鄯善王一皺眉頭,連忙擺手道:“罷了,罷了。”丹墀下的群臣一陣騷動,紛紛交頭接耳。鄯善王歎道:“豹子頭,你好莽撞。貴國與我斷絕六十多年。自我父兄執朝以來,我等一直受匈奴挾持,你等擅殺匈奴使臣,後麵的局勢真不知如何收場喲。”


    班超朗聲笑道:“大王不必憂慮,此乃大漢使所為,與鄯善無關。驅除匈奴,通好西域乃是我等此行的目的。幾天來,我等見大王猶豫不決,知您必有難言之隱,後從多方獲悉,方知匈奴先有監國,後又派使臣要挾。為使大王早下決心,我等不避安危,以三十六人抗匈奴二百餘人。我等若遭不測,也足以說明我朝通好西域的決心和誠意。幸運的是蒼天有眼,我等以少勝多。如今匈奴使臣已斃,大王還是早作決斷,和漢修好,我大漢絕不相負。”


    鄯善王無可奈何地道:“將軍哪裏知道,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西域乃匈奴右臂。與大漢斷絕聲息以來,西域諸國盡歸匈奴,龜茲、疏勒等國由於國內不和,不少國家早已被匈奴吞並,即便存在,國王也都是匈奴單於指任。如今匈奴使臣在我境內被殺,匈奴得知,以敝國彈丸之地,如何抵擋得了他的鐵蹄呢?”


    班超正色道:“大王請放心!微臣早有所慮,倘若匈奴來犯,我天朝必將出兵相救。”班超說完,指了指身後的昆侖笑、甘英等人道:“大王,這些都是我大漢的龍虎之士,個個驍勇善戰。當年武帝登基,匈奴肆虐邊庭,我大漢決定驅逐冒頓大單於,博望侯奉旨西行,鑿通西域。西域已歸大漢。蘇武特使大破匈奴王冒頓。如今,我大漢兵馬充足,國運昌盛,四方盡歸。現如今,大將軍奉車都尉竇固和騎都尉耿忠正屯兵伊吾,又大敗呼衍王,搗破其巴裏坤老巢,斬賊首萬餘級,匈奴聞風喪膽,望風而逃。下一步,還將踏平西伯利亞,直搗匈奴老巢。”班超滔滔不絕,其用心非常明顯。他知道鄯善王畏首畏尾,患得患失,倘若不讓他知道形勢和厲害,這一番口舌還不知要磨蹭到幾時。


    見班超義正辭嚴,車躍山、淳瘦石等一班大臣連忙接口道:“大王,班大人說得對,匈奴乃遊牧民族,生性野蠻,來無影去無蹤,西域諸國無非是他的糧倉。數十年來我等飽受匈奴欺淩掠奪,如今大漢使臣特來修好,這是我鄯善國的福祉。班將軍等都是大漢智勇之士,今日智斬寇頭,對匈奴正好是個震懾,我等就此歸漢,何樂而不為呢?萬望我王早下決心。”


    鄯善王長長舒了口氣道:“眾臣如此懇切,我何嚐不想絕匈奴而歸大漢呢?隻是擔心漢使一走,匈奴複來,到那時我鄯善國恐怕又要難逃屠城之禍。”


    班超進前一步道:“陛下放心。驅除匈奴,光複西域,是我大漢責任。此次竇將軍派我等前往西域,就是要重設西域都護,北拒匈奴,以保西域長治久安。大將軍打算在伊吾屯田長期駐守。貴國歸漢後,班某還將前往於闐、疏勒,並打算在高昌設置衛所,留兵屯墾,作為鄯善的屏障。如此而來,鄯善東可通伊吾與我大漢相連,西有烏孫諸國相擁,難道還有什麽不放心的麽?”


    鄯善王聽到這兒,眉頭漸漸舒展了,僵硬的麵孔開始有了笑容:“班大人,漢帝果真重設西域都護府,我等歸漢無憂了。”鄯善王說著,側身對淳瘦石道:“歸漢之事,淳國相全權處理吧。從今,我鄯善國永絕匈奴,重歸大漢!”鄯善王此言一出,眾臣皆三呼:“永絕匈奴,重歸大漢!”


    從王宮出來,時已正午,班超心情十分愉快,此次深入虎穴,以少勝多,殲滅匈奴使者,威服鄯善,終於打開了通往西域大門。為實現光複西域,斷匈奴右臂,徹底解除匈奴鐵騎對大漢邊境的侵擾,有了一個良好的開端。自己投筆從戎,保家衛國,立功萬裏的雄心大誌也總算有了一個廣闊的舞台。


    班超邊走邊想,鄯善歸漢後下一步怎麽發展呢?是原地待命,還是繼續西進?挾戰勝之威,一鼓作氣收複南道諸國。一想到繼續西進心裏就有一股莫名的衝動,我等三十餘人遠赴不測之地,有成功的把握嗎?風險有多大呢?如果現在回國報捷呢?現在回國報捷,憑著伊吾大戰,蒲類海大戰的顯著戰功,以及收複鄯善的奇功,又有大將軍保薦,自己可謂功成名就了。想到這裏班超愉悅心情忽然變得灰暗起來,難道自己辭蘭台令史之職,拋家別子就是為了當官糊口,庸庸碌碌地過一輩子嗎?想到爺爺寧可冒殺身之禍也不給王莽獻祥瑞,父親為了完成史記後傳不治家產,不辭辛苦。父輩們都在追求一個人生的目標,對!人活著應該有追求、有精神,要為國家多做貢獻,貪圖名利、貪圖享樂不合我班家的家風,也不合自己的人生信念。


    想到這裏,班超精神又重新一振,一個大膽的設想迅速形成,西進!西進!充分利用大將軍率領漢軍天山大捷、匈奴主力遠遁的有利態勢,利用威服鄯善的有利條件,率三十多名兄弟在廣闊的西域大地上,創立奇功,掃黑除惡、分田分地,名垂青史,也不枉人生一場。決心一定,班超不覺長長噓了一口氣,扭頭看了看身邊的昆侖笑、甘英。不知什麽時候奢香、淳如意也跟在身後,忙抱拳向奢香施禮道:“公主什麽時候來的?失禮了,失禮了!”


    奢香還沒答話,淳如意接口道:“公主都跟你走了好長時間了,叫您,您也不理睬!不知您在想什麽?我要大聲喊您,可是公主不同意。”班超聽了,不好意思地搓了搓手道:“我剛才魂遊體外,沒有聽到,失禮了,失禮了。”


    奢香聽了微微一笑道:“沒什麽,沒什麽。我猜甘泉豹子頭一定再考慮東歸還是西進的事吧?”班超道:“公主果然聰慧,一下就猜到我的心思。”淳如意聽了,瞪大眼睛奇怪道:“公主姐姐,您是怎麽猜到班將軍的心呢?”一邊說一邊不住地上下打量起奢香來。


    昆侖笑見了對淳如意道:“豹子頭一心操勞國事,下一步東歸還是西進,當然是慎重考慮的大事。我想豹子頭一定是決心西進,不過派誰回京報捷,還是重要的事情。豹子頭您可要慎重啊!”說完看了看班超。淳如意聽了昆侖笑的話,似有不信之色。不料,隻見班超拍著昆侖笑肩頭道:“知我者,昆侖笑也。我決心充分利用當前的有利態勢,繼續西進,完成收複西域的大業,決不能半途而廢。我等繼續西進,也是對鄯善君臣的最好安慰,你們說對不對?”


    甘英、淳如意聽了,拍手叫好,而昆侖笑、奢香聽了則默默點頭,兩人情不自禁各握住班超的一隻手,微微點頭,半晌沒說出一句話來。還是班超淡淡一聲道:“為國為民當奮不顧身。我們還是商量一下,派誰回京報捷吧。”


    回到了國驛館,班超召來劉瑞、李開山、趙汗青等人同昆侖笑、甘英一同商量誰回京報捷合適,大家首先認為昆侖笑最合適。昆侖笑文武雙全,遇事不慌,又富有計謀。進屋已半天沒說話的趙汗青突然蹦出一句話:“不行,西進艱難,昆侖笑是智多星,要留在班將軍身旁。”這個趙汗青是軍中醫生,善治刀槍外傷,比班超還大兩歲,是三十多位弟兄中年齡最長的,平時沉默寡言,開口就直來直去,眾人都讓他三分。


    眾人見趙汗青說得有理,又議了好大一會,感到誰都不合適。這時昆侖笑清了清嗓子道:“豹子頭,大家都拿不定主意,看來還是你拍板吧。”


    班超道:“你們不妨再說說自己的意見,我再仔細聽聽。”


    甘英搓了搓手道:“鄯善歸漢是一件大事,回朝秉報之事不能小覷,得有一個得力的人回朝複命。就目前情況來看,形勢還有可能變化,我們哥幾個恐怕都走不掉。剛才有人說派公孫苗回去,這家夥我最不放心,假使他在聖上麵前上什麽壞藥,那對我等可是不利。”


    班超聽了,笑著衝昆侖笑道:“你的意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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