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厚重的裝甲板帶著恐怖的速度狠狠撞擊在子彈農場的圍牆上,那看似堅固的高牆整個都轟然倒塌。在那圍牆中,是隻做了三個月拾荒者的魔王都不知道的慘相。


    無數穿著比拾荒者還要破爛,看起來比拾荒者還要更加淒慘的人們,他們就是這座廢墟最大的兵工廠的工人。他們從貧民窟中被召集而來,幻想著溫飽安眠的日子,有的人還幻想著多掙點錢帶著自己的家人擺脫住在垃圾堆裏的命運,搬到不死城去過好日子。


    在工廠建成剛剛建成的時候,一切真的就是這樣。那時候隻要多幹就有更高的收入,有些學得快幹的多的工人甚至很快就真的在不死城裏租到了一間小屋,帶著全家進了城。就算一般的,也遠比當時的拾荒者賺的多。順利成章的,每一個當時那個年代的年輕人或者是壯年都一窩蜂似的湧入。


    噩夢開始於在三年後的一個晚上,那天白天,不死城乃至於整個廢墟東麵的戰爭頭目“不死老喬”來到了這個工廠。他是如此的親切,和每一個身邊的工人交談,告訴他們自己之後隻要能掙到錢,就會讓大家都過上好日子。


    那天晚上,工廠的食堂無限量供應了各種酒類和美食,大部分都是那些幾輩子窮苦的拾荒者們從沒見過的。大部分工人那一夜縱酒狂歡,慶祝著這片荒漠終於能夠出現一個拯救者,互相討論著自己心中美好的未來。


    到了午夜時分,大部分人已經醉的不成樣子,哪怕是清醒一下或者不飲酒的也因為這一天的歡鬧精疲力盡,就在他們準備回家休息之時,卻發現工廠那從來不關的大門此時緊緊的關著。


    醉酒的人們性子難免急躁,有些人開始捶打,也有的人開始一邊罵著什麽一邊嚐試爬到旁邊崗樓上看看是不是看門的人喝多了睡著了。其中一個尤其強壯的已經把腳搭上了圍牆的邊,伸頭往上麵談看,突然——!


    “什麽玩意?!”


    “碰——!”


    那個爬上圍牆的男人似乎看到了些什麽,一聲怪叫,但是接著就被一槍打中肺部,一瞬間掉落摔在地上,周圍的人過去看時已經是有進氣無出氣。


    一瞬間,整個工廠圍牆上無數的白光燈亮起,人們第一次看到那些給自己的臉上噴滿銀漆,拿著各式槍械的可怕看守人。他們是不死老喬的戰士“戰爭小子”他們的任務就是在子彈農場收集到足夠多的奴工之後,看住他們。如果有人要跑,就隻有靈魂可以逃出去,這是老喬一開始就下達的殘酷命令。


    “所有工人,都是不死城領袖不死老喬的財產,從今天開始永遠不能離開這裏,明天開始工作照舊,為了這無上的榮耀而歡呼吧!!”


    在城牆上燈光最亮的地方,一個渾身皮包著骨頭,瘦小枯幹如同僵屍一般的年輕人竭盡自己全力用那嘶啞難聽的嗓子喊叫著,引起了周圍所有小子的歡呼和附和。從這一次震驚廢墟的事件開始,人們才開始逐漸認識這個喜歡臨陣脫逃的戰爭小子頭目,當時隻有二十四歲的“僵屍”肖恩。


    突然的宣言以及地上死去工人的屍體和鮮血引發了醉漢們毫不清醒的情緒化反應,一部分人嚇得直接蹲在地上,大腦一片空白,放棄了反抗。更多的人是憤怒,他們開始衝擊大門,本來就隻是鐵皮打造的大門開始被撼動。可惜,老喬作為一個強大的戰爭頭目,他除了出色的個人實力,更強大的是他的陰謀和謹慎。獅子搏兔尚用全力,哪怕是對於這些沒有任何武器的弱者,在可以算計的時候他還是要算計。在今天的酒裏除了有高純度的乙醇還被摻雜了少量的麻醉劑,這東西溶於酒精,發作很慢但是幾乎無法被任何人發現。“不死老喬”戰鬥至今的武器,除了他那把手槍和他忠心的親信,也就隻剩下這殺人於無形的毒藥了。很快,人群裏喝過酒的都開始感覺渾身乏力,越來越困,眼睛幾乎一閉就要睡著。短短幾分鍾過去,又有三分之一的工人放棄了抵抗,最終屈服於睡意,隻剩下不到一萬人還在衝擊大門和圍牆。他們大都是不會喝酒的人,或者心中有牽掛,還不能就這樣乖乖認命,他們很多是父親,是兒子,是丈夫,為了微薄的希望來到這裏。現在他們組成最後的衝擊陣,他們還不能死,因為他們從來也不是為了自己而活著。


    人數太少大門已經難以破壞,人們開始選擇用人牆的方式堆疊上圍牆,想要從“天上”突圍。看到這樣的舉動,“僵屍”肖恩其實心裏有點害怕,就算武力差距再大這也是一比十的戰鬥,自己的手下隻有九百人,而現在還能動彈的工人超過九千。壯著膽子,稍微往後捎了捎,肖恩又一次大喊出聲“老大允許有三分之一的傷亡率,剩下的人就夠了,給我開火!”既然自己的頭目和每個戰爭小子心目中的神明不死老喬都這麽命令了。站在牆頭,本來還在遲疑的戰爭小子們毫不猶豫的開火了。


    幾百道火光染紅了夜,爬上圍牆的人群大批大批的倒下,漸漸的,喧鬧越來越稀薄,最終,隨著最後一個拿著木棒衝上圍牆的男人被肖恩手中的大口徑獵槍打碎,這場血腥的“就職儀式”結束了。


    從此以後,一群幸福的工人消失了,一群被稱為“機仆”的生產線奴工,開始了沒有止境的無償工作。


    貧民窟的人們開始沒有放棄營救,裏麵的人也沒有放棄逃脫,但是實力差距太大了,隻有些破舊武器和土製私槍的人們無法和肖恩他們那些重火力和馬力強勁的卡車抗衡。隨著一次次的失敗變成一次次血腥的清洗,還伴隨著工廠減員帶來的越來越多的隨機綁架,所有人都屈服了。他們無償工作,吃著恐怖的食物,一直到了今天,牆,倒了。


    就這樣一臉恐懼的看著他們心目中永遠也無法撼動的高牆轟然倒塌。在無數震驚的目光中一個男人拎著一塊破破爛爛的“盾牌”,此時注意到他們,隨手就丟下手裏已經報廢的裝甲板。正好砸在地上“僵屍”肖恩還在掙紮的上半身上,徹底結束了他最後的虛假生命。


    在這些人心目中,這就是神明,是上天派來拯救他們的神明,可以拯救他們。長期的絕望和囚禁已經讓他們無比渴望自由,就如同溺水的人突然獲救一般,連魔王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第一批“信徒”竟然就這麽產生了。


    魔王看到目瞪口呆的人們還隻是以為這些是替老喬工作的工人,在他的印象中,老傑克從沒說起過這些人,大概也不是什麽惡棍。現在他們看到自己又沒有什麽威脅之類的行動,魔王便覺得放著不管應該沒關係,此時的他決定不再耽誤時間在這些無聊的事情上。


    在無數人的注視下,他兀自走進了向著遠方不死城的道路,在聲音即將傳達不到的地方還是說了一點自己的心裏話,算是對這些因為他失去工作(他自己以為的)人的一點解釋。


    每個工人都聽到了自己救世主的聲音,那樣的堅毅不可動搖卻又蘊含著一種博愛的關心,稍微年輕一些的都幾乎流下眼淚。


    “回去吧,這不是任何人的錯,隻是我們立場不同罷了。”魔王這樣說道,加速消失在地平線的邊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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