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吾長樂村的一家普通農家小院裏,女主人正樂滋滋地淘洗著剛摘下的果子,她男人在院子裏的石桌旁陪著三位客人。石桌邊立著一根半人高大海碗粗細的大竹筒,竹筒頂上是個竹質茶壺,茶壺和竹筒仿佛一體,兩者之間沒有縫隙。男主人把壺嘴往下一扳,從壺嘴裏流淌出熱氣騰騰的開水,他為每個客人都倒上了一碗,口中嘖嘖稱奇:“這熱水壺真是神奇,才種下一會兒,就出開水了。”說著他站起身向客人們一拜,“多謝各位賢師饋贈。”


    覃伯風擺擺手:“王老哥莫謝我們,要謝就謝楊家吧。這壺是楊家最新研製的,他們脫不開身,九先生就拜托我們三人給大家送來,昆吾不比陶唐那樣終年溫潤暖和,再過一月就要進入寒季了,不能總喝這溫涼水。此壺一年隻需消耗百十個能量點,每家每戶都消費得起。”此時的覃伯風,沒有了招牌式的長袍,換成了粗布對襟短衫。


    老王向北方叩拜,“拜謝聖賢楊家。”又起身向東方作揖,“拜謝九先生。”


    覃伯風哈哈一笑:“上好的水,豈可無茶?”他側過頭說,“亞非,莫不如種些茶葉出來。”


    何亞非此時頭頂有個虛影冒了點頭,覃伯風咳了一聲,虛影立刻縮了回去。覃伯風說:“亞非是想抄書,還是種茶?”亞非身邊的剛巴用中肢錘了錘棍身表達不滿,覃伯風不理他。


    何亞非最怕的,是被泰哥罰抄書,活了十來歲,最不樂意的事情,就是讀書寫字。這次楊明泰為了把他和剛巴的壞毛病擰過來,足足罰他們抄了五天的書。這次讓何亞非明白了,頭上頂個肖像真的隻是剛巴一個人的習慣。


    何亞非急忙取出一顆生種,眉心廚師帽印記點亮。隻片刻,他就把種子往地上一丟,種子生出密密麻麻的根須向地下鑽去。


    老王歎道:“小何賢師當真好手段,舉手投足間,種魂就成了。數千年來,從未見過哪位賢師如此輕鬆。”


    覃伯風笑道:“莫要誇他,這一誇便要上天了”。


    何亞非隻是在心裏得意了一下,沒敢表露出來,他怕一不小心,又被罰抄書。


    植株長成,覃伯風摘下一個果殼,把自己碗裏的熱水倒了,從果殼內取了些已焙幹的茶葉放入碗中,重新接了些開水,看著葉片在碗底化開,將水倒了重新接了碗水,嫩芽在碗中起起伏伏,聞之清香,淺嚐一口馥鬱芬芳。覃伯風讚了聲好茶,忙招呼老王也試試。老王也學著覃伯風去泡了一碗,不禁翹起拇指誇讚小何賢師好手藝。


    覃伯風問何亞非這茶可是仿製的龍井,何亞非點頭說:“我爸是個老茶客,就喜歡龍井。大紅袍、普洱啥的的家裏也有,他不喜歡,我也不喜歡,全拿給李想和坤子喝了。”


    覃伯風說:“聽九先生說,在老家時,你也是吃過什麽就能做出什麽?”覃伯風到了外麵也不說楊明泰的表字了,隻稱九先生。


    何亞非頭頂又有虛影開始蠢蠢欲動,被覃伯風瞪了一眼,立即縮回去了——積習難改。他頭頂沒有肖像虛影人就放不開,所以隻是點點頭,沒說話。


    老王的媳婦端著果盤過來,張羅著大家用些果子。老王等媳婦忙完了,就招呼她一起喝茶,老王媳婦說:“從老家來了以後就沒喝過茶了。”老王連說是托聖賢楊家的福,托九先生的福。


    喝完茶,覃伯風就要領著何亞非和剛巴告辭,見老王一副欲說還休的做派,一問之下,才知道老王想請覃伯風這位大師高徒種些菜肴,覃伯風哈哈一笑,說有高人在此,何須他來獻醜。就讓何亞非拿出了已種魂的十枚菜肴熟種。這些菜肴熟種沒有大魚大肉,都是些家常小菜。這也是泰哥交代的,一來仿製肉食消耗的能量點多,普通人家消費不起;二來百姓們平時食素慣了,一旦吃慣了肉食,以後又無處可尋,更是遭罪。老王夫婦要支付報酬,何亞非說無需報酬,隻要他們將家中的一紋種拿出來,讓他揀選十顆即可,外加十個能量點。


    老王媳婦見到一顆生種加一個能量點就可換到一顆菜肴熟種,如此大一個便宜,就在一邊慫恿老王多換幾顆。老王倒是一個明事理的人,數落自己的媳婦,“我們把熟種都換了,其他人家怎麽辦?這是九先生給我們的福利,如何貪得?若我們每家人都如此,以後也不去找別的賢師了,賢師們鬧起來,不是讓九先生難做?”說完拉著媳婦一起向三人賠罪,倒是讓何亞非有些不知如何應對,最後他又拿出一顆,說是個人友情贈送。覃伯風又給他們留了一殼茶葉。


    在夫婦倆千恩萬謝中,三人離開王家,前往下一戶人家。


    出了王家,何亞非問:“這熱水壺很難嗎?手鐲比這高級多了,都能做出來,為啥這熱水壺反而現在才做出來?”


    覃伯風告訴他,種熱水壺並不難,但若要種出能量點消耗低、百姓們用得起的熱水壺很難。


    何亞非又說:“這熱水壺既然是熟種,直接派發了就好,何必我們一家家去跑,效率太低了。”


    “這些種子是按昆吾人口戶數準備的,一顆都不多。正因為是熟種,怕派發時不小心掉落在地上,它便生根發芽,造成浪費。所以這件事我們必須親自來做。”


    “那我們三人分頭跑。”


    覃伯風無奈,隻能應允:“那下個村子我們就分頭行動吧。”


    三人將村內每一家都走遍後,天色已暗,就去村長家歇息。


    是夜,老村長與三人在院裏坐著喝茶,見剛巴賢師坐不下來,老村長有些過意不去。剛巴通過意識告訴老村長不必介意,他已經站了一輩子了。


    老村長向三人拜了拜:“此次聖賢家為昆吾每家每戶派種熱水壺,卻是辛苦三位賢師了。”


    覃伯風說:“我雖是陶唐人,但對九先生行民生工程的義舉頗為欽佩,出些許小力,談不上辛苦。”


    老村長喃喃道:“民生工程,讓黎民安生,日有食,居有屋,老有養。楊老先生當年的話,猶在耳邊。楊家年年給昆吾百姓派送物資,讓我們如何心安啊?”老村長向北方和東方各拜了一拜,隨後他又不解地問:“往年都是直接將種子交給我們派發,為何今年要賢師們親力親為?”


    覃伯風將村長拉到一邊,悄悄說:“九先生對亞非十分看重,希望他多與村民接觸,多聽多看。這次的民生工程,實際上他的一次曆練,我和剛巴,實則是他的護衛。我騙他說是怕熟種不小心撒落造成浪費,你可千萬別說破。”


    老村長笑著說省得。何亞非看到覃大叔的怪異舉動,卻沒什麽心情理會。


    覃伯風回到自己的座位,對老村長說:“今年的民生工程還多了一項任務,明日我們會給村子加一堵圍牆,雖說現在村裏都組織了民團,多一層保護總是好的。”


    老村長有些遲疑:“不知建這一堵牆耗費幾何?”


    覃伯風說:“若是建三米高的圍牆,一顆一紋金種外加一千能量點即可。”


    老村長點頭說:“那倒是不高。”


    覃伯風繼續說:“九先生交代了,楊家出金種和五百個能量點,村裏隻需籌集五百個能量點即可。”


    老村長連忙擺手:“這如何使得?昆吾的百姓世世代代受聖賢楊家恩惠,怎能讓他們如此破費?何況昆吾五十二個村鎮,如此巨額支出,怕是聖賢家也力有不逮啊。我這就去召集村民,一紋金種和一千能量點村裏還是湊得出來的。”說著就要起身往門外走,被覃伯風拉住了。


    覃伯風說:“楊家為此事已準備了數年,數萬個能量點還是攢得有的,金種更不必說。貴村願意自籌,別村又願意接受饋贈,這一碗水又如何端得平?此話休要再提,這事就這樣定了。”


    老村長無奈,籌集之事隻能作罷。他說:“九先生恩澤昆吾,若是能將這份恩澤惠及其他各丘……”


    覃伯風打斷了老村長的話:“九先生隻是昆吾的先生,其他丘的事務不便插手,若論先生中的資曆,他排在最末,此話老丈莫要再提了。”


    老村長有些不甘:“以聖賢楊家的名義也不行嗎?”


    覃伯風歎了口氣:“現在的先生,有幾人心中還有聖父?”


    老村長也跟著歎了口氣,不再說話。


    回到房間,何亞非迫不及待地把今天換的種子倒出來點數,數了兩便才罷手。見到覃伯風看著他,嘿嘿一笑,“三百二十顆一紋帶點銀種,就是三百二十盤美味啊,泰哥的主意真不錯,人情也送了,帶點紋種也到手了。”


    覃伯風說:“亞非休得胡說,久丞是真心為民辦事。你那菜肴,雖是素食,但件件精品,每件便是收上兩枚一紋銀種,十個能量點作為報酬,也是值得的。你白做了苦力,反倒以為自己占了大便宜。”


    何亞非不以為然地說:“反正我這種魂來得也快,沒費啥力。做菜這事我喜歡,白給做也沒事。”


    覃伯風一愣,然後向何亞非抱拳一拜。何亞非說:“大叔你幹嘛拜我?”


    覃伯風說:“你讓我對赤子之心又有了一層體悟,當得一拜。”


    何亞非說:“大叔你啥都好,就是太迂腐,好多繁文縟節。”


    覃伯風渾身一震,陷入長考。


    第二天一早,剛巴種了一輛畫線小車,繞著村子用白色粉末畫了一個大圈,何亞非跟在身後用皮尺丈量,覃伯風種魂。


    原本覃伯風是想讓何亞非種魂的,但何亞非堅持說泰哥讓他低調,不能太出風頭,否則過早被人盯上,對他不利。覃伯風一想,的確是自己思量不周了,甚至有點後悔昨天讓何亞非當眾種魂茶葉。不說二話,盤腿而坐,眉心印記亮起。覃伯風的眉心印記似乎是一把三叉戟,又似乎是一把三齒飯叉。


    圍牆生長的時候,全村人都出來了,看著一塊塊板材沿著畫好的白圈從土中破土而出,和前麵的板材嚴絲合縫地扣在一起,眾人嘖嘖稱奇,卻被老村長喝止了。老村長雙手上舉,雙腿跪地,向著北方拜下。村民們走到村長的身後,紛紛拜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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