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來做什麽?”安小語看著從那邊走過來的馬生時問道。


    馬生時這個老家夥笑嗬嗬地看著已經被警備隊送進監獄的陳大通等人,說道:“來借鑒借鑒經驗。”


    安小語翻了個白眼:“你有個屁的經驗能借鑒,別以為我不知道,你西北城區現在情況可比我好多了,所有的外圍人員都是原來逸香軒的老人,你本來就有人在裏麵,現在就想接孩子回家一樣。”


    馬生時依然訴苦:“孩子在外麵久了,就不想回家了。”


    安小語覺得自己要是信了才有鬼,西北城區現在形勢一片大好,安小語這邊還在動蕩著。就像關覺所說的,現在西北城區就在等一個機會掛牌營業了,安小語這一次的大動作,也是為了趕上西北城區的腳步。


    但是這一個契機到底是什麽時候來,他們誰也不知道。


    如果安小語猜的沒錯的話,馬生時來到這裏,應該就是想要試探一下,安小語到底今後是怎麽打算的。上麵要對整個帝都進行清查的消息已經開始在上流圈子裏麵傳開,老家夥肯定心知肚明。


    果然,沒過多久,馬生時就問道:“不知道少宗手下的這個組織,打算叫什麽名字?”


    “馬委員的西北城區又叫什麽名字?”安小語反問。


    兩個人對視了一眼,都是看出了對方的試探,不由得氣氛就有些尷尬。馬生時笑著說道:“少宗,咱們兩個雖然不算是朋友,當初甚至還是敵人,但是現在我們處境相同,就不要用這種手段了。”


    安小語無所謂地說道:“別人用手段對我,我就用手段對他,有問題嗎?”


    馬生時連連告歉:“是老朽的錯,我這輩子就隻會算計人了,習慣了,習慣了,現在我們開誠布公的談一談如何?”


    安小語詫異地看了一眼馬生時,沒想到這個老家夥現在居然如此的坦誠,於是想了想點頭道:“好啊!你說,我聽。”


    馬生時也沒有含糊,直接說道:“現在西北城區和東南城區隻需要一個時機,時不我待,不知道少宗是怎麽想的?”


    看著馬生時的臉,安小語知道他現在還在朝閣當中任職,不好直接說上麵的意思,於是也沒有拆穿,而是說道:“掛牌的事情是應該提上日程了,但是西北城區一片大好,我這邊你也看到了,還得一些時日,不如你們先來,我緊隨其後。”


    “少宗,別逗了。你分明知道,我們想要正式掛牌出來,就需要一個重大的契機。當初讓朝閣閉嘴的事情,是我來做的,讓軍委和世家閉嘴的事情是你做的,讓祁蘭閉嘴的事情,是我們一起做的,這一次我是沒招了,少宗不如能者多勞?”


    安小語笑了一下:“你倒是打得好主意。”


    “當然,我肯定是跟著少宗的步伐,穩妥為上。”馬生時略有深意地說道。


    聽了馬生時的話,安小語開始思索起來。


    馬生時顯然是在想自己示弱,安小語在思考,馬生時是真的沒有這個掛牌的機會,還是說背後有什麽想法?當然陰謀肯定是不存在的,他還不想死得這麽早。但是如果安小語真的先掛牌了,西北城區能夠得到什麽利益?


    突然,安小語展顏一笑:“好啊,我知道了。”


    馬生時愣了一下,有些詫異地問道:“少宗有高招了?”


    安小語點點頭:“不就是讓地下世界的這些人都承認我們的存在嘛!最大的絆子就是傀儡堂和外八門,但是如果是我出手,外八門不足為據,傀儡堂的事情我來解決。”


    “看來少宗胸有成竹。”馬生時獻上了彩虹屁。


    “嗬嗬,馬委員胸中有丘壑,我也比不了。”安小語諷刺道。


    馬生時施施然接受了安小語的諷刺,隨便聊了兩句之後的發展之後,就離開了東南城區。張舒婕走到了安小語的身邊說道:“這個老家夥大半夜的不在他的西北城區呆著,到我們這邊來做什麽?看熱鬧嗎?”


    安小語笑笑:“這個老家夥狡猾得很,他跟我做了一個交易。”


    “交易?什麽交易?”張舒婕納悶。


    “他把先掛牌的機會讓給了我們,然後讓我們幫忙吸引火力。”


    張舒婕說道:“確實先掛牌的人雖然能夠獲得最高的威望,先出頭的人就是英雄,緊隨其後的落了下乘,但是馬生時為什麽要把這個機會讓給我們?他們不需要這個機會的嗎?”


    “原因有三。”


    “有三?”張舒婕驚訝,居然有這麽多,然後分析了一下說道:“首先就是他們的人員構成,現在西北城區都是以前逸香軒的老人,隻有核心才是童老大。先掛牌確實能夠激發士氣,但是還可能會造成我們今天發生的這種慘劇。”


    安小語點點頭,問道:“還有呢?”


    “還有就是……”張舒婕猶豫了一下,繼續說出了第二點:“還有就是馬生時現在是朝閣的人,他雖然已經決定要辭職了,但是掛牌永遠要在辭職之前,太過顯眼就會被朝閣盯上?”


    “朝閣是默認了馬生時占領西北城區的事情,算是給馬生時一個台階下,畢竟朝閣神通廣大,馬生時做的那些事情他們能不知道?馬生時再囂張下去,這個默認不再管用他就坐蠟了,還有一點呢?”


    張舒婕搖頭:“想不出來了!”


    安小語歎了一口氣,說道:“因為馬生時老了啊……”


    聽著安小語的感慨,張舒婕問:“和這個有關係嗎?”


    安小語點點頭:“馬生時已經老了,本來是打算一鼓作氣的,結果先是被我重創,然後遭遇了後來的李龍亮事件,僅剩的銳氣被磨得全光。所以他才會扶持童老大,但是童老大隻是一個莽夫,隻是一個補充。問題就在於,這個莽夫和補充,現在就坐在正位上。一旦西北城區先掛牌,所有的光環都會加在童老大的身上,馬生時還是有所顧慮的。”


    “為什麽?難道他的手裏沒有童老大的把柄?他覺得自己掌控不住對方嗎?”張舒婕有些不理解,沒有完全的把握為什麽要做這樣的安排?


    安小語笑著說:“所以說,馬生時已經老了,我們年輕人根本就不會這樣做,你也不明白。當一個人在最後的幾年裏,終於找到了一根救命稻草的時候,他會打起百分之一千的謹慎,哪怕童老大有一點反叛的可能,馬生時都要防備萬千。從這一點上就可以看出來,馬生時隻是一個老人,而不是老鬼,不足為慮。”


    “所以你才會同意這個交易嗎?”


    “是啊,既然馬生時已經不足為慮,他連自己的內部都不敢說全部掌控住,我們還有什麽可怕的?”


    張舒婕深以為然。


    “安小語和馬生時注定在等待著一個時機,想要趁機在這個時候掛牌。”啟鬆冷笑著說道,看向了身邊的亢,剛剛就是從亢的這裏,他得到了東南城區行動的所有細節,瞬間就想到了關鍵的一點。


    管華問道:“龍頭,我們要阻擊嗎?”


    啟鬆搖頭:“不要阻擊,也不要理會,我們就當沒有東南和西北,這兩個家夥串聯起來,到時候我們西南夾在中間怎麽活?何況我們還沒有足夠的力量對抗安小語,先放著不管再說。”


    “放著不管就是最好的反擊了。”管華笑了笑說道。


    亢在一邊低眉順眼,儼然是一幅管家的樣子,隻負責闡述,對於出主意的事情根本就不管,裝出認真聆聽前輩們分析和教誨的樣子,讓啟鬆非常的滿意。


    管華得到了啟鬆的示意,離開了啟鬆的家裏。老頭子閉上了眼睛靠在沙發上麵,揉了揉眉心,感覺到有點頭疼,於是皺起了眉頭,說道:“蘇亢,你去給我拿點頭疼藥。”


    亢說道:“龍頭,是藥三分毒。”


    啟鬆笑了笑:“頭疼的睡不著,快去!”


    亢知道啟鬆一直都是這樣,說一不二,如果你再反對第二次,說不定老家夥就會直接一巴掌扇過來,把你打翻在地。於是蘇亢來到了旁邊的藥櫃,拿出了啟鬆經常吃的頭疼藥,倒了一杯水給他。


    啟鬆吃過藥之後,很快地就睡下了。


    第二天的時候,啟鬆略微感覺有些疲憊,還以為是昨天晚上睡得太晚的緣故,於是坐在椅子上休息了一下,才來到了幫派裏麵,處理當天的事情。但是他隻覺得身體情況越來越差,精神越來越不好,於是有些狐疑。


    想了想之後,啟鬆按下了通訊器,對管華說道:“讓蘇亢過來,不要跟著那幾個小兔崽子了,過來跟我幾天。”


    管華應了下來,然後把蘇亢叫到了幫派裏麵。


    來到了啟鬆的辦公室之後,蘇亢恭敬地說道:“龍頭,您找我?”


    啟鬆點點頭,但是沒有說什麽,隻是繼續看著手裏的文件,看過之後,短期旁邊的茶杯喝了一口濃茶,這才對著依然恭敬站在一邊的蘇亢說道:“小子,我看好你,信任你。”


    “小人誠惶誠恐。”蘇亢說道。


    “嗯。”啟鬆看著蘇亢,繼續說道:“今天你陪我去醫院一趟,這件事情不能讓任何人知道,懂了嗎?”


    蘇亢詫異地看著啟鬆,但是馬上就收斂了表情,點頭說道:“我知道了,今天中午龍頭想去郊區的森林公園喂鳥,興致很高。”


    啟鬆讚賞地再次點頭,收拾了一下桌子上麵,用兩隻手撐著桌麵才站起來,說道:“走吧!”


    但是還沒走兩步,啟鬆突然兩條腿一軟,身體不受控製的朝著旁邊跌了過去。蘇亢趕緊上前來,將啟鬆攙扶住,問道:“龍頭,要不要讓管副幫主過來?”


    啟鬆擺擺手:“人老了哪能沒有點毛病?去醫院看看說不定就好了,我又不是沒受過傷,身上的**病一大堆,誰知道又抽了哪根筋?別告訴管華,什麽人都不要告訴!”


    蘇亢默然,啟鬆推開了他的攙扶,在原地活動了活動,鍛煉了一下,強行讓自己堅持住正常的運動方式,推開了辦公室的門走了出去。蘇亢跟在後麵,時刻謹慎著,偷看著啟鬆已經汗津津的後腦,不由得有些感慨。


    路上的人看到啟鬆出來,恭敬地點頭,啟鬆也是目不斜視的哼一聲算是答應,很快地就到了地下停車場。蘇亢說道:“龍頭,坐我的車!”


    啟鬆點點頭,沒有上他一直坐著的那輛車,而是上了蘇亢的車後座,這才鬆了一口氣,汗水如雨,瞬間就將襯衫給浸濕了一大片。蘇亢上了車,朝著停車場的外麵開出去,然後打了一個電話出去。


    “喂?小劉?龍頭的那輛車出了點毛病,但是龍頭想去森林公園喂鳥……是,現在在我車上,你把車開到修理廠看看,有毛病就修修,沒毛病就換個地盤什麽的,我看著也生鏽了……嗯,去吧。”


    啟鬆坐在後座上麵,閉著眼睛聽到蘇亢的安排,放下心來,瞬間疲憊就占領了整個身體,讓他昏昏欲睡,感覺到身體一陣的酥軟,根本使不上力氣,他的心裏漸漸地開始有種不太好的預感。


    蘇亢看到啟鬆睜開眼睛,說道:“龍頭,後座上麵有一套衣服,還有帽子。”


    啟鬆點點頭,看著馬上就要到醫院的時候,換上了蘇亢的外套,帶上了帽子,用高高的領子擋住了半張臉。這下他不得不讓蘇亢攙扶著自己了,他自己連下車都下不去。


    好不容易挨到了醫院,蘇亢用假身份掛了號,而且還是特權號,直接上了直通車之後,做了一個全身檢查,不出一個鍾頭,檢查結果就送到了醫生的手裏,慢慢的一屏幕數據。


    啟鬆坐在椅子上,蘇亢將診室的門關上,守在門口。


    看著醫生緊皺的眉頭,老頭子說道:“醫生,我這一輩子槍林彈雨都過來了,你直說吧,我身上得了什麽病?有什麽毛病,我都受得了。”


    醫生看了一眼蘇亢,見蘇亢也是點頭,於是放下了電子板,說道:“您身上的問題確實不簡單,如果診斷沒有錯的話,應該是一種神經係統疾病,這種疾病非常罕見,基礎症狀就是全身無力,神經係統開始衰退癱瘓,精神不濟,並且伴隨有頭痛、失眠、虛汗等症狀。”


    啟鬆說道:“癱瘓?”


    醫生點點頭:“是的,這種疾病最終會導致癱瘓。”


    “病因呢?”啟鬆的眼神瞬間淩厲了起來,就連大夫都差點被嚇了一跳,擁有這樣眼神的老頭,他這輩子可是都沒有見到過多少,越發感覺眼前的老頭不簡單,大夫也是更認真起來。


    “根據檢查結果來看,導致發病的原因主要是早年脊椎受到過創傷,壓迫了神經係統,並且長期用腦過度,身體疲勞度太高,或者還有一些生活習慣上的問題,積少成多最終導致了病情的發作,最近您應該是受到了一些什麽精神上的打擊,長期的失眠和服用頭疼藥物,也是誘因,不過隻是誘因,並非是根本原因。”


    啟鬆的臉色難看,他的脊椎確實是受過傷,當年被人一刀砍穿了後背,如果不是醫院的技術越發的精湛,當年他都活不下來。但是依然是在骨頭裏留下了舊傷。而且管理著一整個幫派,就算是修行人,就算是大師境界,也頂不住這樣長期的大腦勞動,畢竟他不是以神入道,人的身體終究是人的身體。


    “有沒有可能是下毒或者其他的原因?”啟鬆說道。


    大夫猶豫了一下,說道:“下毒是斷然不可能的,這種疾病源自神經係統本身的崩潰,已知的藥物成分當中,並沒有任何一種能夠產生這樣的效果,我也是三千學院神經科畢業的學生,如果真的有這種藥物,我應該能夠知道,至於其他的原因……”


    “怎麽?”啟鬆問道。


    “其他的原因也並非不可能,但是因為這一類疾病實在是很罕見,所以研究依然還處在一種基礎的階段,也是最近這些年,才出現了這樣的疾病。初步斷定是因為人類大腦的進化速度沒有跟上文明積累的速度,其他的原因還在斷定當中,並不能說絕對可能,也不能說絕對不可能。”


    啟鬆沉吟了一下,再次問道:“大夫,你和我交一個底,我還有多長時間?”


    大夫聞言皺了一下眉頭,看著電子板上麵的資料,說道:“一個月!”


    啟鬆陰沉著臉從醫院出來,坐在蘇亢的車上,並沒有說去什麽地方,蘇亢於是真的開車到了森林公園,買了一袋鳥食,帶著啟鬆來到了鳥林廣場上麵,喂起鳥來,而啟鬆則坐在旁邊的長椅上麵,看著飛來飛去的鳥發呆。


    “蘇亢,你說我是不是老了?”啟鬆疲憊的聲音終於響起來。


    蘇亢的手頓了一下,看著啟鬆,恭敬地說道:“不說謊話,龍頭確實是累了。”


    你啟鬆突然就笑了,蘇亢不說老了,而是說累了。就像大夫說的一樣,啟鬆的疾病來自於舊傷和長期勞累,這是誰也頂不住的,不過他還是有些釋然的,至少自己還沒有被人下毒的程度。


    這一回,啟鬆沒有逞強,而是主動伸出了手,蘇亢走到旁邊,將啟鬆攙扶了起來。


    “回家!告訴管華和各位副幫主八點鍾到我的家裏麵,讓我四個兒子和兩個女兒九點鍾也過來。”


    “我有事情要交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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