>
這樣老實的人，就連這點兒恩惠都不敢承受。</p>
也怪不得朝廷的慰撫款和賑災糧食炭火她們都不敢去爭上一爭。</p>
那本來就是屬於她們的才對。</p>
薑元瞻在南苑退敵的時候，曾見過百姓顛沛，流離失所。</p>
他那時候才最真切的感受到，手中那柄銀槍是什麽樣的分量。</p>
興邦定國，保家衛民。</p>
那八個字，從前隻是掛在他心間，實際上輕飄飄的，落不到實處去。</p>
那時候才算是落到了實處，他真正弄懂了薑家幾代人從軍行武的意義。</p>
現而今見了小河子村這樣的景象，他心裏麵是最難過的。</p>
他曾經說過，他披甲上陣，奮力殺敵，是為了家人能安穩，也是為了大鄴百姓安居樂業。</p>
可現在很顯然不是。</p>
“劉嫂子，你不用推辭，這些東西於我們來說算不得什麽，等過了會稽郡，到了別的地方，沒有這樣大的災情，我們手頭有銀子，隨時都可以買的。”</p>
他一麵說，一麵站起身，已經大步朝著王劉氏身邊去，虛托了她一把，不叫她再謝什麽：“對你們來說卻是救命的東西，隻管收下吧。</p>
劉嫂子叫二寶到村子裏去告訴一聲，他年紀小人靈活，跑得快，中午找個寬敞些的地方，做些白麵饅頭，蒸了米飯來吃，菜隻怕要講究些，但總算能吃頓飽飯。”</p>
薑元瞻話音稍稍頓了下，從袖袋裏取了錢袋子出來：“這裏有二十兩銀子，你也收下。我們出門在外，棉被帶的不多，炭火也未必能供你們用很久，所以回頭拿著這些銀子，到城裏麵去買些棉被。</p>
至於炭火糧食，你們還是要到城中去要的。</p>
那是朝廷分發下來，就是為了賑災的，是你們應得的，官府也不能拿你們怎麽樣。</p>
我們給的這些東西，也都隻能暫且救濟一二，保不了長遠的。”</p>
“不成，這可不成，實在不敢……”</p>
“阿娘。”</p>
王劉氏不敢碰著薑元瞻，匆匆抽出自己的胳膊，更不敢接他手上那二十兩銀子。</p>
她連連擺手說不要，還是王二寶扶著她，叫了聲阿娘：“這幾位郎君女郎都是頂好的人，阿娘，咱們收下吧，不然真的要凍死餓死的……”</p>
小孩子的想法也簡單得很。</p>
王劉氏才要罵他兩句，他反倒小大人模樣，抬起頭來，眼底寫滿了倔強與堅強：“郎君給我留個名兒吧，您是我們的恩公，您們都是，若是沒有這些東西，我們小河子村這些人隻怕一個都活不成，熬不過這個東西，也撐不過這場天災了的。</p>
可是我們也不能白受恩公的恩惠。</p>
等我以後長大了，一定好好上工，多賺銀子，哪怕還不上這麽多，能還一點兒是一點兒。</p>
恩公們富足寬裕，不在意這些，對我們卻是救命的恩情。</p>
您們可以不放在心上，我們卻要銘記於心，牢牢記著一輩子的！”</p>
知恩圖報，是個好孩子。</p>
就哪怕他隻是嘴上說說，等他們一離開小河子村，立馬把這些事兒給拋之腦後，忘個一幹二淨，趙行和薑莞也都是覺得，王二寶最起碼知道把自己裝作一個好孩子。</p>
薑元瞻在他肩膀上拍了兩下：“好小子，是個有骨氣的，你先去，把村子裏的人都通知到，家家戶戶都通知到，知道嗎？”</p>
王二寶欸的一聲應下來，一溜煙跑出了小院兒，往村子裏通知其他人去。</p>
王劉氏也沒法子再推辭了，扭捏拘束得很。</p>
裴清沅想了想，站起身去拉她，索性把王劉氏帶到她身邊一起坐下去：“劉嫂子不必這樣的，也說的很清楚的，就哪怕是按二寶所說的那樣，等將來他有出息了，發達了，再找機會還給我們都成，眼下總要把日子過下去，過了這個冬天，好好的活下去啊。”</p>
王劉氏又唉聲歎氣的：“是，恩公們都是好人，都是頂好的人。”</p>
薑莞也學她方才的樣子擺手：“劉嫂子不用一口一個恩公的叫，隻是我不明白，小河子村是靠山的，人家都說靠山吃山，一則能進山打獵，二則也能耕種，可日子怎麽就過成這樣了呢？</p>
我瞧著你們也不是說一兩日才過成這樣的，並不全因為這個雪災，似乎是一直如此？”</p>
王劉氏一聽這話，歎氣聲就更重了：“小娘子您有所不知……”</p>
“我成婚啦。”</p>
薑莞噙著笑糾正了一句。</p>
王劉氏到底是過來人，眼神匆匆掃過趙行，訕訕的欸著就改了口：“娘子您有所不知，我們早就沒有可以耕種的地了，兩年前就被地保給收走了，說是官府出的告示，要統一收走耕地，再重新分配，可是都兩年了，也再沒有重新分配給我們呀！”</p>
日子都是人過出來的，就這樣得過且過，才會把日子過得一塌湖塗。</p>
不光是王二寶家裏，隻怕整個小河子村都是一樣。</p>
這小河子村尚且不是在縣裏管轄，按照地理位置劃分來說，這個村是直屬州府管轄範圍之內的。</p>
不過是郡守知府一類的官員很少會親自到村子裏來巡查，更不可能說跑到這山裏麵來體察民情。</p>
但他治下有哪些村鎮，身為郡守，最該清楚。</p>
如果說小河子村是長年累月一直都過得這麽苦，那一定是郡守的過失。</p>
趙行沉默了很久之後，才叫了一聲元福：“車上還帶了不少米麵，你帶人去取了來，分發給村裏的村民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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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頭那輛車上還有炭火棉被一類的，也一並取了來。”</p>
他們來之前是打聽過小河子村人口戶數的，所以帶的東西本身就足夠分給村子裏的人，就是炭火棉被少一些，不然顯得太過刻意，免得引起懷疑。</p>
其實見了這裏的情況後，趙行心下也有不忍。</p>
倒不如多帶一些，家家戶戶，人人都能分得，最起碼能暫且過幾天好日子。</p>
村子裏的百姓又淳樸善良，沒有那麽多的心眼子，想也不會考慮那麽多。</p>
那王劉氏一聽說有米麵糧食，還有炭火和棉被，一時激動的不知道說什麽好，又想謝，又不敢上來拉扯趙行：“這怎麽使得，這可使不得的呀……”</p>
她連聲推辭著，卻看得眾人心裏難受。</p>
這樣老實的人，就連這點兒恩惠都不敢承受。</p>
也怪不得朝廷的慰撫款和賑災糧食炭火她們都不敢去爭上一爭。</p>
那本來就是屬於她們的才對。</p>
薑元瞻在南苑退敵的時候，曾見過百姓顛沛，流離失所。</p>
他那時候才最真切的感受到，手中那柄銀槍是什麽樣的分量。</p>
興邦定國，保家衛民。</p>
那八個字，從前隻是掛在他心間，實際上輕飄飄的，落不到實處去。</p>
那時候才算是落到了實處，他真正弄懂了薑家幾代人從軍行武的意義。</p>
現而今見了小河子村這樣的景象，他心裏麵是最難過的。</p>
他曾經說過，他披甲上陣，奮力殺敵，是為了家人能安穩，也是為了大鄴百姓安居樂業。</p>
可現在很顯然不是。</p>
“劉嫂子，你不用推辭，這些東西於我們來說算不得什麽，等過了會稽郡，到了別的地方，沒有這樣大的災情，我們手頭有銀子，隨時都可以買的。”</p>
他一麵說，一麵站起身，已經大步朝著王劉氏身邊去，虛托了她一把，不叫她再謝什麽：“對你們來說卻是救命的東西，隻管收下吧。</p>
劉嫂子叫二寶到村子裏去告訴一聲，他年紀小人靈活，跑得快，中午找個寬敞些的地方，做些白麵饅頭，蒸了米飯來吃，菜隻怕要講究些，但總算能吃頓飽飯。”</p>
薑元瞻話音稍稍頓了下，從袖袋裏取了錢袋子出來：“這裏有二十兩銀子，你也收下。我們出門在外，棉被帶的不多，炭火也未必能供你們用很久，所以回頭拿著這些銀子，到城裏麵去買些棉被。</p>
至於炭火糧食，你們還是要到城中去要的。</p>
那是朝廷分發下來，就是為了賑災的，是你們應得的，官府也不能拿你們怎麽樣。</p>
我們給的這些東西，也都隻能暫且救濟一二，保不了長遠的。”</p>
“不成，這可不成，實在不敢……”</p>
“阿娘。”</p>
王劉氏不敢碰著薑元瞻，匆匆抽出自己的胳膊，更不敢接他手上那二十兩銀子。</p>
她連連擺手說不要，還是王二寶扶著她，叫了聲阿娘：“這幾位郎君女郎都是頂好的人，阿娘，咱們收下吧，不然真的要凍死餓死的……”</p>
小孩子的想法也簡單得很。</p>
王劉氏才要罵他兩句，他反倒小大人模樣，抬起頭來，眼底寫滿了倔強與堅強：“郎君給我留個名兒吧，您是我們的恩公，您們都是，若是沒有這些東西，我們小河子村這些人隻怕一個都活不成，熬不過這個東西，也撐不過這場天災了的。</p>
可是我們也不能白受恩公的恩惠。</p>
等我以後長大了，一定好好上工，多賺銀子，哪怕還不上這麽多，能還一點兒是一點兒。</p>
恩公們富足寬裕，不在意這些，對我們卻是救命的恩情。</p>
您們可以不放在心上，我們卻要銘記於心，牢牢記著一輩子的！”</p>
知恩圖報，是個好孩子。</p>
就哪怕他隻是嘴上說說，等他們一離開小河子村，立馬把這些事兒給拋之腦後，忘個一幹二淨，趙行和薑莞也都是覺得，王二寶最起碼知道把自己裝作一個好孩子。</p>
薑元瞻在他肩膀上拍了兩下：“好小子，是個有骨氣的，你先去，把村子裏的人都通知到，家家戶戶都通知到，知道嗎？”</p>
王二寶欸的一聲應下來，一溜煙跑出了小院兒，往村子裏通知其他人去。</p>
王劉氏也沒法子再推辭了，扭捏拘束得很。</p>
裴清沅想了想，站起身去拉她，索性把王劉氏帶到她身邊一起坐下去：“劉嫂子不必這樣的，也說的很清楚的，就哪怕是按二寶所說的那樣，等將來他有出息了，發達了，再找機會還給我們都成，眼下總要把日子過下去，過了這個冬天，好好的活下去啊。”</p>
王劉氏又唉聲歎氣的：“是，恩公們都是好人，都是頂好的人。”</p>
薑莞也學她方才的樣子擺手：“劉嫂子不用一口一個恩公的叫，隻是我不明白，小河子村是靠山的，人家都說靠山吃山，一則能進山打獵，二則也能耕種，可日子怎麽就過成這樣了呢？</p>
我瞧著你們也不是說一兩日才過成這樣的，並不全因為這個雪災，似乎是一直如此？”</p>
王劉氏一聽這話，歎氣聲就更重了：“小娘子您有所不知……”</p>
“我成婚啦。”</p>
薑莞噙著笑糾正了一句。</p>
王劉氏到底是過來人，眼神匆匆掃過趙行，訕訕的欸著就改了口：“娘子您有所不知，我們早就沒有可以耕種的地了，兩年前就被地保給收走了，說是官府出的告示，要統一收走耕地，再重新分配，可是都兩年了，也再沒有重新分配給我們呀！”</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