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元徽自然是有薑元徽的想法的。</p>
這事兒原本也不該去告訴誰。</p>
薑元徽不是聽不出來。</p>
幺幺一進門,說的是正巧隻有他一個人在家,也免得還要想方設法的背著爺娘與阿兄們才好說話。</p>
和魏寶令有關的這些事兒,幺幺是除了他之外,暫且誰都沒打算說。</p>
因為沒影兒。</p>
趙奕那個人,嘴裏沒有一句實話,是真是假尚未可知。</p>
就算是真的,有些事兒也得緩著來,緩著說。</p>
他們是沒什麽,但舅母的麵子放在那兒呢。</p>
小姑母和小姑父不日也要抵京了。</p>
小姑父是專門上了折子告假,官家聽說這事兒後準了他進京,權當是進京述職的,叫他陪著一起來京城見見孩子,看顧看顧裴清沅。</p>
不過私下裏官家也通過底兒,這就算是回京述職,也不可能留在京中一住半年,頂多也就個把月的時間,還是得回去河東那邊去,免得河東一團亂麻,再要叫人操持料理,弄得朝廷再生出什麽事端來。</p>
但來是肯定要來的。</p>
表妹的事情在這個節骨眼上,有了任何變數,都不是什麽好事。</p>
薑元徽看著薑莞神色,淺笑了聲:“我知道你怎麽想。這個節骨眼,小姑母和小姑父快到京城來了,眼看著表妹的身體也一日比一日好起來,這些事情可以私下裏慢慢查,而不宜聲張鬧大。</p>
小姑父的脾氣……”</p>
他略略頓了下:“或許是因為年輕時候做錯過事,雖說咱們做晚輩的,本不該議論長輩的過去,但事實就是這樣。</p>
現在這麽多年,小姑父對小姑母和表妹大抵是心存歉疚,又總想著彌補,故而更著緊寶貝。</p>
要是知道這事兒或許魏大娘子有關,幺幺,你覺得他很難保持理智,會找魏大娘子的麻煩,甚至可能牽連到舅母身上,所以不想讓我說,是吧?”</p>
薑莞目光略有閃躲,最後定格在了趙行的身上。</p>
趙行也在回望她。</p>
四目相對的時候,他看懂了薑莞眼神裏的東西,握著她的手揉了揉,替她回了薑元徽:“你也知道她。現在有了身孕,胡思亂想的更多。</p>
不過這事兒她跟我說過,我也是這麽想。</p>
所以來國公府的路上,我都還想著倘或國公爺他們都在,我還要替她打個圓場,好叫她單獨跟你說這事兒呢。”</p>
薑元徽的笑意就更濃了:“這是我的親妹妹,她眼珠子一轉我就知道她在想什麽,你是什麽人?她是什麽人?用不著替她說這些,難道我會罵幺幺?”</p>
他的笑容有些無奈,搖著頭看薑莞:“如今嫁了人,怎麽到了三兄麵前都不敢吭聲,還要蜀王替你分辨了?”</p>
薑莞也隻好笑,笑著說沒有:“隻是一時之間不知道說什麽。三兄把我的心思都說透了,本來從刑部出來我也跟二哥哥說,這些都未知真假。</p>
告訴三兄呢,是因為這些事情一直是三兄在調查,應該讓你知道。</p>
是假的,自然同寶令表姐無關,是真的,三兄心裏曉得,最起碼有個調查的方向,總能查出蛛絲馬跡來。</p>
不過再說給別人聽……”</p>
她還是猶豫了:“三兄的意思,這事兒應該告訴舅母,讓舅母也有個心理準備,是吧?</p>
萬一是真的,等小姑父抵京,事情一旦鬧開,阿舅和舅母也少不了有一場麻煩?”</p>
薑元徽說是:“我知道你更怕的是真的是她做的,會打草驚蛇。可是幺幺,你有沒有想過,打草驚蛇有的時候本身也是一種辦法。</p>
倘或蛇驚了,先動起來,露出的馬腳隻會越來越多。</p>
她又覺得自己偽裝的很好,沒有人懷疑到她身上去,做起事情來肆無忌憚些,實則我們這麽多人盯著她,她無所遁形,這有什麽不好嗎?</p>
還是說,幺幺心裏是更偏向於,魏大娘子單純無辜。</p>
因為她素日裏看起來那樣無害,那樣端方持重,同表妹的關係又那樣好。</p>
兩個年輕小娘子常來常外,脾氣性情那麽相似,又投緣,你覺得魏大娘子不是那樣的人,更不可能去做那樣的事情。</p>
你心裏已經對魏大娘子定了性,給足了她信任,所以今天聽了趙奕這番話,認為他是胡說八道,臨死前不過要攪和咱們的安寧日子,弄得咱們雞飛狗跳,同魏大娘子生出嫌隙,最好是裴家同阿舅舅母一家都生出嫌隙。</p>
這不過是趙奕的詭計算計。</p>
是嗎?”</p>
如果是從前,薑莞心裏說不定真的……不,是一定會這樣想。</p>
但現在不會。</p>
她從沒有這麽想過。</p>
想要勸阻,隻是單純為了舅母而已。</p>
於是斬釘截鐵的否定了薑元徽的話:“知人知麵不知心,三兄,這句話不用你此刻再來教我。</p>
寶令表姐再好,骨子裏什麽樣,我不知,你也不知,隻有她自己知曉。</p>
她會不會害人,能不能害人,我不會替她保證什麽。</p>
所以你不用說這些。</p>
我隻是怕舅母……”</p>
“在適當的時候,做適當的事情,怎麽又說不叫我教你呢?”</p>
他攔著薑莞的話,笑了一聲,轉頭又去看趙行:“說是人後教妻,可我看你這樣子,素日裏隻有她使喚你的份兒,沒有你教導她的份兒吧?”</p>
趙行臉上才隱隱有了些無奈笑意。</p>
薑元徽重去看薑莞:“我不想跟你爭辯,幺幺,舅母是魏大娘子的親姑母,也是咱們的親舅母,她跟表妹是沒有血緣關係的,就連親戚關係,本身也隻是拐著彎,可表妹來了京城這麽久,舅母是把她當自家晚輩看待的。</p>
這些日子,表妹昏迷不醒,在大相國寺養傷,舅母不是跟阿娘跟姑母一樣嗎?她恨不得住在大相國寺裏看顧表妹。</p>
你隻想著事情暫且別鬧大,畢竟真假未知。</p>
可怎麽就不想想,應不應該瞞著舅母呢?</p>
你要說不讓爺娘知曉,也不讓姑母知道,那我不跟你爭。</p>
但舅母那兒,我一定要去告訴的。”</p>
薑莞沉默了。</p>
她似乎有些理解了三兄的用意。</p>
無論真假,趙奕都是衝著魏寶令,甚至是魏家去的。</p>
是真的,魏寶令就是殺人凶手,表姐沒有死在山崖下,那是她吉人自有天相,福大命大,卻不是魏寶令手軟。</p>
是假的,魏寶令就是無辜受到牽連。</p>
不管怎麽樣,舅母確實應該先知道。</p>
無論是防範魏寶令,還是防範可能發生的矛盾衝突。</p>
薑莞深吸了口氣:“那我陪著阿兄一起去見舅母。”</p>
薑元徽眉頭緊鎖:“懷著孩子早點回家去歇著,跟著我亂跑什麽?”</p>
“我有了身孕,身體又沒什麽不適的,怎麽不能去?”</p>
她說著這話,手心還是覆在小腹上的:“再說了,如今仗著肚子裏這個小的,我才更好辦事兒呢。</p>
帶著我去,倘或舅母聽了這些真有什麽,看著我,我哄一哄勸一勸,裝一裝不舒服,她也肯安靜下來聽咱們規勸的話了。”</p>
她也不等薑元徽再勸,扭臉兒就問趙行:“二哥哥去嗎?”</p>
趙行其實不想讓她去。</p>
可她自己總是說,她從不是琉璃美人,用不著那樣把她捧在手心裏怕摔了,含在嘴裏又怕化了。</p>
從前都不拘著她,薑元曜剛回京的時候他甚至還幫著說過薑元曜幾句,別老那樣自作主張,說是為她好,其實總在枉顧她的心意。</p>
總不能現在有了孩子,這些話就自己全推翻了。</p>
便就點了點頭。</p>
他甚至唇角動了動,還想勸薑元徽呢。</p>
結果薑元徽搖著頭站起身:“那就走吧,正好你們蜀王府準備的車馬安穩得很,你帶著幺幺出門,定然不會叫她磕著碰著半分,你陪著一起,坐你們蜀王府的馬車,也免得我叫底下的人去預備,再有什麽不好的。”</p>
他說著話已經起身,背著手往門外走。</p>
薑莞麵上有了笑意,挽著趙行的手,跟在薑元徽身後一道出了門去。</p>
·</p>
顧懷章和魏氏兩個都在家。</p>
見了麵,發現魏寶並不在。</p>
薑莞就先問了句:“怎麽不見寶令表姐?”</p>
魏氏歎了口氣:“到大相國寺去了,自從清沅那丫頭出事,十日有八日她都要去大相國寺守著,我勸她她也不聽。</p>
本來今天我說不叫她去,聖人……”</p>
說起鄭皇後,她聲音頓住,去看趙行。</p>
趙行卻像是沒聽見一樣,幫薑莞在擺弄手邊裝著精致糕點的青瓷小碟。</p>
魏氏才又說:“盛京有事兒呢,她最好待在家裏,可她聽說你爺娘都去了,非要去,你阿舅也說隨她去吧,這事兒都快成了心魔了,再生出心結反而不好,我就讓人陪著一塊去了,不在家呢。”</p>
魏寶令的確為表姐墜崖之事哭過好幾回,甚至是哭死過去的。</p>
在大相國寺那天,當著寧寧的麵兒,她怕越發招惹了寧寧,便忍著。</p>
回了家之後,其實她也自責。</p>
因為她走在表姐前麵,趙四他們兩個人發生爭執的時候,她其實是最先看見的,可是手上的動作卻慢得多,本來她應該比寧寧身形更快,去拉住表姐。</p>
可是直到寧寧動了手,僅僅抓了表姐一片衣角,她才回過神來。</p>
入夜睡不著,一閉上眼全都是表姐墜崖的場景,被噩夢纏身,也病了幾天,吃了好幾天的藥,安神的香更不知道調了多少,才勉強好了些。</p>
之後就總是到大相國寺去。</p>
她說知道表姐還沒醒,意識也是模湖的,但就是想去守著。</p>
薑莞確實是很難想象,這些都是她演出來的,裝出來的。</p>
人就是她害的。</p>
害完了人,真的能這樣鎮定自若嗎?沒事兒人一樣,還敢天天去表姐病床前守著。</p>
薑莞眼皮壓了下來,沒有再接魏氏的話。</p>
魏氏和顧懷章對視一眼,也覺出不對來,就叫了聲珠珠:“怎麽了?今兒是到家裏來找寶令的?”</p>
“舅母。”</p>
薑元徽坐在旁邊倒是把話接了過來。</p>
他聲音始終都是那樣平緩的,又顯得清冷些。</p>
一聲就把魏氏的注意力全都吸引走了。</p>
魏氏在看他,顧懷章也在看他。</p>
他深吸了口氣:“是有些事情要與舅母回稟,也的確和魏表妹有關,正好阿舅也在,一同聽聽,隻是舅母聽了暫且不要動怒才好,幺幺懷著孩子,見不得您生氣發脾氣,萬一再嚇著了不大好,看蜀王殿下要跟您惱了的。”</p>
趙行覺得無語。</p>
那是長輩,他身份再怎麽尊貴,也沒有跟長輩翻臉的道理。</p>
不過說就說了吧,他也不拆台。</p>
若在平日裏,聽了這話魏氏是定然要笑著揶揄打趣的。</p>
今天她卻笑不出來。</p>
心底的不安漸次擴散開,平靜湖麵上泛起一圈又一圈的漣漪,像是被什麽人拿了小石子打上來,不重,卻久久不能平靜。</p>
她心裏最清楚,幾個孩子都不是莽撞的,連珠珠如今都長大了,穩重得多,不會貿然拿這些話來叫她煩心的。</p>
還是顧懷章先沉聲開了口:“什麽事,你說,別蠍蠍螫螫嚇唬你舅母。”</p>
薑元徽誒了一聲應了,才把薑莞轉述的那些話,與顧懷章夫婦二人娓娓道來。</p>
等他說完,魏氏臉色已經萬分難看了。</p>
連顧懷章都鐵青著一張臉:“這都是趙奕的原話?”</p>
趙奕獲罪,廢做庶人,如今平頭百姓提起來尚且一口一個趙奕的叫,更別說顧懷章了。</p>
薑莞怕薑元徽挨訓,替他說:“是,他讓牢裏的獄卒替他傳的話,說要見我,我拉上二哥哥陪我一起去見的,這些都是他的原話一字不落,二哥哥也在旁邊兒聽著,您可以問他。”</p>
顧懷章鬢邊請進突突的:“他要見你,你就大著肚子到刑部大牢那樣的地方去見,也不怕晦氣!”</p>
他先罵了一句,不過控製著情緒,音調也不是特別高,看那樣子是怕嚇著薑莞,激了她的胎氣。</p>
他咬著後槽牙,隱忍著:“這種混賬話,聽過忘了就是,你倒放在心上,還跑回家與你三兄說,又特意到家裏來告訴你舅母。</p>
這意思是真的懷疑上寶令了?”</p>
魏氏上下牙齒纏著,聲音冷然,叫了聲三郎:“你也查了這麽些日子,是不是查到什麽跟寶令有關的事情了,所以聽了珠珠與你說這個,急匆匆帶著她到家裏來告訴我?”</p>
</p>
這事兒原本也不該去告訴誰。</p>
薑元徽不是聽不出來。</p>
幺幺一進門,說的是正巧隻有他一個人在家,也免得還要想方設法的背著爺娘與阿兄們才好說話。</p>
和魏寶令有關的這些事兒,幺幺是除了他之外,暫且誰都沒打算說。</p>
因為沒影兒。</p>
趙奕那個人,嘴裏沒有一句實話,是真是假尚未可知。</p>
就算是真的,有些事兒也得緩著來,緩著說。</p>
他們是沒什麽,但舅母的麵子放在那兒呢。</p>
小姑母和小姑父不日也要抵京了。</p>
小姑父是專門上了折子告假,官家聽說這事兒後準了他進京,權當是進京述職的,叫他陪著一起來京城見見孩子,看顧看顧裴清沅。</p>
不過私下裏官家也通過底兒,這就算是回京述職,也不可能留在京中一住半年,頂多也就個把月的時間,還是得回去河東那邊去,免得河東一團亂麻,再要叫人操持料理,弄得朝廷再生出什麽事端來。</p>
但來是肯定要來的。</p>
表妹的事情在這個節骨眼上,有了任何變數,都不是什麽好事。</p>
薑元徽看著薑莞神色,淺笑了聲:“我知道你怎麽想。這個節骨眼,小姑母和小姑父快到京城來了,眼看著表妹的身體也一日比一日好起來,這些事情可以私下裏慢慢查,而不宜聲張鬧大。</p>
小姑父的脾氣……”</p>
他略略頓了下:“或許是因為年輕時候做錯過事,雖說咱們做晚輩的,本不該議論長輩的過去,但事實就是這樣。</p>
現在這麽多年,小姑父對小姑母和表妹大抵是心存歉疚,又總想著彌補,故而更著緊寶貝。</p>
要是知道這事兒或許魏大娘子有關,幺幺,你覺得他很難保持理智,會找魏大娘子的麻煩,甚至可能牽連到舅母身上,所以不想讓我說,是吧?”</p>
薑莞目光略有閃躲,最後定格在了趙行的身上。</p>
趙行也在回望她。</p>
四目相對的時候,他看懂了薑莞眼神裏的東西,握著她的手揉了揉,替她回了薑元徽:“你也知道她。現在有了身孕,胡思亂想的更多。</p>
不過這事兒她跟我說過,我也是這麽想。</p>
所以來國公府的路上,我都還想著倘或國公爺他們都在,我還要替她打個圓場,好叫她單獨跟你說這事兒呢。”</p>
薑元徽的笑意就更濃了:“這是我的親妹妹,她眼珠子一轉我就知道她在想什麽,你是什麽人?她是什麽人?用不著替她說這些,難道我會罵幺幺?”</p>
他的笑容有些無奈,搖著頭看薑莞:“如今嫁了人,怎麽到了三兄麵前都不敢吭聲,還要蜀王替你分辨了?”</p>
薑莞也隻好笑,笑著說沒有:“隻是一時之間不知道說什麽。三兄把我的心思都說透了,本來從刑部出來我也跟二哥哥說,這些都未知真假。</p>
告訴三兄呢,是因為這些事情一直是三兄在調查,應該讓你知道。</p>
是假的,自然同寶令表姐無關,是真的,三兄心裏曉得,最起碼有個調查的方向,總能查出蛛絲馬跡來。</p>
不過再說給別人聽……”</p>
她還是猶豫了:“三兄的意思,這事兒應該告訴舅母,讓舅母也有個心理準備,是吧?</p>
萬一是真的,等小姑父抵京,事情一旦鬧開,阿舅和舅母也少不了有一場麻煩?”</p>
薑元徽說是:“我知道你更怕的是真的是她做的,會打草驚蛇。可是幺幺,你有沒有想過,打草驚蛇有的時候本身也是一種辦法。</p>
倘或蛇驚了,先動起來,露出的馬腳隻會越來越多。</p>
她又覺得自己偽裝的很好,沒有人懷疑到她身上去,做起事情來肆無忌憚些,實則我們這麽多人盯著她,她無所遁形,這有什麽不好嗎?</p>
還是說,幺幺心裏是更偏向於,魏大娘子單純無辜。</p>
因為她素日裏看起來那樣無害,那樣端方持重,同表妹的關係又那樣好。</p>
兩個年輕小娘子常來常外,脾氣性情那麽相似,又投緣,你覺得魏大娘子不是那樣的人,更不可能去做那樣的事情。</p>
你心裏已經對魏大娘子定了性,給足了她信任,所以今天聽了趙奕這番話,認為他是胡說八道,臨死前不過要攪和咱們的安寧日子,弄得咱們雞飛狗跳,同魏大娘子生出嫌隙,最好是裴家同阿舅舅母一家都生出嫌隙。</p>
這不過是趙奕的詭計算計。</p>
是嗎?”</p>
如果是從前,薑莞心裏說不定真的……不,是一定會這樣想。</p>
但現在不會。</p>
她從沒有這麽想過。</p>
想要勸阻,隻是單純為了舅母而已。</p>
於是斬釘截鐵的否定了薑元徽的話:“知人知麵不知心,三兄,這句話不用你此刻再來教我。</p>
寶令表姐再好,骨子裏什麽樣,我不知,你也不知,隻有她自己知曉。</p>
她會不會害人,能不能害人,我不會替她保證什麽。</p>
所以你不用說這些。</p>
我隻是怕舅母……”</p>
“在適當的時候,做適當的事情,怎麽又說不叫我教你呢?”</p>
他攔著薑莞的話,笑了一聲,轉頭又去看趙行:“說是人後教妻,可我看你這樣子,素日裏隻有她使喚你的份兒,沒有你教導她的份兒吧?”</p>
趙行臉上才隱隱有了些無奈笑意。</p>
薑元徽重去看薑莞:“我不想跟你爭辯,幺幺,舅母是魏大娘子的親姑母,也是咱們的親舅母,她跟表妹是沒有血緣關係的,就連親戚關係,本身也隻是拐著彎,可表妹來了京城這麽久,舅母是把她當自家晚輩看待的。</p>
這些日子,表妹昏迷不醒,在大相國寺養傷,舅母不是跟阿娘跟姑母一樣嗎?她恨不得住在大相國寺裏看顧表妹。</p>
你隻想著事情暫且別鬧大,畢竟真假未知。</p>
可怎麽就不想想,應不應該瞞著舅母呢?</p>
你要說不讓爺娘知曉,也不讓姑母知道,那我不跟你爭。</p>
但舅母那兒,我一定要去告訴的。”</p>
薑莞沉默了。</p>
她似乎有些理解了三兄的用意。</p>
無論真假,趙奕都是衝著魏寶令,甚至是魏家去的。</p>
是真的,魏寶令就是殺人凶手,表姐沒有死在山崖下,那是她吉人自有天相,福大命大,卻不是魏寶令手軟。</p>
是假的,魏寶令就是無辜受到牽連。</p>
不管怎麽樣,舅母確實應該先知道。</p>
無論是防範魏寶令,還是防範可能發生的矛盾衝突。</p>
薑莞深吸了口氣:“那我陪著阿兄一起去見舅母。”</p>
薑元徽眉頭緊鎖:“懷著孩子早點回家去歇著,跟著我亂跑什麽?”</p>
“我有了身孕,身體又沒什麽不適的,怎麽不能去?”</p>
她說著這話,手心還是覆在小腹上的:“再說了,如今仗著肚子裏這個小的,我才更好辦事兒呢。</p>
帶著我去,倘或舅母聽了這些真有什麽,看著我,我哄一哄勸一勸,裝一裝不舒服,她也肯安靜下來聽咱們規勸的話了。”</p>
她也不等薑元徽再勸,扭臉兒就問趙行:“二哥哥去嗎?”</p>
趙行其實不想讓她去。</p>
可她自己總是說,她從不是琉璃美人,用不著那樣把她捧在手心裏怕摔了,含在嘴裏又怕化了。</p>
從前都不拘著她,薑元曜剛回京的時候他甚至還幫著說過薑元曜幾句,別老那樣自作主張,說是為她好,其實總在枉顧她的心意。</p>
總不能現在有了孩子,這些話就自己全推翻了。</p>
便就點了點頭。</p>
他甚至唇角動了動,還想勸薑元徽呢。</p>
結果薑元徽搖著頭站起身:“那就走吧,正好你們蜀王府準備的車馬安穩得很,你帶著幺幺出門,定然不會叫她磕著碰著半分,你陪著一起,坐你們蜀王府的馬車,也免得我叫底下的人去預備,再有什麽不好的。”</p>
他說著話已經起身,背著手往門外走。</p>
薑莞麵上有了笑意,挽著趙行的手,跟在薑元徽身後一道出了門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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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懷章和魏氏兩個都在家。</p>
見了麵,發現魏寶並不在。</p>
薑莞就先問了句:“怎麽不見寶令表姐?”</p>
魏氏歎了口氣:“到大相國寺去了,自從清沅那丫頭出事,十日有八日她都要去大相國寺守著,我勸她她也不聽。</p>
本來今天我說不叫她去,聖人……”</p>
說起鄭皇後,她聲音頓住,去看趙行。</p>
趙行卻像是沒聽見一樣,幫薑莞在擺弄手邊裝著精致糕點的青瓷小碟。</p>
魏氏才又說:“盛京有事兒呢,她最好待在家裏,可她聽說你爺娘都去了,非要去,你阿舅也說隨她去吧,這事兒都快成了心魔了,再生出心結反而不好,我就讓人陪著一塊去了,不在家呢。”</p>
魏寶令的確為表姐墜崖之事哭過好幾回,甚至是哭死過去的。</p>
在大相國寺那天,當著寧寧的麵兒,她怕越發招惹了寧寧,便忍著。</p>
回了家之後,其實她也自責。</p>
因為她走在表姐前麵,趙四他們兩個人發生爭執的時候,她其實是最先看見的,可是手上的動作卻慢得多,本來她應該比寧寧身形更快,去拉住表姐。</p>
可是直到寧寧動了手,僅僅抓了表姐一片衣角,她才回過神來。</p>
入夜睡不著,一閉上眼全都是表姐墜崖的場景,被噩夢纏身,也病了幾天,吃了好幾天的藥,安神的香更不知道調了多少,才勉強好了些。</p>
之後就總是到大相國寺去。</p>
她說知道表姐還沒醒,意識也是模湖的,但就是想去守著。</p>
薑莞確實是很難想象,這些都是她演出來的,裝出來的。</p>
人就是她害的。</p>
害完了人,真的能這樣鎮定自若嗎?沒事兒人一樣,還敢天天去表姐病床前守著。</p>
薑莞眼皮壓了下來,沒有再接魏氏的話。</p>
魏氏和顧懷章對視一眼,也覺出不對來,就叫了聲珠珠:“怎麽了?今兒是到家裏來找寶令的?”</p>
“舅母。”</p>
薑元徽坐在旁邊倒是把話接了過來。</p>
他聲音始終都是那樣平緩的,又顯得清冷些。</p>
一聲就把魏氏的注意力全都吸引走了。</p>
魏氏在看他,顧懷章也在看他。</p>
他深吸了口氣:“是有些事情要與舅母回稟,也的確和魏表妹有關,正好阿舅也在,一同聽聽,隻是舅母聽了暫且不要動怒才好,幺幺懷著孩子,見不得您生氣發脾氣,萬一再嚇著了不大好,看蜀王殿下要跟您惱了的。”</p>
趙行覺得無語。</p>
那是長輩,他身份再怎麽尊貴,也沒有跟長輩翻臉的道理。</p>
不過說就說了吧,他也不拆台。</p>
若在平日裏,聽了這話魏氏是定然要笑著揶揄打趣的。</p>
今天她卻笑不出來。</p>
心底的不安漸次擴散開,平靜湖麵上泛起一圈又一圈的漣漪,像是被什麽人拿了小石子打上來,不重,卻久久不能平靜。</p>
她心裏最清楚,幾個孩子都不是莽撞的,連珠珠如今都長大了,穩重得多,不會貿然拿這些話來叫她煩心的。</p>
還是顧懷章先沉聲開了口:“什麽事,你說,別蠍蠍螫螫嚇唬你舅母。”</p>
薑元徽誒了一聲應了,才把薑莞轉述的那些話,與顧懷章夫婦二人娓娓道來。</p>
等他說完,魏氏臉色已經萬分難看了。</p>
連顧懷章都鐵青著一張臉:“這都是趙奕的原話?”</p>
趙奕獲罪,廢做庶人,如今平頭百姓提起來尚且一口一個趙奕的叫,更別說顧懷章了。</p>
薑莞怕薑元徽挨訓,替他說:“是,他讓牢裏的獄卒替他傳的話,說要見我,我拉上二哥哥陪我一起去見的,這些都是他的原話一字不落,二哥哥也在旁邊兒聽著,您可以問他。”</p>
顧懷章鬢邊請進突突的:“他要見你,你就大著肚子到刑部大牢那樣的地方去見,也不怕晦氣!”</p>
他先罵了一句,不過控製著情緒,音調也不是特別高,看那樣子是怕嚇著薑莞,激了她的胎氣。</p>
他咬著後槽牙,隱忍著:“這種混賬話,聽過忘了就是,你倒放在心上,還跑回家與你三兄說,又特意到家裏來告訴你舅母。</p>
這意思是真的懷疑上寶令了?”</p>
魏氏上下牙齒纏著,聲音冷然,叫了聲三郎:“你也查了這麽些日子,是不是查到什麽跟寶令有關的事情了,所以聽了珠珠與你說這個,急匆匆帶著她到家裏來告訴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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