檔案裏沒有對四名嫌疑人的審理和量刑記錄,到這裏就全部結束了。合上卷宗羅醒了不由感歎,“人們始終無法逃自己編織的欲望之網。”


    第二天早上從公園回來後,羅醒了開始整理自己的筆記。老師和薛姐給自己挑選的這個案子很有針對性,很適合“看”。跟著對手的邏輯和步驟一步步的看,沒有跌宕起伏的情節卻“意外”頻出的精彩。


    因為嫌疑人李某平是零口供,所以檔案裏麵沒有李某平的審訊記錄。這讓羅醒了頗有意猶未盡的感覺。關於專案組如何促使圖某的父母配合警方並最終突破圖某心理防線的過程,檔案裏也沒有記錄。


    羅醒了以一個旁觀者的角度做著筆記,包括警方在該案中一些失誤。承認對手的強大並不意味著自己的愚蠢,盲目的樂觀才是真的愚蠢。


    看看離吃飯還有一會兒。羅醒了準備起身去找“師兄”傅秋白,去印證自己的幾個推斷和疑問。


    “現在還沒有到開飯的時間。”章小嶺放下自己手裏的《犯罪心理學》,端起一副教育晚輩的口吻。“這才來了幾天就想甩開你章哥我單幹了?這可不好。根據我的經驗這會兒還沒開始炒菜呢?”


    羅醒了聳了聳鼻子,裝模作樣地嗅著。


    “可是我已經聞到香味了啊!?”說著就朝門口快步走去。


    “不對啊?我怎麽沒聞到啊?難道我剛才的自我心理暗示把自己的鼻子給暗示壞了?”章小嶺也倏忽間從椅子上彈起,伸著脖子努力嗅著。一扭頭看見羅醒了已經走了出去。


    “你小子騙我?你章哥我最恨別人拿吃飯的事情騙我。”說著就又嵌回椅子裏,自言自語地嘟囔著。“看來我的心理安全範圍就是吃飽,不吃飽了不安全。”


    羅醒了敲了敲傅秋白辦公室的門,聽到應答後推門走了進去。“師兄,您忙嗎?”


    見進來的是羅醒了,傅秋白笑著從辦公桌後麵繞了出來,指著一旁的沙發說:“都是瞎忙。別老您、您的,顯得外道。有事兒?”


    羅醒了一本正經的挺胸立正,“那可不行?您既是師兄也是前輩,叫您是必須的。既是禮貌也是尊敬,發自內心的。”說著也笑了起來。


    “好好好,都隨你吧。說說吧,有什麽事?你這可是第一次進我的門,是怕地上有檻兒給絆著?”傅秋白佯作責備地說道。


    “嗬嗬~哪能呢?這幾天光想著老師給布置的作業了,腦子有點兒不夠用。這不找師兄您請教來了?”羅醒了說著一屁股坐到沙發上,一副“我這樣就不見外了吧?”的隨意。


    傅秋白滿意的點點頭,“說吧,以目前我的水平指導你小子還是沒有問題的。是問你手裏的那個案子吧?”


    羅醒了點頭,“據卷宗裏的記錄李某平最後是零口供結案的,是不是贓款也沒有追回來?還有就是案件中的圖某應該是除李某平外,其餘三人當中最難突破的,為什麽會這麽容易就交代了?即使是有他的父母配合警方,也不應該如此容易吧?”


    “這些問題是你自己分析、判斷出來的?還不錯。”傅秋白看著羅醒了隨口說道。


    “圖某父母那裏的情況我也隻是知道一些,圖某很孝順他的母親,而圖某的父親是某政法大學的教授。警方采取了些手段,也申請了一些超出權限的優待條件,所以才有了最終的突破。


    當時司法體係內部對所謂“汙點證人”的界定不清晰,也不認可。寬待的條件也有限,所以此案在當時是給了特例的。圖某交代後,對外公布的量刑尺度和候某、陳某一樣。都是十五年。實際隻判了三年並異地服刑。


    圖某出獄後就移民去了加拿大。兩年後圖某母親因病去世,圖某趕回來參加了葬禮。料理完母親的後事,圖某回到加拿大之後就自殺了。還給李某平寄了一封遺書,說對不起李某平,現在無牽無掛的也該還了。


    這個李某平能將人的心理掌控到如此地步的確令人佩服,你的判斷沒錯,贓款至今也沒有下落。基於這幾個原因,所以卷宗在後麵沒有詳細的交代。說起來不得不承認,這個案子的結果讓我們警方有點兒顏麵大失。”


    “那圖某是不是已經感覺到了李某平已經發現是自己交代的,所以才會自殺?”


    “不是感覺,是李某平直接告訴了圖某。”傅秋白說到這裏頓了頓,“那時候案件還沒有開始審理,候某和陳某也不清楚圖某的情況。李某平交待自己的律師給另外三人每月按時往他們所在的看守所預存生活費,每人每月兩千。在預審人員提審過李某平後,李某平就讓律師停止給圖某存錢了。


    那時的圖某想必是已經知道了,自己已經被李某平鎖定了。如果我們警方當時的工作再做得細致一點兒,圖某的自殺應該是可以避免的。”


    羅醒了點了點頭,聽到這個結果也有點兒情緒低落。


    “這想必也是薛姐在卷宗後麵建議對李某平進行持續監控的原因吧?這個人實在是個危險人物。那李某平最後判了幾年?”


    傅秋白摩挲著下巴,神情有些凝重。


    “是啊?這個人的確很狡猾,也很危險。像一條蟄伏的毒蛇。他現在還在監獄服刑並一直是單獨看押,判的是無期。量刑的時候也頗費周折,搶劫,敲詐?還是盜竊、販私?結論是都沾點邊兒,但都不能作為主體公訴的理由。


    最後還是部裏協調了檢察院和法院後,數罪並罰量的刑。這也算是變相的“幹預司法”吧?沒辦法,我們國家的司法製度還有很多需要完善的地方。改革開放三十年了,沒有完善的製度、法規,就無法為改革開放保駕護航。”


    說到這裏傅秋白笑了,“咱師傅是個老派的人,嫉惡如仇。在他老人家的眼裏沒有“犯罪嫌疑人”這個詞兒。他老人家以前常說,罪犯就不應該有人權。


    現在的司法改革讓他老人家很鬱悶。師傅的觀點是:罪犯實施犯罪時無所不用其極,所以作為正義的一方,為了終止犯罪也應該無所不用其極!現在審訊犯罪嫌疑人要依據“疑罪從無”,所以師傅已經不再參與什麽案件審理了。”


    羅醒了也是苦笑。


    傅秋白說著又一拍腦門,“差點兒忘了?師傅出門了。應該是碰到了什麽感興趣的案子了,回來的時間不確定。交待讓你每天繼續完成已經安排好的作業,回來就要考試。嗬嗬~你要小心了,師傅急了可是會揍人的。真揍!”


    羅醒了心下不以為然,真揍能揍成什麽樣?打手板?傅秋白一看羅醒了的表情就明白了他的小心思,有些意味深長地笑了。


    “你最好先問問“瘋子”的挨揍經驗,“瘋子”每次闖禍後都被師傅揍。師傅護犢子不假,但那也隻是不讓外人揍。自己關起門來揍得更狠!哈哈~你小子最好抓緊時間給自己鬆鬆皮。”


    羅醒了有些尷尬的撓了撓頭,“老師布置的課業規模有點兒大,那個小廣場上有一百多個大爺大媽,有點兒看不過來啊?”


    傅秋白也是一臉無奈的看著羅醒了,“你小子這是想預先打埋伏啊?你會不知道挑選人員相對固定的圈子看?這話你要是對師傅講,不用考就先挨揍了!”


    “謝謝師兄的提點,我已經找到了一點兒小竅門,隻是不知道師傅給的時間寬裕不寬裕?剛開始的時候需要琢磨的地方多,掌握方法後應該會快起來。”羅醒了又有些皮賴的試探著傅秋白。


    傅秋白點了點頭,似是回憶著什麽?片刻之後,傅秋白意味莫名的看著羅醒了,“知道師傅為什麽會選你作徒弟嗎?不說別的,單隻咱們單位裏麵比你機靈的、學曆高的年輕人就不少,可為什麽會是你?你有仔細想過這個問題嗎?”


    羅醒了有些遲疑,這個問題之前章小嶺也說起過,但他還真是沒有認真地琢磨過。一開始隻是抗拒回北京,再後來覺得這裏的環境對自己很有吸引力,仿佛給他打開了一扇嶄新的門,使他覺得自己可以走上一條快速成長的高速路。至於自己為什麽會成為那個幸運兒,他還真是選擇性的忽略了。


    “我第一天來的時候師傅曾經對我說,我是一個新人好塗抹。知根底能省心,可能還有點兒小聰明吧?”說到最後,羅醒了自己都有點兒不好意思了。


    “難道我身上還有其他的閃光點?怎麽我自己都沒發現呢?難道章胖子那金色曼陀羅是為我種的?那他還真就是個可人兒呢?”心思輾轉之間他不由得暗自腹誹著,天馬行空的飄蕩著。


    “這些都不是主要的原因。”傅秋白搖著頭坐回了辦公桌後麵,“師傅是個執著的人,也就是倔。你身上有他老人家的那股勁兒。”


    “這個章胖子也說過,還是倔笨倔笨的那種。”看傅秋白似乎在琢磨著如何恰當的組織後麵的言語,羅醒了也是微微皺眉。他的內心其實是不願意被人提及自己的倔,在他心裏這根本就不是什麽優點。


    “我說的倔其實不是指簡單的性格上的倔,還有本心。這樣吧,我下午的事情不多,你叫上章小嶺一起過來,我給你們說道說道。順便的講個故事,師兄我嘴笨,你們就當聽個故事。至於回去後自己能琢磨出什麽,也就當是師兄我的一點兒心意。”傅秋白還是搖著頭,慢慢的說著。他的思緒似乎也開始有些發散,看來他要講的也不會是個輕鬆的故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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