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武婆婆媽媽嗎?不,蘇武隻是病了,蘇武覺得傅介子也就快生病了。


    傅介子沒覺得他會生病。往回走的時候,大人臉色難看,可真的病了?很有可能從昨晚探訪十二樂坊開始,大夥兒就一直在折騰,早晨還裝模作樣打了一仗。大人畢竟三十多啦,精氣神不比他這樣的小夥子,可傅介子不太擔心,他想,讓特使睡一覺就好啦。他了解蘇武,對他有信心。這麽一想,傅介子又高興起來了。他沒什麽需要煩惱。他是個快快活活的年輕人。


    他倒是該想起來,雁翎的澡洗得夠久,早該完了吧。可當他走到湖邊,遠遠看到寧靜的夕陽裏,雁翎仍靜靜地浸在水裏,雪白的肩頭裸露在湖光山色中。那一切很美,很肅穆,傅介子不禁放慢腳步,漸漸停住,他在欣賞。不是每個男人都有機會欣賞這樣的美女入浴圖。


    山靜,夕陽金燦,湖麵如緞,美人如畫。雁翎背對著他,像在想心事。她會有怎樣的心事?傅介子想回身再走開,可雁翎說話了。“我的衣裳呢?”她輕輕地問。傅介子看見那套男裝就擱在她旁邊,他剛想提醒她,可忽然記起她是一個盲女。他不忍心讓她濕淋淋地起身摸索。他便走過去,俯身拿起衣裳遞給她。大俠就要有大俠的風範嘛,怎麽好意思盯著一個女孩的胸口……他轉過身,克製住朝她水中的身體看……接著聽到背後雁翎出水,拭擦身子,穿衣的一陣悉索聲。他聽得心癢癢的。其實看一看,她也不知道,可不知道為什麽,這一路上接觸越多,他對她便愈添憐愛與珍重。“請回頭。”他聽見雁翎輕盈的聲音,帶著隱隱歡快。他回頭。怔住了。


    看到了一個嶄新的雁翎!肌膚雪白,閃亮的黑發盤旋如燕,她身著男裝,嬌羞中卻有異樣的颯爽,清純中透出天然的質樸!他癡癡地看,忽然發現有一些不對,那就是她的頭發未浸濕。雁翎說:“怎麽,我穿上男裝不好看?”她略感不安,跟任何一個換上了新裝的女孩一樣忐忑。傅介子笑了:“幸好你在十二樂坊沒穿男裝。”雁翎不明白。


    傅介子一本正經道:“若你當時穿了,本大俠一定覺得,這是世上最好看的裝束,會命令十二樂坊全體姑娘換上男裝,豈不把那裏鬧得大亂?”雁翎也笑了。她不會聽不出這是對她的恭維。她的笑很淺,像天邊的一抹晚霞。可盈盈的笑意能印入人心底最深處,令人銘記不忘。傅介子盯著她看。他忽然看到了雁翎笑意中的一絲酸楚無奈。


    晚霞雖美,可消逝前不也給人這樣的感覺?傅介子不願讓雁翎的快樂消失。


    他上前一步,再遞給雁翎一件東西,一根在樹林中削好的藤棍,他早發現雁翎需要這個。雁翎接過,拄著試探著走了幾步。“如此好了許多。”她說。然後她轉向湖邊,對著夕陽下的山與湖。夕陽快要沉入山背,光線變幻,絢爛無比。對一個盲女來說,眼前卻永遠是黑暗。這一天中的黑暗,也正在來臨。雁翎的背影看去是憂鬱的,因為黑暗的到來。傅介子在她背後。他是單純、熱情、健康的年輕人,他厭惡黑暗。


    他動手替雁翎整理帽子,撫平她肩頭的衣裳皺折。像他這樣的年輕人,總是想了就做,不會壓抑自己的想法。雁翎不動,任他擺布,她肩頸之處,散發出清新的少女體香。


    傅介子低下頭去嗅,他手中的動作也開始變慢,變成了撫摸!


    雁翎輕輕呻吟一聲:“現在我相信,你的膽子很大。”“是嗎?”


    “你對每個女人都這樣嗎?”女人在這種時候,都會問這樣的話。“其實,你也挺大膽。”


    “為什麽?”“你明知道我對每個女人都這樣,卻不推開我。”“你想讓我推?”


    “你會嗎?”“你就像風,”豈料,雁翎低低地說了句實話,“風推不動--”傅介子能感覺到,她的身體在自己懷裏顫抖,好像生了熱病一般!她耳根泛紅,似乎發著高燒。


    傅介子知道,這既不是病也不是燒。如果它是病,那麽他得了同樣的病,而且比她還重。


    這是一種無法控製的急迫、暈眩和狂熱,於是傅介子就不再控製,他一把攬過了她……其實他已經很多次攬過她,在十二樂坊,在劫獄時的牢房,在馬背上,在樹林中,可哪一次也沒有這麽衝動,這麽忘情!他甚至忘了兩個人是站著的。他不知不覺拉著她躺在了地上。他摟得很緊,把年輕熾熱的唇貼住她的臉。那氣息能使少女融化。而雁翎確實也融化在他懷裏。他動手解她的衣裳,動作很瘋狂。他渴望徹底地融化。


    忽然,她突然地反抗,猛地推開他!她帶著一種莫名的恐懼,像掙紮的病人。


    她害怕什麽?是什麽使她如此恐懼?傅介子停住,驚訝地看她。他看到她眼角竟然有淚。


    他不安地溫柔地輕輕抱住她。這是安慰的擁抱,他不想讓她覺得受到一種威脅。雁翎閉著眼,帶著哭腔說:“你別碰我。”“為什麽?”


    “碰了我,你會死的!”傅介子啞然,他玩味著這句話。因為她是冒頓的女兒,這是匈奴人的禁忌嗎?他沒有深想,任何一個男人在這種時候都不會深想,因為他仍沉浸在被拒絕的懊惱中。於是,他站起來。他慢慢地走到了一旁,離雁翎遠一點。他有一種被傷害自尊的感覺。他甚至覺得做馬踏飛燕也沒什麽好……夜幕降臨了,天地昏黑,隻有一池曾經碧藍的湖水閃著暗光。現在它是幽幽的藍,無比深邃。一男一女,一立一坐,距離很遠。


    當然黑暗也能融化隔閡。黑暗中別人便看不太清他倆的距離了。“過來,陪我。雁翎低低地懇求。傅介子挪步,他不會拒絕別人。他在雁翎身旁坐下,麵對著暗藍的湖。隻能陪她麵對,卻沒法陪她同看--她看不到的。“晚霞很美嗎?”雁翎問。“很美。”“要是不回家就好了。”


    傅介子沒接話。“我一直有個夢想?”雁翎說了一半,卻停止了。“什麽夢想?”傅介子忍不住問。“可惜,明日還得趕路。”雁翎忽然不願深談下去了。她的表情苦澀,讓人看不明白。傅介子望著她,不知如何是好。他忽然發覺,這種苦澀的表情,怎麽有一點兒熟悉?難道是夜色,使一切都變得苦澀迷離了?


    苦澀是會傳染的。其實傅介子在雁翎臉上看到的苦澀,這些年來在他這裏,他看了早不知千遍萬遍。他還年輕,年少不知愁滋味!所以他一時竟想不起來蘇武的苦臉。


    軍人這個活兒,簡直沒法做!蘇武特使都病成這樣了,仍得堅守崗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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